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没把敌国皇帝当替身-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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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人有了兴趣:“哦?”
“闻姚曾定制了一批特殊的刑具,要放到关辛国君的殿堂里。”云国君伸出手,做了个手势,“想来,你若做一些这类小玩意,闻姚会乐意笑纳的。若在东西里稍做手脚——”
灰袍人会意,嘴角立刻咧到耳根,阴冷地笑了起来。他立刻谢过云国君。不出半个时辰就带着特意挑选的礼物拜访闻姚。
闻姚慵懒地靠在皇位上,斜倚着扶手,单手玩弄着未点燃的烟枪。见人来了,他斜瞥了眼,漫不经心道:“何事?”
灰袍人桀桀一笑,故弄玄虚:“我算了一卦,如今知道了些事情。因此给您送来了些东西,可能用的上。”
闻姚抬起眼帘,冷漠地看向他,视线再转移到灰袍人带来的那只箱子上。灰袍人注意到他的兴趣,配合地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东西——带着倒刺的皮鞭,放血后伤口无法愈合的匕首,用来折磨手指的夹板……
当然,灰袍人还在上面加了点料。譬如那皮鞭的倒刺是在粪水里浸泡后晒干、再用香料将气味处理过的,伤口溃烂感染是必定的;那一对穿过蝴蝶骨的尖牙的利刃经过处理,只能刺入不能拔|出,否则周围的全部血肉全都会溃烂搅碎……
灰袍人小心地打量闻姚的眼神,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神骤变、目光变冷。
灰袍人心里一喜——看来闻姚对钟阑的恨意不假,这些东西都能贸然激起闻姚的遐想。他立刻清嗓子,神神叨叨地说:“殿下,未来并非不能更改。辛国君虽为注定的天子,可只要让他死前产生走狗的怨恨与痛苦,那这气运便会转移到施加者身上。”
闻姚并未说话,眼睛轻眯,像是黏在那一箱东西上。
灰袍人见他未有反应,准备最后的一推:“他对您的感情如此不在乎,您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一声压抑的轻笑在昏暗庄严的殿堂里响起。
紧接着,笑声逐渐变得响亮,闻姚似乎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五指虚掩面庞,笑得脸部抽动。
灰袍人极为满意,也跟着浅笑,心里阴毒且得意——闻姚这原著里不可揣度的暴君,不会让钟阑好过的,只要再不好过一点,钟阑必死无疑,死前还会无比痛苦!
钟阑终于能死了,我们的任务也要快完成了……
“甚好,孤的确需要这些。”
灰袍人彬彬有礼地欠身,语气却无法压抑地变得狂喜:“那我等……”
忽然,殿外重甲的脚步声震天响,近乎要将殿堂掀翻似的闯入里面,只几息,那灰袍人就被包围了。
他终于发觉了不对。两只胳膊被士兵狠狠压住,随着一声刺耳的脱臼声,被反剪于身后。灰袍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两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他无比惊恐:“殿下,为何?我的确是为了您……”
“为了孤?”闻姚冷锐的眼神钉到他身上,“孤倒觉得,从头到尾,想要辛国君死的只有你们吧?”
灰袍人噎住,无法作答。
“孤最初见到你们是在清辞寺。那时,你们就在极力怂恿孤杀了辛国君。”闻姚冰冷地说,“后来在湖心岛也是。孤不知你们是如何预言的。但只要多说准了几次,天下愚昧众人便会将你们等同于神鬼,敬畏、瑟缩、没有底线地信任你们说的一切。只要能掌握信任,倒时候你们便可充满私心地主导舆论,让诸国为你们的预言所驱使。”
灰袍人血色尽失,身体开始发抖。
“朕倒也想知道,你们为何如此恨辛国君,费尽心思也要借孤之手杀人。”
灰袍人惊慌且刺耳地大叫:“可我没有说错!就算我有私心,你又何尝不想杀了他,杀了他这天下才是你的!”
