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冰肌-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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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不归答应得很爽快:“好。”
“说到岚姐……”玉无缺笑容淡下去许多,“我一直没问,不在的这段时日,他们如何了?”
凌霄凌岚还安好吗?外婆是不是成日伤怀?做了掌门的岳庭芳是不是更加记恨自己了,小妹如今又在何处奔波,她的义肢是否用的惯?
怀恩瑞溯守着千古城他自然是放心的,不过可怜了空知,师尊师兄前后脚丢下一切不管,最苦的莫过于他。
鹤不归冷眼一横:“你是想问,自己死了,是不是就天下太平了?”
玉无缺嚼着草根:“昂。”
“想得美。”鹤不归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拧着玉无缺的耳朵没好气道,“烂摊子丢给我,我还能放着不管吗?”
玉无缺憋着笑,哎哟哎哟叫得可怜:“我也不是不操心,之前不是不敢问你么,啊呀别拧了,师尊快给我说说,他们都好吗?”
鹤不归静了片刻,道:“都会好的。”
“你呢?”玉无缺勾勾他的下巴。
风铃叮当一响,里头藏着无限的希望,鹤不归笑道:“会好的。”
玉无缺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他只有一个念头,万事毕,他要带着心爱的人潇洒一生,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作者有话说:
一股快要完结的气息
第139章 不甘
“你说; 外头现在是什么年月了?”
这日突然狂风大作,几声闷雷之后,云徵观被浸泡在了淅淅沥沥的雨水之中; 水流顺着屋檐瓦片滴滴答答; 在廊前挂起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幕帘。
鹤不归原先是盘腿坐在廊下; 卷着裤腿,一边悠闲地烹茶,一边看潋滟水光,空濛新雨,也不知有了什么突发奇想,拽着两个粗陋斗篷就偏要去巡山; 一路淋着雨跑到山巅; 倒是畅畅快快地把自己淋透了; 玉无缺张牙舞爪地给他遮也没遮下多少; 索性陪着疯闹。
好不容易寻到一处遮雨的崖边,玉无缺忙着将篝火拢热,鹤不归用法术烘干了外袍抱在怀中; 百无聊赖地欣赏雨景; 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玉无缺在挑拣柴火,没听清他念叨什么,「啊」了一声。
“我问外头是什么年月了。”鹤不归道;“来到观里住了半月; 此前溯境中徘徊; 也不知道时间是如何计算的。”
“师尊在溯境中穿梭了三次,根据你第一次触碰这里的时空; 那三次满打满算是七日。”玉无缺道。
鹤不归想了想说:“第一次溯境我最多待了一个时辰; 第二次至少有两个月; 第三次是一日。可见里外空间时间不对等啊。”
玉无缺见他似有忧色,问道:“师尊是怕出去之后,已换了天地?”
“时空交叠该如何拿捏尺度,对我来说还是门新奇的术法。”鹤不归道,“情况不可控自然让我惴惴不安,万一出去已是百年后……”
凡人一生也就过去了,留下多少遗憾呢?
他想好好送别千古城的孤魂,就只是最后一段时间,不愿因为等待再让他们受一茬罪。
莫名的负罪和歉疚在心里烧起来,鹤不归又将衣服抱紧些,低头嗅了嗅,玉无缺的淡淡香味给他些许安慰。
“有我在,师尊大可放心。”玉无缺自信满满道,“自从学会魂术我便一直在琢磨,进来之后,更是顿悟了许多空间原理,不论你我在此间停留多久,外头我会压缩在半年之内。”
鹤不归回头看他,许许多多的后顾之忧和万一尽在不言中。
“没有万一。”玉无缺看懂了他的眼神,“我能办到。”
鹤不归轻轻笑了一声:“好。”
“笑什么?”玉无缺走到他身边,将湿发散开,一点点擦干净,“一会儿愁一会儿乐,跟个小孩儿似的。”
“依赖人的感觉很新鲜。”鹤不归坦率道,“我未必事事做得好,做得到,不过后背有了倚靠,便不那么心焦了。”
“稀奇。”玉无缺惊叹一声,“堂堂太微上仙,还有做不到的事?我不信。”
熟悉又久违的马屁逗得鹤不归笑出声,他用后脑勺顶着玉无缺肚子,淡然道:“没有太微上仙,区区城主,一个人撑不起偌大城池,怎么办?”
