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皇后-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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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瑶迟疑:“姑母近日身体不大好……”
“等母后身体好转些也不迟。”沈碧珠笑道,“却不是那么着急,活似非赶着要明天便去的。”
虞瑶思忖间执壶帮沈碧珠和自己各倒一杯茶。
几息时间,她抬眸看着沈碧珠问:“总不会单我们两个人去?”
沈碧珠眨一眨眼,虞瑶便明白了。
端起那盏凉茶慢慢喝得一口,她又开口:“我觉得你和王爷同去最好。”
沈碧珠见虞瑶不大愿意,也不想要勉强。只未把话说定,沈碧珠笑道:“到底得算一算日子,瑶瑶,你先考虑着便是,但我想陪你出宫去散散心是真的。”
虞瑶相信沈碧珠一片好心。
若可以,她同样十分乐意出宫散心,却担心不小心要坏他们兴致,届时闹得大家都不高兴。
不过转念想一想,皇帝未必能答应带她同往。
虞瑶便没有满口回绝沈碧珠,道自己会认真考虑考虑。
偏迟些瑞王来接沈碧珠时捎带来个消息,说楚景玄已点头同意狩猎一事。
此事又传到虞太后耳中,在翌日虞瑶去清宁宫侍疾时被提起来。
彼时,虞瑶刚喂虞太后用过汤药,正拿着帕子帮她擦去嘴边沾染的药汁,却被虞太后摁住手臂。虞瑶微微一怔,随即便听虞太后缓缓道:“哀家这两日感觉好了些,南苑狩猎,你当与陛下同去。”
“姑母身体抱恙,我理应在姑母身边侍疾。”
虞瑶收回手,攥紧帕子轻声回。
“不必了。”躺在床榻上的虞太后觑着虞瑶,手掌用力攀回她的手臂上,“你与陛下同去狩猎,寻机在陛下面前为你小叔说情,求陛下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虞瑶没有应虞太后的话。
她沉默着,目光落在虞太后抓住她手臂的那一只枯瘦的手。
短短一年多时间,病痛将虞太后的身体渐渐掏空,从前保养得宜的人,已无几分光彩照人模样。虞瑶不懂自己姑母的执着,不懂为何要这般努力去保全那样一群只会躺在女人身上吸血的酒囊饭袋。
“姑母现下最重要的事应是将养身体。”
虞瑶伸手握住虞太后攀在她手臂上的那一只手,“这些事,操心太多对姑母的身体恢复无益。”
虞太后却只觉从虞瑶口中听见大逆不道之言。
手指轻颤了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奋力甩开虞瑶的手。
“瑶瑶,你是不是不想听哀家的话了?是不是因为碧珠来了京城,你觉得自己有帮手了?”虞太后眼窝深陷的一双眸子几分阴沉盯住虞瑶,“真当避人耳目,哀家便不知你们背地里在谋划什么?”
“呵呵。”
虞太后喉间逸出一声笑,被病痛折磨得憔悴的面容也变得扭曲。
“你那些心思,哀家能不清楚吗?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敏敏不在虞家,哀家往后便拿你没办法,你往后大可以不听哀家的话?可是你忘了,哀家是太后!”
“哀家当年一道懿旨,你便成了六宫皇后。”
“你说,哀家今日再下一道懿旨,敏敏会如何?她今年十三岁,也差不多到了年纪。”
分明人在病中,喝药都费劲,但当虞太后对虞瑶一口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一改前一刻的虚弱,目光矍铄,眉眼可见一种快意,隐隐似一切尽在掌握的痛快。
虞瑶不可置信看着虞太后,姣好面容止不住一阵一阵发白。
她心底涌出阵阵悲哀,悲哀是,明知道姑母痴狂,她却依旧被拿捏住软肋。
尽管她的姑母已然是这般。
可要拿捏她、拿捏她的妹妹却易如反掌。
虞太后见虞瑶双唇失去血色,缓一口气,淡淡道:“敏敏的事且不提,瑶瑶,你也不想碧珠被牵累吧?她而今是瑞王妃,身份早已与往日不同,背后又有沈家,你以为她当真会过得轻松吗?”
