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抚痕-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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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开口时,谢进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我能问一下,与这件事有关的是你什么人吗?”
顾凝如实地答了,“被刺伤的两位医生,其中一个是我的男朋友。”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
“顾凝,我有一件事可能得给你提前打个招呼。”
几秒种后,谢进纠结而艰难地说道。
“前几天法律援助中心给我们律所指派了一个案子,是为之前附属医院伤医事件的犯罪嫌疑人马富海辩护。我正好当时刚休完假,手上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所以就把这个案件给接过来了……”
他的声音里含着歉意和忐忑,“确实不好意思,顾凝,我那时候完全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这个案子的受害方,我要是早知道,肯定会推给所里其他律师,我不会接这个案子的。”
“……”
谢进居然成了马富海的辩护律师!
这个消息让顾凝非常意外的同时,也彻底解释了今晚这通奇怪的电话。
谢进估计是接了案子之后看到了她那条对马富海怒意颇深的朋友圈,担心伤害到她的感情,所以特意打电话过来问问缘由。
想通了来龙去脉,顾凝不禁有些心情复杂……
不过,谢进倒是有些多虑了。
从个人感情角度而言,她确实是对此不太舒服,但还不至于公私不分。
“谢进,你不用这样。”顾凝停下了手上扣椅子的动作,淡淡地回道。
“我虽然现在不怎么接触刑事诉讼领域,但毕竟学了那么多年法律,被告人有权获得辩护的原则我还是始终记得的。既然已经接了案子,你专心完成工作就好,不用担心我这边。”
事实上,凭顾凝对谢进的了解,作为一名刑辩律师,即使是提供公益的法律援助,他也肯定会对马富海负责,尽可能地为他辩护。
虽然她对马富海仍然愤懑怨恨,但毕竟获得辩护是法律赋予他的基本权利,谢进的工作也是维护法律程序公平重要的一环。
顾凝到底是一个法律工作者,对这些都有着发自内心的敬畏和尊重。
“那就好,那就好。”谢进见状松了一口气。
“这样我就能放心了,你不知道,我之前看到你那条朋友圈时真的是心里一沉。”
轻轻地叹息一声,顾凝垂下了眼眸,尽量保持平静地解释道,
“我当时也是读完文章正在气头上。”
曾经的怒火似乎还尚熄灭,一提及就直接重新燃起。
“尤其是看到马富海说他身体没有以前好,肯定是医生手术没有做明白的时候,”
顾凝忍不住冷笑一声,“他在我男朋友手臂上划了一刀,留下的伤口现在还有疤痕,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褪掉;而他生的可是一场大病,医生好不容易做手术救下他的性命,结果他却觉得身体应该恢复得完全像以前一样,否则就全都是医生的错?”
这还是顾凝第一次向别人袒露出这份在心底积攒已久的愤懑。
宋延经历了一阵迷茫之后才彻底想通,她不可能让这些负面情绪再影响到他。
于是她便一直憋在心里,此刻终于有机会说出口,索性便想发泄个彻底。
“哪怕退一万步,他就是觉得医生的手术不行,那难道他的工作没做到位是被扣钱,医生的工作没做到位就应该被杀死吗?”
“……”,谢进完全听出了顾凝的愤慨。
她的反问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满是凌厉。
能让一向冷静理智的顾凝露出这种架势,恐怕这件事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结。
电话对面的谢进不禁有些感慨,也有些担心。
“这件事的道理其实和你在朋友圈发的那段话是一样的。”
酝酿片刻,他尝试着开口劝道,“我做刑辩律师的时间不短了,见到过的犯罪嫌疑人也算是不计其数。就我个人的感受来讲,虽然有少部分罪犯是逼不得已、过失犯罪,但那些占大多数的故意犯罪的人,都是已经突破了法律和做人的底线,我们正常人的准则和道德根本没办法去理解、约束他们。”
谢进的语气非常诚恳,“所以顾凝,你其实不需要在意马富海的心路历程。和他们这种罪犯共情是愚蠢的,因为他们的想法而愤怒也没什么意义。如果马富海能像正常人一样看待事情,他就不会去杀医生了。”
回想起上次会见犯罪嫌疑人时马富海拒不配合的态度,谢进的语气渐渐变得郑重,
“对待这种人,最终需要的就是法律,也只有法律。我会维护马富海基本的诉讼权利,但只要他犯了罪,他就逃不脱法律的制裁和严惩,他必须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耳边是谢进诚挚的劝解,顾凝压在胸口的怒火逐渐偃旗息鼓。
是了,像马富海这种偏激而残暴的罪犯,受害者们的愤怒恐怕对他而言也只是不痛不痒。
