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有娇气-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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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恋是种病!但白越显然已经无药可治了。
第3章 白鹭城往事
山间小道虽然崎岖难行,却比走大道省时许多。
大约快到黄昏之际,我和白越终于抵达了白鹭城。且由于我二人的容貌都极为出色,排队进城的时候,还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直到快临近城门口接受检查的时候,许多百姓依旧时不时地看着我们,纷纷窃窃私语。因为我很早就知道自己生得极美,所以此时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和各种指指点点,也只当他们是在感慨我的美貌,未作他想。
只是接受路检的时候,人人手中似乎都拿着路引,我觉得自己两手空空地过去委实太过异样,便问白越道:“必须要那个东西才能进城吗?”
白越道:“这是自然。要没有这些东西,谁知道你是什么地方的人,从哪里来,准备到何处去。”
想着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我不敢胡乱捏造,便笑容真诚地向白越伸出了手:“还请公子借路引一阅。”
白越不为所动,依旧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借。”
我无奈,眼见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便只好对一旁不停地打量我的一个大胡子汉子温声道:“敢问大哥可否借路引一看?”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被我这样的绝色美人问话,大胡子当即脸色大变,丢下一个路引在我手里之后,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我拿着他丢下的路引,有些忧伤地道:“我又不嫌弃他长得平平无奇,他怎么就这么无颜见我呢?唉,果然太美,也是一种罪过。”
白越屈指弹了弹袍角染上的尘灰,云淡风轻地道:“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因为害羞,而不是因为害怕呢?”
我下意识地脱口道:“他又不是道士,识得妖气,又怎么可能……”
说到一半,我察觉不对,立马用手捂住了嘴。不过好在人群中谈话的声音比较大,白越并没有听清楚,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努力将表情调整自然,道:“我刚刚说,我长得这么好看,又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他根本没有害怕的理由啊。”
白越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前方有身着盔甲的黑衣士兵扬声道:“到你们了。”
白越将路引递上,顺利过关,然后牵着白马在城门口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我。
我也用妖法将那个汉子留下的路引改了内容,然后递了过去。
“王家村村民,王铁栓,进城寻友?”那黑衣士兵有些不敢置信,道,“王铁栓当真是姑娘真名?”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没错没错,是的是的。”
城门口,白越眼底的笑意更深。
黑衣士兵还欲再说些什么,就在此时,另外一个面色凝重的青衣士兵附在他耳边说了一些什么话。那黑衣士兵瞬间变得脸色苍白,连额角都渗出了汗。待那青衣士兵语罢,黑衣士兵竟想也未想,便将路引丢到我怀中,连连对我挥手道:“赶紧走……”
我想,许是因为那位黄衣将军对我一见钟情了,所以才会让黑衣士兵不要为难我。虽然我不能跟他在一起,但为表感谢,我还是回头对着他丢了一个飞吻过去。
许是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本来准备登高上城楼的黄衣将军被我的飞吻所惊,犹如脱了轴的车轮一般,从城楼上骨碌碌地滚了下来。周遭士兵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大呼:“将军!”
原本井然有序的城门,顿时变得乱糟糟的一片。
白越指责我道:“你吓到别人了。”
我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太过激动才会失了分寸?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白越看了一下城楼,又看了看我,神情悠远:“究竟是谁说的对,很快就知道了。现在本公子对你的路引有些好奇。”
我死死捂住路引道:“你刚才都不给我看,我凭什么要给你看啊!”
白越目光越过我,径直落在一旁人声鼎沸的酒楼,说道:“你说呢……”
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在尊严和食欲之间挣扎了一瞬,便果断递上了路引:“先说好,你付饭钱,我才给你看的啊。”
白越将路引展开,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方才将其丢回我怀中:“看来你是真失忆了……”
我语气淡淡地道:“那不是很早之前就说过的事情吗?”
白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个路引没有半点作假痕迹,可刚才我好像记得,你身上并没有路引。”
我默然不语。
白越看了我半晌,见我真的不打算解释,便哼了一声,道:“不说算了。一会儿只有清汤面,一块肉都别想吃。”
小气鬼!虽然我的尊严告诉我此时应该严词拒绝,但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作为一个不会点石成金术的妖怪,我深深地为自己感觉到羞耻。
呜呼哀哉,一代绝色竟为一碗面折腰!真是想想都觉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作为有绝对实力扭转这一悲剧的人,却对楚楚可怜的我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地坐在桌前,品着十八年的花雕,吃着各色山珍海味。
那香味实在太诱人了,我咽了咽口水,指着桌上那些香气四溢的菜道:“我想吃那个酱烧肘子!”
“不行。”
“那芙蓉虾仁呢?”