“何况哀家还在呢,你的那些小心思,趁早收起来。这些日子的事情,哀家不与你多计较,但你小叔的事,你必须上心,往后也不可再动邪念。”
“瑶瑶,你是虞家人,便合该为虞家着想。”
“你和虞家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虞家给你撑腰,你以为你和敏敏的日子可能好过吗?”
虞太后重又抓住虞瑶的手:“这便是为何姑母一直盼着你能怀上龙嗣。”
“只有子嗣,才能成为你的依靠。”
虞瑶在虞太后眼中看到一种偏执的疯狂。
她却唯有低下头颅,再如同过去每一次那样乖乖应下自己姑母的话。
但心底想让妹妹彻底脱离虞家的念头愈发坚定和清晰。
否则,迟早有一日……妹妹会重蹈她的覆辙!
南苑狩猎之事便定下来了。
虞瑶心知姑母有所觉察,不敢妄动,要如何为小叔求情,于她一样艰难。
她晓得淑妃这些日子时不时在皇帝面前哭诉自家哥哥的伤病,赵家也未曾原谅过虞家,自然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这两日,她小叔因霸占良田之事已下狱,大约是姑母着急上火,逼迫于她的原因。
记起自己在楚景玄面前说过的许多话,虞瑶惴惴不安。
不知当开口求情,又要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
只是眼见姑母的痴狂,虞瑶甚至想,让皇帝厌弃她或许并不坏。这两年,许多事情看在眼中,撇开儿女情长,她知道他励精图治、日理万机,是因胸有丘壑、心有抱负。无论如何,她望他终有一日能成为一代明君,望终有一日,文治武功、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这般想过,虞瑶便不怕了。
两年间的步步退让与逆来顺受不过换来任人摆布,往后只可能变得更糟。
现下须得继续同姑母虚与委蛇。
无非多忍耐些时日,终归会有破局之时。
虞瑶自清宁宫回到凤鸾宫,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异样。
她歇息过一盏茶功夫,便见流萤从外面快步进来,上前压低声音道:“娘娘,霍采女在冷宫也不安生。”
“霍采女她怎么了?”
本懒怠趴在紫檀绣金线边凤凰纹大引枕上发呆的虞瑶坐起身问。
流萤停顿了下,慢慢道:“霍采女今日欲撞墙自尽。”
“现下虽则性命无碍,但……”
虞瑶蹙眉凝神思索过半晌,示意流萤扶她起身:“我去看一看霍采女。”
流萤小声:“陛下恐怕不喜娘娘如此。”
“倒也不见得。”虞瑶让流萤扶她从罗汉床上下来,“哪怕被打入冷宫,不仍是陛下的妃嫔么?关心妃嫔是我这个皇后的本分。既是本分,陛下没道理迁怒。”
虞瑶去冷宫看霍雪桐。
撞墙闹过一场自尽的人伤了脑袋,被粗略包扎一番,白布胡乱缠着,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太医来过吗?”
虞瑶问跟随霍雪桐到冷宫服侍的大宫女丹夏。
丹夏低眉顺眼,一福身答:“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方才去得一趟太医院请,只太医迟迟未至,唯有奴婢擅自胡乱帮霍采女止血。”没有说出口的,自是去太医院这一趟遭受何种冷落与白眼。
虞瑶也明白。
宫里惯常有捧高踩低之事,更不提霍雪桐这些日子一直被皇帝冷待。
“流萤,你速去一趟太医院。”
虞瑶偏头轻声道,“若是周太医在,便请周太医来。”
话音刚落,躺在床榻上、本背对他们的霍雪桐猛然坐起身。
因之前包扎脑袋的伤口,她乌发披散,此刻素净的一张脸,眼底一片乌青。
霍雪桐瞪着虞瑶。
似乎是生气,她胸脯起伏几下,眼眶刹那间泛红,满脸的愤然。
“虞瑶,你是不是很得意?!”
