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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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过去,秋意更浓了,落叶被环卫工人清扫干净,街上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但,月亮一如既往地亮。
路灯将两人身影拉得颀长,温听晨走在前头,有一脚没一脚地踩他的影子。
不小心踩到他的“脑袋”会紧张凝眉,看他没有发现,又抿紧嘴唇偷偷地笑。
踩着踩着,影子里忽然多了一双破破烂烂的迷彩鞋,鼻尖嗅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温听晨蓦然抬头,看见一张丑陋狰狞的中年男人面孔,光着膀子,身上只有一条松松垮垮的外裤。
她心头一惊,惶恐后退,男人步步紧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妹妹,叔叔给你看个宝贝。”
他伸手去解裤腰带,温听晨脑子一阵发懵,正想大声呼救,身后的人突然快步冲上来,用尽全力的一脚踹在男人胸口。
“不想变成残废就赶紧滚!”
周见弋用身体挡在她面前,一只手还护着她的胳膊。
男人被踹到在地,捂着胸口痛苦呻|吟,睁开眼,瞥见手边一块板砖,立刻抓起,“小兔崽子,坏我好事,爷爷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吃力爬起来,朝他们一通乱砸。
一个初显老态的中年男人当然不是血气方刚少年人的对手,几次下手都扑了空。周见弋护着温听晨后退,趁男人没有站稳,脱下书包,猛地往他头上一甩。
男人再次摔倒在地。
他拉起温听晨的手,“快跑!”
温听晨被他拖着跑了出去,脑子断开的那根弦逐渐接上,她听见身后男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和难以入耳咒骂,摇摇晃晃站起来。
深深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她只好本能抓紧那只唯一给她力量的大掌,从被动追随,变成了不要命地全力奔跑,仿佛身后有无形的厉鬼在追赶,而这世界只剩下彼此。
夜色在凉风中倒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已经完全听不到男人的声音。
温听晨停下来,大口喘息,“我跑不动了。”
周见弋也停下脚步,手掌撑着膝盖往回望,“应该没追上来。”
“那就好。”
温听晨闭上眼睛,泄力蹲在地上,心跳快到要从胸膛蹦出来。
想要伸手擦汗,才发现两人交握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十指紧扣,试着收回,却发现他手心的力道丝毫不减。
“周……周见弋。”
她脸颊发烫地出声,周见弋像是没察觉到什么不对,茫然看她,她无奈晃了晃被他紧紧握住的那只手,他这才回过神,依依不舍地松开。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两人各自撇过头去平复呼吸,喘着喘着,忽而不约而同地笑了。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
两个的声音同时响起,温听晨低下头去,让他先说。
“我笑你笨死了,碰见流氓就只知道发呆!”周见弋直起身体,用汗湿的大掌揉搓她的头发。
温听晨难得没生气,还是笑,“我也笑死你笨死了,我都叫你离我远点,你为什么不听?”
“没办法,谁叫我这人从小就一身反骨。”
温听晨不说话,静静与他对视,两人都从对方漆黑的眼里看到了某种流动的光彩。
第24章 那些你很冒险的梦(1)
后来回想起来; 这好像是周见弋回到江市后,温听晨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笑颜。
其实她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盈盈杏眼; 瞳仁明亮; 像山间自由自在的风; 云都被拨开了。
她就该这样多笑笑,低眉敛目并不适合她,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她本该是天上皎洁的明月。
周见弋盯着她明艳动人的面孔,短暂痴愣。
走出很长一段路之后,温听晨才如梦初醒地问:“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
那个老变态今天会对她做出这样恶心的事情; 明天就会骚扰别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周见弋保护她,刚才会是什么情况; 她根本不敢想。
周见弋思索了会儿,说剩下的交给他处理就好,让她先回家。
这次他没有在路口看着她进小区; 而是光明正大一路送到了她家楼下。
走到院子口; 温听晨转过身面对他,又恢复到平时低眉顺眼的样子; 藏在长发里的耳朵却没来由地胀热。
“明天见。”
温柔绵软的嗓音熨帖人心; 周见弋笑得一脸灿烂,“明天见。”
推开院门; 温听晨穿过花园; 飞快换鞋,书包也来不接脱下就蹭蹭跑上二楼。
阳台的位置正对门口; 能看见周见弋盯着屋内看了会儿,见房间有灯亮起才转身离开; 边走边拿出手机打个电话。
隔得太远,听不见他讲什么,温听晨躲在窗帘后面,心跳怦怦,原来他每晚目送她离开是这样的感觉。
等人彻底消失在黑暗里,温听晨隐隐嗅到空气中飘来一阵呛人的烟味,一转身,看见毫无征兆出现在身后的唐广君吓得一哆嗦。
“叔……叔叔。”她头皮发麻,差点灵魂出窍。
唐广君没应,手指夹着雪茄,淡淡吐了口烟圈,眼睛别有深意地往楼下的方向瞟。
“小晨啊,女孩子还是要自爱。”
