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冰肌-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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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无缺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是替他们难过。”
每个人都活得那么用力,也活得那么不容易,芸芸众生千千万,这零星几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他在魂境中和大家连成了一体,对任何细微的情绪感同身受。
他们死了就像是自己死了,他们失去了就是自己失去了。
他们哀莫大于心死,让玉无缺手足无措,心痛难当。
众生皆苦,而我无能为力。
“之前我确实想过这件事的对错,也犹豫该不该做。”玉无缺喟叹一声,“师尊,见了疾苦,我只想救他们。”
“嗯。”
“哪怕魂术犯大忌,往后再遇我还是会如此,就算别人说我错了,我也不后悔。”
鹤不归没有吭声,玉无缺又喃喃道:“徒儿不会后悔,师尊莫怪,你莫怪。”
玉无缺随手往墙角一捞,拿过来一坛咸菜,他歪头冲首级堆某个方向苦笑道:“莹莹,我一会儿就给你放在雪里,等你醒了给爹爹吃,再等一日,好吗?”
鹤不归听不见魂魄说话,大抵能猜到,这许是哪个魂灵生前戛然而止的心愿吧,玉无缺懵然抱着腌菜坛子不再动了,泪砸在坛子上,排山倒海的难过并没有那么解脱出来。
臭小子要一夜长大了,鹤不归却体会不到欣慰,只有心疼。
他屈指笨拙地伸过去,想把眼泪擦掉,却被人揪住手指,玉无缺吸着鼻子很难堪:“师尊别看我,太丢人了,我马上就好,长这么大还没哭过鼻子,你别惹我哭。”
“你哭过,很吵。”鹤不归把他的手拍开,捻着衣袖替他擦脸,“小时候我去接你,你哭得隔壁帐篷都快塌了。”
玉无缺又哭又笑,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师尊你怎么还有心情打趣我。
还是不是人啊!
热泪滚烫,少年伤心难抑不过一颗慈悲心太软,鹤不归又把人抱紧一些,于今夜第二次亲昵地唤他「无缺」。
人总是这样,独自悲伤默默流完泪也就罢了,不能有人劝,一劝一体贴那泪越发绷不住,其实难过的感觉已经随着术法撤去淡了很多,往生的苦自有办法续上,玉无缺只是需要一个出口,将倒灌给自己的情绪发泄出去。
鬼使神差的,鹤不归伸手触上潮湿的脸颊,二人皆是一僵,不过短暂的怔愣后,师尊硬着头皮按了按湿润的眼角,他很少这般低声温柔地下命令:“不许再哭了,听话。”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
一夜之间塞给他上百人无数次轮回的往生故事,要他哭一场消化干净,这是真·揠苗助长。
身心一齐长大就可以放肆追爱了。
好像被我逐渐写成正剧了,据说小透明作者写正剧就是蹲在冰窖里写,我已经冻麻了哈哈哈求评论求收藏——
第50章 凶星
烛火从深夜亮到晨曦初现。
死寂持续了一月; 村落里终于飘起了第一股真正的炊烟。
早膳是怀恩做的,他知道鹤不归的屋子灯一夜未熄,一早就使了瑞溯出海打渔; 做了一桌香喷喷的早膳叫空知去抬。
空知看着差不多的时辰将早膳送进屋里时; 鹤不归还是他出去时的模样; 埋头案前,不知疲倦,主人做了一夜器物,到现在都不肯歇息。
屋里彻底没有下脚的地方了,但凡有空处不是放着机括就是轴承,还有上过漆料将将晾干的卯榫。
无数炭盆上蒸着东西; 瓶瓶罐罐连着管子; 咕噜噜冒着泡; 实话讲; 比起炼制白澒时硫磺的刺鼻气味,蒸烤油料和漆水的味道更呛人,不过鹤不归闻惯了; 只叫点了安息香; 就放在床头边上。
空知小心避开,好不容易才在桌角找了个地方把粥放下:“主人歇歇吧,用了早膳再做; 这是怀恩亲手做的鱼片粥。”
“唔; 先放着。”鹤不归眼睛都没挪开; 听见是怀恩所做,他瞥了一眼道;“岛民如何?”