士兵并不管他的大吼大叫,将人拖了下去。还有一人专门拿起那箱灰袍人为钟阑准备的“好东西”,随着一起去了刑堂。
“放开我——你明明也想杀了他!”
“孤怎会想对他不利呢?”闻姚抿嘴,勾起一抹暧昧的笑,“他的每一根毫毛,都得安然无恙才是。”
灰袍人这才发觉闻姚谈及“辛国君”时那股子从恨里面透出的爱意。那是否极泰来,从极端、没有回应的爱里面诞出的恨意。
他浑身颤抖,如一条鱼在死前发出惊天动地却毫无用处的挣扎——
…
这是钟阑被捉住的第十天。
天色未明,殿宇里却燃得灯火通明。窗外天色处于明暗交接的水蓝色,似乎还有寒风呼呼刮着。
钟阑睁着眼睛,靠在床头。前几日,每日的药量稍减。他的作息逐渐正常,却仍没有力气,因此闻姚才放心将他手脚放开了。
吴庸推开门。他已经是宫里的掌印太监了,然而每日亲自来为钟阑送餐食:“陛下,您说想吃辣的,今日小厨房特意为您做了。”
钟阑颔首,自然地接过碗。
香甜软糯的粥里放了腌渍后搅碎的鱼肉,微微辣意从鱼肉纹理间透出却不打扰米粥温和的口感,好吃极了。
不出一会儿,一整排宫人端着小盘子进来,来询问钟阑需要点哪一种香料。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奴才都为您记下来。”
钟阑:“屋内太亮了,晃眼睛。”
吴庸一挥手,宫人立刻灭了一半的烛火。
钟阑:“晚膳想吃佛跳墙。”
吴庸颔首,立刻让人传了小厨房,马不停蹄地开始炖煮。
钟阑狐疑皱眉,继续试探:“有点无聊,想看话本。”
吴庸立刻回应,说他下午就将市面上的话本都搜罗来。
钟阑最后试探:“朕想出去透透风。”
吴庸终于:“这个不行。殿下说了,只要您乖乖在屋内呆着,一切要求都会满足。”
钟阑点头,他只是试探,倒也无所谓,继续瘫在原地。
这日子太舒服了,似乎不出去也没关系。
经过这几日,他发现闻姚虽然有时发疯跑过来对自己又亲又抱还经常放狠话,也就表面上看着可怕而已。钟阑的心理素质非常人也,不出几天就脱敏了。他发现闻姚比自己更害怕自己受伤。
当然,除了经常让自己腰软。钟阑一想到某些“不足之处”就脸红,但总体对现在的生活还是满意的。
“反正我一开始打算攻略闻姚就是为了能退休当条咸鱼,”钟阑四肢无力地躺在原地,“好像和现在也没区别吼。”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容易满足。
再过了两天,他更加放肆了,开始使唤吴庸给自己添置各种玩意儿,还找了一台戏班子来唱戏。一切要求都被满足,只是不被允许出门。
闻姚前几日还恶狠狠地说:“陛下,您只是我掌中的鸟,飞不出去的。”
钟阑表面上泪眼汪汪,心里:我本来想也没想飞啊,有饭票不要我傻吗?
先前他觉得闻姚会杀了自己才各处奔波、想要找到出路;如今他确定闻姚不会伤害自己,为何不当一只快乐的米虫呢?
这叫殊途同归。钟阑心想。
他的快乐持续了没几日。
某一日吴庸来送餐时说:“之前湖心岛上的辛国军队被好生送回去,还带去了消息。算着日子,今日辛国新派出的使团也该到了。”
钟阑猛地清醒:“使团?辛国为何要再派来使团?”
“这个,等殿下亲自与您说吧。”
哗地一声,大门敞开,寒风灌入殿宇将屋内的一切温暖氤氲全都吹走!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每人都端着盘子,上面装着各式衣服、首饰。四五个太监到床前将钟阑扶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
无人应答。他们将衣服一件一件替钟阑穿上,用犀牛角的梳子将他的发丝整理干净,束成了正式模样。钟阑每一寸肌肤都被用湿软布擦拭干净,衣服一丝不苟。
最后,一顶冕旒被牢牢固定在他的头顶。
自从被捉后,他第一次被带出这座殿。他们用一辆轿子将人运到前朝。
钟阑终于慌了:“闻姚到底要做什么?”
