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拐个小竹马-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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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昀听他此言,心中早已了然了大半,也正如齐玄所说,他们还没到穷途末路之时。
与东霖国联手,这条路险归险,但如今他已是亡命之徒,也只能一试。
齐玄还在道:“如今季嵘远在北疆,三殿下又被派去了南岭; 我们只需截断几日信报,京中之事,任他们有心也鞭长莫及。
萧将军昨日来的密信,已与东霖国国主达成共识; 他们只要回那十二座城池。”
“请太傅赐教。”他如今被囚深宫,自然不知他们当时所谋的计策。
“司礼监的冯谊; 早年间得殿下提拔; 也只听命殿下一人; 臣今日前来特向殿下讨封密令,让司礼监不必蛰伏,是时候动手了。”
李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永仪帝如今身子越发不好,是因他示意冯谊在皇帝每日服的汤药中加入了几味伤气血的药物,从前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可他在听闻薛蔺顺利被押回京的那刻,就深知自己此番怕是要不好,立即下令让冯谊停手此事,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的太子身份被废,名不正言不顺。
永仪帝若这么快有个好歹,必定是传位与李衍。
永仪帝尚且还思量着萧家的最后一丝用处暂且不会对他怎么样,可若李衍坐上皇位,他胸无谋略,二人又水火不容多年,即刻就赶尽杀绝也未曾可知。
自己的谋划给他们做嫁衣,这是李昀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就不可能坐以待毙。
李昀眼中带着几丝不解道:“可若是这时候让他们动手,来日便宜了李衍那个蠢货登上皇位,纵使我们再如何谋划,也翻不了身了。”
“殿下不必忧心,臣定是想好了万全之计,此番才敢冒险闯这枉思殿告知殿下啊。”
齐玄此人老谋深算,李昀能走上这条路,没少了齐玄在一旁为他指引谋划,他不相信身边任何一位为了利益才为他效劳的朝臣,但是从小到大,他从没怀疑过齐玄。
他虚行一礼示意齐玄继续说。
齐玄道:“初五的皇家围猎,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
万籁俱寂间,只听见几声惊雷劈下,汹涌的几道雷光划破苍穹中翻涌的无垠黑暗后又消失不见。
后半夜又要落雨了,此刻谁也没注意枉思殿的大门被悄然合上,从里面走出的身着黑衣之人在雷鸣疾雨声中很快没了身影……
里京数百里之外,一匹匹骏马行过山林,踏着这阵纷纷扬扬的大雨。
马蹄声与嘈杂的雨水声交合,为首之人似乎一刻也不行等不及,策马往京中方向疾行。
大景建国之初就有每隔三年五月初五便在明月山皇家猎场中举办一次围猎,除皇亲国戚外,京中四品以上官员皆可参加。
今岁刚巧是三年之期,此月初,永仪帝就多次召礼部商议围猎的事宜,看得出是对今岁的围猎十分重视。
几日后,李暄被秘密召进宫。
他在南岭同瓦赤族的一仗几日前已传来大获全胜的捷报,永仪帝并未传扬此事,而是即刻召他秘密回京。
他年纪大了,心中越发多疑,自萧今连被派去渊西后,他夙夜难安,只因萧家在朝中依旧残存的势力,狗逼急了也会跳墙。
碰巧今岁又赶上了围猎,太祖爷定的祖制不可不遵循,可猎场远离皇城,人多眼杂,他担心有人会在猎场生出事端。
他知李暄虽平日子性格不讨他欢心,可好在一个英勇无畏又骁勇善战,也正巧收到李暄的捷报,永仪帝思虑一番还是决定让他秘密回京。
