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寄生-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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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的间隙躲过,飞身跃起,无意剑在黑兽背上划破一道长长的伤口。
而身经百战、作恶万年的乌泽岂是了得之物!初时突遭剧变的震怒使它暂乱阵脚,但很快就夺回上风。就算她隐着形,行动时略带起的微风也会被它察觉,如滚雷般的骇人话音从半空传来:“三界之中唯有白泽配与我一战,一个只占了六魄的凡人也敢在我面前嬉闹?!”
巨口一张,黑色火焰喷出,花海顿成火海!藏身其中的九蘅瞬间被这来自地狱般的魔火吞噬,幸好是白天有天光,烧死一个九蘅又生成新的九蘅,死死生生数次才从火海中挣扎出来,逃到樊池和黎存之所在的唯一一片无火的空地上,跌倒在地喘息不止。
樊池看着几步外的她,突然吐出一句:“黎存之……”
她眼中一闪,一句:“你好聪明”飚出唇角,人已跃起,剑锋直指黎存之。
她身中已有六片碎魄,最后一片在黎存之那里。只要杀了他,七片碎魄就会全部集合在她的身中。
七魄拼合,白泽归位。
那她呢?
她的凡人身躯大概承受不了完整的白泽之力,会粉身碎骨吧。
无所谓。她与樊池,来此之前都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就让白泽回来吧。乌泽说的对,只有白泽配与它一战。
背后是黑焰火海,黎存之躲无可躲,只能呆呆看着剑尖袭面而来。
像是黑色龙卷风当头罩下,黎存之瞬间被黑雾包裹!
是乌泽!
面对突变,九蘅的剑锋丝毫没有犹豫,呼啸着破雾而过。黑雾发出如来自地狱亡魂的嘶吼,直卷入燃烧的花丛中。
漫天飞舞的大红花瓣和黑色灰屑中,黑雾迅速向核心凝聚、消失,露出站在一片花骸中的黎存之。他的嘴角挂着阴邪的笑,暗红如业火的双目中透出狂怒。
那是乌泽的表情。乌泽寄宿到黎存之身上了。他的右肩裂开一道伤口,腥红的血和团团黑气正在从那里不断涌出。
黎存之的躯壳和乌泽本身都被九蘅刺伤了!已近力竭的九蘅以剑支地摇摇欲坠,瞥见敌方受伤,眼中一亮,斗志再起。
“你那具躯壳虽精致,你既不愿给就算了,那么……毁了它吧。”乌泽用黎存之的嗓音念出的语句低喑如刃,透过炽热的空气传入九蘅的耳中,“不自量力的凡人。该收场了。”
火场浓重的烟气上升又不散去,在半空合起,渐渐遮住了天光,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迅速暗下,如堕入深夜。
第207章 抢夺这一瞬先机
九蘅没有退却,竖着眉举起了无意剑:“谁怕谁!”
几步外忽然传来一声喑哑的呼唤:“九蘅,你不是它的对手!”
她偏了一下脸,借着无意剑的莹光看了一眼樊池,唇角钩出一个绝望的笑。她当然知道。折磨了上界神族万年的乌泽,岂是她一个只拥有残缺不全白泽之魄的凡人能战胜的?
“我当然知道了。”她笑了一笑,“我们不是有大招吗?”
在进入风声堡之前,他握着她的手,看住她的眼睛,说:“若是到了退无可退的绝境,尚有一招可走。”
“哪一招?”
“自尽。”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手指爱惜地抚过她的耳边散发。
她没有流露出丝毫惊怕,只问:“这一招是什么道理?”