这不是服软,明明是撒娇,这还能怎么办?
玉无缺耐心地把鹤不归的头发挽上去盘好,摸摸脑袋:“靠我咯,你何须操心。”
细雨绵绵,浸润万物,一并连着浮躁的心绪都抚平,鹤不归整个人松了力道,朝后一仰,舒缓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抵住后背,给了他踏实的依靠。
自降生至今,他还是头一次觉得脚下踩实了,不再害怕谁将他丢下,不再忌讳伸出手去,心安自有归处。
……
又是半月过去,最近师徒俩出门的频率高了许多,不宅在家里做傀儡了,可见玉无缺的法子非但奏效,很快就能将人抓住。
夏之桃抓着一个东西,兴高采烈地找到璇玑长老,立马炫耀:“道长看看。”
“呀,一枚平安扣?”璇玑长老扫一眼便认出来,连连点头,“这个刻工,是小西亲手做的吧。”
夏之桃抓得紧紧的,捂在胸口处:“嗯,师父说是特意做给我的!”
“这倒难得。”璇玑长老道,“他很少送人亲手做的东西呢。”
夏之桃听过不少鹤不归的往事,自然知道收到他做的礼物有多稀罕。
不过他还是有些受宠若惊:“这好端端的,师父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玉公子都没有。”
“这还不好?”璇玑长老打趣道,“硬要说,你才是他正儿八经收的第一个徒弟,无缺都得靠边儿站,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何止是正儿八经的徒弟,夏之桃无父无母,在山野里差点被野兽咬死,是姬瑄救下的他,一直带在身边养大,教他读书和仙法。
姬瑄之于自己,就好比璇玑长老之于鹤不归,师父之外多了一层父亲的角色。
只是时过境迁,此人非彼人,夏之桃揣着报答之心默默守护,不想也不敢过分打扰今日的师父。
他原都做好了准备,把沉重的情谊藏着,助鹤不归顺利和心爱之人回到现世,也就报答了师父的养育之恩。
夏之桃这么说着,还是觉得很意外:“再相见,知道师父不记得我,我也就没想那么多,道长说过师父如今性子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即便他只把我当做萍水相逢之人,我也没有遗憾。”
这枚平安扣,填补了他等待千年的失落和怅然。
璇玑长老看了他片刻,拿过平安扣,小心地系在腰带上,边系边道:“小西这个人吧,想了多少未必说出口,但他一定会付诸行动,虽不记得和你的师徒之情。
不过之桃,我们几人如今能聚在这里都是你的功劳,他是念着你的,权且当做是师父对你的惦记,也未尝不可啊。”
夏之桃摇了摇头,嘴角带笑,泪光隐隐约约含在眼角。
璇玑长老道:“一旦找到凌斯和璎珞,我们就要将空间打开与外面相接,如若计划顺利,你便也能——”
“安息了。”见璇玑长老将后面的话咽下,夏之桃坦然补足,“我等这一天很久了,道长不必难过,想来师父是舍不得我的。”
“好孩子。”璇玑长老摸摸他的发旋,“若你我生在同一个时代,该多好啊。”
夏之桃轻轻眨了下眼,泪光闪烁:“和道长相伴数十载,算是从天道那儿偷来是时光,道长也是我的家人,之桃此生无憾。”
尖利的鸮声突然冲破晴空,二人愣了下,赶紧朝窗外看去。
夏之桃变了脸色:“凌斯出现了!”