“……”
温听晨猜想他是看到自己和男生一起回家了,紧张得攥拳手心,指甲掐进肉里,想解释,又觉得唐广君对自己有先入为主的偏见,事实是什么,他或许并不在乎。
于是,深呼吸,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侧身从推拉门缝里挤出去。
“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唐广君瞥她一眼,不作声,重重合上阳台的窗户。
……
长久以来生活在重组家庭,温听晨性格变得敏感,从妈妈领着她住进唐家的那天起,她就能感觉到唐广君其实并不喜欢她,对她偶尔照顾是看在妈妈的面子,舍得给她花钱,也不过是因为他根本不缺那点儿钱。
他对温听晨总是淡淡的,不闻不问,可自从暑假过后,温听晨敏锐地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某种改变,有时会莫名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敌意。
温听晨怀疑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将自己与他相处的过程细细分析了个遍,仍然没有答案,最后只好顺其自然。
她担心唐广君会将这晚看到的情况告诉方萍,再给她扣上一顶早恋的帽子,到时候即便没什么,解释起来也很费力。
可直到方萍从郊区回来,也不曾提到什么异常,问起近况,温听晨只说一切都好,对遇见老变态的事情绝口不提。
她担心一旦方萍知道,就再也不会让她独自回家了。
好在那个变态再也没有出现过,周见弋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夜里回家能看见附近多了许多巡逻的警察,叫人安心。
温听晨的外婆年纪大了,猛地生了场大病,一时半会儿难以痊愈。
一直请假终究不是个办法,方萍姐妹俩商量之下,给老人家转进了江大附属医院,白天请护工,晚上姐妹俩轮流照顾。
唐纯还小,正是离不开妈妈的年纪,那段时间方萍压力很大,学校领导对她的情况给与理解,暂时不安排她晚自习坐班。
温听晨也懂事地表示自己可以独立上下学,不需要她接送。
方萍一琢磨,给她买了辆代步电动车。
骑小毛驴上学的第一天,周见弋在路口照常在路口徘徊,手里拎着两份热腾腾的早餐,有她爱吃的肉丁烧卖。
乍一抬头,看见她骑在电动车上,眉头一拧,肉眼可见地不高兴,差点以为自己被不需要了。
好在温听晨好像没有扬长而去的打算,不知是因为车技不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车速放得极慢,堪堪够一个身高腿长的少年人步行追上。
大概是她太过龟速,旁边骑三轮的大爷都忍不住回头看她,好心询问:“姑娘,车子是不是没电了?”
“……”
“……”
温听晨尴尬摇头,周见弋在后头没心没肺地大笑。
温听晨回头嗔他,一气之下将把手拧到底,周见弋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低低骂了声“靠”,拔腿就追。
等温听晨拐进车棚停好车子,周见弋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校门口。
进教室时两人擦肩而过,他压着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声音说:“温听晨,你开外挂,耍赖。”
嗓音散漫轻佻,一如吉他随意拨动的和弦,让人忍不住心颤。
温听晨习惯性低头,用散落的长发掩饰嘴角浅浅的笑意。
第二天,周见弋学聪明了,不知道从哪搞来一辆山地自行车,悠哉游哉跟在她的小毛驴后面。
温听晨透过后视镜往后望,少年肆意明朗,意气风发。
许多年后,每每回想起那条梧桐大道,温听晨心头都会溢出一丝暖意。
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
事实证明,多上一节晚自习还是有成效的,元旦前的一次月考,温听晨的成绩有明显回升,虽然没有重回年级前十的光荣战绩,但有进步总是好的。
季敏让学委把分数贴在教室后面,下了课,一窝蜂的人涌过去,把她桌椅挤得东倒西歪。
温听晨默默看着,什么话也没说,她不想惹是生非,也不想和同学起不必要的矛盾,一般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忍忍也就过去了。
位子上围满了看成绩的同学,她坐不进去,索性调头小卖部,奖励了自己一个巧克力味的可爱多。
再回来时,座位空荡荡的,原本歪斜的桌椅被摆正,散落一地的课本被捡了起来,整整齐齐码在桌上。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成绩表,不知道被谁撕下来重新贴在了别处。
温听晨一进教室,气氛诡异安静,那个总想找她麻烦的体委怒目瞪她,干净的校服裤腿上有个明显的脚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她偷偷看向周见弋所在的方向,他却跟没事人似的,枕着书包闷头大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温听晨眨眨眼睛,选择顺了他的心意,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到夜里上晚自习,她才悄悄去看了排名表,周见弋这次的分数突飞猛进,进步远在她之上。
他从小就聪明,很多东西一点就通,只要肯用功总是能看见回报的。
两人的成绩在慢慢变好,温听晨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欣慰,她暗暗下定决心,希望期末考试能回到原来高一的水平。
但这个期末过得并不顺利,元旦一过,学校流行起了红眼病。
最先听说有感染的是一班,一个星期之后,整个年级也陆陆续续地传开了。
