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要GDP笑死,谁还不是个SSR-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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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一个贪婪又吝啬的守财奴来说,有人从他的口袋里掏钱,并且不打算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无疑会极大的触怒他。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毛绰背靠尚书令潘晦,又自觉是九卿之一,怎么可能被人打脸之后还主动上门,摇尾乞怜!
毛绰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有前因,是窦家人将手伸得太长了。
而在武城侯看来——是你毛绰先在背地里对我们捅刀子,现在我们不计前嫌,好意邀请你上门做客,你却给脸不要脸!
天子都要让我家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
于是愤而派出门客,当众将毛绰杀死泄愤。
窦敬知道的事情,毛绰已经死了,他难免训斥了长子几句,马上便将那门客送走避祸。
此时到了朝堂之上,窦敬被昔日同盟发难问到脸上,便只满面歉色,唏嘘不已:“如此骇人听闻之事,老夫也是刚刚听闻,下朝之后,必将亲自往毛家府上拜祭。”
又真挚道:“杀人者的确是我窦家的门客,只是他作下如此凶行,却并非出于我家指使。此獠行凶之后便逃得无影无踪,其中内情已经不得而知——倘若有人收买了您家里的门客,让他出去杀人放火,这罪责难道也要由您来承担吗?”
耿戎冷笑一声:“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燕王心知肚明,何必作出这些样子,惹人笑话呢!”
窦敬只当做没听懂他言语中的讽刺,将心神全数放到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潘晦身上。
相较于耿戎这个率先发难的人——他才是最应该愤怒的那一方。
潘晦却没有看窦敬,甚至于他都没有主动提及毛绰,好像死的不是他的表亲一样。
他只是敛衣上拜,向天子道:“臣尚书令晦有言启奏。”
窦敬隐藏在衣袖里的手指不由得蜷缩一下,一股迟钝的烦闷忽然涌上心头。
因为他猜不透潘晦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叫天子替他主持公道?
窦敬眼睑微垂,心下暗松。
若真是如此,对他而言,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
这是又一个检验天子对待窦家真正态度的机会。
怀疑,是一个政治家生存下去的基本能力。
高坐之上,一直静默无声、仿佛泥塑木偶的天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奏请惊了一下,好半晌过去,才“啊”了一声,端正身体,正色道:“讲。”
潘晦遂跪地道:“臣有罪,望请陛下宽恕。”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一丝不苟的开始诵读:“本朝官员所上奏疏,无论中枢朝廷,亦或者地方郡县官吏,悉数须得经由尚书台上呈天子。臣今日忝居尚书令,总理尚书台诸事,不想却有小人窃取朝臣奏疏,意图阻塞天子视听,掩我臣民之口,臣有罪,臣惶恐!”
群臣安静了一瞬间,继而嘈杂声骤然而起,不时的有人惊疑不定的看看窦敬,再看看跪在地上的潘晦。
窦敬猝然变色。
潘晦面上无波无澜,继续道:“四月一日,尚书台登记在册,实收各处官署、地方上奏二百三十六份,可是到了今日,臣再行核验之后,却发现当日被呈送到陛下御前的奏疏只有二百三十五份,臣真的很想知道,消失的那份奏疏究竟是孰人所上,上面又写了些什么呢?”
“真是神通广大啊,百官送到尚书台的奏疏,有人能先于臣这个尚书令与当今天子之前看到。有人能自行裁决,让哪些奏疏被当今天子看到。若是违逆了此人心意,别说这份奏疏要石沉大海,连自身性命都难以保全!”
潘晦说到此处,遂再拜下,铿锵有力道:“臣以为,这天下,乃是穆氏的天下,非穆氏子孙而夺国祚者,天下共击之!”
潘晦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很快,光禄勋耿戎随之拜倒,震声道:“尚书令所言,臣深以为然!”
旋即便有大片朝臣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拜倒在地,附议之声响彻大殿。
窦家公然人道毁灭了一位九卿,显然已经突破了朝臣的底线。
而窦敬居然已经将手伸到了尚书台,所有呈递上去的奏疏都要先由他过目——他以为自己是谁!
真把自己当天子了吗?!
事到如今,群臣眼中毛绰被杀的原因,已经是昭然若揭。
这位少府令在奏疏中写了些损害窦家利益的事情,不曾想这奏疏却先一步落到了窦敬手中,后者惊怒之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毛绰杀死了事。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行事没有底线,稍不顺心就要杀人的同僚。
别说是坚决拥护穆氏的朝臣和其余两位反正功臣的党羽,就算是那些摇摇晃晃亲附窦家的人,见状也要对窦大将军退避三尺了。
窦敬的手臂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只是强撑着不肯显露颓败之色。
其余窦家党羽站在原地,神色惶惶,两膝为之所惊,几乎想要软倒下去,又畏惧于燕王、大将军窦敬的威势,战战兢兢立在原地,如履薄冰。
窦敬举目四顾,能见到的只有自家儿郎并几个姻亲,而其余人……
早就加入到附和声讨他的浪潮之中去了。
时隔多年之后,窦敬终于又一次感知到了毛骨悚然。
“老夫,臣……”
他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甚至于是怀抱着一丝希冀,看向了高台之上的天子:“尚书令所说,言之有理。伏请陛下圣裁。”
朱元璋简直为难极了。
啊这。
好多人呀。
朕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呢?
