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拐个小竹马-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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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渊山县知县方之荀的师爷王漠连夜到侯府求见,薛蔺与方之荀也有些暗中来往,王漠他自然也是见过的,昔日靠着方之荀颐指气使,此刻只见他满身狼狈的来。
他还道因何事搞成这般模样,一问才他才道祁阳怕是要出事了。
王漠说京里来了浩浩汤汤一群人,为首的还是三法司两位官员,说是要来祁阳查什么案子。
他跟着方之荀这么多年,也多有知道薛蔺那些事,现下方之荀出了事,下一个保不齐就是薛蔺。
薛蔺本是不信,说他危言耸听,三言两语就把王漠打发走了。
他在祁阳这么多年不倒,朝中又背靠东宫,永仪帝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想必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他头上。
可尽管如此这几天心中还是难免生怯,卫惜儿是他的枕边人,圆滑又懂得察言观色,怎会看不出他的不对劲。
前几日晚上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薛蔺宠她,想也没想就和她道尽心中所顾虑。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宠爱的枕边人,这么些年一直挂在嘴边的恩爱缠绵,到头来只是在花言巧语蒙骗他。而在卫惜儿眼中,这十几年来的份情分也不过为露水情缘。
如今察觉恐怕要大难临头,倒是飞的比谁都快。
“老爷。”
薛蔺听闻有人唤他,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位素衣单薄的妇人踩着夜色提着行灯走入院中。
来者是薛蔺的结发正妻梁氏。
薛蔺对梁氏这么些年谈不上情深,夫妻二人举手投足间一直相敬如宾。
梁氏贤惠淑良,没有卫惜儿那般能说会道,她性子温婉,也不同卫氏那般娇纵。
薛蔺冷落她独宠卫氏这么些年,她也没有在家中闹过半分。
薛蔺此事想着卫氏的事,还是未能压下心中的怒气,见梁氏来了,也未能有什么好脸色,置问她道:“是你让她们走的?”
梁氏眼中像凝着一层如何也挥之不去的霜寒,她点头轻声道:“是。”
“你为什么——”薛蔺不解地看着她,只能朝她发散心中郁结的火气。
“老爷还未曾看出来吗?卫氏心不在此,她要去便随她去罢,终归留不住,咳……咳……”凉风袭扰着她单薄的身躯,她用锦帕掩住口轻咳了几声,又道,“至于二姐儿,是个好姑娘,她不该受这等无妄之灾,老爷就让她们走罢。”
“什么无妄之灾?!”薛蔺心中的胆怯顾虑一朝被人道破,他强压着声音也终究压不住愤意,只能掩饰太平道:“我宣平侯府还好好地在这呢?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看我大难临头是吗?”
梁氏只是看着眼前激动的薛蔺不语。
“去!”他指着院外,对着后面站着一排的家丁小厮道,“把她母女二人给我追回来,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她们。”
“老爷——”梁氏出声制止,“我一介后院妇人,不懂得官场朝堂上的事,只知道家中要夫妻恩爱,一家人和睦。
老爷恕我危言耸听,我这心中也确是有些怕,咳咳……”
臣子与阶下囚,不过一朝之间。
看她身子不适,薛蔺看着她的眼神有几分动容。
望着梁氏真切的目光,这一眼,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与她成亲时的那个冬日,纵使风雪凛冽,她看他的的眼神也是那样炽热明媚。