“听到鸮音便是打开空间的信号。”璇玑长老重重捏了捏夏之桃的肩膀,“我们开始吧。”
……
玉无缺御剑凌空,飞速行进,他在识海中快速计算具体的地点,鹤不归半蹲在前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匆匆略过的事物,寻找凌斯的身影。
鸮声之后,各处都撕开了大大小小的口子,从高空看去委实壮观,好比一副精巧壮美的山河图卷被溅上了火星子,一点点从中心滚烫地烧开,而烧毁的大洞中又藏匿了另一重世界,里外打通只在一瞬。
玉无缺手印变幻:“有师祖护法,之桃能撑半个时辰,师尊,你我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将凌斯找到并成功置换,否则之桃精神枯竭,整个空间都会坍塌。”
“还有多远?”鹤不归捏紧了剑。
“前……”玉无缺倏然睁大眼睛,“就在脚下!”
鹤不归眸光犀利地投到某处,脚尖一点便跳了下去,远远丢过来一句话:“你抓住璎珞,必得留下活口。”
空间异动剧烈,凌斯自踏入便知晓中了圈套,正无头苍蝇一般抓着璎珞寻找逃遁的出口,不巧天边俯冲而来浓烈的仙气,他吓了一跳,为了引开最难缠的敌人,只好和璎珞分道扬镳,往最近的出口疯狂奔去。
宝剑插入地,寒冷的刀锋「嗡」地振动,封住了他的退路。
凌斯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他不甘地笑起来:“之前璎珞就说,有外头的人进来了,我还想到底谁有这样的本事,竟然真的是你,鹤不归……”
华光流转,幻化成型,鹤不归踱步而来,拔起地上的剑。
鹤不归:“我有一事不明,死到临头,还是想问一问你。”
“什么?”凌斯直起身子,稍稍往后挪了几寸,强装镇定道。
鹤不归冷冷道:“蛮荒人不顾一切侵略凡尘,为的是生存,这不难理解。应龙姐妹同他多年相伴,愿为这样的君主肝脑涂地,为的是信念,也属情理之中。可是凌斯,你是凡尘中人,亲眷子女,家世地位,样样不缺,你又是为何?”
“样样不缺?”凌斯抬起头,“你们这些为尊上者,坐享其成,理所应当的姿态,眼里当真是瞧不见下位者的疾苦。”
鹤不归不解地看着他。
“给下位者安排好了去处,我们走这条路,便是对的,不走这条路,或是有了别的念想,就降下千奇百怪的罪名。”凌斯愤然道,“谁给你们的资格?!”
鹤不归蹙起眉头:“原来如此。”
凌斯莫名其妙:“什么原来如此!”
“上位下位,原是你心中顽痈。”鹤不归道。
“你就承认吧,鹤不归,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凌斯指着他道,“你是这凡尘唯一的仙族,凡胎在你眼中,是否某一刻你也认同过,我们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蝼蚁?”
“短短一世,生老病痛,却有庞杂得催人心智的欲念,却也是上位者硬将人人都有的心性分出正邪,迫着大家去走什么劳什子大道,飞升成仙不过是个把戏,是个把戏啊!愚弄我等,耗尽一生心血,就为了能沾上一星半点上位者的荣光。”
“你不觉得好笑吗?不,你当然不觉得,因为你是他们的一员,已经默认这样的把戏是合理的。可是鹤不归,上位下位不仅是仙凡有别,是强者霸凌弱者,是式微臣服式强,是天生就存在的三六九等,天赋让人立在云端,也让人躺在谷底。”
“不公平。”
凌斯握着拳头,狠狠锤了下去:“我抛妻抛弃子,叛离正道,犯下屠杀重罪,并非是为了蚩尤君临天下后,允诺我的那一点好处。”
“只是作为蝼蚁,想试一试,我既能舍弃蝼蚁所看重的一切,能不能扣动上位者的良心。”凌斯发出癫狂的笑,“应龙操纵空间之术,就能把仙族从云端拉下来,他们下来了,蝼蚁就不再是蝼蚁,我不过是想试一试,平起平坐是什么滋味罢了。”
“蝼蚁就不配吗?我瞧不起你们的高高在上!我不服气你们有信手拈来支配他人生死高低的资格!”凌斯喊了起来,“什么狗屁的天赋仙法,狗屁大道!全赖这空间的界限,如今我也能自由出入了,我再也不会顺从由你们制定的规则!”
