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齐眉-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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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宴点点头,玄色大氅披在身上,领着春回就消失在夜色之中,而这边霍柔跟苏锦沅多说了几句话,再出来时就瞧见谢云宴离开的背影。
“六弟这是去哪儿?”霍柔疑惑。
萧云鑫说道:“回竹韵轩去了,这大半夜的,他能去哪儿?”
霍柔闻言也没多想,连忙将抱出来的鹤氅替萧云鑫披上,一边替他系带子,一边说道:“这苏家的人真是烂了根子了,大嫂也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家子亲戚。”
“我听珍珠说苏衡还跑去汪家闹过,平日里瞧着挺聪明的人,怎么对上他妹妹的事就昏了头,大过年的跑上门来欺负大嫂,也就是祖母没瞧见,不然非得赏那蠢货几鞭子不可。”
要不是谢云宴动手在前,她都能扇苏衡几巴掌。
什么东西!
萧云鑫见她愤愤不平,鼓着脸气冲冲的,伸手替她抚了抚耳发:“蠢货自有天收,他不懂得怎么教苏家人做人,总有人会替他教的。”
霍柔哼了声。
萧云鑫拉着她的手:“阿柔,有些冷。”
霍柔瞬间转移了注意力,连忙道:“你手怎么这么凉?”
她顺着衣袖摸了摸,半截手腕都是冷的,忙又踮着脚摸了摸萧云鑫的脸。
见他脸色微白,霍柔顿时急了,伸手将鹤氅拉起来将人裹紧了一些,才急声道,
“我都说让你多穿一些了,你非不肯,刚才出来还不知道带着大氅,还站在这里吹风,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第274章 我牵着你走
霍柔快速替他搓着手,然后说道,
“快别站着了,赶紧回去,我让连桑去弄点热水给你泡泡脚,还有暖身的枣汤也得喝着。”
“席君宁回药谷了,等他回来之后再让他给你弄些汤药,你这身子还是不行,得继续养着……”
萧云鑫听她嘀嘀咕咕,被她拽着朝前走时,明明是一副着急的模样,可下台阶时,霍柔脚下却放慢了等着。
到了雪地里时,她也依旧扶着他。
他腿脚上的旧伤养好了许多,走路却依旧有些跛。
一深一浅的脚印,让萧云鑫脸色微黯下来,只是还来不及自嘲,就感觉到一道身子钻进了他大氅之中,贴着他时环着他腰身,一双小手贴在他腰间。
萧云鑫低头,就能见霍柔仰着脸时露出滴溜溜的黑眸。
“风太大了,给我躲躲。”
她像是以前一样,眼睛亮晶晶的,瓷白的小脸上全是欢喜,“真奇怪,说你身子不好吧,你手脚凉着,可身上却还是像个火炉。”
像是小猫似的蹭了蹭后,她贴得更近了,
“四哥,你身上好暖和呀,最喜欢抱着你了。”
萧云鑫见她偷偷摸摸地将手贴在自己腰间,趁着他不注意就探进衣襟里乱摸了一把,那还没升起的自卑突然就淡了下去,眉眼温软下来,有些哭笑不得地伸着左手抓住腰间作乱的小手。
“别乱摸。”
摸得他火气都上来了。
霍柔哼唧了一声,不满地嘟囔:“你是我男人,怎么不能摸了。”
“四哥,你以前可是最喜欢我碰你了,现在怎么这么小气……摸摸都不给……”
萧云鑫被她的话说的耳根子都红了起来,见她委屈巴巴的瞪着他,一副不满极了的样子,那原本因为伤痕显得格外凶悍的眉眼忍不住就柔软了下来,满是无奈的说道:
“行露她们还在呢。”
霍柔嘀嘀咕咕正想反抗,就被萧云鑫扯着大氅裹在了身前,低头暗哑道,“回去再摸。”
眼前黑了下来,嘴唇被人噙住,霍柔哼唧了一会儿,才被安抚了下来,然后费力的从萧云鑫身前钻出个脑袋来,扯着大氅边缘娇哼出声:
“别遮着我眼睛,都看不到路了啦!”
