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寄生-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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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报仇。我要奕远死。我要一口一口咬死他。他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一个叫化子怎么可能杀得了他?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
我坚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与那样活着相比,死反倒是简单的事。人总有一死,不急于一时。没有想到——鱼祖降临到了世上。奕远作孽太深,他那样的人做皇帝,上天怎能不降灾难?鱼祖是为奕远而来,是为我而来。”
它咬牙切齿地以白微的角度叙述着,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浮现出真真切切的仇恨表情。
白玺恨不能掩住耳朵。每一个字都如刀刺入心脏,鲜血淋漓。又十分茫然——它到底是不是姐姐?
鱼祖突然神情变化,仇恨隐去,冲着白玺狡黠一笑:“这些是白微的记忆。她懂得巫术,将我召唤来,自愿献舍给我,条件是对奕远的清算和复仇。只有完成她的条件,这具身体才能真正属于我。她想要复仇,我需要一个躯壳,各取所需,两厢情愿,你明白了吗?”
白玺整个人如被抽空一般,喃喃道:“姐……不应这样啊。报仇的事该交给我,你怎么就这样舍弃了肉身和生命……”
鱼祖发出讥讽的嘲笑:“你说什么?复仇的事交给你?就凭你?”鱼祖用原本属于白微的纤纤玉手轻佻地托起他的下巴,“你一个风一吹就倒的公子,有什么本事去杀个皇帝……哟,差点忘记了,你是有个本事。刚刚那是什么?”它指了一下那个被鲛尸咬断喉管的尸体,“死而复生?白微的弟弟,应该也是凡人吧,怎么会有如此异能?”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白玺被它触摸得悲哀又恐惧,侧脸躲开它的手。
鱼祖也懒得追究:“天下大乱,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多的很,也没什么稀奇的。我还见过更稀奇的呢。有个女的会召唤残念为兵,有个小孩子会隐形,还有个手里乱飞刀的男人……比起来你这个本事顶顶没用。死了活,活了死,总不过还是原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公子哥。你倒是问问你自己,就算死一万次,能杀得了奕远吗?”
白玺竟被它怼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要报仇吗?你看这里。”它指着自己,“你的姐姐献舍给我之后,我首先驱使鱼妇占领了禁卫军营,于谭还有那些禁卫军全部变成了鲛尸。她的仇已报了一半了。还剩下一个皇帝了。奕远已化身母蚨,手中有数千青蚨兵,攻城极难。不过,城里也差不多物资耗尽,离他出城迎战不远了。我与白微的献舍契约期限也一天近似一天,等不得了。近日必会决战。我这里,有白微托付的心愿。要不要帮忙,随便你。”鱼祖尾部滑过一弯,游向涵洞的深处。
白玺茫然地呆在原地,没有离开。有鲛军时不时爬过来。这些没有脑子的家伙看到他是个活人就咬,刚咬死了他又活过来,它们最后也觉得无趣了,看到他都不理会了。
鱼祖虽拥有鲛军,但京城固若金汤,始终找不到攻进京城的办法,倒遭遇了九蘅一行人的突破。
它隐在暗处,认出了这个少女。刚刚从雪山冰层里苏醒时,它曾就近从瑜州城选了一个男孩子的躯壳来寄生,那个男孩是这个九蘅的弟弟,此举激怒了她,竟招来了无数残念来对付它,害得它失去了心仪的躯壳,还身受重创,落到要依靠他人献舍的地步。
看着九蘅进了京城,鱼祖知道,皇帝必会利用她驭使残念的能力来破鲛军围城。皇帝并不知道它的目标是什么,只要城门打开,皇帝露面,它的机会就来了。
它集中鲛军的力量汇向城门处,焦灼等待。在献舍契约期限的最后时刻,皇帝终于出现了。