她不过也是一女子,也惧怕生离死别。
手中提着的烛光忽明忽暗,梁氏嘴间微动:“老爷,我们也走吧,天下这么大,定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啊。”
梁氏微凉的手拉住他的手,薛蔺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他知道自己所做得这些事一旦东窗事发便是死罪难逃。
卫氏已经走了,这么多年在他身边也算求仁得仁。
触着她冰冷的指尖,他才发觉若真是祸事临头,他唯一对不起的便是眼前的这个人。
梁蓉十七岁嫁给他,一晃已经过了二十年。
她端庄自持,温婉贤淑,从未因什么事和他闹过吵过。
他们也曾有个孩子,只可惜福薄,不到一岁就早夭了,后来她身体便越发孱弱,性子也越发比从前淡。
再后来卫氏进门,她年轻貌美,能说会道又擅于拿捏人心,从这时候开始到往后的十几年中,他便独宠卫氏,梁氏也没半分怨言。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昔日恩爱的枕边人如今抛下他远走高飞。
而这么多年琴瑟不调的夫妻,他的妻子梁氏,竟还在家中等他回家。
“蓉儿。”良久,薛蔺牵起她冰冷的手,轻声道,“你也走吧,明日一早就走。”
梁氏摇头道:“我们是夫妻,老爷若不同我一起,我也不会一个人走。
我们去岭南,去蜀中,总有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在那里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他做的错事太多了,但听到她说想和他度过余生,那么一刻,他竟真的想扔下这些烂摊子,同她一走了之。
“好,我们一起走。”
梁氏走后,那道黑影终于凌空而下。
“你是何人?”薛蔺早有所察觉,只是暗处那人一直无所动作,又念及方才梁氏在,他没有直接拆穿这位不速之客。
身影纵身跃到他身前,伸手摘下蒙纱,冲他道:“别来无恙啊薛侯爷。”
薛蔺看着他,显得有几分惊异,这个人他见过,是李昀身边信任的暗卫。
听闻京中有人要来,如今李昀又派了暗卫过来,薛蔺再想掩饰太平。如今也只是自欺欺人了,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故作疑惑试探道:“殿下怎么派你来了?”
那人不急不慢道:“侯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侯爷手下的人看守不力,放走了只漏网之鱼,任他进京敲了登闻鼓,可是给殿下惹了好大的麻烦。
陛下此番大怒,派人下祁阳把侯爷您缉拿回京问罪。”
薛蔺此刻再也镇定不了,现在才知果真要大难临头。
他与虎谋皮,又怎不了解东宫那位的为人,因他的疏忽让李昀处于困境,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可就真要死到临头了。
而今日这人来的目的,他心知肚明。
他慌张道:“臣办事不利,罪该万死,还请阁下回京后转告殿下,说我明日一早就走,绝不会让他们找到我。”
“侯爷如今想走到哪去?”那人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想去到那些人找不到的地方,那便只有阴曹地府。”
声音一落,那人身后一把长剑发出刺眼的光亮,剑风凛冽地正向薛蔺喉间刺去。
薛蔺一记闪躲,躲过这致命一击,广袖间迅速取出信号,朝空中放去,耀眼的光亮顿时在空中炸开。
顷刻间,侯府的护卫鱼贯而入,把方才那名暗卫团团围住。
那人见着了道,眼开寡不敌众,身法极快地跃上屋檐,不消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领头的护卫见人逃走,“侯爷,要追吗?”
