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鹤-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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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念书的时候什么都学过,舞蹈作为一种漂亮玩意儿,他当然也有学。
但就舞种而言,钢管舞他当然是没学过的。可他今天跳的也不算什么钢管舞,只是爬上去用胳膊揽着转了一圈就下来了,不过一切都刚刚好。
刚刚好的灯光,刚刚的音乐,刚刚好的出场。
和他能抓住所有人视线的脸。
只不过今天……不,这一阵子以来,唐朝最迫切的,最想要抓住的,现在只有一个人。
他在等着那个人嫉妒心发,把他从人海里拽出来,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宣告主权。加快这场游戏终结的速度。
他今天够漂亮了。
经过这么久的“脱敏”,他知道鹤连祠藏在人模人样的皮囊下的毛病。他要控制唐朝的病症,但只要自己一个人被接纳,占有欲强得过分,把领地内的东西看得很牢。
然而。
他没等到鹤连祠。
人太多了,步伐杂乱,唐朝被绊倒。没摔在台上,摔到了一个陌生人怀里。
他不够高,踮起脚尖也看不清鹤连祠。但他等待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对方从吧台走到舞台。
有人把手伸到了他的衣服里,被猝不及防被摸到的那刻唐朝汗毛竖起,他条件反射推了那人一把,终于开始挣扎。
挣扎的幅度大,空间小。他最后还是摔在了台上,周围一时间为他让出了空间,然而很快又在几个人的带领下聚拢。
外围的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摇自己的。
最里面的几个男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唐朝,手朝他伸过去。
唐朝抬头,只能看清模糊的脸部轮廓,和一双双有着丑陋影子的手掌。
“……鹤连祠。”唐朝轻微地咬住了牙齿。
一个人的手掌落到了他的头发上,粗鲁地,摩挲中拉扯下几根头发。
头皮发疼,唐朝握紧拳头,愤怒地在舞台上捶了两下,终于闭上眼睛泄气地大喊。
“鹤连祠!!”
似乎只是几秒钟的事,又或许是唐朝在急切中生出的错觉。
人群被以不容反抗的力道一层层拨开,唐朝再睁眼时就看见其中一个蹲下来想摸他的男人倒在舞台上。鹤连祠半蹲在他身前,用一只手牢牢压着那个男人的头,让对方的脑袋紧贴着台面。
另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没涂颜料的另外半张脸。笑着说:
“我等你叫我很久了啊,公主。”
第24章
光线半明半暗,唐朝脸上的银色涂料泛出金属般的光泽。但他此刻的神情和金属的特征一点也不相干,毫无“冷感”,怔怔地,眼中含着恼怒和惊吓后的水光,某种无害的小动物一样看着鹤连祠。
鹤连祠也看着他,他按着倒地男人脑袋的手掌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也微微鼓起。另一只抚着唐朝脸颊的手却很温柔。
“吓到了?”鹤连祠问他。
几秒后,唐朝垂眼,点了点头。
“我修理他。”鹤连祠笑了笑,和唐朝说:“别怕。”
光线还是不清晰,音乐也过分大。但出了一个人硬生生从外挤进来,且眨眼间就把一个看着挺壮实的男人掀到了地上的事,周围情绪上头只知道摇脑袋男女们也清醒了些。
至少已经不往里挤了,纷纷后退让出了位置。
鹤连祠松开了按住那个男人的手,起身挡在了唐朝身前。男人是膝弯被踹了一脚,头着地,眼泪都被压出来了。但他爬起来之后盯了鹤连祠好一会儿,没有扑上来。
他翻下舞台走了。人群里还挤着几个占过、或是试图占唐朝便宜的,他们彼此之间互相不认识,自然也就憋着声,没主动上去触霉头。
更何况这么一看鹤连祠和唐朝好像是一对儿,本来就是他们不占理。
人走了一个,剩下的也安安分分,鹤连祠环顾一圈,没说什么。
他收回视线,俯身把唐朝从台上打横抱起来。唐朝的脚还是光着的,鹤连祠低声问他鞋放哪儿了。
“后台。”唐朝说:“给老板塞了钱他才让我上来跳的,哪知道……”
他没把这句话说完,仿佛刚刚不是故意让自己身处险境,抬起下巴对鹤连祠笑:“下次我单独跳给你看。”
鹤连祠也跳过他们之间那场无声的、小小的交锋,说好。
他抱着人从旁边的阶梯下了舞台,转弯朝后台的方向走。这时候边上没有人了,唐朝手臂攀上鹤连祠的肩,上半身抬起一些,贴着他的耳朵说:“给哥哥跳脱衣舞好不好?”