鲛军和魂军的混战之中,眼中只剩下一个奕远的除了鱼祖,还有白玺。
看到奕远那张脸的一刻,白玺被仇恨的火焰吞没。
哪怕生着尖锐口器的青蚨迎头袭下,他一再经受被吸干血液的痛苦死法,也毫不耽误他的影子一次次站起来。满心满眼,除了杀奕远,还是杀奕远。
所以,当他偷袭倒在地上的奕远时,尖刀破处一往无前。
九蘅扑在奕远身上替他挡刀,可以说是误伤,也可以说他并没有因为她挡在那里而收住刀锋。
那一刻的白玺是疯狂的,阻拦他复仇的就要摧毁。他心里清楚,自己并非无辜。
阿步杀他,杀得对。
可惜只要这世上有光,他便死不了。颓废地坐在白微的半具尸身旁,万念俱灰。
第156章 狭风将军的夫人
银山没有马上跟过去,对大猫说:“招财,你去阿步那里,暖着他点。”
招财应声而去。它之前是因为忙着战鱼祖,没看到白玺刺杀九蘅的一幕,否则的话早就扑过去把他咬死一百遍了。巨猫在阿步身边卧下,让阿步倚进厚实温暖的腹毛。
银山手中幻出一把锋利铁铲,找了个地方挖了个坑,对白玺道:“把你姐姐葬在这里吧。”
白玺怔怔抬头,抱着那半个尸身不愿松手。银山叹一声,道:“这乱世之中能入土为安已是不易了,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就别挑剔地势风水了。”
白玺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就用那件囚衣裹着白微,亲手将她放进坑里,借了银山的铲子,一下一下将她慢慢掩埋。浅坑为墓,囚衣为椁,尸身不全。虽然凄凉,也不过是白微悲惨一生的一笔淡漠收尾罢了。
白玺呆呆跪坐在凸起的土堆前,灵魂被抽空了一般。
忽然被惊醒,低头看了看自己。已被牛筋索捆了个结实。他魂游天外的时候,银山幻出最好用的捆绑利器将他手脚绑了起来。
白玺看了一眼银山:“我刺伤了她,任你们处置,不会跑的,你没必要这样。”
“有必要。”银山冷冷说,“把你捆起来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刺伤九蘅。”
他困惑地问:“还因为什么?”
银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说过,当初你在伐木场被砍头前,有过一个落地惊雷?”
白玺点头:“是的,其实那时已是秋季,打雷很不寻常。你问这个做什么?”
银山:“你仔细想一想,当时还有什么异常?比如说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白玺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银山直接问:“是什么?”
“那个雷电里好像裹了一头小兽,像个小狗的样子。”白玺说,“那时所有人都被电光耀得闭了眼,只有我看到了。那个发光的小兽直冲着我的脸扑过来,我瞬间就失去意识了,连头什么时候被砍掉的都不知道。等我从断头台旁的影子里站起来时,原来那个身体已身首异处。我那时神智其实不清醒,后来回想了起来,也觉得是个幻觉,哪会有什么发光野兽?”
银山点头:“你没有看错,是个发光小兽。你被砍头前唯有求生之念,所以它赋予了你不死之能。”
“它赋予我?”白玺愣愣重复。
银山问:“当时那个野兽身上的光是什么颜色的?”
“好像是紫色,还挺好看的。”
“紫色。紫色的话……”
“怎样?”白玺等着他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紫色的叫什么。”银山问什么颜色,纯粹是套用从前樊池问他时的句式而已啊。顿了一下说,“等他们回来你再问吧。说真的……”他冷冷的目光扫向白玺,“现在已经有六个了,你,是唯一招人讨厌的一个。”
说罢就转身走到高处,安慰阿步去了。留下白玺被捆得粽子一般坐在地上,想不明白那没头没脑的话,一脸茫然。
高处的银山轻声自语:“七片碎魄,找齐六片了。还剩下一片,也很快能找到了吧。我们相遇的过程这么顺利,是冥冥天意还是阴差阴错呢?”虽然嘴里说着顺利,压得低低的眉头下的目光里却含着疑虑。
天色眼看着不早了。银山回头望了一眼洞开的城门。城中还有百姓,却已没有兵力。包括青蚨。青蚨是随母蚨行动的,都追随着奕远去了。
一声哨啸掠过天空,银山放出了一支信号烟火。这是他们跟狭风关陆淮约好的信号,收到信号后陆淮回一个信号,然后派部分人过来接应。
郊野渐被黑暗吞没,仿佛有妖魔窥伺。银山久久没有等到狭风关的回信。难道那里出事了吗?