天色还未亮,早朝未开始。宏大的主殿空荡荡,虽然烛火通明却像一座鬼殿,掉落一根针都能引起无数回音。
钟阑像一个娃娃,被摆到了皇位上。他像极了一位威武庄严的君王,身着朝服、睥睨众生——如果忽略身边两个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能逃离的侍卫的话。
“陛下,您如此真好看。”
闻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欣赏,玩味,令人捉摸不透。
侍卫放开钟阑。钟阑努力起身,还未成功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按住。
头顶一片阴暗,闻姚从他身后投下欣赏且暧昧的俯视,凑到耳边:“陛下,我说过,我会狠狠折磨你的。你可不是来我手下享福的。”
一声庄严却响亮的钟鸣,大殿的门被徐徐拉开,广场上的朝臣已排成整齐有序的队列,他们走入主殿时壮观而肃穆,乌压压一片地站在钟阑脚下。
不仅如此,一些身着辛国朝服的熟悉面孔也在队列里。他们身边并无士兵押解,却主动地站在下方。
钟阑的下唇颤抖,眼睛微微睁大。随着一声刺耳的宣读,朝臣乌泱泱地拜了下去。他们朝拜的对象是钟阑,却对钟阑身旁伫立的闻姚熟视无睹。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站在队列之首,起身作揖:“臣等今朝有幸,见证天下伟业之奠基。念陛下之英伟,望天地之大道所指,恭迎陛下登基。”
辛国之首是钟阑熟悉的首阁,老人家似乎看不出钟阑此时的惊恐,也是满脸的欣慰与尊应:“今后,辛国与南穹同心共体,愿为统一之宏图伟业开疆拓土。”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南穹之臣拜朕,为何辛国也会派人过来……”钟阑眼神慌乱,然而身旁的人却残忍将他压在皇位上,不许他动弹。
钟阑眼睁睁地看着宣读诏书,眼睁睁地看着两国交换信物,眼睁睁地看着权杖被送到自己手上。
礼乐同鸣,阳光万里,新皇登基——
“闻姚,你究竟要做什么?”钟阑咬牙切齿,轻声问身边的人。
闻姚在钟阑耳边说:“陛下,你在我这儿可不是吃白食的。”
钟阑:“?”
“我在辛国三年,对您无比了解。您最想要的,不就是昏昏碌碌、衣食无忧的清闲日子吗?你最想要什么,我就将他拿走,然后将你架在这乱世之上不得动弹,脱身不能,只能继续痛苦下去。”
钟阑忽地明白了,声音微微打颤:“你好狠的心。”
闻姚笑了,手指把玩着新皇的耳垂,冷冷俯视下去。脚下众人无人敢抬头,也没人发觉台上暧昧的交流。
“南穹君亡故,嫡长子闻姚继承皇位。然而天地预言辛国君为天下共主,南穹愿最先为大势所驱之先锋,自愿拜辛国君为新皇,因此请辛国众臣到来。此后,南穹与辛国都将成为您最初的母国,在您的统领下四处征伐,实现统一的预言。”
“你不要皇位了?!”
闻姚亲昵地附身在他耳边:“陛下,我只要你。”
旧霸主辛国与新贵南穹合二为一,称为南辛,拜原辛国君钟阑为国君,原南穹皇位继承者闻姚垂帘摄政。
天下大惊。
…
北原三千里外,朝堂上同样肃穆庄严。
燕国君坐在首位,脚下不止朝臣拜服,还有若干把交椅,坐着盟国的国君们。
以及,一些身着灰袍的人。
“辛国同盟与燕国对立已有两代,”燕国君沉声,眼中流露凶光,“本以为南穹崛起会让联盟分裂,却换来这结局。如今这南辛势头正猛,国土疆域、武器粮草甚至能单独与我燕国对抗。”
燕国麾下的小国相视。
燕国君居高临下,用余光打量着他们,勾唇:“北郑君,先前是你说的,南穹继承人对辛国君恨之入骨,必定会杀了他,引起两国动乱?”