“不可以。”
“那鱼翅汤呢?我就喝一小口……”
“做梦。”
“……”
在连续被拒绝十三次之后,我终是怒了:“你一个人又吃不完那么多东西,分一点给我,又怎么了?我长得这么好看……”
白越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你长得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顿觉挫败,只好捧着面碗,又乖乖地坐了下来,并不禁对话本上的那些故事产生了一丝怀疑。说好的绝色美人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都是骗人的!
而且更为凄惨的是,当我准备化悲愤为食欲,就算是清汤面我也要吃个十七八碗的时候,店小二带着两个格外富态的商人走了过来,嘴里喊着:“麻烦让让,这里还有客人要来坐。”
作为一个只点了一碗清汤面还不加肉的客人,我自觉实在没脸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客人们抢座位。不过说来也奇怪,在我们没进来之前,酒楼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可当我和白越进了酒楼之后,这里就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直到小二招呼我们找桌子坐下,酒楼里面才慢慢又有了一点人声。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敏感,我总感觉自己低下头吃面的时候,四周就会涌来许多打量我们的目光,而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些目光又瞬间消失了。
眼下当我端着面条站起来,可怜巴巴地走到白越身后之时,酒楼里突然又静了下来,甚至还有人颤抖着手拔出了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继续埋头吃面,酒楼便又转瞬恢复了正常。我仔细思量了半天,也不知道众人为何会如此紧张,最后只好把这一切的不正常都归结于世人对于见到绝色美人的震惊吧。
毕竟一路走来,长得像我这么好看的人,已经没有第三个了。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把白越算进其中,因为大多数话本里,好看的男子和好看的女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他是没办法和我抢风头的。但后来我转念想到了男皇后“韩子高”,想到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首《越人歌》的由来,顿时觉得自己看事情不可太过狭隘,万不可低估美男子在爱情界的战斗力。
当我喊小二再上第三碗清汤面时,白越的一壶酒也喝了将近一半,他纤长的手执着碧绿欲滴的杯,说不完的清雅,道不尽的风流。
残阳似血,街上行人渐渐归家,隔壁桌的商人似远道而来,饿得有些狠了,风卷残云地吃了一桌酒菜,这才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起各地的物价和一些有趣的见闻。
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白越俊美如玉的脸上略微染上了一丝胭脂般的绯红,看上去少了几分清冷的谪仙气质,倒越发像醉卧美人膝的翩翩公子。
搁下酒杯,趁小二去取酒的空当,许是闲得无聊,白越难得主动挑起了话头:“如今我们身处白鹭城,但你可知这白鹭城过去还有一桩尽人皆知的风月之事。”
一听“风月之事”四个字,我就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哦?”
白越夹起一筷子松鼠鳜鱼放进嘴中,慢慢咽下,道:“白鹭城原本无主,直到四十年前大殷朝内忧外患之际,上将军楚恒力挽狂澜,外退强敌内平动乱。天子感念楚恒功劳,封其为战神,并将富庶的白鹭城赐给了楚恒作为封地。”
白越说,楚恒接受封赏之后,权势一度达到了巅峰,但他并没生骄纵狂傲之心,反而一心为国征战,接连横扫周边诸多小国,让其国土永远归属于大殷,将大殷的领土扩大了将近三分之一。云楼是他所破的最后一个小国,也是在那里,战无不胜的楚恒遇到了他这一生最大的劫难——云楼公主云瑶。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纵使楚恒无情无欲地过了将近三十个年头,最终还是栽倒在云瑶的石榴裙下。
云楼国破那日,国君在王宫点火自焚,王后不堪受辱悬梁自尽,身为公主的云瑶也穿着最华丽的衣裙登上了云楼最高的城楼。直到很多年后,参加过云楼一仗的将士,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天,乌沉沉的云霭笼罩了云楼的整个国都,雄伟的云城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楚恒骑在一匹高大的乌蹄马上,冷眼看着云楼国都传来的阵阵哀号。正当他准备下令彻底攻破云楼国都的时候,一位身着大红衣裙的少女忽然出现在了城楼之上。彼时四周气氛原本无比压抑,可少女火红的裙裾好似在绝望之地开出的花,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殷贼无耻,毁我家国。”许是知道如今的局面早已回天乏术,少女一边流泪,一边走向了城楼的最边缘,嘴里念叨着,“云瑶无能,一不能救父兄,二无法助百姓。云楼若灭,云瑶当亡。”
这些年楚恒灭过许多的小国,听过无数人的唾骂,看到过许多国王的不甘,也见过许许多多家破人亡的悲惨景象。他手上沾过的人命犹如过江之鲫,早已数之不清,生死对他而言,不过如日升月落一般稀松平常。
