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鹤-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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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润了嗓子,再开口他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先前些微的沙哑感。唐朝可能才洗过澡,被水蒸气蒸久了,今天打电话语调一直有那种倦懒的软,唱歌时就体现得更明显。
一首很温柔的抒情歌,也许是民谣。鹤连祠辨不出歌词,无从确认,却明白了唐朝最后挑中这首歌的原因。
陌生的语言给人带来的听觉感受是不一样的,并且,因为听不懂歌词注意力会自然而然更多地集中在嗓音和音调上。
唐朝的声音低、缓、柔,这首歌的调子也很好听。本来显得忧郁的曲调,他唱歌词时偶尔会因为生疏带出点鼻音,又让那句尾声变得可爱。在静默的夜里像一只温凉缠绵的手,调皮地在不经意间抚过人的颈侧。
鹤连祠很习惯这两天的学习节奏,对他来说强度并不算高。但此刻在唐朝的歌声里,那些蛰伏的怠懒不由自主地慢慢爬上来,猫儿似的吊在他身上。
他身体往后,后颈压在椅背的枕靠上,微微阖上了双眼。
窗外,小情侣拥抱的轮廓已经没了,快到宵禁时间,他们该回寝室。
人少下来,整个夜好像变得更静,只有耳边唐朝的歌声。最后一句唱完,伴奏进入结尾,唐朝轻轻笑了一声,问。
“你困了吗?”
鹤连祠用手压了压眼睛,说:“有点。你听出来了?”
“没有。”唐朝说:“只是我有点困了。”
鹤连祠也笑了一下:“唱个歌能把自己唱困……睡吧。”
唐朝打了个哈欠:“但是我不想挂电话,可以不挂吗?”
鹤连祠看了眼时间,已经打了十五分钟了。他说:“超时了,挂了。”
话落干脆地挂断了通话。
手机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面,唐朝发过来好几个哭泣的表情。
鹤连祠看了,停顿两秒,回了个句号。
自微信加回来后一直是单向的聊天记录里终于有了鹤连祠的对话框,唐朝没回,大概是满足了。
鹤连祠于是放下手机,重新看起了书。
背到晚上十二点,一本书里面大大小小的琐碎考点在脑子里全部过完。鹤连祠去浴室冲了个澡,躺到床上再看手机的时候发现挂电话三十分钟的时候,唐朝又有给他发一条信息。
端端正正摆在他的句号下面,问。
哥哥,可以和你出去玩吗?
他在睡前给唐朝回了一句:去哪里?
唐朝的消息第二天快中午才到,最近的天气不太好,总是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的前兆。
气温也一天天的低下去,没怎么见过雪的南方本地大学生们时不时望天祈祷,会不会是要下雪啊?就算今天不下,后面还有两个月呢,能不能下啊?
唐朝就在这样的一个天气里,给鹤连祠发了一个地址。聊天记录会随着微信的删除清空,但这个地址他当初已经保存下来。
是让鹤连祠在暴雨里打了他三通电话都毫无回音的那座山顶。
不得不说,鹤连祠看见地址的时候愣了一下。
时过境迁,他心里已经对当初的那一幕毫无波澜。只是也没想到唐朝会直接冲着他曾经踏过的坑踩。
鹤连祠看了这个地址一会儿,动手给唐朝敲了句消息。
“——你还真敢。”
第45章
唐朝没有什么不敢的。
“有些地方总要去的嘛。”他回复鹤连祠:“踩过的坑就要跨过去,对不对?”
鹤连祠没回复,不置可否。
唐朝自顾自地发:“那就约在周五吧,说好了。”
他这里一个人自己说好了,鹤连祠看完就放了手机,投入到连续性的考试中。每天考试上课轮着来,几门课考完,他已经完全忘了这回事。
最后一门选修安排在周日晚上考,周五下午过完这一周也算过得差不多了,好险能喘口气。班里有人组织出去聚餐,问鹤连祠去不去。
他准备点头,在手机上看到唐朝的未接来电才想起来。
鹤连祠回了班里的人,让他们自己去。拿着书边往寝室走边给唐朝打了个电话。
唐朝很快就接了,“喂”了一声。
鹤连祠开口:“有事?”