薛蔺摆手道:“不必了,都撤了吧。”
看来这祁阳果真是要变天了。
这般痛下杀手,他若再不走,恐怕真要被赶尽杀绝了。
季梵等人是第二天午时到的,登门宣平侯府,府中早已人去楼空。
这让站立难安的顾津一时间松了口气。
问了府上还未来得及走的家丁,才支支吾吾说薛蔺今日一大早便急忙动身往蜀中的方向走了。
众人又调转马车朝蜀中方向追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在一条小道上发现些蛛丝马迹。
傅竟思下马查看林中岔路口东西方向各自分开的两条车马的痕迹,“薛蔺狡诈,故意留下这两道痕迹诱导我们,现下只怕要兵分两路了。”
顾津一路上提心吊胆,昨晚追了一路没见踪影还以为薛蔺早已逃脱,刚舒一口气睡了会儿,没曾想天刚亮就发现了踪迹。
看着这两条道,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傅大人,你同季大人带人走东边,本官带人走西边,薛蔺必定就在其中。”
季梵怎会看不透他什么心思,如今他们已经找到薛蔺。若是任由薛蔺进京,顾津定是不好交差,所以他现下也只能赌了。
“不妥。”季梵道,“顾大人尚且不会武,下官等怎安心让大人一人独去。”
傅竟思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顾津一介文官自是不会武,让他一人独行,若是有什么事,他们都难辞其咎。
季梵又对傅竟思道:“如今也只能我带人追一处,傅大人,你带着顾大人追另一处。”
顾津自从那次驿馆一事后,做事就一再小心谨慎。如今情况所迫,傅竟思同他一起本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是一再推辞,难免会引起他们疑虑之心,他也只好应下作罢。
傅竟思与他们作别道:“季大人一路小心,若是路上碰上难事,便可立即发这枚信号。”
两队人马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第二十五章
▍风雨总会停,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车马还在往前行进,越往前追,施微心里越发惴惴不安。
暮春正午的日光早已没有往日早春的暖阳和煦,日光透过车帘照进施微身上,她平复着难安的心悸,还是显得有几分燥热。
自郗县除去邓致以后,一路上都再无事端发生。
可真的能如此顺利就抓到薛蔺吗?
“怎么了?”
从早上两队人马分开上路之时,季梵就察觉到她神情似乎不太对劲。
她只道是太累了想睡会儿,可如今再看她缄口不语,眉梢满是郁结的愁绪,双眼此刻正紧紧的盯着随风摇曳摆动的车帘入了神。
“看什么呢?你不舒服?”季梵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她,再一次问道。
施微眼神终于看向他,嘴唇微动,“没什么,就是心里不好受。”
她掀开车帘望着外面刺眼的日光,“总感觉雨还要来。”
季梵看着她,眼前的身影由清晰淡为轮廓。
她本也是闺阁女子,遇事会哭会闹,性子傲气娇纵,在她的小天地里活得恣意无虑。
如今却抛却锦衣钗裙,离开心中那处桃源,投身兵荒马乱,踏入未知的凶险中。
他想,他要护着她,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也就能走出那个心中的噩耗了。
眼中她的轮廓又回归清晰,马车行过长路的嘲哳声响也未曾停止,良久,他道:“风雨总会停,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施微长舒一口气,嘴角向他挂起一丝笑意,“是啊,风雨总要停的。”
可能是自己过于草木皆兵了。
此时前路一辆马车疾驰,宣平侯府的马车内,梁蓉正拉着薛蔺的手。
自从昨晚那名暗卫找到他,他心中也明白李昀是对他起了杀心了。
他知道的太多了,若是一旦落到朝廷手里,对东宫无疑是一大重创。
而昨晚那人刺杀未遂,必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被两方追捕,薛蔺一路心中都是忐忑不宁,握着梁蓉的手,他再也感不到一丝慰藉。
梁蓉看着他不宁的心神,柔声安抚道:“老爷,再行一日便能出祁阳地界了。”
他已经有十几年没好好看过眼前之人了,今日仔细一看,记忆里那张清丽的容颜再也不复从前,取而代之的是岁月留下的斑驳。
看着她眼中的柔情似水,薛蔺心中这么多年的愧疚成倍涌上心头。
他一辈子做的错事太多了,如今大难临头,身陷这两难境地也是咎由自取。
他罪孽深重,今日不管是落到李昀手中还是朝廷手里,终究都难逃一死。
可他对不起眼前这个人,上半辈子衣食无忧时尚且没给过她什么承诺,如今穷途末路之时又怎么给的起。
早已经回不去了,心中又如何还能妄图日后的光景。
终究,在马车疾驰声中,薛蔺还是开了口:“停车。”
驱马的管家赶了一天路已满头大汗,出声不解道:“侯爷,不能停啊,若是停了后面就追上来了!”
梁蓉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薛蔺,赶了一天的路,眼看就要出祁阳地界了,为何突然要停车。
薛蔺提高了几分声音,依旧坚持道:“停车!”