霍雪桐惨然质问着虞瑶,“陛下最在乎的人是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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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那我就问了哈哈哈哈哈
你们觉得狗子到底脏了没(。
最后祝大家立夏快乐!
第23章 蹊跷
虞瑶一时辨不清楚霍雪桐在说什么。
心思转动,也只以为霍雪桐是误会她在背后作怪,便拧眉说:“前两日的事,我不知情。”
霍雪桐反而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仿若听见天大的笑话。
她口中念叨着:“你不知情,你不知情……”
看着虞瑶眼底藏着的不解与懵懂,霍雪桐从未如此刻般,清楚意识到自己过去的蠢笨。
皇帝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也包括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人!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所以要特地对她下死令,不允许她透露半个字那天夜里庭兰轩发生过的事。
六宫人人看在眼中,帝后不和是真。
皇帝陛下实则十分在意身为皇后的虞瑶……同样是真。
谁能想到呢?
求而不得的那个人,竟是皇帝陛下。
一瞬间,在看见虞瑶的一刻控制不住想要质问她的那些话,霍雪桐忽然半句也不想说。
既然虞瑶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说?反倒像成全他们。
霍雪桐亦无心探究帝后之间的恩怨纠葛。
她只要知道他们不痛快便好,他们两个人最好一直这样不痛快下去。
“你当然不知情。”霍雪桐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她收回视线,躺回床榻上,依旧拿背对着虞瑶,淡淡道,“皇后娘娘永远纯善,永远无辜,可惜妾不知好歹,不愿领情,辜负皇后娘娘一番美意。”
虞瑶不知霍雪桐为何骤然态度大变。
但她直觉,那些霍雪桐不愿告诉她的话或许非同寻常。
“那天陛下去庭兰轩……”
虞瑶看着她背影,皱着眉问,“到底发生过什么?陛下为何震怒?”
回应虞瑶的唯有霍雪桐一动不动的背影与无尽的沉默。
良久,霍雪桐依旧没有只言片语,显见已经打定主意一言不发。
虞瑶虽奇怪,但也不至于想法子撬开她的嘴。
便作罢。
从房间里出来,虞瑶正欲离开,霍雪桐的大宫女丹夏却疾走几步拦住她的去路,在她面前跪下,一磕头泣声道:“奴婢斗胆,求皇后娘娘怜爱,帮忙请个太医来为霍采女看一看脑袋的伤口。”
跟着,又连连冲虞瑶磕头相求。
瞧得出是真心实意在担忧霍雪桐脑袋上的伤。
“你叫什么名字?”
虞瑶看着跪伏在她面前的人,问得一句。
丹夏叩首回:“奴婢名叫丹夏。”
虞瑶转过脸对流萤道:“你带着丹夏一并去一趟太医院,让太医院的人对霍采女的伤上些心,别落下隐疾。”
流萤福身应:“是。”
丹夏微怔之下意识到虞瑶是允了,又一磕头道:“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虞瑶没多说什么,准备乘软轿离开冷宫。
丹夏知她在意霍雪桐被打入冷宫那天夜里发生的事,迟疑一瞬便做出决定,多一次嘴。
有心喊一声“皇后娘娘”,待虞瑶停下脚步,丹夏追上几步,福身道:“霍采女为何惹陛下震怒,奴婢当时在房门外,也不知情,无法为皇后娘娘解惑。只晓得……”她又上前两步,声音压得很低,“只晓得,当时抬了个火盆子进屋。”
火盆?
虞瑶眸中闪过丝疑惑,丹夏已垂眉敛目躬身退开几步。
尚是夏天,好端端的断用不上火盆。
难不成要烧东西?
但,丹夏的话可信吗?
看一眼此刻低着头的丹夏,虞瑶抿一抿唇,无声步出廊下。
流萤也依照吩咐,领丹夏去太医院。
霍雪桐独自留在屋中。
冷宫不比庭兰轩更不比昭熙殿,如今这般时节午后最热得厉害。
她在床榻上辗转躺得许久,被屋中闷热腻出满身汗,心下愈发烦闷。喊得丹夏几声,不见有人应,她烦躁坐起身,欲下得床榻去寻人,却见叶秀莹从外面进来。
霍雪桐瞧见她,不由得一愣,随即皱起眉,不快问:“你来做什么?!”