“夺取白泽碎魄,必须亲手杀死原宿主。就算是乌泽夺了其他碎魄,只要有一魄不齐,它就不能真正拥有白泽灵力。你,切不可被它杀死。”
九蘅点了点头:“明白了。如果我自尽,我的灵慧兽就不会被它夺去。”
“那样它就不会被任何人夺去了。宿主自尽,灵慧即销散。”
“很好,这是无敌大招啊。”九蘅目光灼灼地说,“散了灵慧兽,乌泽的野心就永远不能实现了。”
他的目光柔软:“若是到了那一步,你的残念不许走。”
“好。不论是死了是活着,我都留在你身边好了。”
“要说到做到。”
“嗯。”
风声堡前,一番生离死别身后事,被他们聊得像是打完架去喝茶一般轻松。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料到,九蘅身上已有白玺的不死异能,她没有办法杀死自己。
乌泽却有办法。它既亲手杀了白玺,就知道要杀掉不死异能者,首先要创造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以及将九蘅的肉身烧成无法投影的灰烬。
泛滥风声堡的黑色邪火和浓烟恰恰能做到。它早就为这种突发状况做好了准备。
此时的局面,瞬息之后就是乌泽的大胜——乌泽以拥有一片白泽碎魄的黎存之的身躯,杀了身有六魄的她,就可夺去白泽六魄,完成白乌两泽的整合,拥有白泽那无可比拟的能力。
到那时候,它尽可上天入地,所向无敌。
看着浓烟渐渐蔽日,九蘅知道自尽之计已被乌泽算到,胜算微忽其微。
她也知道,乌泽这团焰球落下,已毒发垂危的樊池也躲不过去的。九蘅说:“等一会你的残念也不要乱跑,一定要找到我的。”
无意剑散发着莹莹蓝光,还有乌泽那腥红如兽的眼眸。黑暗愈重。九蘅抬头,看着浓烟即将弥合最后一道缝隙,她缓缓掉转无意剑锋,搁在自己颈间,拼着最后一搏,企图抢在乌泽之前杀掉自己、再在黑焰中化为灰烬。
就明目张胆地,跟乌泽抢一个极小的时间差。
上空浓烟在弥合前停下了。乌泽掌心合着焰球,那张黎存之的脸露出愤怒而困惑的神气。
显然,九蘅的这一招也让它迟疑了。万一她的想法得逞,她身中的六片碎魄就要随着肉身灰飞烟灭。她自尽、和被它杀死两者之间,乌泽没有把握能抢得一瞬先机,所以犹豫了。
九蘅不敢有丝毫懈怠。冰凉剑锋紧挨着颈侧皮肤,已割破一道浅痕,溢下细细血丝,她浑然不觉,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上空。
在短暂的对峙中,已十分昏暗的环境中突然绽出一团紫色光彩,从樊池的所在映过来。前方乌泽眼中也映照出了紫光,面露惊骇之色。
九蘅心中疑惑:那是什么?
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只见樊池左手朝她的方向举起,口唇翕动,好像在念一个某年某月某日的时辰。以他指上一枚镶着紫晶的铜戒为中心,爆出一团紫光漩涡正朝她旋转而来!
她想问樊池在搞什么花样?未及出口,前方焰团已如炽热雷霆扑面而来。乌泽意识到了什么,不等上空烟隙合并,已急忙出招。
九蘅也果断朝自己压下了剑锋!
世界突然寂静。绝对的黑暗。她整个人好像飘了起来,迅速地向着无边黑暗深处滑动,耳边却没有风声。
这就是死亡吗?一丝痛苦也没有感受到啊。不知是她先一步自刎了,还是乌泽先一步烧死了她?到底是输是赢啊?
现在,在思考的是她的残念吗?
她的右手张握了一下,空空如也。无意剑不在了。樊池说,无意剑是他的意念所化,人在剑在。
人亡剑消。
第208章 时光逆流的天裂
又或者她是输了,已经随着灵慧兽被吸进了黎存之的体内?