虽是初夏时节,李暄走进殿中的那一刻还是带进来一阵无声的霜寒。
他是皇子中最年轻的,俊郎的眉眼中本是清澈明亮,此刻却透露出深不可测的幽深凛冽。
“儿臣参见父皇。”他恭敬地朝永仪帝拜下。
“好。”永仪帝把手中地折子放御案上,抬手示意他免礼,“暄儿啊,南岭一役你功不可没,此番你得胜归来,朕可得好好赏赐你一番,说吧,你想要什么封赏。”
李暄站起来,不加丝毫犹豫道:“儿臣也身为大景子民,卫国安邦、为父皇分忧本就是事分内之事。
若提到赏赐,儿臣只愿父皇龙体康顺,父皇安康乃江山社稷之福,此乃对天下最好的赏赐。”
听到此话,永仪帝笑了几声。他望着李暄,这么多年,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注意到了他这个平日里接触最少的儿子。
思绪流转间,看着他的眉眼,永仪帝又想起了早已不在人世的宁嫔。
她不似众多宫妃那般惧怕他又为了利益讨他欢心从而顺从他。
宁嫔性子独特,清冷不近人,从不刻意顺从讨好旁人,自己一条道走到底,永仪帝因她这番独特的性子,也对她多有宠爱。
她生的儿子也同她一般性子,从小到大不争不抢,也从不刻意与人亲近,长大后更是多有疏远永仪帝,因着李暄的性子,永仪帝对他也渐渐无甚关注。
纵使后来昕贵妃千娇百媚,柔情似水,他也偶然会念起那位与旁人与众不同的女子。
永仪帝的话语柔和了几分,“这月十五就是你母妃的生辰了,朕这些日子也常常念起你母妃。”
言罢永仪帝话锋一转,看着李暄道:“暄儿,自你母妃走后这么多年来,你可有怪父皇啊?”
李暄心中突然一阵隐隐刺痛,眼中闪过一丝宁嫔的音容笑貌,呼之欲出的话语一时间如鲠在喉,广袖下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怪吗?他如何能不怪。
十五年前的那个大雪夜,他不论过多久也忘不了。
宁嫔是因中毒离世的,他冒夜赶到宫中时人已经不大好了,因那碗甜汤已喝了半碗,此刻御医也束手无策。
那一年刚好是宁嫔与永仪帝生了嫌隙,被赐移居清央园,那夜弥留之际永仪帝也从未踏入清央园来看一眼,也是李暄第一次心中发觉帝王无情。
后他在宫里宫外秘密暗查,终于查到了宁嫔的死与昕贵妃有关。
他把罪证捅到御前告发,换来的却是劈头盖脸的责骂与疏远,那时永仪帝正与昕贵妃浓情蜜意,哪里又会在意一个早已不在之人。
看着眼前这个虚伪至极之人,李暄心中一阵嗤笑,人都不在了,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她的母妃如今得以解脱,活得飒然自在,这个人又要以肮脏的心思去玷污她。
他收起了眼中的翻腾汹涌恨意,看着永仪帝平静道:“母妃本也能常伴父皇身侧,只可惜福薄。”
永仪帝快慰地点点头,从前每逢问到李暄关于宁嫔的事,他一向都是避而不谈,若说没有责怪之意,他是不信的。
如同看着他这般反应,倒像是已把当年之事放下了。
永仪帝打量着他高挑的身姿,耷拉的眉眼弯成一个并不好看的弧度,“你长大了,如今都这么高了。初五的明月山围猎,你就伴朕身侧,一同来吧。”
他知永仪帝此番秘密召他回京的目的是什么,云烈军在祁阳一案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无法恢复盛况。
禁军的人鱼龙混杂永仪帝一向信不过,会场的防卫时宜与巡防轮守就都落到了锦衣卫头上。
任锦衣卫再雷厉风行面对这繁多冗杂事物也一时顾不过。所以他召自己带兵秘密回京,无非就是怕围猎那日生出事端,是以想巩固会场防御,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谢父皇。”他领旨趁着夜色退出宫殿。
司礼监狭小的庑房内,一人恭敬地跪在地上为榻上之人捏腿。
冯谊眯着眼轻轻唤了他一声:“周海?”
“干爹,儿子在呢,您还有什么吩咐?”周海立即挺起了头谄媚道。
冯谊顿了顿,又道:“你在皇上跟前近身伺候也已有七八年了吧?”
