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冰肌-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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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凡尘见一次真正的仙族,还是驮着帝君飞仙的鹤; 宗焕实在震撼。
大师惊愕万分; 手足无措; 干脆拾起犍槌一顿猛敲; 嘴里不住地「阿弥陀佛」,鹤不归还在天极宫收徒时便打定了倚官仗势的主意。
反正欺压的是无量斋僧人; 不怕他们说出去; 又可解玉无缺困局,两全其美。
但真碰到老熟人,把他吓得语无伦次; 鹤不归还是有点尴尬。
仙鹤抬起翅膀; 尾尖往木鱼上轻轻一盖:“宗焕; 这次只能逼你了。”
“小西哥哥别这样说。”大师停下动作,把犍槌放下;“贫僧已不是当初在街心不知所措的孩童; 晓得你是挑准了我来迫的; 因为信得过我。”
大师盯着锃亮华贵的羽毛看了半天,叹口气道:“但贫僧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
鹤不归一步不让:“玉无缺的事。”
宗焕双手合十:“他是仙族人门下弟子,无量斋没有资格插手,便将人还你,我必须知会斋中三位长老和两位知事,这是无量斋的规矩,这尾鹤翎还请上仙暂留斋中,以说清缘由。”
“好。”
“冀望山仙鹤一族从未现世,未免上仙身份暴露遭妖族觊觎,我不会挑明你的身份,至于说辞,无量斋自会给天下人交代,上仙不必担心。”
鹤不归听罢终于满意了,收了神通,盖在木鱼上的翅羽变成了素白的手,他亲自给宗焕奉茶。
“宗焕,我欠你一个人情。”
大师接过茶喝下,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少时见璇玑长老待小西哥哥十分亲厚,如今你也这般待自己的徒儿,我能明白。”
“并非如此。”鹤不归默了片刻,说了实话,“玉无缺和不死城的关系想必你们清楚,他体内藏着钥匙,我必须留在身边,确保他不出任何意外,恕我直言,哪怕是无量斋,不在我眼皮底下我也放心不下。”
宗焕叹气:“这就说回方才,贫僧有一言不得不劝告上仙。”
“你说。”
“玉公子心性纯良是好,可这样的人似白纸一张,任人描画,如今得幸在上仙坐下修行,我自然信得过上仙品性可教他学好,但人是否行差踏错,由己由心,由他经历的变故,将来谁也说不准。”
“他如今习得禁术,身怀门钥,身世又和不死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白了,无量斋重刑罚下,去他性命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鹤不归赞同道:“确实如此。”
宗焕大师道:“可上仙依旧迫我法外开恩,如此,便是将有可能发生的祸端,让天下苍生去担了,这个过失,将来不止无量斋要背下,上仙也难辞其咎。”
鹤不归淡淡道:“若有那么一天,我会在祸事将起前斩断祸根,至于我自己的罪责……心魔阵里的泥人,不是已经留下了么。”
宗焕大师喟叹一声:“阿弥陀佛。”
内堂门推开时,玉无缺两手捏着裤管都出了好几茬汗了。
他本认认真真跪在内堂门外等着鹤不归出来,身后僧人打坐念经,把他看得死紧,他又是上山请罪之人。
故而收起吊儿郎当的做派,也端出一副认真思过的模样,生怕给自家师尊丢人。
鹤不归进去和方丈到底商议什么他并不清楚,但多少可以猜到绝对和自己定罪有关,去之前送进去一尾鹤翎,玉无缺已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家师尊不可能屈尊降贵地求情,自然,无量斋也不吃求情这一套,那只能硬来,至于不动武只动嘴的硬来,玉无缺只能想到一处——
果然,在他还在想的时候便听见宗焕方丈突然念起「阿弥陀佛」,鹤唳破空划来,不止玉无缺愣了下,连心无旁骛念经的僧人都齐齐抬头望去。
鹤唳并不尖锐,也听不出攻击之意,虽然一嗓子有些突兀但听来是悦耳之音。
一瞬间的仙音缭绕,让众人眼前晃过瑶池妙舞,仙气缥缈的画面。
玉无缺怔了会儿便反应过来,他家师尊大抵是现真身,以此倒逼无量斋放人。
忍着十二万分的冲动进去看究竟,玉无缺原地跪着,心里五味杂陈,鹤不归为了护他做到这个地步,算是把能危急身家性命的关键信息透露给了第三个人知道,一旦公开,后果不堪设想。
联想白应迟当初威胁他不许下山,也要死守鹤不归身体病弱情况,他自然明白,人人渴望长生,世人觊觎仙物。
如若鹤不归仙命仙体都完备,游戏人间也无所畏惧,可他仙体有缺陷,这是最让人担心的。
所以门方一打开,眼见鹤不归长袍一角,玉无缺就抢先一步跑过去,抓着人就问:“师尊无事吧?”