空知道:“情况还不错; 正在恢复。”
鹤不归这次出门带的傀儡不多; 好在机械简单的任务低阶傀儡还能做,这些傀儡用了一整夜缝补尸身,由汤怀恩和瑞溯认领,分别搬进各自家中放好,连屋子都替他们打扫过。
清醒的活死人并不能全然适应当下的状况,空知抬早膳的时候听汤怀恩说起,瑞溯已经带着大家去空旷海滩开小会了。
一来经历一场浩劫,死而复生对任何人都是巨大冲击,瑞溯必须出面安抚。
二来他们即刻要封岛出海,岛上的事不可能全部丢给傀儡去做,总得有人提前安排,有序地配合。
枯木逢春尚需一季,生机藏在流失的时间里。
一个覆灭的死岛要活过来没那么快,好在它已经在恢复了。
空知夸道:“瑞溯此人很有领导才干,在岛民中也颇有威望,有他安排人手安抚人心,主人可以放心了。”
鹤不归也难得舒了口气:“蛮陵岛交给他,确实可以放心。”
“既然放心,那主人不妨歇歇。”空知把碗往前推了推,学着某人催道,“这都温了三次了,再放只能倒掉。”
“你这口气打哪学来的?”鹤不归轻哼一声,“催个没完,没见我手里有活啊。”
鹤不归最恼做事的时候有人打岔,空知不是不晓得他脾气,实在是瞧他脸色煞白,明显透支了体力还要硬撑着,才使了一招借驴下坡催促的。
“我知错了,主人恕罪,只是以无缺公子现在的权限,他的话我也得听。”空知学了一股子贼精,横空甩锅,“这些是他叮嘱我的事,要照顾好主人,做不好还要克扣我保养用的机油。”
鹤不归:“臭小子,反了天了。”
空知捧哏:“可不是!”
鹤不归无语得很:“你也是。”
空知怂眉耷脸,垂下头去:“主人就用一些吧。”
这招管用,空知见过,某人哄饭时撒娇耍赖一齐招呼上去,鹤不归会在一刻之内败下阵来,果不其然,鹤不归无奈放下小刀,端过粥自己吃了。
吃了两勺,还不忘叮嘱空知:“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记得给他留一碗。”
“留着呢。”空知看了眼近旁的小床,玉无缺眉目紧闭,抱着鹤不归的衣袍以一个奇怪扭曲的姿势蒙头大睡,他道,“无缺公子是累着了,竟睡到这个时辰,平日做完早课,连主人的早膳都做好了。”
玉无缺不止是累着了,他昨夜耗光了灵力,神魂也极度不稳,迷糊间窝在师尊怀里大哭一场,等情绪稳定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丢人的事时,他倒头就装死,结果还真在鹤不归怀里睡着了。
鹤不归把他抱回房安顿下,这家伙似是做了很多噩梦,翻来覆去睡不踏实,攥着鹤不归一截衣袖就是不松开,想起幼时模样,鹤不归心一软索性在床边坐着陪了大半个时辰,直到空知替人洗漱完毕,实在耽搁不起时间了,鹤不归才无奈脱下衣袍塞过去,又回到桌前伏案。
安息香原是熏来给他安眠的,但比起这个,小刀刮擦木头的刷刷声,熬煮特殊漆料的木调香似乎比安息香更能抚慰神魂,玉无缺就在他最为熟悉的声响和气味里沉沉睡去了。
睡得踏实,鹤不归睁着眼睛陪了一夜,手上的活没停过。
直到天光大亮。
鹤不归问道:“药熬好了吗?”
空知答:“主人吩咐给公子喂一记固本精元的汤药,都已熬好了,还有补气血的汤药,温在炉上。”
“补气血?”鹤不归抬起头问,“给我的?”
空知:“是,早前公子就吩咐过,但凡发现主人熬夜,第二日必须熬药给主人服用。”
鹤不归:“……”
尽操些没用的闲心。
空知:“我把药端来?”
“不必,我要出门了,出门再喝。”鹤不归拿起乾坤袋,蹲在地上挑拣着器物,问道,“悬岛工事进度如何?”
