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火葬场实录-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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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珊兰踟蹰,该不该出去看看。
第三十七章 昴城
胡珊兰听着外间动静; 终究还是出去了。才开院门,就看见了倒在院门外的人。
郑蔚是清醒的,只是没了力气摔倒; 如今正靠墙坐着。听到门响他下意识往周遭看; 见再没歹徒; 才松了口气。
胡珊兰探头的时候; 正看见他四下搜寻,然后松了口气就软下去的样子。
“郑大人?”
她试探着轻轻叫了声,然后就看见了他身边还丢着一把带血的短匕; 顿时吓住了。
“没死人,就是打下去了,人跑了。”
那几人也不是要杀人放火,陶知州还没放弃掳走胡珊兰的心思。他觉着一切根源既然在胡珊兰身上; 那就只有折磨胡珊兰才能让他出了这口气。
郑蔚吃力的想站起来,原本还能多坐会儿,但胡珊兰既看见他了; 他还是离开的好。用了几次力,总算站起来; 踉跄走了几步,忽捂住了嘴。
胡珊兰趁着月色看见他指缝里往下滴的血,哪怕不懂医术; 却也知道青年呕血,只怕寿数不长。果然郑蔚再次试图离开的时候; 晃了晃又要倒下; 胡珊兰几步上前把人扶住了。
才救了她; 没瞧见也就算了; 既然瞧见了; 总不好冷眼旁观。
郑蔚衣衫单薄,胡珊兰掌心的暖意隔着衣衫从他手臂传来,让他忍不住颤抖,想要汲取更多。他眼眶湿润的看向胡珊兰,却见胡珊兰目不斜视:
“多谢大人了,我送大人回去。”
“不用。”
郑蔚挣了挣,但没挣开。郑蔚怕她回去时再遇险,可胡珊兰却怕郑蔚连这短短的路都走不过去,万一死在路上,岂不成了自己的业障。
荣阳开门看见自家主子从外头被人扶着回来,顿时呆住了。
整道巷子的宅子格局大多相差不多,胡珊兰见荣阳呆着没接手,只得将他又往前送了送,一到屋门口,丢开手要走,却被郑蔚攥住了袖子。
“我,我有话同你说。”
胡珊兰沉着脸,他便道:
“如果,如果哪日我有不测,这宅子,还有屋后小库房里的东西,都留给你。”
胡珊兰就觉着可笑:
“不要。”
她要走,袖子却被攥的死紧,郑蔚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死死攥着她衣袖:
“珊兰,求你,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赎罪。”
胡珊兰感到他的手在颤抖,荣阳提着灯笼过来,胡珊兰就看见了郑蔚唇边还残留的血渍,她皱眉:
“大人要做什么,我管不住,也不在意。”
她用力扯出了自己的袖子,转头就走了。
“荣阳!送姑娘回去!”
郑蔚痴痴的看她离开的背影,小小的院子,很快就到门口,转身不见。
胡珊兰才到门口,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沈润。他被引开了,不过没追多远就回来了。看院门开着大惊失色,转头就听见了细微的脚步。
是胡珊兰的脚步。
他很熟悉。
“怎么出来了?”
胡珊兰把事情说了,沈润将她送回院子,但并没立刻离开。胡珊兰看着,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沈二哥,怎么了?”
沈润思量片刻,还是将许多胡珊兰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她。譬如郑蔚几次三番暗中护她,因此受伤,譬如郑蔚因她的事对付陶知州,如今险象环生几次遇险,再譬如郑蔚已心病入魔,身子每况愈下。
呕血,已不是头一回了。
胡珊兰眉头皱的很紧,这些事有的她有猜测,但大部分还是头一回听说。
“珊兰,昴城地界,哪怕我尽力,也不能将你护的周全。这些时日,半数事情都是郑六郎料理干净。”
郑蔚和沈润是全不相同的,沈润背靠黄雀卫,哪怕在昴城缩手缩脚,但也不是孤家寡人又体弱的郑蔚能比的。他几次三番抵挡陶知州派来试图伤害她的人,都是靠着那副病躯硬生生抵挡的。
胡珊兰原以为从前的事情,郑蔚救过她,又利用了她,事情了结就算两清了,毕竟她身陷郑家这事归根结底是胡泰做的事,她也不想再为从前的事纠结于心,也损了当下和往后。
上次发觉郑蔚救她,她送了银票答谢,但如今得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郑蔚还做了这么许多,就觉着有些燥郁。
尤其郑蔚那眼瞧着似乎快不行的身子,也算有了答案。
他要真因为这些死了,可真就是她的业障了。
胡珊兰气息不稳,不知是气还是躁,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但好半晌,她还是问道:
“他那身子,真就快不行了?”