一念及此慌了起来,手脚呼啦着挣扎了几下。身边却没有任何东西供她攀附。她像是飞在夜空,又像沉入深海。
眼前忽然有了光亮。急忙睁大眼看去。那是一片片的光影,在身边疾掠而过,模模糊糊,明明暗暗。她在这些光影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樊池。阿步。银山。招财。进宝。白玺。还有她自己。
他们在笑谈,在战斗,一蹙一笑,一光一影,都是过往时光的投映。
她忙忙地伸手,企图抓住他们。可是这些影像似是虚幻的梦境碎片,穿指而过,摸不到,握不住。
她发疯一样想喊他们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实际上这是个无声的世界。
看着闪过的熟悉面容,她的眼泪涌出,飞洒的泪珠漂浮进无边无质的奇怪空间。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这个要把她撑到炸的疑问,在她忽然跌落在坚实的土地上时,恍然得解。
就像是人在梦魇中突然坠落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她猛地摔了下去,跌得浑得散架一般,半天才缓过气来。
她艰难地爬起,摸了摸摔得生疼的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有手有脚有实体——这分明是活着的感觉啊。怎么,她没死吗?没变成残念吗?这又是什么地方……
举目四望,只见四周是夜色笼罩下的一片树林,抬头看到一枚弯月,还有一座几乎触到月梢的高塔。
她认得这个地方。老家瑜州的听月寺,拂月塔。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
一个念头突然如白光照亮脑际。
时光逆流术。
在皇宫中时,樊池曾跟她坦诚了一个盘旋在心中许久的秘密。他说,瑜州城与鲛尸大战后的那个晚上,他陪她去寺畔泉中沐浴时,曾遇到了未来的她,要刺杀当时的“她自己”。
风声堡里,乌泽的邪火扑下之前,樊池用一枚不知哪来的扳指,启动了时光逆流术,再仔细回想当时他口中念出声的那个时辰,正是那时那刻。不,是此时此刻。启动禁术将“未来的她”送入“过去”的,竟是樊池自己。
不远处传来哗啦一阵水声,有话音隐隐传来:
——“你倒是回避一下啊……也不要走太远!”
——“我才不管,我到远处逛逛。”
穿越时间,听到了自己与樊池的对话声。这个时候,他们初遇不久,内心却已渐渐相契,一言一笑温馨自然。
然而现在,她与他隔了时光,隔了生死,隔了永远也不能重逢的距离。
她捂住嘴巴,堵住险些冲口而出的呜咽。
这究竟是怎样的轮回,怎样的玄机啊!
她扶着一棵树,深呼吸一下让情绪平定一下,脑子飞速旋转着。樊池说过,时光逆流术把人送往过去后,只能停留一炷香的时间。那时他想不到把她送回过去的会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未来的她为什么会刺杀过去的她。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时间有限,不容拖沓。她拿出一方黑帕——乌泽这个浑蛋,不但把她好看的红裙子变成黑的,连她原本洁白的手帕都不放过。把黑帕蒙在脸上。不能让那个自己看到脸,否则会死得很困惑吧。
抽出赤鱼,朝着泉水的方向悄然潜行。
那个在泉中洗澡的她让樊池走远些——记忆中也是如此,所以此时过去正可以刺杀落单的自己。
一炷香的时间而已,她没有机会找更好的解决办法,这是最好的捷径。
这里的“她”还没有被乌泽寄生,战斗经验尚且浅薄,绝不是“现在的她”的对手,杀掉“自己”轻而易举。
未来的自己杀过去的自己,等同于自杀,虽然会毁去灵慧兽,可是也断绝了乌泽利用她加害同伴的机会。
做了这件事后,历史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她想象不出。
反正,不会有她一路跟在樊池身边了,那些阳光风雨黑夜白昼,全都不会有她了。
过去的她、未来的她、现在的她,都消失吧。
借着树木遮掩,离泉水很近了。她面蒙黑帕,目光冷厉,绝不会手软。
第209章 听月寺旁的重逢
无路可走,还是动用了这个禁术。
让九蘅去杀死很久以前就身藏乌泽的她的,竟然真的是他吗?