周海笑着道:“诶!是呢,多亏干爹提拔,不然儿子哪有今儿这体面日子啊。”
周海原本只是个负责宫前洒扫看人脸色的小宦官,当年被贵人欺负时正巧碰上了冯谊,冯谊便收他入司礼监,认他做了干儿子。
周海也因冯谊的提拔成了永仪帝跟前的红人。如今谁见了他不得尊称他一声周公公。
“你知道就好。”冯谊端着嗓子发出阴沉的声音,“昔日你家中兄弟姊妹卧病在床,还是我大发善心掏的银子给你,这点恩情希望你要记着。”
兄弟姊妹这句话在他耳中飘忽,周海的手突然止住,额间落下了一滴汗,他喘了一声气赶忙伸手去擦拭,急忙道:“干爹的恩情,儿子没齿难忘,儿子将来一定做牛做马孝顺报答您。”
冯谊伸出蜡黄的手轻抚着他的头,睥睨道:“你如今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做牛做马就不必了。如今我这里刚好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别人都不行……”
第三十五章
▍他怎么回来了?
五月初五; 一大早御驾后面浩浩汤汤跟了一群人随行出了宫,明月山皇家猎场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地像个密不透风铁窟窿。
场上奏乐鸣鼓,激扬通亮的鼓声飘荡在辽阔的场地上悠远之音响彻云霄; 宫中驯马司牵来的矫健马匹应着鼓声疾驰卷起场间飞扬的黄沙;
磅礴恢宏的奏乐,无不宣誓着帝王的威严。
永仪帝在左右声势浩大的簇拥下落座; 两旁随行的亲王大臣行完礼后也都按官职位分一一落座。
齐玄望着辽远的猎场,双手放在膝间摩挲着垂在腿上锦衣。如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被人察觉的快意。
突然一袭白衣携风匆匆而过; 李暄一身便衣策马姗姗来迟; 行礼后永仪帝赐他入座。
齐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方才还随着思绪摆动的手指一顿,心中难掩的不安惴惴袭来。
他怎么回来了?
昨夜子时萧今连就来密信说东霖国已尽数伪装好混入自己军中,现蛰伏在京郊百里开外,就等着一声令下传达进京。
待今日行刺一事成功后,届时皇城必会大乱,便可立马举兵以清君侧为名包围皇城,朝中有不少前东宫的势力; 还能尽力一搏扶持李昀出宫。
可远在南岭的李暄如今为何会悄无声息地又回京了?
他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还是带兵回来的?
齐玄扫过李暄冷淡的目光,只能抚慰下自己凌杂慌乱的心。
他清楚李暄同永仪帝的龃龉,昔日皇帝染疫大病一场; 南岭那时无战事,可李暄在南岭充耳不闻; 也不曾回京探望。
永仪帝大愈后一气之下下令他五年不得回京; 他还真就在南岭呆了五年; 父子间从来都隔着一条裂痕,他定是还因着当年宁嫔的事对皇帝心生怨恨。
也许真是碰巧今日归京呢,且照他这不爱插足的性子,今日事发想必也不想牵扯进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看着座上交谈一派祥和,齐玄阴恻恻的目光又坚定了几分,山雨欲来,这是他们最后的日光了。
季梵在坐上微微低下头满眼盯着手中那只绣着兔子的荷包,场上的鼓乐声被他全然抛之耳后。
荷包上的丝线看着针角毫无章法,歪斜的线头甚至有些抽丝在外,针线历经千回百转才把一只并不怎么像样的兔子立在荷包上。
他眼中起了一丝笑意,想起了昨晚施微把东西塞给他后匆匆离去的那一抹倩影,听说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针法。
手中不由得一收,把那荷包攥的更紧了。
围猎繁杂,他本也是不想来的,奈何宫中规矩不得不跟随御驾同行。
乐毕,两旁立着的骏马早已整装待发。
李衍离座起身向永仪帝一拜,“父皇,儿臣往年疏忽骑射之技,这一年来思来想去实则是懈怠懒散,竟不及父皇当年半分英勇,儿臣惭愧。”
这番话把永仪帝哄得大绽舒颜,李衍一瞧永仪帝大悦,心中也暗暗欣喜:母妃教他说的话果然没错。
他目光闪烁几下,思虑间微微颔首,又道:“是以今年儿臣在府中特地请了一位专教骑射技艺的先生,儿臣日日勤学苦练,为的就是赶上今日围猎,好让父皇指点一番。”
李衍有些心虚地抖了抖手,他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娇贵皇子,硬生生地在昕贵妃派人日夜在府中监督下忙活了一个月,终于马马虎虎学会了骑马。
骑马可以混,射箭却不行,且他一早就买通了禁军在猎场间放了几只打好的野兔山鸡。到时候只要策马去猎场遛一圈,拎着这些事先备好的玩意回来,永仪帝必会对他另眼相看。
“好!”永仪帝难得兴致好,看着这个长不大的儿子居然提出要上场,大悦道,“难得你这般上心,如此,朕也就不多数为难你,你若是能打几只野兔回来,朕必定重重有赏!”