想到自己如今连叶秀莹这个采女也不如,霍雪桐有些难堪。
“妾听闻霍采女寻死觅活,特来探望。”
叶秀莹走上前去。
分明仍是过去那样几分怯懦的语调,此刻落在霍雪桐耳中,莫名叫她听出些诡异之感。她朝叶秀莹望去一眼,眉眼冷淡:“我好得很,用不着你来可怜。”
“遥想当初,霍采女步步高升,位居贵妃,何等的风光。”
“而今,却也沦落这般田地。”
叶秀莹慢慢说着,行至床榻前冲霍雪桐微微一笑:“霍采女可曾想过自己会有今日?以霍采女的性子,大约从未曾想过,但我,却替霍采女想过千千万万遍。”
霍雪桐看着叶秀莹脸上陌生至极的笑容,无端觉出危险正逼近。
然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只手已然朝她脑袋拍了过来。
霍雪桐今日脑袋本便受过伤,伤口处理得简单,方才又因虞瑶动过一场怒,人尚且晕晕乎乎的,现下一巴掌拍过来,她的脑袋立刻嗡嗡作响。
愤怒的情绪刚从心底涌上来,一巴掌过后跟着又是一巴掌。
她眼前一阵眩晕,根本无法开口、无力抵抗。
接连的痛楚令霍雪桐眼前发黑。
她勉力闪躲,最终虚虚靠着墙晕过去,彻底失去意识,便是万事不知了。
……
流萤领着丹夏去得一趟太医院。
周太医正巧当值。
流萤与周太医说明过情况,又念着等周太医为霍雪桐看过诊才好回去复命,便与丹夏、周太医一道回去冷宫。未想瞧见霍雪桐昏倒在床榻上,几个人大吃一惊。
碍着这突来的状况,流萤回去凤鸾宫已是天将黑未黑之际。
入得殿内,她疾步上前与虞瑶复命。
虞瑶此时正在用一碗甜羹。
见流萤面色凝重,虞瑶搁下瓷勺,出声屏退左右宫人,待无其他人在,方问:“怎么了?是有何不妥?”
“娘娘,奴婢陪丹夏去太医院请太医,回去后,霍采女便昏迷不醒了。”
流萤压低声音回禀道,“现下仍正昏迷着。”
“离开的时候,霍采女不是好好的吗?”虞瑶一蹙眉,抬眸看向流萤问,“请的是哪一位太医?太医又怎么说?”
流萤回答:“是周太医。周太医为霍采女查看过脑袋的伤,诊过脉,道霍采女伤得重,昏迷便与此有关。现下人未醒,说不好之后如何,唯有留心照看。”
虞瑶不由得陷入沉思。
流萤忧心忡忡道:“娘娘前脚才走,霍采女后脚便出事,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
虞瑶同样在想流萤说的这个问题。
她去过冷宫,见到霍雪桐的时候人好好的,她离开,霍雪桐便出事。
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论起打探消息与盘问宫人,终究是流月厉害。
虞瑶暗忖过片刻,对流萤说:“先去把流月喊进来。”
只消息亦传到宣执殿。
楚景玄听常禄禀报霍雪桐昏迷一事,得知是虞瑶身边的大宫女流萤帮忙请的太医,便召周太医进来回话。
“霍采女何故昏迷?”
望向玉阶下的周太医,楚景玄免了他的礼,单刀直入问道。
周太医谢过恩,立在玉阶下回话:“微臣查看过霍采女脑袋上的伤口,应不至于导致霍采女昏迷不醒。且从霍采女面色苍白、冷汗明显、瞳孔散大看,微臣推断霍采女有头部受到震荡刺激之嫌。”
周太医话里的意思很浅显。
不是脑袋上的伤口,是有别的原因导致霍雪桐如此的。
皇后去过冷宫,之后便发生这种事情……
楚景玄记起目下尚未查明、手段阴毒暗中给虞瑶下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