萧云鑫牵着她的手:“我替你看。”
余生的路,都由他来替她看。
“我牵着你走。”
霍柔瞧着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忍不住就高兴起来,眼儿弯弯的说道:“那你可别松手,要是让我摔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萧云鑫郑重道:“好,不松手。”
……
天色渐明时,苏锦沅就醒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哭过了,也或许是经历了太多早就磨砺的凉薄,好像昨夜那一场喧泄之后,再想起苏衡,想起苏家时,心里已经没那么难受。
珍珠替她绾发之后,蹲在她脸前瞧了瞧:“少夫人,您脸上还有些肿。”
“奴婢等下去厨房弄两个鸡蛋过来替您敷一敷,老夫人那边,就说您还在睡着?”
萧老夫人本就随和,萧大夫人和萧二夫人也不是苛待儿媳的恶婆婆,所以萧家不是需要日日请安的人家。
苏锦沅对着镜子照了照,低“嗯”了声。
珍珠去了小厨房,等端着早饭回来时,就顺带捎了两个鸡蛋,剥了壳包着帕子替苏锦沅滚了滚有些红肿的脸上,等着温度褪去,那肿胀也消散了一些。
到了快晌午时,脸上的红肿就已经消散了大半,敷上脂粉,带着兔毛氅领稍微遮掩一些,不靠近时也就看不太出来了。
谢云宴来看她时站在院外:“嫂嫂醒了吗?”
“阿宴。”
苏锦沅透过窗棂朝外唤了一声,谢云宴这才看了过来,见她已经起身,这才绕过院子里的下人进了屋中,他目光先是落在苏锦沅脸上,见她脸颊上敷了薄粉,仔细看依旧还有些微肿。
片刻后他才移开目光,“好些了吗?”
苏锦沅笑了笑:“没什么大碍了,不仔细也瞧不出来。”
她侧着脸让谢云宴看了看后,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这幅打扮,还是昨夜的衣物,连靴子也没换过,她有些疑惑,只还没问出口,就听谢云宴说道,
“我早间让人送了份折子进宫,也与人安排好了去江南的事。”
苏锦沅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疑惑道:“怎么这么早就送折子。”
她之前就知道谢云宴打算,也知道他想要假借宫宴之事退上一步,只是她以为谢云宴是准备离京的时候再送折子进宫的。
谢云宴说道:“那天跟刺客勾结的宫人已经找到了,有刑部主事王余作证,四哥一早就被黄颉所抓,关在黄家那边,为着想要嫁祸于我。”
“黄颉家中的人也已经接连下狱,宫里一大早就有人送了赏赐过来,说是陛下关心我身上伤势。”
他说着时嗤了声,庆帝这是知道宫宴的事情与他无关,所以才打发点儿人送些东西过来以做安抚。
“我让他顺道将辞官的折子带去宫里了,省得回头我再多跑一趟。”
苏锦沅闻言眨眨眼,片刻后失笑:“这折子带进宫里,陛下怕是会恼得很。”
谢云宴淡声道:“恼就恼吧,总不至于摘了我脑袋。”
有些事情如果不现在闹一场,让庆帝知道他“无心权势”,也明白萧家的立场,萧云鑫活着的事情终究会成为庆帝的心病,而黄颉死前的那些话,也会成为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隐患。
庆帝眼下看似处置了黄家的人,可帝王之心猜忌颇重。
等到他将来越往上走,触碰到更多的事情时,庆帝必会再生忌惮,而这些东西一点点积攒下来,就会成为压死萧家的稻草,终成祸患。
谢云宴必须在一开始就将这些隐患彻底消除。
“嫂嫂放心,他不会轻易放我辞官,就算退一万步,他真因这事震怒摘了我的官帽子,我也有办法让他主动再让我回朝。”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冲动妄为的少年,也不会将苏锦沅好不容易替他打开的局面毁了,一时退让只是为了能够再进一步,而不是将萧家置于孤立无援。
苏锦沅闻言说道:“你安排好了就行。”
第275章 辞官
到萧家的宫人,带着赏赐返回宫中,拿着谢云宴辞官的折子进御书房回话时,垂着脑袋恨不得能钻进地里去。
庆帝刚瞧见人时,还神色和悦了问了几句谢云宴伤势如何。
可等听到那小太监说,谢云宴拒了宫里的赏赐时,脸上既是愕然又是惊诧:“你说他拒了赏赐?!”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颤声道:“谢,谢大人说,无功不受禄。”
仿佛感觉到脑袋顶上的目光陡然冷厉了下来,他将头垂得更低,声如蚊呐,“谢大人说,赈灾的赏赐他早就拿了,救驾的事情,宫宴之上陛下已经赏过了。”
“他已经得了应得的东西,这些赏赐不该他拿……”
庆帝闻言简直被气笑了:“他好大的胆子!”