场中一片哗然,众人都没料到昔日游手好闲的二皇子李衍今日居然会亲自提议上场围猎。
眼看时机有变,齐玄目光微微看向立在永仪帝身侧的冯谊,朝他摇摇头,示意还未到动手时。
冯谊顿时心领神会。
李衍嘴角扬起一抹笑,今日他上场除了要争得永仪帝的青眼,实则还为了平自己心中一口恶气,“谢父皇。只是这第一场,也不能让儿臣一个人独去,以免坏了以往的规矩。”
以往每年围猎的规则都是两人成队策马潜入猎场的林中,在林中一刻钟后停止搜寻,两队人马需在一炷香燃烬前回到御前,最后比谁在林子里射杀的猎物多谁就取胜。
永仪帝点头道:“你思虑周全,那就由你选一个,与你一同参与这首场。”
李衍目光游离在正低着头,仿佛两耳不闻身边事的季梵身上,“父皇,三弟骁勇善战,定是不能与儿臣一同上场,到时候得是儿臣吃亏了。
这一看,场上与儿臣年纪相仿的便只有小季大人了。”
“不知小季大人可否赏脸与本王切磋琢磨一番。”他盯着季梵道。
季梵原本觉着没自己的事,想着安安静静地坐完几个时辰便可赶紧回去,没料想上一刻手中还在摩挲那只荷包,下一刻就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他急忙把荷包藏到袖间,一旁的礼部方大人看他不明就里,手肘碰了碰他,面不改色轻声道:“二殿下邀你一同上首场。”
季梵登时明白过来,李衍身为皇子,屈身相邀他一介臣子,可谓是给足了面子,他知这番来意不可拒绝。
他站起身行礼,应道:“殿下英勇逸群,臣不精此道,还望殿下指点。”
他心中隐隐发觉不对劲,李衍如何会好端端得扯到他身上,看着那人脸上呼之欲出的得意神情时,季梵顷刻间心领神会了七八分。
应是还为了那晚他大闹王府的事,如今趁此机会想给自己下套,想着李衍那二两重的心眼,季梵心中无奈地嗤笑:皇家围猎他居然也敢为了泄恩怨生出事端来。
李衍握紧拳头,舒心得差点没宣扬出来,一想到那夜的事他心中就不服气。
他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子,季梵居然还敢和他抢人,是以他在府中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了这一辙。
他派人买通禁军的人在西边林子里必经的路上挖了几个深坑,就等着让季梵走西边那条道,到时马蹄踩空坠入深处,里面埋伏好的人便会尽数上去打得他认不着北。
如此一来,才能让他出这口恶气。
带着心中的精明打算,他同季梵策马入了场。
迎面而来的是东西两片林子,季梵早已策马来到岔路口,看着身后颤颤巍巍扶着马的李衍终于找准了方向过来了,身边还跟着几位侍从。
季梵索性先开口替他开启这场闹剧:“殿下,您走哪边?”
李衍是打心底里看不得他,见他正身直立于马背上,自己却只能紧紧抓住缰绳,小心翼翼的前行半步,心中突然莫名火气上来,“本王去东边,林中凶险,季大人可要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