鹤连祠和他四目相对,视线很温和,还是说:“好。”
唐朝在他的目光下抿了抿嘴唇,靠回了他的肩膀。
他们在后台找到了唐朝的鞋子,黑色的皮鞋,鹤连祠探了探鞋底,觉得不太好走路。
但是唐朝很自在地穿上了,说他就算腿断了也要漂亮。
还做了个芭蕾转圈的动作,笑着问鹤连祠他像不像美人鱼。
“不像。”鹤连祠说。
唐朝还没来得及发作,鹤连祠已经按着他的肩膀把他轻轻推出了更衣室。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可靠,低沉:“别当美人鱼了,会变成泡沫。还是老老实实当公主吧。”
唐朝停顿两秒,顺着他的力道向前走,问:“那我会嫁给王子吗?”
鹤连祠微微弯腰,嘴唇触着他的额角:“会嫁给我。”
唐朝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两个人走出热闹的酒吧。
出来这一条街都是很夜生活的店,五光十色的。现在快要到十一点,店里面的热闹被隔绝,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
今天约的时间就不早,鹤连祠来的时候店前的车位已经满了,他的摩托停到了街的另一边。
对面有一家卖甜品的,唐朝进去买了个小蛋糕,出来后两个人慢慢往外走。
路过一个转角,昏黑的一条巷,站在内侧的唐朝忽然被拽住了胳膊。
唐朝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鹤连祠几乎和他同时转头,和巷子里的人对上视线——是那个酒吧里被他按头倒地的男人。
黑魆魆的巷子里几点闪烁的火光,里面还有不少人,正抽着烟守他们。
“还真巧。”男人领头,一群人从巷子里走出来。他还攥着唐朝的手,眼神阴沉:“老子刚叫完人你们就出来了,没让我们久等。”
在酒吧里没骂一句就走,敢情是能屈能伸,不敢单独对上鹤连祠。
唐朝似乎想到了这点,也不慌了,手上的小蛋糕猛地往对方脸上砸过去。男人避开,下意识松了手,唐朝立刻后退到鹤连祠旁边。
“我以为你多大本事呢,原来找个茬都要成群结队,下次耍流氓是不是还得请几个贴身保镖啊?”
唐朝抱着胳膊冷笑,长长的马尾搭在胸前,路灯的白光下一张脸又冷又艳。
男人被他嘲讽的脸色发青,眼神又忍不住追着他的脸。胸口狠狠起伏两下,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小妞,你嘴再怎么会说,等下还不是得老实的被我摸屁股?”他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鹤连祠:“你经得起揍吗?”
“你经得起吗?”
鹤连祠把唐朝拉到后头,正面对上男人,他直接比对方高了一个头,背光时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某种兽类:“废话挺多。”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话,鹤连祠已经抬腿一蹬!运动鞋鞋底蹬在他肚子上,男人几乎是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被其他人接住。
“他妈的……”男人骂了一句粗话,没能立刻直起身体。他领着的人也一时被鹤连祠的气场镇住,没有马上冲上来。
唐朝望着鹤连祠的背影,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眉宇间刚露出点得意,忽然听到鹤连祠压低声音说了句。
“跑。”
唐朝一愣,下一刻,鹤连祠已经转身,拽住他的手腕朝停车的地方飞奔。
形势急转,对面的人也愣了。过了两秒才急急追上来。
还夹杂着几句“没种”的叫骂。
鹤连祠跑在前面,唐朝在后,马尾都被风吹得摇摆起来。他踉跄好几步才跑稳,不理解地问鹤连祠。
“我们跑什么?”