鹤不归差点和他撞个满怀,推开他的手才道:“和大师叙旧,能有何事?”
“玉施主。”宗焕方丈低声唤他,“贫僧还有些话要交代于你,请入内一谈。”
玉无缺看了眼鹤不归,鹤不归反手一背,往外走去:“去吧,对方丈客气些,谈完咱们下山。”
宗焕方丈没有透露和鹤不归的任何谈话内容,只是面对面宣布他无罪释放而已,相比在外界多年来自成一统的威严名声,各家道门对无量斋的敬畏,玄戒门和啸月楼捉人归案时不可一世的口气,面前的大师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把这些都揭过了。
宗焕道:“无量斋从不包庇轻纵罪人,玉施主能免刑罚,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师尊,可无量斋信得过太微上仙,却不能轻信于玉施主。”
玉无缺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揭过。
他恭恭敬敬地拜了拜:“方丈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宗焕轻轻一笑:“不难,立誓而已,随我来。”
……
“师尊!”
半柱香后,玉无缺一路轻快地小跑,终于在下山路口寻到赏梅的鹤不归。
寒冬梅花盛开,点点殷红,让傲立其间的仙尊又清冷了几分,鹤不归回过头来:“跑慢些,别总莽莽撞撞往人身上扑。”
“嘿嘿。”玉无缺伸手就折下梅花,“师尊喜欢,摘下便是,这么勾着头看脖颈酸得很。”
鹤不归手僵了僵:“喂,这梅花——”
“玉施主!你怎可随意攀折无量斋的金罡梅!”
“快住手!那可是斋寺圣物!”
扫雪的僧侣提着扫帚就追来,玉无缺吐了吐舌头:“怎么办?”
“跑啊。”鹤不归提上一口气,抓着玉无缺就往山下溜,溜到身后听不见脚步声两个人才狼狈站定,又到了那块入魔的大石头跟前,鹤不归毫不忌讳一屁股坐下歇息。
鹤不归勾勾指头:“把脸伸过来。”
“不是吧,这都要打?”说归说,玉无缺还是听话地将一侧脸递过去,“徒儿不是看你喜欢那梅花才摘的么,打人不兴打脸的,师尊就算要打也轻些,毁容了可不好看。”
“嗙——”
不过一个爆栗,用了十足十的力,弹得他泪花都蹦出来。
鹤不归揶揄道:“你还知道要好看。”
玉无缺揉揉脑门:“做你徒儿,不能不好看吧。”
鹤不归道:“怎么讲?”
玉无缺道:“师尊顶好看,徒儿自然不能差,唉唉我不是拍马屁,你莫瞪我,我意思是说,做偃师首先得审美独到,品味高端,哎师尊等等我!”
鹤不归大步向前,玉无缺追在屁股后头絮叨,吵吵闹闹终于下了山,而一路尾随的泥人多了两位,虽没再缀上来,却在落地生根时于树皮上印下了主人的名字。
六棵印着鹤,一颗印着玉,它们立在一起,成了一片紧密又亲近的心魔根。
过了无量山的碑界,玉无缺把马车牵过来,鹤不归回望深林时才问了一句:“宗焕跟你说什么了?”
