掌上芙蕖-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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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下方动了动。
他猛地低头,赫然发现榻上还有个人。
此人躺在他身下,一头青丝如瀑披散开来,几缕头发绕在他指尖上。似是察觉了他的注视,她扬起一张瓷白清透的小脸,神态娇憨可怜,噙着泪意的眼眸湿湿红红地望着他。
是……宁蕖公主的脸。
景殃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
他正睡在楚宁王府的卧房里。
窗外,天边露出浅浅鱼肚白,幽绿竹林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尚未到上值时间,王府里没什么人,一片寂静。
昨晚他料理那些活捉的刺客,半夜过半才睡下。现在突然惊醒,估计只睡了两三个时辰。
景殃揉了揉额头,回忆起方才的梦,想到梦里那张脸,莫名在早春的时节感到几分燥热。
他皱了皱眉,掀开锦被起身,走到净室里,在清晨沐了一次浴。
微凉的水顺着头发、肩膀、沿着坚实的肌理线条流下来,砸在净室地面上。
景殃闭上眸,任由凉水淌过皮肤。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成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他瞒她这么多,若是被她知道了……
景殃打住思维,快速沐浴完毕,擦干净水珠,走出净室。
…
西市风月楼被一群黑衣死士、刺客闯入的事情在京城中迅速发酵。
近两年,东郦常有动荡,这种事情不算罕见。若不是因为被追杀的是楚宁王,众人根本不会过多关注。
至于楚宁王当时怀里的那个小姑娘,被人理所当然地当成是他的追求者而忽略了。
就在京城百姓、朝廷臣子都以为这又是一桩无疾而终的案件时,楚宁王突然有了动作。
他直接在早朝时间闯进金銮殿,在昭和帝装瞎的视线中,公然告发了广南王。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广南王!”
“广南王爷久不闻朝政,楚宁王怎会与他结怨啊!”
“不会殃及我们吧……”
广南王并不上朝,所以众人看不到他的脸色。
景殃也不在意众人眼神,拿出一沓书信和证据,冷道:
“两年前破坏冬猎场围栏,与诸多朝臣结党营私、派卫氏的死士混入太子殿下的侍卫队中,联合朝中佞臣杀害太子。本王回京当天,宁蕖公主十七岁生辰时,命令女属下扮作宫女企图重伤公主殿下。昨日,本王去青杏街品尝春杏流觞宴,却遭到下毒的酒已经西戎软弗散,并遭遇数名黑衣死士暗卫的袭杀。”
他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淡漠地看了眼广南王党派的官员发白的脸色,冷笑道:
“诸位,这就是你们认为的……好人?”
他这一席话仿佛火|药弹,将整个朝堂给炸得七荤八素。
众人震惊到无声,艰难地理解着这番话的含义,但没等他们消化完,景殃就径直离开了金銮殿。
他来上朝只有一个目的——揭露出广南王这位隐藏老狐狸的真面目,彻底把他的伪装面皮给撕开。
然后,通过朝廷上这些人的嘴,传到整个京城里。
景殃这一举动效果很好。
鹿白在他刚刚离开皇宫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如她所料,昨日刺客是广南王的人。
只是不知,卫祁光现在会有什么反应。
听说昨晚卫祁光去了京城外郊考察田庄铺子,他手腕很强,既然亲自去一趟就说明十有八|九是看中了巨额利润,现在大抵不在京城内。
一旦被他听到他爹做的那些事……
鹿白不忍心再想下去,思绪再次回到景殃身上。
现在看来,那些人恐怕不全是冲着景殃来的。
或许,她也是捎带。
如果没有景殃,她一定会被那些刺客给捉住,景殃也算是变相地保护了她。
但……但这不代表她就能任由他摸了!
鹿白唤来管事下人,道:“那些拜帖还给楚宁王府了吗?”
下人恭敬道:“公主,方才就还了,待楚宁王下朝回来就能看到。”
鹿白点了点头,待下人离开卧房,喃喃道:
“还了……就好。”
“还了就好?”
卧房窗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子声音。
鹿白吓了一跳,扭头就看到景殃从窗户翻进来,身姿矫健、动作流畅,颇有几分轻车熟路。
“你干什么!”
鹿白站起身,皱眉看着他:“不是说了不要从窗户进来吗!你又这样。”
“我来找你的。”
景殃走到她面前,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开口欲要解释。
鹿白一个激灵,下意识想甩开。
景殃立刻微微用力,上前一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没让她有更多动作。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僵持。
景殃浓密的长睫垂下,浅淡瞳眸定定地落在她身上,里面沉淀着某种情绪,道:
“公主,你将拜帖原封还回来,我走不得正门,所以不得不翻窗进来。你别甩开我,先听我说完。”
鹿白慢慢吐出口气:“你说吧。”
“抱歉。”
景殃看着她:“锦芜,对不住,昨日冒犯了你。我给你道歉。别生气了。”
说到最后,他微微松开了手,像是服软。
鹿白有些震惊地睁大眼睛,片刻后平静下来,道:
“你为何道歉?哪里冒犯我?”