管家一时为难,但听到薛蔺不容置疑的语气,还是把马车靠一处隐蔽的丛林停了下来。
“老爷,为何啊?”梁蓉握着他的手又加重了几分,眼中满是不解道。
“蓉儿。”薛蔺抚摸她清瘦的脸庞,轻声道:“我做的错事太多了,任凭躲到天涯海角也是难逃一死,可我这一辈子唯独对不起你,你心中怪我也好,但我不能看着你跟我一同身赴险境。”
梁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虚弱,她知自己时日无多。但这一日,是她十几年来最自在舒心的一日。
把卫氏放走也确有几分私心,她想让薛蔺看到这么多年她的真心以待。如今牵着他的手,即便是一死,也已经满足了。
她摇头道:“老爷若是不想走了,那我也不走了,我就陪着老爷。”
“你胡闹。”纵使是斥责的话,他也是轻声对她道,“蓉儿,你走吧,照顾好自己,只是苦了你日后也要隐姓埋名地过日子了。
你日后若是见到二姐儿,替我和她说声对不起。”
他终于挣开梁蓉的手,翻身下马车,对驱车的管家道:“田平,你带着夫人赶紧走。记住,没到蜀中地界前千万不能停车,日后若是安定下来,也万万不可再回祁阳。”
事到如今,田平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咬咬牙道:“侯爷放心,我一定把夫人平安送出祁阳。”
车内的梁蓉泪眼婆娑,不等她艰难起身,田平已经策马而去。
薛蔺目送着远去的马车扬起一路轻尘,嘴上扬起一丝如释重负的笑。
他也跑不了,索性就坐在路上等了半日。
半日后,等来的不是李昀的暗卫,而是一辆马车和身后跟着的浩浩汤汤的兵马。
薛蔺心道:朝廷的人,来了也好,反正都是难逃一死。
季梵牵着施微下了马车,看着日夜追逐的朝廷钦犯薛蔺如今就在眼前,也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看着他就独自一人站在路中,身边并无护卫和兵马,季梵让众人警惕,怕其中有诈。
他没靠近薛蔺,下了马车站在旁边冷声道:“薛蔺,你如今已是朝廷重犯,劝你就地伏法,免得吃些苦头。”
薛蔺依旧坐着不动,看着他笑道:“季梵?陛下竟派了你来,想当年我还未曾做官时与你爹还颇有些交情呢。”
“那时候你还只有这般大。”他抬手随意一比划,“如今倒是都能带兵来抓我了。”
空谷中时不时传来几声鸦鸣,凄厉声回荡在幽静的山谷间,层层回声传入耳中,一丝丝心中升起的凉意便悄无声息地攀上脊背。
季梵听着薛蔺那番并无意义的说辞,又环顾四周,见这带地势险峻,不知怎的,他心中也传来不同寻常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施微,示意她到车上取出火折子放出信号。
看着薛蔺,季梵又冷声道:“我在朝为官,自知是非曲直,你在祁阳侵田占地又巧立名目搜刮民财,不惜草菅人命。
实乃罪大恶极,我奉陛下圣旨前往祁阳缉拿你回京问审。”
薛蔺终于站起身,发出一丝自嘲,随后又摊开手把全身暴露在众人眼前,“我认罪,你们不用担心我使诈,我将死之人也耍不出这诸多花招了。”
季梵打量他全身,发现并无异样,对后面的人抬手道:“把他拿下。”
施微从车上取出火折子准备到一旁树边发信号,悄无声息间,暗处一只冷箭划过树丛飞速直向她袭来。
“小心!”季梵听见异样声响,疾如旋踵间拉过她的手带到自己身前,她手上火折子滚到一旁,那只箭也直直插入方才那棵树间。
施微看着那只箭惊慌不已,众人齐向这边看过来,副将曾达一声令下道:“所有人,做好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