到了第二周,五班便有一大半的同学因感染红眼病请假在家。
温听晨算是班上比较晚感染的那一批,她平时和同学接触不多,以为自己能幸免,没想到还是被传染了。
这病来得急,眼睛火辣辣地疼,黏黏的,睁不开。
季敏给她批了假,让她回家休息,方萍却打来电话,委婉表示唐纯还太小,一旦被传染就很麻烦,询问她能不能回老房子住一段时间,等眼睛好了再回唐家去。
温听晨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挂了电话,眼泪止不住地留。
其实方萍的想法她也能理解,妈妈这段时间太累了,万一唐纯也病了,她实在分不出时间去照顾。
但理解是一回事,难过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爸爸还在,如果她还是家里唯一的掌上明珠,她或许就不用那么早地学会懂事和独立。
……
温父原来在单位的那套房子一直留着,方萍说等温听晨长大了,就把那套房子过户到她名下,留或卖都由她自己决定。
红眼病期间,温听晨又住回了江大家属院,方萍提前让保姆阿姨过来打扫过,家里很干净,生活物资也充足,温听晨不太会做饭,但能煮个面条做个蛋炒饭什么的,喂饱自己还是足够的。
养病在家,日子过得清净,唯一不好的就是眼睛疼,分泌物多看不清东西,想复习功课也没办法。
每天还要出医院打点滴,温听晨出门时会戴帽子口罩眼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传染给别人。
打针的时候,电话响得没完没了,拿出手机,又是陌生号码。
温听晨没接,怕又是某些人恶意打来的骚扰电话,把手机设成静音,一个下午没管它。
到了晚上,窗户传来异动,有人用东西砸她房间的玻璃。
温听晨忐忑地挪到窗户边,探头往下瞧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随时报警。
“喂,温听晨,是我!”
周见弋仰头站在绿化带里朝她挥手,温听晨看见是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手机塞回口袋。
“你来干什么?”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家属院不比别的地方,每家每户都认识,虽然她已经很多年不曾回来,但周见弋仍然在这里生活,万一被人看见惹出闲话就不好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周见弋无所畏惧,声音洪亮。
温听晨无奈,稍微提高了一点点音量,“我说,你来干什么?”
“啧,还是听不见。你等着,我上来找你!”
“喂,别……”
温听晨想要拒绝,话还没说完,周见弋已经冲进了单元楼,很快便有敲门声响起。
她跑到门口,透过猫眼看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并没着急开门,她的眼睛还没好,仍有传染性。
“你的眼睛怎么样?”
“我当然没事。”周见弋语气自信,他的免疫出奇得好,每次班上出现传染病,他总是屹立不倒的那一个。
温听晨一听直接把门反锁了,“那还是别接触了,你有什么事直接在这说吧。”
周见弋站在狭小的楼道,不免有些失落。
温听晨的朋友少,没人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他花了两天时间才在季敏的工作手册上翻到她的号码,结果打了一个下午,她死活不接。
后来厚着脸皮去问方萍,才得知她又住回了家属院,明明离自己那么近,她却一点儿也不告诉他。现在到了门口,也不能见面。
“你眼睛好点了吗?去看医生了吗?”他悻悻地问。
“好点了,每天都有去打针。”
“那就好,我给你带了这几天的课堂笔记,还有一些吃的。”周见弋窸窸窣窣从书包出一大袋东西,见她仍没有开门的意思,弯腰给放在了地上,“我给你放在门口,你一会儿记得拿。”
温听晨透过猫眼看他,“好,谢谢。”
“那我先走了。”
“嗯,再见。”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温听晨特意等了一会儿才转动门锁,门口摆着一个满满的塑料袋,除了各科的笔记本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零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哄小朋友。
她蹲下身,随意翻了几页笔记,据她所知,周见弋是个自己都懒得整理笔记的人,平时的课堂终点基本都随手书上。
而送给她的这几本,字迹工工整整,巴不得把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温听晨翻着翻着,眼泪簌簌滴落在手背。
“你哭了?”
周见弋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头顶,温听晨抬头,惊异地发现他根本没走,而是站到了更高的台阶上。
“你别过来。”温听晨弹起身,一个劲儿往后退,“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在这儿?”
“我就是想留下来看看你。”周见弋满脸地困惑盯着她发红的眼睛,“你怎么了?是我买的东西不合心意吗?”
“不,我很喜欢。”
温听晨摇头,用手背拭去眼泪。
她没怎么,只是忽然很感动,她在这儿住了好几天,方萍每天会打电话来问她的情况,却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
好像每一次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周见弋会接住她不让她往深渊里掉。
“周见弋,你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