朕明明只是一个傀儡呀。
朱元璋不无同情的看着窦敬,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暂且安心。
然后问潘晦:“尚书令以为,当下之事,该当如何处置?”
窦敬见状,忐忑不安的心脏便暂时安稳了下来,甚至于因此对这位一直被自己轻看的天子生出了些微感激来。
有潘晦与一干朝臣发难在前,当今如此为之,已经是在对他表达善意了。
潘晦则道:“臣彻查了当日之事,所有接触过奏疏的人都被单独关押审核,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人——郎官褚道隆!”
窦敬心头咯噔就是一下。
褚道隆,便是尚书台内向他通风报信之人。
天子略顿了顿,又发问道:“此人都说了些什么?”
潘晦唇边溢出一丝冷意:“他什么都没说,被抓之后,便咬舌自尽了。臣想,大抵是因为幕后之人权势滔天,褚道隆心中畏惧吧。倘若他自尽,只是死一人而已,可若是招供出来,只怕全家都要死于非命了!”
褚道隆死了。
窦敬不露痕迹的松了口气,又有些怀疑与不安。
空口无凭,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而天子则闷声道:“既如此,便是无头公案了。”
潘晦反倒笑了:“是啊,正如陛下所言。”
朝堂上沉默了良久,谁都没再说话,直到有人将话头转到了空置出来的少府令职位上。
这是九卿之一,少府又是主管皇家钱袋子的肥差,谁不想掺一脚?
只是想要最终敲定,却很难。
都知道这个职位有油水,都想得些好处。
窦氏一族有意相争,只是因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潘晦与耿戎的故旧不乏有人想争,但是窦氏派系反对。
朱元璋笑眯眯的坐在上边,看朝臣们互相扯皮,彼此攻讦,不间断的用仇视的眼神扫射对方阵营。
窦家人提议某某人,潘晦派系马上说此人某某地方不太得当,而耿戎派系提议某人,窦家人也总能在他身上找到几分缺憾。
至于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投机者——你他妈算那根葱,你也配肖想九卿之位?
老子收拾不了政敌,还收拾不了你吗?!
如此几次三番,僵持不下,中途还歇息了一次,终于在这天下午定了人选。
不要中枢官员,从地方上调取强臣河南尹朱佑入京掌控少府。
朱佑既不是窦家派系的,也跟潘晦耿戎扯不上关系,经由科举入仕,以功劳累迁河南尹。
窦家也好,另外两个派系也罢,对此都谈不上如愿,但也差强人意。
总比给敌方来的要好。
……
四月十三日,晴。
原河南尹朱佑调任少府令。
他不是窦家的人,也不是潘家、耿家的人。
既然如此,他就是朕的人!
第46章 我给朱元璋打工那些年7
少府令的人选最终得以确定,但朝堂之上的火药味儿却并没有消失,甚至于越来越浓。
具体表现就是三位反正功臣至此彻底撕破了脸。
内侍高声唱喏,宣布退朝之后,满朝文武纷纷离殿,就在多数人都在殿外穿靴子的时候,尚书令潘晦言笑晏晏,旁若无人的吟诵《阿房宫赋》:“……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嬴政点了个踩,并且发起了举报】
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
独夫……
潘晦所说之人,舍窦大将军其谁?!
所有人都听得出此话中所蕴含的深意,窦敬自然也听得出。
周围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到他的脸上,透露着探寻与打量之意,窦敬心头怒起,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举目环视四周,那些目光的主人便宛如受惊的飞鸟一般,惊慌失措的逃离了。
潘晦就在此时大笑出声:“还真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呐,哈哈哈哈!”
窦敬冷冷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潘晦毫不畏惧的回望着他。
周遭人眼见两位当朝重臣短兵相接,不敢发出一声,殿内气氛凝滞的近乎可怕,落针可闻。
如是过了半晌,窦敬唇边溢出一丝冷意,朝潘晦点一下头,先行举步离开。
潘晦同样微笑着向他颔首致意。
百官先后离开,不多时,大殿之上便只留下潘晦一人。
也只有这时候,他脸上才显露出些许疲色,低声喟叹道:“百年成之不足,一旦败之有余啊。”
身边陡然传来一声笑。
潘晦回头,便见数人粗细的盘龙柱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内侍,手持拂尘,微微含笑,正看着自己:“尚书令是在说窦大将军吗?”