北郑君一脸慌张,连忙起身弯腰:“这,谁能想到这闻姚性情这样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确恨惨了辛国君才是。”
燕国君打断他的辩解:“先前是谁说的,若此次有误,愿承担一切怒火?”
北郑君脸色苍白。
“传令,驻扎北郑之军可以行动了,今后没有北郑国,只有北郑行省一说了。”
“皇室人等,成年男子斩首,幼儿与女子入奴籍,接下来该卖到哪里去,让人处理吧。朕乏了。”
北郑君砰地一下跪倒在地,不停磕头:“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重甲士兵进来将他死死抓住,狠厉地往外拖。如此一国之君竟然除了求饶再也没有办法,在刀俎下惊恐而胆颤地颠着脚,嘴里喊着求饶。
一旁的其他小国之君有些不忍,有些却幸灾乐祸,没有一人出言求情。
他们虽说是一国之君,但小国,本就没有尊严。
燕国君再次发难:“大师,您派人去后唐等地界散播假预言,却只有这效果?”
为首的灰袍人却不紧不慢地起身:“燕国君,您这都看不出吗?”
众人倒吸冷气,纷纷下跪。
燕国君眼露凶光,死死盯着那灰袍人,手握紧扶手。然而,他咬紧的牙齿却还是松了,冷笑:“如何谈起?”
灰袍人自如地挺立:“闻姚对辛国君的感情并非全是恨,也并非不恨。辛国君既然已经被抓住,自然随他摆弄。闻姚可不会如此好心将权力拱手相让,您难道不认为,此时辛国君只是傀儡罢了?”
燕国君皱眉:“你的意思是,闻姚怕直接攻打辛国会伤及自己的元气。这样一来,表面上是他做出让步,实际上却是用虚名攫取了实权,不费一兵一卒控制两国。”
“陛下英明。”灰袍人笑了,“如今的辛国君,只是个傀儡,摆着不动让辛国众人安心受闻姚驱使而已。”
燕国君被说服了,冷笑一声,撑着下巴饶有兴致。
灰袍人继续:“若想击垮南辛,需从内部入手——让被架空的傀儡产生反抗意识,那不很有趣吗?”
…
钟阑也以为自己是傀儡。
他在短暂的惊恐和不安后很快找回了理智:不论是原著还是如今的世界,闻姚都对权力无比渴望,绝不可能放手。
他是想让我当傀儡皇帝,受摄政王的摆布,以此来达到羞辱我的目的。
想清楚了这些,钟阑很快又放心地混吃等死了,而且更加快乐。
他有种放不下的责任感。先前孤身一人沿着路线图、担心俘虏会被伤害,是因为这样;听到徐公子有难,立刻去南穹救人也是因为这样。
原本他还担心,辛国无人统率会出现动乱;这样一来也好,闻姚必定也会好好对待辛国人民。
当天的午膳他都多吃了三四碗。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从后绕过他的腰肢,深入他的外衣摸上他的腰腹:“陛下,腰上肉更软了。”
“咳咳咳——”钟阑被吓得又羞又恼,前些呛住,“你做什么?”
那只冰凉的手狡猾地在腰上跳舞,让钟阑的耳根慢慢变红,然而一抽即离。
“没什么,就是提醒陛下,用完午膳该喝药了。”
钟阑早就习惯了每日定时的中药。他略懂药理,能尝出来药水没有副作用,因此也懒得计较,确定闻姚不会伤害自己,每日都乖乖喝药。
喝完药,舒舒服服睡一觉,他还有些美滋滋。
然而,今日在药水还未入口,钟阑就从气味上推断出方子变了。
闻姚抱着手臂:“陛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