这整个大晋朝建朝以来,抗旨不尊的都没几个,更何况是拒绝皇家赏赐的,往前数上百年,怕也就出了谢云宴这么一个奇葩。
见那宫人颤颤巍巍,脸色发白,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而且欲言又止像是还有什么事情,庆帝就冷笑说道:
“他还说什么了?”
那人迟疑张了张嘴,不敢说话。
“朕问你话,耳朵聋了?”庆帝怒声道。
冯唤眼见着庆帝动气,连忙朝着那小太监斥声道:“糊涂东西,陛下问话,你还敢吞吞吐吐的,还不老实交代!”
那小太监这才有些害怕的开口:“谢,谢大人让奴才转交此物交给陛下,还让奴才转告陛下,说他无心官场,难以担当重任,有负陛下圣恩……”
庆帝刚开始还皱眉,隐隐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等让冯唤将东西拿回来打开看过之后,看着放在那折子里一并送还回来他当初赏给谢云宴的贴身玉玦,“砰”的一声就砸在了桌上:
“混账东西,他居然敢辞官,他将朝廷之事当成了什么?儿戏吗!!”
冯唤听到庆帝说谢云宴辞官时也是惊了一瞬,万没想到谢云宴这么大的胆子,拒绝赏赐闹闹也就算了,居然拿官位儿戏。
见庆帝怒不可遏,他连忙急声道:“陛下息怒,息怒……”
“朕怎么息怒?”
庆帝挥袖时,气极而笑,“他是个什么东西?!”
“朕对他委以重任,多番赏赐,可他居然跟朕这般拿乔,拒了赏赐不说,竟还拿着辞官的事情来要挟朕,他真当朕的朝堂离不开他谢云宴?”
他胸口憋着怒意,寒声道,
“来啊,传旨下去,谢云宴藐视朕恩,屡次犯上,摘了谢云宴的官帽,把他给朕拿了打入天牢,朕倒是要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冯唤听的脸色大变,急忙跪在地上:“陛下,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朕还处置不了他一个犟骨头?!”庆帝震怒。
冯唤连忙拉着盛怒的庆帝衣摆,急声说道,
“陛下自然能够处置谢大人,可是谢大人日前才于宫宴之上救过陛下,年前更因西北赈灾之事受了封赏,得百姓爱戴。”
“若陛下这个时候下旨拿了谢大人,朝堂之上,百姓之间,该如何议论陛下?”
庆帝脸上怒气一滞。
冯唤跪地说道:“西北送来的万民书陛下才刚交给礼部,打算送入太庙之中,如今萧家四公子又刚回萧家,临川的事情也被掀了出来。”
“人人都道陛下对萧家恩重,谢大人辞官固然有错,可陛下若因此事就将他锁拿下狱,甚至将其问罪,怕会引人揣测。”
冯唤跪在地上低声说完,见庆帝脸上神色变幻不断,怒气和迟疑交加。
他却没有歇了劝说之心。
冯唤跟着庆帝多年,太知道他的为人和性情,别看他此时一时震怒大发雷霆要将谢云宴下狱,一副恨不得将人置于死地的架势。
可眼下谢云宴不能杀,更不能动,且庆帝待谢云宴也用以制衡朝局和那些朝中老臣,是他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利刃。
等庆帝回过神来,他必然会后悔。
帝王会有错吗,他没有,那错了的就只能是他身边之人。
身为庆帝贴身内侍,一旦庆帝真到了后悔却又进退两难之处时,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没有及时阻拦他震怒之下冲动的冯唤。
冯唤满是恭顺的低声说道,
“陛下,奴才知道您生气,可谢大人那性子您又不是不清楚。”
“宫宴之上他冒死相救却险些被您误会,又有黄颉这等小人从中作梗,离间陛下与他君臣之情,谢大人这辞官怕也只是一时气话。”
“他跟您闹脾气,您若是真动了怒教训了谢大人,岂不是反倒成全了那些等着看谢大人笑话,早就猜测陛下会卸磨杀驴的小人?”