只有严厉的刑罚、漫长的牢狱生活、日日夜夜失去自由的痛苦才会让他学会反思,让他明白自己的错误,让他懂得别人的生命和尊严不容侵犯。
而那一切,已经在不远的前方等着马富海了。
无论他真心悔过也好,拒不悔改也罢,他的后半辈子,都必然要在牢狱中度过了。
想到这里,顾凝的情绪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嗯,我知道了,谢进。”
“谢谢你今天的这通电话。另外,作为马富海的辩护人,也辛苦你了。”
第114章 烧烤
脱下白大褂; 换上外套,宋延重新走回桌子前,拿起桌面上的手机。
打开微信,点进和顾凝的对话界面; 他的心情都止不住地轻快起来。
自从回到心内科; 他便接手了郑劼大部分的手术。
再加上他自己原本就排好了的手术,还有出诊、查房、值夜班……这两个星期里; 宋延忙得昏天黑地。
尤其是后来住在医院的十几天里; 他几乎每天一睁开眼; 就是排得满满当当的工作。
不过,所幸这疯狂的两周终于是熬了过去。
今天上午; 宋延把郑劼之前负责的最后一场手术做完了。
时隔十多天; 他终于能够正常下班回家。
终于不用再隔着屏幕,望梅止渴般地与顾凝视频了。
【我现在已经下班了; 你还在律所吗?我去接你!】
马上就能见到顾凝; 宋延的心情格外愉快,忍不住在句尾打上了一个感叹号。
然而; 正当他要点击发送的前一秒; 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宋延手下的动作顿住,扭头看向门口。
穿着白大褂的侯凯亮推开了门,走进办公室。
“宋延,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声音透着明显的疲惫。
而和往日里的开朗活泼截然不同,他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大精神。
“我现在正准备下班; 怎么了?科里又有什么事吗?”宋延连忙问道。
“科里没事。”侯凯亮摇了摇头; “是我想找你唠唠嗑。”
他看向宋延; 平常总是带着点嬉笑的眼眸此刻却好像失了光彩。
“我请你吃饭; 怎么样?”他哑着嗓子问道。
过去的这两周宋延实在是太忙了,他每天恨不得把一天当成两天来用,脑子里都是手术和病人,根本没有精力去注意身边的同事。
说起来,这还是他回医院以来第一次和侯凯亮单独说上话。
而只是这短暂的几句沟通,宋延已经隐隐地感觉到:
侯凯亮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行啊,那你去换衣服吧,我在电梯口等你。”
担心他的情绪,宋延于是没有纠结,直接答应下来。
“好,一会儿电梯口见。”
侯凯亮点点头,转身回去换衣服了。
而宋延则在他走后,拿起手机,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删掉了对话框里已经编辑好的,差一点就能发出去的消息。
***
烧烤店里,孜然和酱料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直勾得人食指大动。
也许是工作日外加没有到夜宵时间的缘故,店里的人不多,环境也并不嘈杂。
倒是意外地很适合聊天。
肥瘦相间的雪花牛肉串横放在电炉上,滋滋地泛着油光。
一旁的蜜汁鸡翅刷了蜂蜜,外皮已经烤成了浅褐色,一看就是外脆里嫩。
宋延的口味清淡,烧烤相对来讲重油重盐,他平常吃得次数不多。
不过侯凯亮随便找的这家店味道竟然相当不错,他一边吃着烤玉米,一边觉得哪天可以带顾凝也来吃一次。
“呲”的一声,侯凯亮又打开了一瓶啤酒。
“别再喝了,”宋延微微皱眉,抬手按住了已经被起开的瓶盖,
“你刚刚还喝了白酒,啤酒和白酒混着喝格外容易醉,你明天该头疼了。”
两杯白酒下肚,侯凯亮的脸已经开始泛红。
“我就是要喝醉啊!”他看着宋延,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当我点这些酒是闹着玩儿的?我告诉你,不光这一瓶,剩下两瓶我也都要喝完!”
宋延皱着眉要再劝,侯凯亮却直接打断了他,
“别拦着我啊!我没逼着你喝酒,你也别拦着我喝,这够公平吧?”
看这架势,估计酒精已经开始上头了……
宋延在心里叹了口气,抬起了按在瓶盖上的手。
然后,长指向旁边一抓,直接将剩下的两瓶啤酒都拿到了自己身前。
“我不拦着你,但剩下的两瓶我来喝,你喝完你手里的那瓶就停,这样可以吧?”
他动作干脆地将一瓶啤酒开了盖,把半瓶倒进玻璃杯里。
“……”侯凯亮顿时愣住了。
宋延平时不怎么参加同事间的聚餐,即使是极少数参加的时候,他也是滴酒不沾。
领导劝也不喝,同事们起哄也不喝。
在聚会喝酒这件事上,宋延的立场十分坚定——就是不喝,谁说什么也没用。
他早早地把态度明确亮出来,一次两次之后,众人也就习以为常,不会再劝了。
因此,早已接受这个设定的侯凯亮完全没有想到,宋延居然会主动喝酒!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侯凯亮呆呆地看着他开瓶倒酒的流畅动作,好半天都没有吭声。
宋延都主动喝酒了,他也不好意思再闹,只能默默地同意了宋延刚才的提议。
“干杯吗?”