空间裂隙越积越多,在凌斯脚边撕开了一条口子,他慷慨激昂地一番陈词,到底也没做好赴死的准备,见到尚有一线生机,立时绷紧了神经。
鹤不归只感觉四面兽吼如潮水一样涌过来,地动山摇得像是踩在喷薄的赤金山上,但他并没有动作。
凌斯这段时间兴许是利用逃遁空间积攒了不少力量,霎时召出的妖兽数不胜数,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他只是想以此拖住鹤不归的脚步。
而鹤不归表面的杀意也不过是假象,见到凌斯奋不顾身地逃进裂隙口,鹤不归弯了弯嘴角,将信号发了出去。
鸮音再起,夏之桃满头大汗,和璇玑长老相视一笑,运法扭转了裂隙彼端的时空。
撞进裂隙口的凌斯头昏眼花,待他回过神,只见山路蜿蜒,深林寂静,路口竖着一块界碑石,上刻「无量山」。
第140章 回生
无人立即追上来; 凌斯便知道自己可能掉入了一早准备的陷阱,但他除了往前跑,根本不存在退路这么一说。
然而他怎么都没想到; 鹤不归竟然将他逼到了这里。
众所周知; 无量山的山道险在恶念无所遁形; 心魔生根发芽,与本体纠缠不清,心智不坚者会同山林化在一起。
即便有那么三两个能稳住心魔登上山顶的,在那等着他们的也只有神明诘问。
无量斋用一条山道,将那些都不值得放在台面上公开惩戒的渣滓默默处理了; 凌斯站在原地; 走也不是; 退也不是; 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是很有台面的那一个,值得无量斋公开处刑,但「不公平」来回在脑子里蹦跶。
一方面; 他觉得自己执着的信念很值得诸天神佛恼羞成怒; 一方面又想嘲笑自己,都到了这般田地,他还在为神佛制定铁律下的高低而沾沾自喜。
仿佛冥冥之中告诉他; 他再努力想要跳脱开某种规则; 亦或生来就形成的贵贱意识; 这件事到头来都无法改变。
越是如此,凌斯越是生出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执拗。
他做到了任何凡人都做不到的「放下」; 就为求个公平; 死又何所畏惧?
这些秃驴站在高处; 用所谓的「天赋」来睥睨世人,执掌杀伐,他不认!
污黑的泥土粘腻蠕动,攀上凌斯的脚,在他站定思索这段时间,污泥长出了手脚,长出了三颗头颅,三个人型交缠在一起彼此拉扯,以他为发力点,越来越重地将他缀得要跪下去。
“父亲,你不愿给世人一个解释,难道也不愿给我一个解释吗?”泥人殷切地睁开眼睛,目光并无锐利神色,只有难过和急切,“到底有何苦衷,不能对儿讲?”
说这话的,是温文尔雅,性子最像自己的凌霄,两年过去,他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他更无从得知,凌霄从始至终都没有在外人面前对自己的父亲有过半句怨怼之言,仅仅只是事发之后,他用尽全力护着母亲,扶持破落的御灵宗。
苦衷二字,让铁石心肠久了的罪人有了片刻的心软,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脸,却在即将要碰到的瞬间蜷起了手指。
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曲解他的意图,那也没什么所谓了,走上这条路,见识了别人所不得见的时与空,一并连着大道和性命都轻如鸿毛。
这点误解算得了什么呢?
凌斯收回手,忍住不往其他泥人身上看去。
它们还在脚下叨叨不绝。
“御灵宗就快要没了,夫君,你曾说过这是祖辈心血换就,怎的说抛下就抛下,家都不在了,我们孤儿寡母要如何过下去呢?”
“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你,父亲,认罪吧!”
“你认罪吧!爹,算是女儿求你,我第一次求你,认了罪,女儿陪你一起受过,回来吧。”
“爹爹,娘死前只想知道,此生你可曾爱过她?”
夫人的哭诉,凌岚的恳求,姜宁代姜雪梅所问的遗憾,几近要撬开凌斯所剩无几的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