“昨日,风月楼。”
景殃顿了下,眸里带着几分幽色:“碰了你。腰。为这个道歉。”
鹿白咬了下唇,有些愤恨泄气道:
“我没有因为这个生你气。”
景殃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那你为何退回我的拜帖?”
鹿白看着他的桃花眸,没说话。
为什么生气?生气他碰了她的腰之后却没有给个交代、解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冷淡模样。生气他对这个行为毫不在意。
而不是生气“他碰她”这个举动本身。
她不排斥他的触碰。
“……罢了,你下次别再这样就行了。”
鹿白小声说完就立刻转移话题,道:“你今早突然上朝,公然对广南王发难,接下来他定然要反击。这回,你跟他的矛盾算是彻底搬到台面上。他不会放过你,你还会有更多危险的,记得……”
“阿锦。”
景殃忽然上前一步,把距离缩得只剩半步,缓缓抬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指腹上下摩挲,用了几分力道,将她的尖尖下巴固定在自己掌心里。
像是不允许她擅自撇头,逃避视线。
他垂下眼帘,直勾勾看着她玻璃珠一样清澈剔透的乌眸,低道:
“为什么生气?”
第98章
鹿白感觉自己从脸颊到脖颈都不自在起来; 想偏开头。
他掌心有战场留下的风沙刀痕感,粗粝、不光滑,但宽大而温热; 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掌控欲。
鹿白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先把手放开。”
景殃闻言收回了手; 眸光依旧锁着她:
“为什么生气。”
他怎么较真了……
“因为; 因为你的态度太伤人了。我知道当时情况紧急,但刺客离开后你也……”
鹿白顿了下; 闷声道:“你也那种态度。对我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
景殃蹙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还不是因为……”
因为她喜欢他啊; 所以会把每个回应记在心上。
“因为,反正就那样; 我想多了。这事就当过去了。”
鹿白搪塞过去,看向他的右臂,道:
“你伤势如何了?”
景殃看着她躲避话题; 半晌; 微微挑了下眉,随口笑道:
“你这是紧张我?”
“是呀。”
鹿白开玩笑似的缓和气氛:“我喜欢景哥哥嘛; 才舍不得你受伤。”
她眉眼精致,唇边带着小梨涡; 嗓音如往常一般又甜又清冷。
似乎缓和了凝滞的气氛。
景殃扯了下唇; 轻哂:“以前怎么没发现鹿妹妹这么会说话。”
鹿白暗松口气,哼道:“你以前还没发现我这么漂亮呢。”
“这倒也是。”
景殃看着她,喉音忽然顿了下,道:
“只限这一次。以后不要乱开玩笑。”
鹿白讷讷,急促的慌乱涌上来:
“知道,我说着玩的。你伤口要紧吗?不然我给你涂药吧。”
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 但景殃仿佛没察觉她的口不择言; 玩世不恭地撩起衣袖; 坐在案几边道:
“好啊。”
“……”
鹿白只得硬着头皮去取药,在卧房外面磨蹭半天之后慢吞吞回来,走到景殃身旁。
为了掩饰方才的“调戏”,她认认真真地观察他肌理线条清晰的手臂伤口:
“幸好,快结痂了。”
景殃嗯了声,垂眸看着她:
“昨日怀里抱了个人,现在手臂还提不起劲,恐怕尚需恢复一段时日。”
“……”
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但鹿白确实无法反驳,深吸口气蹲下来,蘸了下皇宫御赐的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涂在他伤口处。
“要是疼你就跟我说一声。”她说。
景殃目光落在她身上,从她细白手指和纤长脖颈上一扫而过,许久没有开口。
鹿白感到不自在,找了个话题道:“昨晚你睡得怎么样?”
景殃眉梢微扬,语气未变:“昨晚做了个美梦。”
“什么美梦?”
“梦见了个美人。”
景殃不欲多说,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淡淡酥痒,岔开话题:
“怎么了?”
“昨夜公主府来个了黑衣人,是我父皇身边那位神秘的黑衣杀神。”
鹿白拧起眉头:“他在案几上扔了个包袱,全是笔墨纸砚,也不知是不是在帮我。关键是,这位权臣大人是怎么知道我正在做的事呢?”
“他本来不就跟国师有所牵扯,说不定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景殃顿了下,道:“大抵不是坏人,你不必太过忧心。”
“嗯,那些墨宝我全都看过了,算是欠他一次。”
鹿白赞同景殃的话,又道:“不过最终没什么用,我就丢去库房了。”
“……”
景殃沉默不答。
鹿白手臂举得酸疼,挪了挪脚,仰头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涂着涂着药,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景殃手臂薄肌线条很流畅,不过分夸张,却恰到好处的有力量。被尖锐物体刺中的伤口分布在肌理上,与周围其他旧疤叠在一起,显得不太美观。
他却对伤势浑不在意,从未在她面前提起。
她知道,景殃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伤口。
那次去楚宁王府结果撞见他换衣裳、以及他有时用掌心抚摸她的脸,她总是能看到、感受到。
新伤旧疤,从前的、征战的、现在的,诸多分布于掌心、肩背以及他身上任何可能受伤的地方。
她难以想象景殃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景殃察觉到她的目光所聚之处,将衣袖放下来挡住伤口,不甚在意道:
“无事,小伤。手握兵权注定要付出代价。”
这软弗散虽烈,却只能算得上轻伤。
“景殃。”
鹿白忽然拂开他的手,把他衣袖往上卷了卷,看了一遍他右臂大大小小各种伤痕,仰起小脸看着他:
“你与广南王的仇恨到底是什么样的?”