空知蹲下边收拾边汇报:“悬臂安装好大体就完成了,不过悬浮切割还需要五日,水上好说,水下作业没那么容易,这次主人带的高阶傀儡大半都派去水下了。”
玉无缺曾夸说,普天之下能干出悬岛之事的唯有鹤不归,这话没错。
他们居住的浮空殿就是第一座被偃甲托浮的空中岛屿,如法炮制悬浮蛮陵岛却没那么容易。
虽然这岛的面积比浮空山小多了,但它是由水下巨大山丘顶起来的,鹤不归想要整个拔起,就得先切开。
傀儡大兴土木一整夜,在岛上搭建了绑缚机关,同时深入水下进行切割,工程量不小,预计五日后全岛才能脱离海面。
鹤不归拿起一个椭圆小盒,在手中颠了颠:“走吧,比翼的灵核我改好了,给它安上。”
空知抿唇:“往后比翼就跟着蛮陵岛共生了。”
“嗯。”鹤不归斜眼看他,瞧出些活人才有的情绪,有些意外,“你这是舍不得么?”
空知不明就里:“比翼是主人心爱之物,放于蛮陵岛是为了救苦救难,主人不舍也得舍,空知也一样,只是改动过的灵核有三个,一个比翼,另外两个是给谁?”
“不给谁。”
“主人在担心什么。”
鹤不归叹了一口气,自己的预感十分不好是一回事,说丧气话败兴是另一回事,他道:“希望给不出去,有备无患吧,你随我来,布好阵再来叫这小子起床。”
他自觉去院中将药喝了,便带着傀儡去海边起阵,阵石昨夜就用鲜血浸过,既然比翼得留下,阵眼落在比翼灵核上正好。
刀子一样的海风沐于朝阳,气势弱了几分,可蛮陵岛在缓慢恢复的生机并没有让鹤不归轻松多少。
随着阵法运转,整个岛屿「嗡」地一声,灵压朝四面铺开,地面也随之震颤,嗡鸣过后一切恢复平静,不过若有人在远海看过来,便能发现此处有奇景——
仿佛只是幻觉,前一刻白雪皑皑吹沙浪打炊烟袅袅,后一刻海面空无一物,干脆得连波纹涟漪都没有半分惊扰,岛屿凭空消失了。
鹤不归调息片刻后睁开眼,盯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发愁,而后还是放出了一只灵雀。
空知把他扶起来:“主人不是不打算告诉宫主么?”
“活死人岛不能说,但是神女搜集尸身必有用途,还是得让师兄提防。”鹤不归道,“也许所谓的「抓壮丁」并不只是指活人,玉无缺能用魂术控制,那神女同样做得到。”
空知:“咱们隐蔽行踪,灵雀也寻不到此处,中原如今什么状况一无所知,若神女不止蛊惑水妖反扑,还滥杀无辜利用尸体作恶,这次的危机小不了。”
“擒贼擒王。”鹤不归沉声道,“必须抓到神女。”
空知:“瑞溯说洋流十日后抵达,咱们要先去探看驼铃和寂波的情况,如若一切无恙倒还来得及,就怕有事耽搁了,不过燮淼行踪暴露,活捉他也是一条法子。”
“神女的大祭司。”鹤不归冷笑一声,“知道的内情可不少,此人也不能放过。”
“但求驼铃岛和寂波岛能逃过一劫。”
空知抱手,学着主人望向海面诚心祝祷:“咱们此行能顺利平安。”
“怕是难了。”
鹤不归闭上眼嗅了嗅海风的气味,将不好的预感强行压下去。
“去叫他起床,出发驼铃岛。”
……
同一时间。
天极宫,玄徵殿;
开阳长老倏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蓍草和龟甲。
一旁的弟子神色紧张:“师尊,是不是我们弄错了?”