能爬到他这个位置,红颜绝色自是从来不缺,可那些投怀送抱的姑娘,就算颜色再好,他也始终记不住她们的名字或者容貌。很多人都说,大殷国的将军楚恒是没有心的行尸走肉,只知晓征战杀伐。就连他自己也对这样的说法毫无异议。
可眼下,当那乌发红衣的少女从楼上跃下的时候,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她的鲜血和死亡。他想要她活着。
楚恒素来奉行行动第一,脑中出现了这个念头,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城楼那边奔去,堪堪接住了那想要殉国的少女。少女身子骨纤瘦,抱在怀中几乎没有任何重量,有那么一瞬间,楚恒竟有些恍惚地觉得,他抱着的或许是朵快要凋谢的花。
少女本是抱着必死的心跃下城楼的,最后不仅没死成,反倒被害她国破家亡的仇敌救了,这让她格外觉得屈辱悲愤。所以在回过神来的瞬间,她想也未想便拔下了腰间的匕首,想要捅向楚恒的胸口。只可惜,并没有成功。
楚恒毕竟是在腥风血雨里面挣扎求存之人,少女刚拔出匕首,他便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救了你。”他轻声道。
“我不需要你救,”她眼眶发红,语带仇恨,“如果不是你,云楼不会被灭,更不会成为血流成河的地狱。”
经过七天七夜的攻城之战,如今他们足下的土地早已遍染鲜血。天边残月暗淡,近处连绵燃烧的民宅房屋,却将黑夜映照得恍若白昼一般。
楚恒看着少女梨花带雨般的脸,忽然间觉得世界都渐渐明亮了起来。以往除了大殷的陛下之外,他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如今他却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向她笨拙地解释道:“就算不是我,像云楼这般弱小的国家,迟早也会被其他强国吞并的。”
听到这里,我终是忍不住插话道:“那种时候,对自己喜欢的女子说这样的话,真的合适吗?我要是云楼公主,肯定恨不得一刀捅死他。以我阅遍无数话本的经验来看,从这里,就可以预见这个故事的结局肯定凄凉无比。”
白越微微颔首,也深以为然:“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一个亡国公主,一个敌国将军,本来就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顿了顿,白越又抬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本公子挺意外的,你居然没说什么只要有情人能成眷属就好这类见鬼的话。我记得虐恋情深的套路,在话本里面好像也挺时兴的。”
我将已经吃完的面碗重重地搁在桌上,挺直了脊背道:“本姑娘虽然喜欢看话本,但也不是不分对错的。譬如那种家国都对他很好,他却偏偏还要和仇人搅在一起的,我就坚决不能忍。如果一个人只因为仇人长得好看并且对他很好,就能忘记灭国之仇,忘记杀亲之恨,然后没心没肺地跟仇人在一起,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人。”
白越声音低沉地道:“在这一点上,云瑶的想法跟你一样,她也认为生而为人,一不可忘父母之恩,二不可忘家国大义。所以楚恒将她带回白鹭城之后,就算将世间一切的珍宝都捧到她面前,她也始终对他不屑一顾……”
白越说,那个时候,世人皆感叹楚恒将军的一往情深,却从来没有谁问过云瑶究竟需不需要那样的感情。
楚恒说,她活,云楼的俘虏就能活。云瑶顾念那些俘虏的性命,便不敢再轻言殉国,可心中难免对楚恒更痛恨了几分。
楚恒打小就天资卓越,别家的孩子寒窗苦读数十载才勉强考上秀才,他却轻轻松松就中了探花。白马游街之时,红袍风流的少年郎,不知让多少姑娘乱了芳心。后来大殷内忧外患,他弃文从武,一路披荆斩棘杀敌如砍瓜切菜一般,不过五年光阴,便从不知名的小兵成了名震天下的大殷上将军。
从小到大,只有楚恒不想要的,却从来没有他得不到的。
所以云瑶越是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他便越是想要得到这个姑娘,最初的三分兴趣,随着时间的推移,就逐渐演变成了十分的执念。起初楚恒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云瑶的蛊,就算明知那个姑娘的心是冷的,他还是甘愿对她掏心掏肺。后来,他尝试了许多方法,都没办法淡忘对云瑶的感情,他便彻底认命了。
得不到,忘不了,逃不开,挣不脱。楚恒觉得,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劫。
有的时候,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云瑶冷漠相待的时候,楚恒也曾满目凄然地质问云瑶,究竟要他怎么做,她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每每这时,云瑶都会嘴角微扬,对他露出一抹美到极致,也嘲讽到极致的笑。
她说:“除非双亲仍在,家国仍在。”
但是,云楼已经灭亡了,云楼的土地都已经成为大殷的国土,就连云楼的名字都被改为了新安郡。时间不可逆,结果不可改,楚恒很绝望地发现,他可能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云瑶的爱。
有忠心耿耿的下属不愿意看见楚恒这般痛苦,便对楚恒说:“上将军何不考虑与公主要一个孩子?都说女子若为人母,心肠也会变得柔软。”
楚恒有些伤心地说道:“可是这些年她宁肯自伤身体一直喝避孕的汤药,也不愿与我有孩子。”
下属道:“虽然公主不愿意,但上将军可以让大夫更改一下公主的药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