一直等到天黑透,没等来樊池和九蘅,也没等到狭风关的回应。几个人又冷又饿。银山想了一想,将捆着的白玺扔在猫背上,领着阿步,略施小技,带他们过了半结冰的护城河面攀上对岸。
进城关了城门,心里做着盘算,要先返回皇宫把阿步和这个白玺安置好,天亮后,须得先去往狭风关看看。
宫门大开。殿堂仍是一团团虫巢的样子,青蚨却都不见了。偌大的皇宫空荡荡的,似是一个人也没有了。宫中原还有些太监宫女的,之前他们被强迫留在宫中,每天都有被朱蛾食成白骨、被青蚨吸为干尸的危险,不知有恐惧。现在大概是发现青蚨离开,全都跑了。
银山他们回到了九蘅住过的永福宫。将白玺捆得松了些,却也不敢给他自由,不容他有寻死的机会——谁能想到死亡会是一种脱身方式呢?不由感慨白泽异能真是无奇不有。
不过白玺看上去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虽然没能杀了奕远,但这一场经历下来,报仇的意念如被水打湿,残烬将灭。一切都仿佛随着姐姐的入土被一起埋葬了。
一夜难安。
清晨时,银山跟阿步说九蘅和樊池到现在没回来,必是境况艰难,他要出去找他们。让阿步带招财看好白玺,别让他跑了。
白玺身可是身有白泽碎魄的人。
阿步虽不愿与他分开,却也懂得轻重缓急,抿着嘴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忽听到院中的招财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伴随着女子的惊呼:“走开,不要过来。”
几人均是一怔。这虫巢阴森的宫里还有人吗?银山忙出门去看,见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被招财堵在墙边,吓得脸色煞白。她怀中的孩子三岁左右,倒半点没有惧意,还好奇地伸手想去摸招财的嘴巴。
招财也没有恶意,其实是看到孩子想起了进宝,想跟他玩而已。
银山连忙喝退了招财,问道:“请问夫人来这里做什么?”
少妇惊魂稍定,道:“这位官差,我听跑出宫的宫女说,你们是从城外来的,赶走了宫里的青蚨和朱蛾。我着急跟各位打听件事,就进宫来了。”少妇的模样秀美端庄,说话语气不卑不亢。
银山是捕头,看人的目光尤其锐利。尽管少妇敢抱着幼子独闯皇宫很是异常,但她神态坦然,目光清澈,不像是叵测之人。
银山问:“您想打听什么?”
少妇道:“我想问问您此来有没有路过狭风关,可见过守关的参将陆淮?我是他的妻子。”
第157章 暗夜封喉的杀手
银山面对着陆夫人眉心的焦灼、眼中的担忧,略犹豫一下,道:“我们来时经过了狭风关,承蒙陆将军款待。”
她的眼睛亮起:“陆淮一切都好吗?”
“他很好。”银山说,“我们出发前,他还嘱托我们探望您和孩子,确认你们是否安好。”
陆夫人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把脸埋在孩子身上,痛哭失声。不知多少个心惊胆战、日夜煎熬,总算是等来了他尚安好的好消息。她极有教养和自控,很快就收住哭泣,擦净泪水,打心眼里笑出来,笑容若染露花颜:“多谢您,多谢您!”
银山惭愧道:“不敢。说来很对不住您。自打进京城没得半点空闲,一直都没来得及去找您,最后还得您亲自找过来。这半年多来,您带着孩子撑过来,必是很不容易。”
陆夫人浅浅一笑:“也没有什么。他在前方九死一生,我若连他的孩子都护不好,还怎么做陆夫人?”