“是啊,那附近在深海之中,根本没有人烟。”
“怎么会现大凶之卦。”
大凶之卦也就算了,卦象指向死门,又去往生门,骤然变幻出无数卦象,有血光之灾,有物腐生虫,有气象一新,教人看不明白。
最后落点还是凶卦。
着实诡异。
开阳长老收拢蓍草和龟甲,再次抛出去:“再算。”
弟子不敢多言,纷纷照做,术修院占卜算卦最是拿手,但今日卦象互相冲突,生死难料,实在是没有见过。
然而起了三次卦,最终卦象还是如此,过程一如既往地诡异飘忽,落点都是大凶。
开阳长老没敢耽搁,拿着卦象去了灵枢宫。
“西北方?”白应迟听罢脸色暗了暗,“并非没有人烟,流放海岛就在那附近。”
也是鹤不归去的地方,若非久久收不到书信,白应迟也不会用这个法子测算师弟的平安。
可算来个大凶,让他坐立难安起来。
那边出了何事?
开阳长老道:“此卦虽然极凶,但指向生死门中间,并非绝路。宫主,不知太微上仙可有书信传来?”
白应迟摇摇头:“最后一封是在碎月群岛,我只知道他往北面去了。”
正说着,侍从急报:“秉宫主,东海水妖大举进犯,屠村烧镇,临海百姓已提前撤离,我们部署的人马已和他们交战数日,死伤惨重。”
开阳长老一拍桌子站起来:“派去的都是精锐人手,水妖那点修为,怎会死伤惨重?!”
侍从:“长老容禀,此次水妖有备而来,不止人马众多,还有大量妖兽听其差遣,深海妖邪修为高深,残暴非常,修士们难以抵挡。”
不止东海,南边海湾,西部碎月群岛,都有水妖集结的大军陆续登陆进犯,中原大陆就像一张着火的金纸,四面烧将起来,若不尽快扑面,便是燎原之势,迟早烧进中原腹地。
之前便有零星战报传来,其实白应迟并不意外,且鹤不归从碎月群岛传来书信已现端倪,一早就让白应迟提前做准备,天极宫此番并非两眼一抹黑,早早部署过精密计划,应对大战来临。
白应迟沉稳安排:“联络玄门百家,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进行支援,去请太清上仙过来,此次天极宫的安危,就交给剑修院了。”
开阳长老蹙眉:“宫主要去前线?”
白应迟没有否认:“狱释宗不得不防,小妹看着我放心,只是师弟……若事情没那么着急,我本想去寻他。”
奈何天下不安,哪怕他再牵挂鹤不归,身为天极宫宫主,也不可能推诿重责放手不管。
他必须留下来稳住大局。
“罢了,师弟也不小了,该放手让他去做的。没事没事,他答应过我会顾好自己。”
白应迟自我安慰了半天,听得开阳长老在旁一言难尽。
犹豫半晌,他还是开了口:“宫主叫我起卦测算西北方向的平安,我顺便也留意着太微上仙的星象,有件事不敢再瞒了。”
白应迟抬眼:“怎么了?师弟是不是不好?”
“宫主莫急,星象无碍,太微上仙人是好好的,只是——”开阳长老如实道,“只是他的星宿突现异象,宫主可记得天枢长老曾说过,太微上仙的星宿上隐隐有道锁链,是天谴的征兆。”
天枢长老——前任天极宫宫主,太清、太白两位上仙的师尊,当年便是他接回的鹤不归,接来之后查了许多年鹤不归长不大的原因,始终没有查出来,后来只好专心为其续筋骨活血脉,由璇玑长老亲自操刀,改动了鹤不归的肉身,才让他得以获得类似正常人的体格修行。
虽然鹤不归命格和躯体都很特殊,也细究不出因由,但天枢长老发现了他星宿上有一条锁链。
光芒黯淡,束缚住了整颗星星,当时看着并未有任何影响,但天枢长老说过,这条锁链只有遭受天谴之人才会有,而鹤不归星宿上这一条是与生俱来的。
当时大家猜测,兴许是因为这个,他才总是长不大,身子也格外弱些。
而改制的新肉身并不影响修炼,且此子天分极高,修为日益精进,除了结不了金丹,灵力受身体所限只能日积夜养之外,似乎并不受那根天谴锁链影响。
以至于他生来遭天谴束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