桌子对面,俊挺的男人举起手中的玻璃杯,扬眉示意道。
“……”侯凯亮又是一愣。
反应过来之后,他拿起桌上啤酒瓶,和玻璃杯在空中轻轻一碰。
餐桌上顿时响起一声清脆的碰杯声。
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麦芽的香气和一丝微苦的口感同时划过舌尖。
侯凯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忽然觉得眼眶隐隐发热。
“宋延,谢谢你陪我喝酒,也谢谢你救了郑劼。”
放下啤酒瓶,他看着对面的男人,红着眼睛认真地说道。
“……”这下倒是轮到宋延愣住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否认道。
“你心情不好,我陪你聊一聊很正常,而且郑劼也不是我救的,你有什么可谢我的?”
“宋延你呀……”侯凯亮摇了摇头,“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但看过视频的人都清楚,要不是你立刻冲了进去,郑劼哪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桌子中间的电炉不断释放着热气,酒意于是也更加上头。
沉默了许久的话匣子一旦拉开,便很难轻易合上了。
侯凯亮盯着啤酒瓶,继续低低地说道,
“要是郑劼真被马富海那畜生杀死了,我这辈子都会一直后悔的。”
“……”,宋延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缘由,但丝毫都不赞同。
如果按照原本科里的排班表,郑劼出事的那天,侯凯亮应该像以往一样,和他在同一个诊室一起出诊。
但侯凯亮碰巧那天有事,请了一天的假。
而就是同一天,马富海藏着刀走进了只有郑劼出诊的诊室,拔刀刺向了他的脖颈……
宋延能够明白侯凯亮自责的心情。
他大概是觉得,要是他没有请假,和郑劼一起出诊,郑劼可能就不会被马富海刺伤。
可刀不长眼,马富海手中毕竟拿着一把锋利的凶器,整个人的状态更是近乎癫狂,如果当时侯凯亮也在的话,说不定他们两个人都会陷入危险。
况且,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没做错任何事,又何必这样自我折磨?
“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宋延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耐心地劝解着。
“而且郑劼最起码人没事,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也应该好好的才行。”
他这话说得发自内心,但对面的人现在却很难听进去。
侯凯亮的视线落在电炉一旁的肉酱烤茄子上,眼里其实没有焦点。
“我根本就没法好好的……”过了几秒,他拧着眉,表情痛苦地说道。
“郑劼出事的第二天,我去ICU门外看了他一眼。他戴着氧气面罩,脖子上缠着纱布,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旁边围着各种监测仪器……”
即使是简单的描述也是一种折磨,侯凯亮的语气愈发艰难。
“好像是大前年吧,郑劼有段时间搞课题熬夜特别凶,我当时嘴欠地跟他开过玩笑。我对他说,‘郑劼,再这么下去,你要么是做手术的时候在手术台上累倒,要么就是做科研的时候在电脑前面累倒,反正这个结局你是肯定跑不了了’……”
说到这里,他垂着眼帘,脸上满是悔意,“我现在真想回去扇自己一巴掌!”
“但是,我也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被亲手治好的病人刺倒在血泊里的。”
“……”看着对面侯凯亮愧疚而痛苦的神色,宋延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试图出言开解,但又无奈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侯凯亮的性格开朗外向,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
但宋延一直都清楚,他其实是个格外重感情的人。
再加上他和郑劼之前一起出诊的这层关系,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巨大打击可想而知。
宋延对此越是理解,反而就越是无能为力。
沉默片刻后,他伸手将剩下的半瓶啤酒倒进杯里,仰头一饮而尽。
“我这几天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说句实话啊,宋延,在你回科里之前,我连这个班都不想上了!我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看到他的动作,侯凯亮也猛灌了一大口啤酒。
“结果后来你回来了,咱们主任可真狠啊,你一共才休息了几天?他就又把你叫回来了。然后你一天天忙得像个陀螺似的,从早到晚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我是看到你这样,才也咬牙挺着的。”
侯凯亮显然已经喝多了,他的话越来越多。
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变得醉醺醺的。
“宋延,我现在是真的佩服你,我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佩服你脚下没有一点犹豫就冲进去救人。我佩服你从那畜生手里把刀抢了下来。但你知道我最佩服你的是哪一点吗?”
完全没等宋延说话,他便直接自己说出了答案,
“我最佩服你连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我真的,哪怕只是换位思考一下,我都没法做到你这一步。”
“……”
与侯凯亮越发激动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宋延无比平静的回答。
“那能怎么办呢?其他受影响的病人是无辜的,总要有人对他们负责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电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