他想起来也不说,故意问的。唐朝现在很好脾气:“出去玩,你忘了吗?”
鹤连祠进了宿舍楼,走楼梯的脚步很稳:“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我没有同意。”
“别这么绝情嘛。”唐朝听不出来他在干什么,当他还在教室:“……我已经在校门口等你了,你下来吧?”
鹤连祠推开了寝室的门,里面的许琛看过来,他抬手打了个招呼,把书放在了桌面上。
他闻言挑了挑眉头:“来堵我?”
唐朝似乎很认真地说:“不,我来表示诚意。”
从教学楼一路走过来,外面的天都是阴沉沉的。鹤连祠切换屏幕扫了眼天气预报,说是两个小时候后会有雨。
他没提醒唐朝今天会下雨不适合开车,唐朝图得就是这个。
鹤连祠的手搭在桌面上,思索了两秒,回复了一个“等着”。
鹤连祠出去的时候除了车钥匙什么也没带,走到门口看见了背着个包的唐朝。
天是阴沉的,云被划成了一条条,风卷着空气中湿润的水分子滚过来,因为整个大光线都是昏昏的,会让人感觉脸侧滚过了一片灰色的雾。
唐朝高高扎着头发,一身加厚了的运动服,他瘦,再厚的衣服套上来也不显得臃肿。双肩包只背了一边,另一条带子垂着。
这样的光线里一切好像都是冷色调的,唐朝的脸显得很白,看到鹤连祠就笑了一下。
“来了啊?我以为你不能来呢。把我晾在这儿再等我给你打三个电话。”
鹤连祠穿着羊绒内衬的皮衣和长牛仔裤,要开车,两只手掌带了露五指的黑色皮手套。闻言抬手按了一下他的后颈:“谁都和你一样?”
埋汰人,唐朝笑眯眯地接受了。刚带上的手套压在皮肤上能感觉到一点凉,他看了两眼鹤连祠:“不冷吗?”
鹤连祠领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开车更冷,你现在回去?”
“那不能。”唐朝立刻说:“辛苦了,谢谢哥哥。”
鹤连祠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车从停车场开出来,以前他俩还用过这车逃命,唐朝坐在后座把鹤连祠的腰抱得死死的,两个人都没带头盔,在夜间无人的马路上撒疯大喊。
后来发生了挺多事,夹杂着虚假浪漫和分不清真心与否的感情游戏一度中止,唐朝已经很久没有坐过鹤连祠的后座了。
现在不赶时间,又是从城市里开出来,自然要好好的戴头盔。
鹤连祠宝贝车,但不是那种把车当老婆只有谁谁谁可以坐的人。有时候关系好的兄弟要还会把车借出去,另装的尾箱里一直会备一个备用头盔。
两个头盔都是银灰色的,很亮,鹤连祠递过去一个给唐朝。今天头发扎高了,不好戴,唐朝抬手把头发解了才接过来,发绳绑在手腕上。
车钥匙一拧,摩托就活了。咆哮着低低地震,唐朝戴好头盔抱紧了鹤连祠的腰,车迅速滑了出去。
在市里还是相对慢,出了市区就快起来。渐渐的马路变宽,人也少了,周围的树和山多起来,唐朝没去过这边,扒着鹤连祠看得还挺认真的。
到了地方,鹤连祠领着他扫码上山,周围重新热闹起来。来来往往很多摩托车,唐朝边看边乐,和鹤连祠说你真行。
从头盔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鹤连祠听清了,回了个疑惑的鼻音。
唐朝凑近了,头盔和鹤连祠的撞了一下:“我说,这个地方看起来很酷。不愧是你。”
鹤连祠没说话,只是一只手向后把他抵开了点儿。
绕上山腰面前就是跑道了。这个时间不三不四的,正好卡在饭点,所以虽然山上人多,但是跑道上的摩托车少。其他几辆估计是新手,特地赶着人少的点儿来的,速度都不快。
鹤连祠动了动胳膊,轻车熟路地调整好姿势。和唐朝说:“抱好,跑了。”
唐朝听了收紧点手,他原来就抱着呢,觉得这样也就差不多了。等鹤连祠彻底跑起来才发现远远不够。
一个人跑和带着一个人跑区别还是很大的,但在鹤连祠这区别好像就没了——或者说,他就是刻意想吓吓唐朝。上次说是“逃命”,那也是在市区,有交通规范和摄像头,在这就不一样了。