沈润心下一沉,却还是回道:
“现在若能想通,总还是能救一救的,毕竟还年轻,本里也算健壮。但若想不开,那就没救了。”
胡珊兰默了半晌,沉闷道:
“我知道了,多谢沈二哥。”
沈润等了半晌,听见门响,才一跃院墙回了自己院子。
胡珊兰第二天起的挺早,后半夜睡的也不安稳,有些头昏脑涨,但听巷子里有声响的时候,还是带着展婆子和冬儿也出门了。
两边忽就遇上了,郑蔚立刻顿住脚步,知道她不想见到自己,就等在几步之外,等她先走。
但胡珊兰出来后却停住了,她站在门口皱着眉头沉默了好半晌,转头看向郑蔚。
郑蔚脸颊瘦削青黄,气色看起来果然像是不久于世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一年前跨马游街的探花郎风采?胡珊兰心里那股郁气消散些许,淡淡道:
“大人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赎罪么?赎罪,总得活着才能赎。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郑蔚沉沉的眼瞳在短暂的凝滞后,渐渐绽出光彩,胡珊兰却又淡淡道:
“大人可别想多了,我只是不想沾染业障,碍了来世的平安路。大人什么时候得空,去铺子取衣裳吧。”
郑蔚眼底的光又渐渐黯淡,好半晌,他低低的自嘲的笑了笑。但他听出了胡珊兰话中的郁气,她不高兴了。哪怕她不想他死是想与他割断,但他仍旧不想她不高兴。
何况她说的都对,人活着,才能赎罪。
春风已暖,但吹拂而来,郑蔚还是咳嗽起来。但难受的感觉虽然还在,再抬头时看到的阳光,仿佛并没那么灰暗了。
毕竟,他有机会可以赎罪了。
沈润在院门里将她的话听的清楚,心里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但郑蔚若真死了,胡珊兰早晚会知晓郑蔚的死因,只怕到时候才会真的记住郑蔚。毕竟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一个因为自己而死的人,也足够让人记忆深刻。
更何况,郑蔚还有用。
午后铺子人少的时候,郑蔚来了。
胡珊兰只扫一眼,就叫阿平去接待。
郑蔚也没觉着如何,随阿平上楼,过了片刻阿平下来,嘟囔着嘴:
“姑娘,衣裳宽了。”
意思得改。
但也可见郑蔚比做衣裳时是又瘦了许多。
她才要叫裁缝去改衣裳,郑蔚就从楼上下来了。半旧的衣衫,但穿在他身上平展的很,只除了有些宽松。
“不用了,过些日子穿许就合身了。”
他现在太瘦了,皮包骨,确实不是常人该有的样子。
胡珊兰点点头,又问阿平:
“还有哪里不妥么?”