银山真是打心眼里敬佩。可是又想到了那支没有得到回应的信号烟火。心中莫名忐忑。狭风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陆淮连信号都无法发出了?
沉吟一下,站起身道:“现在我们有人失踪,我要出去找找,夫人您……”
陆夫人听到这话,脸色严肃起来:“您去吧,我可以留下帮忙,给那个孩子做点饭什么的。”她说的是阿步。
“那多谢了。”银山又指了一下招财,“您不用害怕这只大猫,它最喜欢小孩子了。对了,我们还托付了一个婴儿给陆将军呢……说来话长,回来再聊。我先去了。”
如一阵风一样跑走了。
招财试试探探进了屋,小心地一步一步蹭近陆夫人,仍想着跟她手中孩子玩耍。陆夫人还是怕得很,一个劲地躲。阿步走过去,把招财牵出去关在了门外。巨兽把毛嘴巴拱在门缝,发出委屈的咕噜声。
陆夫人得了好消息,整个人都明朗了,眼梢嘴角隐不去的笑意。问阿步:“你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给你。”阿步点点头,朝她伸出两只手,表示要帮她抱孩子。
阿步看上去可比大猫安全多了,她放心地交过去:“小心他尿你身上哦。”
阿步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他可不知被进宝尿过多少遍了,习惯了。
陆夫人这才意识到阿步不会说话,看他的眼神里顿时满是怜惜。
银山骑了一匹快马,直奔狭风关。三个时辰后抵达关口,远远看到关旗未倒,隐约可见高处有士兵守望,军营一切正常。心中石头先落地了一半。
却听“刷”的一声,有利箭从上面射来!他大吃一惊,幻出盾牌挡下这一箭,高声道:“我是银山!陆将军的朋友!”
士兵高声怒骂:“什么朋友!打的便是你!”又是几箭射来,马儿中了箭,长嘶一声摔倒在地。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翻脸不认人了!银山又是迷惑又是恼怒,径直向岭上军营驻地冲去,凭着他的变幻防身武器的本事,硬是冒着箭雨冲到了士兵面前。
这帮士兵不肯罢休,以长矛围攻他!情况不明,银山不愿伤他们,只做防守,双方僵持久了,他体力难免不济,频频遇险,气得他大骂:“你们是怎么了!陆将军呢!让他出来见我!”
只见一个士兵面色悲戚,两眼含泪,怒道:“你还有脸提陆将军,就是你们的人杀害了陆将军!”
银山顿觉浑身冰冷:“你说什么?”一分心,长矛贴颈而过,堪堪擦出一道血痕,若不是避得及时,险些穿喉。
这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够了!”砰砰几下,几个军士从军帐中摔了出来。
战团分开暂时息战观望。却见帐帘掀开,走出一个人来,长身白袍,竟是樊池。他肃杀着脸色,目光在银山脸上停了一下,再扫向那些士兵,冷声道:“事态未明,不用脑分辩,就知道打!若是我害的陆淮,就凭你们能困得住我?银山怎么会自投罗网?还有……我们的人也害遇了,你们看不到吗!”
银山又是一愣,朝樊池问道:“我们的人遇害了?谁?”
樊池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眶泛着红,显然是不久前落过泪的。银山苍白着脸色问:“是……九蘅吗?”
樊池摇头:“不是她,我还没有找到她。”
“那是……”
樊池低下目光,不忍说出口。
银山不敢相信,猛地跑近军帐,呆呆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掀起了帘子。
帐中兽皮上搁着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一大一小。身量高大的那个如果是陆淮,那么那个小小的,小得可以抱在手中的……是谁?
银山怔怔朝前走了一步,就站住不敢走了。那是什么?那个小小的白色包裹是什么?白布上殷出的潮湿红色是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樊池,不敢相信。
樊池别过脸去。银山看到了这个一向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