他清楚得很,此时九蘅最痛恨的被利用为杀害同伴的凶器,如果把她送往过去,她第一想到的,必是杀死过去的自己,再不给乌泽机会。
虽然这一招的确是个有效的捷径,但是一旦成功,从瑜州城一路走去的路上,他的身边就不会再有九蘅,她的身影会从那长长的时光里抹去,所有的并肩作战、耳鬓厮磨、欢声笑语、点点滴滴,都会被抹去。
虽然他正在跌入死亡,但那是死也不愿发生的事。
他不怕死,死了还有过去,连过去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启用天裂的一刻,他抱着一线希望,念出了听月寺之夜的那个时辰。
他要把她送到那里去。因为那边的他会拦住她,把那句话再敲她一遍: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伤害你自己。
焰火将意识吞没入黑暗,他没有时间思考更多,只希望九蘅除了“杀掉过去的自己”的这个捷径,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最后一丝意识放开了手:九蘅,看你的了。
月下泉水之畔,突有劲风袭向黑巾蒙面的九蘅的背部!身经百战的她灵敏避过,挥动赤鱼与偷袭者过了几招,双双退开几步。
那人低声喝斥:“你是何人?所为何事?”
她看着一袭白衣的樊池,怔住了——明明记得当时樊池说要到远处转转的啊,怎么还在这里啊!
这个蜜蜂精是骗!她!的!啊!原来他一直守在泉边,根本没走远!骗子!
心中恼火吐槽,盘算着时间紧张,不能与他纠缠,虚晃一招就往泉水那边冲去,手臂却被樊池探手捉住。她反手脱开,几记进攻招呼过去,又怕真的伤了他,一把赤鱼挥得哧哧风起却只贴着他的身侧划过。
樊池立刻判断出来人无意伤他,索性欺身逼近想擒拿,对方有些慌,左掌朝他胸口推来,要触到时又猛地记起他心口有伤,忙忙地往回缩。
樊池觉察到了,低声喝道:“你如何知道我胸口有伤?你认识我。你到底是谁?”
九蘅冲不过他的防守,也无法跟他解释——此时那许许多多的事还没发生,暗如深渊的阴谋尚未展开,时间又紧迫,她怎么可能跟他说得清?只急得道:“你不要拦我,我必须杀了她,才能避免将来的祸事!时间有限,你快给我让开!”
樊池听到这话面露惊异,却也不能就这样容她去杀泉中九蘅,两人又纠扯了几下,九蘅突然感觉身后如有风起,强大的吸力将她向后扯去。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樊池看到了她身后出现的那个紫色漩涡:“时间逆流术!你果然是从时间那端而来!”探手,一把扯掉了她蒙面的黑帕,看到熟悉的脸,呆住了。
“你就是她。”他指了一下泉水的方向。“你是未来的她。未来的某天,你动用了时光逆流术吗?你来做什么?”目光扫过她手中的赤鱼,“来杀她?哦,不对,来杀你自己。你是穿越时光,来到你的过去,杀死自己?杀了她,未来的你不也就不存在了吗?为什么这么做?”
她身后的漩涡仿佛有巨大的吸力,她渐陷在漩涡之中,身形变得恍惚,开口说话发不出声音。她的脸上现出悲恸绝望的神情,朝他伸过手来。
樊池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你听着,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都不准再伤害你自己。否则的话,不管是现在的我,还是将来的我,都非打死你不可。”
又是这句话。她都听过一遍啦。
她忍不住含泪而笑。整个人再次卷入无尽虚空。无边无际的漂浮,片片时光影像忽远忽近地闪烁。
一滴泪珠脱离眼角,沉浮着不知洒向了何处。刺杀自己失败了啊。什么也没能改变啊。她的心如落深渊。接下来该回到她来的那个时间的风声堡了吧?回去之后,不可避免地被乌泽杀死,夺去六魄,乌泽最终获胜。
会是这样的吧。
她的思维如被抽空一般漂浮了不知多久,大概还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还在这条时光的河中漂着。她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那个把她送往过去的扳指,应该是随着樊池一起被乌泽邪火烧化了。时光逆流术施了一半被中断,她被困在时光的乱流里,回不去了。
她无声地笑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逃进时光的她带走了白泽六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