“放肆!”庆帝怒喝。
冯唤连忙低头:“是奴才失言……”
庆帝眼里满是怒气,可却不得不承认冯唤说得有道理。
西北赈灾之时,谢云宴为让灾情尽快平顺,也为了安抚灾民,查处贪污,杀伐果断之下要了不少人的命,将整个西北局势彻底搅乱。
那时候几乎日日都有朝臣弹劾谢云宴,堆在他面前状告谢云宴的折子更是数不胜数,可他却是欣喜谢云宴的手段。
特别是后来谢云宴将大笔贪污的银子送回京城填充国库,又将西北各处安插上他派去的官员后,庆帝更是极为看重谢云宴。
那时候谢云宴还未归京,朝中之人眼见着他不肯惩处谢云宴,便有人私下流言,说他不过将谢云宴当成了刀。
等谢云宴归京之后,又有萧家在前,他必定会卸磨杀驴,到时候谢云宴就会成了众矢之的。
庆帝听到这种传言时,震怒不已,也曾担心谢云宴会心生反骨,然而显然是他想得太多,谢云宴好像从未曾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反而一如往常,回京之后格外守着分寸,也从未流露出半点私心。
他这时候要是处置了谢云宴,岂不是应了那些谣言?
也愧对了谢云宴对他的信任?
庆帝原本怒气冲头,可听着冯唤的话后,就慢慢缓和了下来,却依旧还是有些生气:“朕已经将黄家的人打入大狱,也还他清白了,他还想怎样?”
第276章 上达天听
冯唤低叹了声:“可黄颉未必是主谋……”
庆帝闻言脸色阴沉。
他当然知道宫宴上的事情,黄颉未必是主谋,想要私藏萧云鑫,行嫁祸之事,岂是黄颉一人能够做到的。
可谢云宴毕竟无事,萧家那边也得了安抚,他不愿再将此事追查下去……
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突然想起他去传旨时谢云宴说的气话,连忙颤声道:“陛下,有一事奴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庆帝皱眉:“什么事。”
那小太监低声道:“奴才觉得,谢大人辞官,恐怕不是因为宫宴上的事情。”
见庆帝冷眼看着他,他连忙道,
“奴才去安国公府的时候,就听闻门房的人说,昨天夜里苏家的人闯了安国公府,还打了安谨伯夫人,谢大人怒极之下想要与他们清算,可却得知苏家与康王府结亲。”
“他连夜去了康王府一趟,却与康王不欢而散,好像起了争执动了手。”
“奴才今早去时,谢大人身边的人扶着他,谢大人连说话都力气不足,瞧着像是伤重未愈又添了郁气,脸色难看得厉害,见着奴才还未问清做什么前,就满脸的不待见。
他生怕因为传话的事情被迁怒了,急声说道,
“奴才当时才刚说陛下赏赐,谢大人就动了气,瞧着眼睛都气红了,还说了句什么陛下曾说护着萧家的话都是假的,说护不住家中人,他这个门下侍郎不当也罢……”
庆帝心中怒气一顿,万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事,他眉心渐渐紧锁起来:“苏家,哪个苏家?”
他一时没想到萧家大少夫人姓什么,想了一圈之后,也没想到京中哪个苏家能与康王府结亲。
冯唤却记得苏锦沅的名字,也知道这几日宫外的事情,连忙低声道:“应该是萧家那位大少夫人的娘家,吏部主事苏万全,苏大人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