鹤连祠没回头:“他们十来个人,四个人手里有钢棍,其他几个没看清,可能是刀。”
他的声音清晰,镇定反问:“不跑,你以为我是叶问?”
唐朝闻言,突然笑了。本来还是小幅度的,忍耐一会儿后笑容越来越大,控制不住声音,还被风呛到了。
鹤连祠脚步放慢了点,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逃跑呢,笑什么?”
“没别的意思。”唐朝一只手用力捂着肚子,努力迈开脚步:“哈哈哈,就是……就是你原来也会跑啊。看起来那么牛,我以为你能一打十呢。”
“少看点电视剧吧。”鹤连祠道。
这个转角过去后路上几乎没有人了,灰色的街道在霓虹灯的照映下反射出一块一块的色斑,像那种老照片的滤镜。
两人没敢停步,大步往前跑着。鹤连祠紧紧攥着唐朝的手腕,后方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两束白光笔直的射过来。鹤连祠回头,看见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不用怕。”
唐朝也看见了,在他开口之前,鹤连祠已经道:“跟着我,公主。”
被攥住的地方起了一层温热的薄汗,唐朝没有抗拒这样的接触,连悬起的心都安稳下来。
“好的。”他低声说。
这条街不是很长,他们抢在被面包车追上前到了地方。鹤连祠单手解了车锁,跨上摩托,唐朝坐在他后面,两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面包车一头往车后胎撞过来,两车将将相碰之际,Diavel像离弦的箭般极速蹿了出去。
鹤连祠把车速拉起来之后,塞了十来个人的面包车就远远不能比了。
秋天,夜晚,冰冷的风呼啸在耳边。街道两旁的景象都成了残影,只在眼球上留下模糊的颜色。唐朝这两个星期来也坐过两次鹤连祠的车,但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速度。
他们都来不及带头盔,唐朝眯着眼睛勉强能看清鹤连祠飞舞的短发和一段后颈。
“你喝酒了吗?”他忽然问。
“什么?”鹤连祠没听清。
“我说!鹤连祠!”唐朝大声喊起来,灌了满嘴的风:“你喝酒了吗!”
“从酒吧出来,你说呢?”
鹤连祠的声音也抬起来:“再喊,喊大声点,把警察叫过来!”
“哈哈哈!”
唐朝又笑起来,胸膛挨着鹤连祠的后背震动。过了一会儿,面包车跑动的声音已经落在后方,逐渐听不清了。鹤连祠开玩笑问。
“没头盔,还酒驾,有人在追杀——公主,你怕不怕?”
“末日逃亡啊?我喜欢!”唐朝脑袋后仰,长发在风中上下起伏。
他笑着大喊:“我不当美人鱼了,我要当鹤连祠的公主。我要浪漫,我不要命!”
摩托车一路疾驰到最近的星级酒店门口。
鹤连祠先下,唐朝被风吹了一路,脑袋不怎么清醒,下车的时候腿软了一下,被鹤连祠扶住。
之后就干脆一直半靠在他身上。
鹤连祠搂着他进酒店、在前台开房、上电梯,期间唐朝除了回答了前台几个问题,一直在笑。
房门打开,房卡插进卡槽。鹤连祠把人推到了墙上,他手掌撑在唐朝脸侧,垂眼看他的眼睛。
“别笑了,不知道的以为我给你下药了。”
唐朝眉眼弯弯,两条白胳膊环上鹤连祠的脖颈,垫脚将嘴唇印在鹤连祠的唇角。
“我忍不住啊,哥哥。”他说:“今天你好帅,我要控制不住爱上你了。”
鹤连祠定定看着他,挑眉:“没有一打十也帅吗?”