玉无缺道:“方丈说我无罪,无量斋不再追究,只是要我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师尊也答应了的事。”玉无缺笑了笑,掀开车帘,把鹤不归请进去,“没什么大事,师尊坐稳,我要赶马了。”
宗焕方丈跟玉无缺说了心魔阵的由来。
心魔已生,会生根立在无量山上,鹤不归以此作为筹码交于无量斋手中,以保玉无缺将来不会行差踏错,否则可用心魔拿捏个人生死,以作失责之罚。
玉无缺一点即通,明白方丈为何提起这事,便依样画葫芦,以自己的心魔立下毒誓——
今日豁免,若来日横生变故,不论是不是玉无缺主动叛变,只要是他之过,他粉身碎骨以偿还鹤不归和无量斋庇佑之恩,也以此向天下苍生谢罪。
玉无缺叩头三拜:“毒誓已立,望方丈重诺,莫向他人提及,莫祸及我师尊。”
方丈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玉无缺才如释重负地离开内堂,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点想不明白,从那跑出去生根的心魔长得和鹤不归一模一样,却不是发火打人的鹤不归,亦不是血衣满身护在身前的鹤不归。
是病病歪歪爱耍小孩子脾气,这不吃那不吃嫌东嫌西发闷火的鹤不归,这样的他外人几乎见识不到,玉无缺歪打正着见了几次,却印在了心里。
他百思不得其解,赶着马东想一下西想一下,一只灵雀从他耳边划过,站在肩上「吱吱」。
“师尊,是宫主的信。”
“拿进来。”
隔了会儿,玉无缺才问:“出了何事?”
“师兄说,凌斯现身东海之滨,两派人马蜂拥而至,引发夺人混战,结果水妖大军在海边埋伏,杀了个措手不及,将人成功劫走,还杀了不少修士,这厢把狱释宗和天极宫两派都得罪了,更是挑起了人族妖族的嫌隙。”
玉无缺惊道:“人族妖族千年来相安无事,怎么突然起了龃龉?”
“显然有人刻意挑拨。”
“那咱们下一程去哪儿?还是回天极宫么?”
“嗯。”鹤不归的声音从车厢里懒懒传来,“人族和妖族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更大的危机,擒贼擒王,我们要直捣黄龙,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两个月后借助洋流直入东海,便可一探神女老巢,将她目的查清。
玉无缺来了精神:“是!”
大雪又断断续续落下许多,天黑以后,玉无缺将马车赶到驿站停下:“师尊,要不今夜就在驿站歇息,这离淮州城挺近,还算热闹。”
车厢里温暖如春,鹤不归下了车,塞给玉无缺一个手炉,又给他披上大氅,酒肆茶馆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对联也贴了起来,鹤不归才意识道:“后天就是除夕了,我们赶不及回山,买些年货回去给你外婆吧。”
少回家过一次年也不打紧,玉无缺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都听师尊的,不过明日得给外婆寄封书信,回不去了,长寿面改日再吃。”
“明日为何要吃长寿面。”
玉无缺眨眨眼:“徒儿明日满十七。”
鹤不归愣了一下。
玉无缺出生年月不明,只知道生于大雪纷飞的冬日,离年节很近,想来是挑个好记又不是年节的日子,就算作生辰。
自己过生辰时,璇玑长老弄出的动静比过大年还热闹,收了徒弟,总不能委屈他连顿热乎面都吃不上。
鹤不归想了想又钻回马车:“进城吧,找一家上好的客栈歇息。”
玉无缺意外:“宫主不是让我们速归,进城绕路,又得耽搁了。”
“无妨。”鹤不归道,“不急这一两日的,明日城里转转,给你过完生辰再走。”
作者有话说:
初稿,修了再替换,基本没什么大变动
第38章 生辰
是夜; 马车徐徐迈进淮州城门。
师徒二人挑了家最好的客栈住下。
玉无缺接过空知侍傀的工作,忙前忙后,招呼着小二送热水; 又热了些夜宵送进师尊房中。
鹤不归找东西没找到; 满屋子翻得乱七八糟:“乾坤袋呢?”