唐朝过去那次只觉得余光里的东西快变成残影,这回别说余光了,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带着头盔都能感觉到山风呼啸而来,像一只手用力把着他的脑袋向后推,有一种奇妙的失重感,还有点晕,明明在头盔里没有承受到直观的力道还是不太敢睁眼。
胳膊完全是自动自发地扣住鹤连祠,几乎是勒着他腰了。脑袋隔着外面那层抵在鹤连祠背上,小腿也在车身上夹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秒就被甩出去。
以前没戴头盔还敢嘴对着风喊,和鹤连祠说话,现在完全成了鹤连祠背上一挂件了。
鹤连祠就是故意的,差不多到傍晚,最近的天又一直不好,光线暗。山上的路灯都提早两个小时亮了,高功率的灯泡发着强光,把灰色的路面映得雪亮。可车身的阴影也只在上面一掠而过,光都留不住他。
盘山公路有好几个大拐弯,自由行么,除了来练技术的基本都会在这些个拐弯减速。
鹤连祠不减,反而拧油门,车身随着惯性不断向一边倾倒。摩托车胎和路面几乎磨出火花,弧度极大的一个漂移,唐朝在某个瞬间有自己的胳膊都已经擦到地上的错觉。
旁边练车的新手也惊了,盯着怕他们翻出去撞上护栏。唐朝难以自控地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完全是求生欲,他脑子里那点弯弯绕绕至少在这一刻已经被甩干净了。一片空白,抱救命稻草似的抱着鹤连祠,间断地哼两声,挺虚弱地表达害怕。
然而鹤连祠不知道是听不到还是怎么的,车漂移过弯后顺顺当当立了起来,也没减速,继续往前冲,过下一个弯。
唐朝后来每一次拐弯都闭眼,头盔牢牢抵着鹤连祠的背,跟长上去了一样。
终于到山顶的时候时间才过去半小时不到,但唐朝感觉过了有一万年了,这可比迪士尼里的极速光轮刺激。
鹤连祠把车停好,自己先下了,站在车边。直到他抬手把头盔摘了,唐朝还一动不动地在车上跨坐着,两只手保持着屈起抓握的姿势搭在车座上,胳膊和小腿绷了一路,都僵硬了,
头盔也还没力气摘呢,看着像只呆头鹅。
鹤连祠盯着看了一会儿,扯了扯唇角。眼睛里总算带出点愉悦的意思,弹了头盔两下,清脆。
“发什么愣?”
他开了口,低沉的嗓音和头盔的敲击声一齐让唐朝从失重感中回神,他脚尖往下够到地面才踏实下心,动作缓慢地把头盔摘了。
本来顺顺溜溜的长发被挤压得黏在了脸上,唐朝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盯准了鹤连祠看。看清他的表情后说:“不放我鸽子,感情是打算从这里找回来啊?”
鹤连祠把头盔扣上车把,说:“要来这里的可不是我。”
唐朝还在缓气呢,故意抬杠:“我只说要来这里玩,没说一定要玩车啊……我原本想散散步的。”
鹤连祠点点头:“行,那等会儿你自己散下去吧。”
这话就是开玩笑,这么一宽条盘山公路,来往都是车,压根没有安排人走的道。
这一星期天气预报天天有雨,但是一直也没下。偶尔滴那么两滴,只是在云层里坠着,让人着急。
出门总得带把伞才安心,但带了又不下,占地方。来玩摩托的人也是,本来天气不好就不出门了,可两三天都这样,又不真下,琢磨着还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过来了。
今天的天阴了一天,照常没真下雨。唐朝终于从摩托车上下来,瘸腿似的慢吞吞往能坐人的亭子里走,鹤连祠跟在他后面,也不扶他。看着人脚软的样子心情还挺好。
亭子里已经有些人了,一帮小年轻,里面有俩鹤连祠是认识的,黄毛和小军,许琛的熟人。
唐朝不认识,过去占了个地方就坐下了。但他长得扎眼,还留头发,往那一靠太吸睛了。小伙子们本来都聊自己的,这会儿就忍不住看过来。
黄毛和小军也看过来了,黄毛自来熟,瞧见鹤连祠后停了两秒就上来打招呼。
他和鹤连祠其实都正在上大一,然而气质差别太大,黄毛下意识就叫了声哥,还傻不愣登搞错男女,问。
“你和嫂子来玩儿啊?”