唐朝又想笑,好容易忍耐住,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鹤连祠撑着墙的那条胳膊上。
“没有一打十也帅,逃跑也帅。”
他用明艳的笑眼望着鹤连祠:“我打算爱哥哥了,哥哥也爱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酒驾违法,剧情需要。大家都要遵守交通规则~
第25章
两人对视,鹤连祠把唐朝一缕贴在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漫不经心道。
“好啊。”
唐朝眨了眨眼睛,鹤连祠低头吻他的嘴唇,笑着说:“哥哥爱你。”
酒店房间有一整面落地窗,厚重的双层窗帘敞开着,玻璃外是漆黑的夜色。风声听不见,黑云更低沉,压着人间,好像要下雨了。
唐朝放松身体和鹤连祠接吻,鹤连祠搂着他的腰,他们从墙边滚到床上,再到浴室。唐朝在这阵子连续的调弄下没对鹤连祠的接触表现出抗拒,在今天,鹤连祠也没强制性继续唐朝对他的“脱敏”。
他们像任何一对普通情侣一样,缠绵亲昵,除了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也算是一场双方都很满意的情事。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外面果然下雨了,玻璃墙面爬满了蜿蜒的水珠。唐朝穿着白色的浴袍,湿润的黑发披散,手指按着玻璃看向下方在雨中模糊的霓虹。
他和鹤连祠在浴缸里胡闹一通,浴室里遍地都是水迹。鹤连祠又冲了个澡,他擦着湿发出来,看见唐朝在酒店灯光下显得莫名忧郁的侧脸。
鹤连祠走过去,毛巾搭在脸上,他从后面抱住唐朝。下巴抵着对方的额角蹭了蹭,嗓音喑哑低沉,问:“怎么了?”
“没有。”唐朝笑了笑,往后靠上鹤连祠的胸膛,说:“我喜欢下雨。”
从他们的视角看,外面雨夹着风,在夜幕下构成一片灰色的雾,迷迷蒙蒙地笼罩着这座城市。高楼,店铺,灯光,一切在雨雾涂开,像渗了水的油画,只能看清一团颜色的轮廓。
唐朝问:“哥哥喜欢吗?”
鹤连祠认真想了想,他没有太在乎过天气。阳光灿烂,刮风下雪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他干过雨天不撑伞在马路上奔跑的少年傻事,也随着年龄的增长习惯于坐在放着音乐的咖啡馆静静看外面风雨交加……天气伴随着的记忆对他来说只是某阶段的一个过程,他对自己历来的记忆没有哪里不满意,因此就没有特别讨厌的天气。
鹤连祠至今为止的人生十足明媚。
于是他说:“不讨厌。”
唐朝问他有特别喜欢的天气吗,他说也没有。
“哎。”唐朝好像起了兴趣,指着玻璃上攀爬的水珠,侧身对他道:“那我要让哥哥记住我喜欢的天气。”
鹤连祠问:“你要怎么让我记住?”
唐朝歪着脑袋,额头抵在玻璃墙上,长长的睫毛在上面投出一片倒影。思索两秒后,他冲着鹤连祠挑起一个笑容。
凑到他耳边问:“……脱衣舞?”
鹤连祠眉心一动,看见唐朝转过来,靠墙正对着自己。他身后是广袤的夜色,身前一双白皙的手松松搭在浴袍系带上——鹤连祠望着他,后退两步。他开了冰箱拿出一罐冰啤,对着唐朝举杯,说,继续。
唐朝脸上的笑容很媚,对鹤连祠道。
“哥哥,选一段你喜欢的音乐。”
……
鹤连祠和唐朝厮混一夜,第二天上课好险没有迟到。南方雨水多,这一场雨一下就是好些天,气温也因为连日的雨水变凉,学校里感冒的人多了好些。
鹤连祠本来对天气没什么感觉,最近看到雨水倒是都会想到唐朝。
想到玻璃墙上那一道赤白的身影。
不过因为下雨,出门不太方便,他们已经有两天没见了。都是通过微信和电话聊天。
周日天气预报显示的是小雨,但当天云层散去,太阳出来了。唐朝给鹤连祠发了一张自拍,身上的秋服单薄又好看,约他出门踏青。
鹤连祠多看了照片两眼,问唐朝去哪儿。唐朝说没想好,就是想出门。
鹤连祠便把他上次和许琛去过的那座山的定位发过去,道:“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