玉无缺跟在屁股后面收拾:“我房里啊。”
鹤不归:“拿来。”
玉无缺替他把外袍脱下:“都几点了; 师尊早些睡。”
鹤不归抱着手炉,坐在椅子上道:“有本书就剩个尾巴,我看完才睡,拿来。”
玉无缺不动,鹤不归无语,僵持了会儿他先软了态度; 竖起食指保证道:“为师就看一炷香。”
玉无缺盯着那根细长的指头差点笑出来; 只好回房把袋子都扛了过来; 又多抬了几盘茶点; 苦口婆心地交代:“就一炷香,师尊莫诳我,到点儿了我看你窗户熄没熄灯; 伤风丸吃了么?”
“吃了吃了; 你赶紧走。”鹤不归嫌他啰嗦,指指门,“这几日赶路辛苦了; 明天多睡会儿。”
门轻轻掩上; 鹤不归仔细听了会儿动静; 确定隔壁屋也关上门,他特地点了一炷香烧着; 这才慢条斯理地宽衣沐浴。
雪天冻得手指不灵活; 做出来的东西就不精细; 鹤不归窝在木桶里把手泡得红通通的才起来擦水,湿了的头发随意一束,挽起袖子,他坐到桌前将工具一一摆出来,开始冥思苦想。
他才不看什么书呢,臭小子过生辰,自己既然知道了,当然得送个像样的礼物,以犒劳这段时间某些人过度的嘘寒问暖。
可是送他什么好呢?
天下奇珍,鹤不归一双巧手都会做,但只有一夜的时间,大宝剑是锻不了了,厉害的法器也必须有浮空殿的熔炉才能炼,修行可用的物事无法做,那只能做些贴身穿戴的。
鹤不归手杵香腮,继续琢磨。
贴身穿戴的,衣裳、鞋履、锦囊、手帕、头绳、玉佩,这些物件做来简单,可未免有些儿女情长,他身为师尊,送这些合适吗?自己吃穿用度倒是从小由璇玑长老亲自做来,可璇玑长老就像自己的父亲,送什么都不奇怪,轮到自己去送,鹤不归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况且他一个大男人,半夜偷鸡摸狗地穿针引线,让玉无缺知道了岂不是要闹笑话。
那便只剩头冠了。
玉无缺家世清贫,观夏又不是个讲究的人,他头上那顶素银冠戴来戴去从来不见换新的,做顶新的头冠给他正好。
男儿十五束发,二十及冠,也是可以行束发礼的,师尊送这个恰到好处。
等想好做什么,一炷香时间已经过去了。
鹤不归起了一层隔音结界,将房中灯火尽数熄灭,就这么黑灯瞎火地坐着等,过了会儿,隔壁果然开了门,人影偷偷摸摸挪近门前,见灯火熄了,又偷偷摸摸地摸回隔壁,鹤不归无奈地笑了笑,掏出夜明珠摆上,正经开始做东西。
又是雕又是刻,还得用不太顺手的打磨机打磨,捣鼓了三个时辰,眼看天就要亮了,东西才做到满意。
鹤不归打着哈欠一头栽倒床榻时,隔壁也正开了门。
玉无缺梳洗完毕,清清爽爽地练剑去了。
他一夜没睡着,实在是没想过鹤不归会因为自己的生辰选择在淮州城耽搁两日,喜出望外之余,又怕这年节到来,就他们孤零零两个人,师尊过得不舒坦。
所以练了两个时辰的剑,玉无缺见师尊尚未起床,索性一头钻进热闹的街市买吃的去了。
万幸还有一天才是除夕,百姓上街购置年货,到处熙熙攘攘,玉无缺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阵,打听了几处有名的小食,一一买好提溜着回去给他家师尊尝鲜。
日上三竿,鹤不归才醒过来。
二人一起用午膳,吃了多久玉无缺就说了多久,一早上的见闻都说尽了,然后眼巴巴地问:“师尊,下午咱俩出去走走呗,外头顶热闹。”
“不去,人多挤得头疼。”鹤不归优雅地擦嘴,掏出钱袋丢过去,“买年货的钱,拿着。”
钱袋里有一百金玉,足足购买十间豪华客栈,玉无缺咋舌:“要不了这么多。”
“给师兄师姐也买些,还有你外婆外公,你玩得好的弟子。”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