“不,”潘晦摇头,眼底浮现出一抹苦涩:“是在说我自己。”
继而他整顿衣冠——这位叱咤风云数十年的尚书令、曾经匡扶过大行天子的反正功臣,居然向这个内侍躬身低头了:“请代我往后殿去拜谒天子。”
内侍柔和的笑了笑:“天子知晓尚书令忠君爱国,特意使奴婢前来为尚书令引路。”
……
一切都完了。
这是今日站在朝堂之上,听到最终以河南尹朱佑为少府令的决议被通过之后,潘晦内心深处的想法。
少府令毛绰当街被杀的消息传到耳中,潘晦立时拍案而起,再得知杀人者乃是窦氏的门客之后,他心里已经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吗?
昔日肝胆相照的战友,终于也到了拔刀相向的这一天。
亲附潘家的朝臣齐齐看向他,姨母带着儿媳妇跟几个孙儿披麻戴孝来到了他府上,哭声震天,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反应。
潘晦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行动。
毛绰,九卿之一,几乎可以说是潘氏利益集团的二号人物。
这样一个人物被当街杀了,他这个党魁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日后如何服众?
即便是窦家,即便是武城侯,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潘晦开始复盘整件事情——报复只是手段,他必须要找到那条引发冲突的导火索!
窦敬被封王之后,窦氏一族行事愈发跋扈,甚至于将手伸到了少府,对此,毛绰不止一次同他抱怨过。
彼时潘晦只能苦笑着宽抚他——我的尚书台都被窦家安插了人手,何况少府?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毛绰对此有些不满,但还是应了,没有跟窦家发生大的摩擦。
既然毛绰已经退了一步,那引发血案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潘晦细细盘问了跟随毛绰的小厮,从他口中得知了武城侯此前下帖邀请毛绰过府宴饮一事,眉头便是一跳,招手唤了心腹过来,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看武城侯那天还邀请了什么人。”
心腹领命而去,很快便来回禀:“武城侯只给少府令一人下了请帖。”
潘晦若有所思。
武城侯是窦敬的长子。
他的态度,几乎可以判断就是窦敬本人的态度。
武城侯单独给毛绰下帖,是想跟他说些什么?
为了窦家插手少府的事情吗?
不可能。
这段时间以来,窦家人简直要把尾巴撬到天上去了。
别说是少府,他的尚书台、耿戎的光禄寺,就没有他们不敢染指的地方,他跟耿戎都没等到窦家单独设宴相邀,毛绰这个少府令却等到了?
怎么可能!
毛绰跟耿家,一定发生了一件单独指向性的事情,才会出现了这次邀约,而毛绰的拒绝,显然极大的触怒了窦家,紧随其后的就是窦家暴起杀人!
会是什么事情呢?
潘晦忽然间想起前两天,尚书台复核奏疏数量时莫名少掉的那一份了。
他心头陡然浮现出一抹阴翳,马上下令逮捕了窦家安插在尚书台的人严刑拷打。
对方的确畏惧窦大将军,但他潘晦又岂是善与之辈?
被擒住的那个名叫褚道隆的郎官几乎是涕泗横流的哀求他:“尚书令,我要是说了,窦大将军必杀我满门,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啊——”
夜色寒凉,月上中天。
潘晦披着大氅,淡淡道:“窦大将军能杀你满门,我便不能吗?同为反正功臣,窦大将军敢杀九卿,我就算逊色他几筹,难道还不能灭一个六品郎官满门?”
褚道隆汗流浃背,瑟瑟发抖,战栗着左右迟疑。
潘晦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把你知道的原封不动的告诉我,你会死,但是我会告诉窦敬,你为了保全家人,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为窦敬保密,被我杀掉泄愤,你在地下祈求窦大将军能够保全你的家人。不过我有一点要提醒你,灭门这件事情,我可以失败无数次,但你只能输一次。”
褚道隆的脸色,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惨白三分。
潘晦问他:“来吧。告诉我,你的选择。”
褚道隆颓然跪坐在地。
他嘴唇嗫嚅几下,低不可闻道:“是我在呈送陛下的奏疏里,发现了一份匿名弹劾窦氏一族的奏疏……”
潘晦眼底诧色一闪即逝:“匿名?!”
褚道隆懦弱道:“是。”
潘晦迅速抓住了重点:“笔迹如何?”
褚道隆道:“分辨不出是何人所书。”
潘晦眉头微皱,有了答案:“窦家觉得,这封匿名奏疏是毛绰所上。”
褚道隆没有做声。
因为毛绰已经用性命证明了这一点。
潘晦不由得出神起来。
这件事,真的是毛绰做的吗?
既愤恨于窦氏跋扈,又被损害了自身利益,且不愿暴露本来面目,倒有些像是毛绰的手笔……
但潘晦心知肚明——不可能是他。
因为所有奏疏都须经尚书台,才能呈送到天子面前,而他为尚书令,也就是说,理论上所有奏疏在天子御览之前,他都会先行过目,这份奏疏即便真的递上,多半也会因为匿名,内容又涉及窦氏一族的缘故而被他拦下。
毛绰怎么可能不事先跟他通风,就上这样一道奏疏?
理论上是这样。
可是事情出了一些变故。
尚书台里,一个被窦家安插进去、具有检阅奏疏资格的郎官,在尚书令之前对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