景殃低眸看着她,眼里涌着某种情绪。
良久都没有答话。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不愿意说就罢了。”
鹿白这才反应过来,竟然一不小心又问了他的逆鳞。她收回手来掩饰一点点的无措:
“下次我……”
景殃忽然打断她:“还记得我曾给他跪下这件事吗?”
鹿白惊诧地点了点头。
“做过就是做过,不丢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景殃支着身子,懒洋洋地拍了拍身旁木凳:“过来坐。”
鹿白站起身走过去,频频去看他的脸色:
“你……”
景殃好笑地弯起指骨弹了下她的脑袋:
“你就当是我想给你讲讲。嗯?”
鹿白坐在他身旁,认真道:
“好。”
……
景殃当时抵达洛水的时候,景玄和景夫人已经被广南王关了起来,奄奄一息。
洛水没有任何异动传来,是他发现家书传回来的日子比往常晚了几日,警惕之下匆忙离京,前往洛水驻地查看情况。
本以为是他想多了,可谁知洛水的战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花了一番功夫,暗地里弄明白了原委。
广南王坐拥朝廷重权,担贪心不足蛇吞象,他看到自己的兄弟——也就是昭和帝能坐上皇位,内心的贪欲如劲草疯狂生长。
明明都是太后膝下的子嗣,就因为他非亲生血缘,所以就要扶持皇帝坐稳皇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权力一点点被他收拢。
凭什么呢。
他不甘心。
他能力手腕样样不缺,为什么不能在龙椅上坐坐?
于是他开始贪图昭和帝最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景玄的兵力。
楚宁景氏向来手握重权,独揽朝纲,在朝政上说一不二。
他能有景玄的支持,逼宫的大业就能成功一半。
但景玄骂他骂得狗血淋头,声称若还有下次,他就不会留任何情面,直接禀报皇帝。
广南王内心的怨气逐渐滋长,他故作知错的模样,身负监军一职去洛水赎罪,但实则偷偷联络了西戎敌国。
在景玄以为他回头是岸、与西戎进行洛水大战的前夕,他买通军队细作,与敌国大军将景玄围困城门,抓了景夫人当面侮辱,让一代战神孤立无援。
景玄挣扎到最后一刻,戳瞎广南王的一只眼睛,宁死不屈被关了起来。
洛水之战,东郦惨败。
景殃抵达时,东郦大军惨败的消息尚未传回去。洛水距离京城太远,又杂又乱,战信都会遗失在途中。
京城之中,竟然无人发现边疆异样。
主将和随主将一同行军的主将夫人被关了起来,折磨得不似人形、形销骨立。
国师大人突然叛国,无人知晓原因。
广南王拿边疆百姓作为人质,逼迫众多楚宁卫低头。
楚宁卫无法见死不救,被他拿捏住了软肋。
广南王得知景殃来了边疆,畏惧他出众卓越的能力,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景殃面对生灵涂炭的景象,假意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想方设法还了楚宁卫的行军自由。
他盯着幕后之人的动静,让广南王顾忌真相暴露,不敢随便出手。
广南王不敢动他,便折磨景玄和景夫人。
断粮绝水,肉身鞭打,精神摧残。他想要景家人低头,需要景家人的势力来支持他登上龙位。
景玄和景夫人不愿意。
得知儿子来到洛水,景玄偷偷将黑白墨玉扳指——即景军令交给景殃,让景殃带着楚宁卫守好边疆。
交接的途中被发现了。
广南王大怒,派人将景玄一箭穿心。
景夫人受不了他的折辱,自杀在军营里。
而这些,景殃掐着自己的手,亲眼目睹。
他扮作景玄的亲信杀手,披上黑衣,戴上黑面巾,在景玄和景夫人死去的当夜,闯进营帐,砍断了广南王的一条腿。
广南王误认为是景玄留下来的属下,疯狂报复回去,伤了蒙着面的景殃的双眼。
随行大夫早已逃亡,景殃无法治疗眼睛。
他短暂地失明了。
广南王担心事情败露,将火气全都发泄到百姓身上。
他要放火屠城,并把责任推到西戎头上。
楚宁卫连夜救了三个城池的百姓。
还剩最后一个城池,洛水门关。
洛水门关是他们的家园,他们不肯转移。
景殃抬着父母的尸体,去营帐见了“幕后之人”。
一个太监接见的他。
景殃的视线全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