“没有了,很合适。”
又是郑蔚回的话,但他没有趁机与胡珊兰多说,而是将换下的新衣裳自己包好,轻声道谢,就走了。
出门时再见沈润,他还是穿着那身胡珊兰做的衣裳,郑蔚的眼光不觉着在他身上停留,但脚步没停,与他错身而过。
胡珊兰晚上回去的时候,见阿瓜正送郎中,远远瞧见她,朝她鞠了一躬。
呵,心病去的还真快。
胡珊兰淡淡点了头,就回去了。
郑蔚心病淡了,胡珊兰的心病就大好了。总归人别为她死,怎么都好说。
三月初,桃李芳菲,胡珊兰早起出门时见她种的紫藤已经开始抽芽,顺着架子往上爬,还长出了许多嫩叶,心情就好了许多。出门前听见隔壁院儿门响,看来沈润又出门了。她们收拾了,就往铺子去了。
日子一如往昔的平淡,让胡珊兰的心宁静的很。她一会儿在楼下看着,一会儿去楼上看白姮织锦。楼上楼下跑的趟数多了,白姮不禁笑她。
晌午沛青来送午饭,板板正正低沉的声音:
“来的路上瞧见几队护城军来来往往,怪叫人心慌的。”
昴城是州府,繁华富庶,护城军每日也都会在城中巡视两趟。但来来往往,就有些古怪了。
到了下午,胡珊兰就瞧见东大街上也有护城军一队一队的往来,隐隐觉着不安。
“阿平,去看看沈二爷在家么。”
阿平应声要去,又被胡珊兰叫住了。
“算了,别去了。”
转头上楼找白姮:
“阿娘,今儿外头瞧着不太平的样子,咱们早些关门回去吧。”
白姮在楼上也听见东大街上甲胄的声音,织锦都不能安心。
“收拾收拾,咱们就回去吧。”
等关门出来,就瞧见不少铺子都预备落锁。才锁了门,就瞧见一架马车过来,朱夫人掀帘子见关门了,诧异道:
“今儿怎么关门这样早?”
“夫人好。街上护城军来来往往,看着怪慌的,怕不太平。”
“嗐。”
朱夫人悄声与胡珊兰道:
“说是州府丢了紧要的东西,是江洋大盗的手笔,这才叫护城军预备封城,全城搜拿呢。你啊,多加小心些,这趁乱不知要出什么事呢。”
朱夫人跑这一趟也是为着提醒,见她要回去,又四下看了:
“你这铺子另一个老板呢?”
胡珊兰缓了缓才明白她说的是沈润,还没回话,朱夫人又道:
“听说沈公子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有他在身边护着你才平安些,快回家吧。”
朱夫人这话透出的讯息实在太多了。
沈润自入昴城,从未显露身份,反倒小心隐藏,而如今孟夫人这话却叫胡珊兰怀疑。说什么江洋大盗,又说沈润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
孟夫人深宅妇人,是无从得知沈润的事,这般提醒,只怕是从陶知州的路子得来的消息,若这样看,今日这场乱事倒像是冲着沈润来的。
因着城防军,城中百姓人心惶惶,这时候都在匆匆往家回。才走近小巷,胡珊兰就瞧见巷子口也有城防军往来,几人匆忙进了巷子,才进院子,就听身后脚步声响,胡珊兰回头就看见了郑蔚。
多日不见,郑蔚气色瞧着好了些许,只是眼下神情冷峻,带着阿瓜与荣寿荣阳也一同进了胡珊兰家,胡珊兰蹙眉,但驱赶的话并没出口,到底忌惮着巷口的城防军。
“沈润被绊住了。”
胡珊兰惊诧,但随后松了口气。
被绊住了,看来主要目标并非沈润。
郑蔚看她这般,心里不是滋味,她很担心沈润,却没想到自己的安危。正这时候,外面传来声音:
“大人,都在里面。”
第三十八章 昴城
胡珊兰顿时变了脸色; 原来这场乱事是为着她?