第46章
身为“嫂子”的唐朝愣了一下。
他今天穿的是很普通的男装,亏就亏在留了头长发。现在的姿势又是斜倚着,垂下的头发挡了半边脸,只能让人看清很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黄毛也就扫了一眼,没仔细看,这才有了这个误会。
鹤连祠也没想到,主要他没意料到黄毛能过来和他搭话。
唐朝先有了反应,从嗓子里笑出了两声。
这两声辨识度可太高了,就算再好听也能听出来是男人的,黄毛猛地扭过了头。
不止是他,跟着朝这边迈了两步的小军、后面那一帮男生眼睛都瞪起来了。
唐朝在他们的视线里坐直了一些,用手腕上绑着的发绳把长发束起来了,干净利落。对着鹤连祠喊了声“哥”。
这下没什么不合理了,这么一看就完全能看出是个长得很惊艳漂亮的男生。黄毛怪尴尬地挠挠头,瞅了鹤连祠一眼又瞅瞅唐朝,吭哧着开口。
“不……不好意思啊。我这,哎我这眼力劲。”
唐朝倒没有介意的意思,在酒吧里还有好些喝醉的大学生管他叫姐姐呢。他随意挥了挥手,笑着说:“没事,也不算全错。”
站在边上的鹤连祠闻言,目光淡淡地掠过他。
黄毛也在尴尬中琢磨了一下这个“不算全错”是什么意思,隐约好像有点懂了,又不太懂。
但也没让他在原地继续杵着,小军走上来把他往回拉,和他们道歉:“这家伙就是自来熟,见谁都这样,打扰你们了。”
鹤连祠颔首。黄毛被往后拉了几步还不消停,扭着身体问他。
“这位哥,我们赛车呢。从山顶往下走,到起点,你要不要也来?”
黄毛之所以这么热情是因为他上回就记住鹤连祠那车了,鹤连祠冲上山顶的时候他又见着了,那马力太强太帅。
后面那群小伙听他这么说也没意外,鹤连祠的车就停在外头,和他们的车群隔着一段距离,大野兽似的伏在那儿。他们一帮人里没有同款的车,都是喜欢赛车的人,看了自然有好奇心,会想摸摸看看,最好再比一比。
鹤连祠还没回应,又有个人朝他招呼了一声:“帅哥,来吗?”
鹤连祠不表态,看向唐朝。唐朝气匀得差不多了,和他对上视线。
“去呗。”他笑着说:“拿出刚刚要把我从车上甩下去的架势,怎么着也肯定是第一吧?”
话说的没啥毛病,很正常的开玩笑。黄毛却听着莫名其妙有点儿……怎么说呢,怪亲昵的,他的视线又在鹤连祠和唐朝身上来回晃了一圈。
唐朝都没意见了,鹤连祠自然更随意。他刚跑完一趟,浑身血液还是热的,状态正好。
“呆着。”他对唐朝说,离开时手掌按了按对方的脑袋。
一帮人陆陆续续跨上摩托,开到同一条直线预备往山下去了。亭子里顷刻变空,唐朝原地坐着,看着前方一溜嚣张的车型。引擎几乎同时启动,马达声震耳欲聋,如猛虎出林,引发的震动卷成一片无形的浪,重重地朝后方拍击过来。
唐朝仿佛能感受到擦过脸颊的冷锐气流。
车声咆哮,鹤连祠第一次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