郑蔚拽着她手臂将她带去屋后,白姮等人跟来,郑蔚打开屋后那间小库房的门; 就把胡珊兰推进去了。
“别出来。”
“你……”
“听话。”
郑蔚同她笑了笑; 就关上了小库房的门。
胡珊兰一颗心慌跳; 这时候才忽然发现; 阿瓜与荣寿荣阳竟然都在小库房里。荣寿拽住要说话的阿瓜,沉声道:
“爷说,叫奴才几个护住姑娘。”
胡珊兰狠狠皱眉。
从盛京离开后; 直到再遇郑蔚,不管郑蔚做任何事情,胡珊兰都是信两分疑八分的,毕竟从前种种; 郑蔚的欺骗与利用,对他的不信任早已深入骨髓。可今日所面临的,却绝不是能作假的事情。
大门被骤然砸开的声响令小库房里的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然而此时此刻,前面只有一个郑蔚。
依稀的声音传来; 杂乱不堪,良久之后才传来郑蔚的声音。
“杀害朝廷命官,陶知州; 你罪加一等。”
他的声音竟格外从容。
陶知州大笑,带着愤恨:
“终究要死; 把你们这些仇人带走垫背; 也不亏。”
陶知州身边就跟着个武将; 但瞧着并非是护城军统领; 只像是个小头目; 带着五六个心腹,跟在陶知州身边。陶知州知道自己的事经不起推敲,只想生乱,再趁乱生事。
选在今日,实在是圣旨已经快要抵达,他必须要趁最后的时间把事情料理干净。
譬如送走家产留给子嗣傍身。
他是获罪要抄家的,但不能让他的子嗣艰难度日无法生存,他还盼着陶家再出光耀门楣的人物。
再譬如临死之前,总要报仇的。
“去搜搜,把那女人搜出来。”
几人往后去,郑蔚却往大门处去。小头目立刻拿刀警醒:
“别动!”
可郑蔚只是去关上了院门。
后面很快传来激烈的声响,一个兵跌跌撞撞跑过来:
“大人!有埋伏!”
后头还在打斗中,一时僵持不下,小头目大惊,待要呼喊,却被陶知州死死拦住,咬牙道:
“先把他杀了。”
小头目皱眉,提着刀却半晌没动。郑蔚慢条斯理道:
“陶大人贪墨鬻官,抄家斩首的旨意不日即将抵达昴城。陶大人闹这一场,只是为着转移家产,趁机寻仇。杀我事小,但陶大人伏诛后,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也就只有你来背了。”
“少听他胡扯!就是他偷盗了州府重要文书!”
“谁不知道大人把持州府政事,紧要文书?”
郑蔚笑了笑:
“别说我拿不到,即便是拿了,我要给谁?谁要一个州府的文书?”
小头目已然开始发抖,郑蔚的话解释了陶知州近日的诡异。陶知州眼见小头目迟疑,劈手夺刀就朝郑蔚砍去,郑蔚闪身躲避,而后头的打斗声正在这时停下,几个狼狈的士兵将荣寿几个拖过来,还有一人拿刀驱赶着胡珊兰等人朝这边而来。
郑蔚一眼看见,几个躲避就朝那边冲过去。
一行人被打散,郑蔚将拿刀的兵撞倒,从靴筒里抽出短匕护在胡珊兰身边。
“走!”
几个士兵大怒,待要再动手,却被小头目喝住,呆愣中只见陶知州举刀而来,忙闪避着,就见陶知州直奔郑蔚而去。
郑蔚正叫胡珊兰等人还回后头躲避,毕竟外面还有好些护城军,在陶知州的煽动下,难免趁乱伤人,眼下只有避在院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陶知州冲过来,郑蔚以短匕格挡,倒也挡开了几下,陶知州是酒色掏空了的身子,看着肥硕,实则没多大力气。眼见几次不中,早已红了眼,看郑蔚只小心翼翼护着胡珊兰,遂再度朝郑蔚攻去,在郑蔚要格挡的时候,将刀转向胡珊兰。
郑蔚大惊,回手已来不及,只能扑身而过,以身挡刀。
大刀在他胸前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液顿时翻涌着淌出来,染红了他的官服。胡珊兰大惊失色,将他扶住。
“哈!哈哈哈哈!”
陶知州大笑,眼见郑蔚失去抵抗,再度举刀。
胡珊兰被郑蔚推倒在地,他的后背立刻又被刀砍开一道伤口。他踉跄着让胡珊兰跑,转身再要去抵挡陶知州的时候,陶知州身上忽然一颤,举着刀顿住。
郑蔚喘息着看他,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陶知州轰然倒下,露出了身后的沈润。
小头目吓得哆嗦,眼看一州最大的官员倒在眼前,沈润却只冷淡道:
“没死,赶紧把他抬走!”
几人如梦初醒,忙搓弄着把陶知州抬走,小头目思量着还得与统领快些禀报方才郑同知的话。
郑蔚喘息的声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