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齐眉-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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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庆帝怒声道:“你胡说八道,朕没有!”
端王看着他:“既是没有,你可敢入宫取先帝诏书一看?”
庆帝:“……”
“怎么?不敢?”
端王冷嘲出声,“看来连你自己都知道,先帝从未曾属意过你,也从未想过要将皇位传给你。”
“你不敢去看诏书,不过是怕被人知道,你当年连同方玮庸篡权夺位的真相!”
他看向薄膺等人,
“薄相,汪大人,还有诸位大人。”
“今日之事你们也亲眼目睹,齐肇为君不仁,为一己之私枉害忠臣,为子不孝,罔顾君父之恩,他根本就不配当这个皇帝,我齐家也以他掌权为耻。”
“还请诸位大人与本王一起移步宫中,查看先帝当年留下诏书。”
“匡扶皇室正统,以正朝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端王虽说是请,可神色之间却极为强势,那外间围拢上前的兵将,还有隐隐逼迫的态度都叫他们知道,端王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看先帝留下的传位诏书。
所有人到了这个时候也都反应了过来,今日这场堂审看似是对着豫国公方玮庸,可实则却是为了庆帝。
事已至此,他们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庆帝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可当走出刑部之时,看着那街头巷尾穿着戍营服制之人,再看着那些满眼惊惧,或是厌恶,或是惊疑的百姓。
他知道他完了。
不论宫中找出的那所谓先帝诏书上到底写的是什么,他都休想再能坐稳这皇位。
失民心,失天下。
他从未有过一次像是现在这般明白。
可就算再明白,也已经晚了。
……
所有人行至宫门前时,身着云龙纹银甲,身披赤红披风的谢云宴早已经带兵围在宫城之前,他身后站着的是密密麻麻的朝臣,而那些朝臣身后,则是站着身披重甲的兵将。
见到庆帝时,那些朝臣都是面露惶恐,而庆帝看着谢云宴时,神色之间全是厌憎悔恨之色。
他未曾想过,自己一时“留情”,一时大意,竟是将他自己推到了这般万劫不复之地。
“谢云宴,朕当真是枉信了你!”
谢云宴立于人前,闻言神色淡漠:“不是陛下枉信了我,而是萧家枉信了陛下。”
“为君不仁,为子不孝,为友不忠,你负了萧家,负了那些将士,负了临川百姓,陛下身处皇位多年,扪心自问,你可曾对得起过谁人?”
庆帝目眦欲裂。
谢云宴面色冷漠,他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苏锦沅身上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柔软。
苏锦沅恰在此时抬头,看着人群之中红衣厉甲的谢云宴时,仿佛看到了上一世骑着高头大马,攻入京城的青年。
同样的面容,同样凌冽的神情。
可与上一世那愤世嫉俗不惜毁了天下,拉着皇室同归于尽的情形不同。
这一刻,他不再孤立无援,也不再想着毁灭一切。
他有了软肋,也同样有了不惜一切也想要保护的人。
“王爷,进宫吧。”
端王看到谢云宴时,脸上忍不住的就露出一丝笑来。
他从未有过一刻觉得自己这般庆幸,庆幸当初苏锦沅找到长子齐盛时,他们答应了与萧家联手,更庆幸后来选择萧家之后,哪怕曾有过迟疑却依旧选择跟谢云宴合作。
这谢云宴的手段简直厉害至极,以那般微末之地,竟是能将庆帝生生拉了下来。
虽然让他觉得心有余悸,可同样的却更为兴奋。
他隐忍多年,低头称王朝着齐肇磕头伪装多年,如今终于能够有了上位的机会。
只是等他上位之后,他必不会重蹈庆帝覆辙,也绝不会像是庆帝那么愚蠢,明明害死了萧家上下,却还自以为能握的住谢云宴这把利刃为其所用。
他绝不会留下谢云宴这般祸患。
端王心中所想,面上却没露出分毫,他只是朝着谢云宴露出一些亲切笑意来,这才命人押着庆帝,领着一众朝臣入宫,径直便在吴向进的引领之下,去了庆帝寝宫。
入得寝宫,端王问道:“诏书在何处?”
吴向进领着众人上前,走到寝殿之中最为靠近里面的梁柱前,抬头指了指那横梁之上:“此处往上,有一处暗阁,先帝留下的诏书便在那暗阁之中。”
谢云宴看了燕陵一眼:“燕统领,你去取。”
燕陵脸色苍白,他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庆帝,知道谢云宴是为了避嫌,也知道大势已去。
他沉默着上前,脚下一蹬地面,整个人便腾空而起,攀着那梁柱跃到了横梁之上。
抱着横梁摸索了片刻,就找到了藏在上面的暗阁。
暗阁所处极为隐秘,不仅是在横梁后面,外间还有一处十字横架遮掩,且屋梁瓦檐斜下,刚好将那地方藏在后面,若非有吴向进指点,怕是就算有人到了此处,也未必能找到暗阁。
燕陵照着吴向进的吩咐,伸手将那暗阁打开之后,就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锦盒。
他看了眼手上沾染上的蛛网和灰尘,抱着锦盒就从横梁之上跳了下来,等落地之后,众人就看到了他手中之物:“横梁之上,尘垢堆积,且暗阁之外蛛网横生,却像多年未曾开启。”
众人闻言沉默。
多年未曾开启,就代表这东西不是近期才放进去的。
而且这里是皇帝寝宫,能够入内之人寥寥。
若非是先帝所留,又有谁能在庆帝眼皮子底下将东西放到那暗阁之中,却不惊动任何人?
庆帝死死看着那锦盒,满眼的不敢置信。
他没想到这殿内居然真的有暗阁,更没想到先帝死前,居然就已经秘密留下了传位诏书,却未曾告知过任何人!
锦盒交给吴向进手中,就见他眼中微红的抚摸了锦盒片刻,将上面灰尘全数拂去之后,才抬眼看向萧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还请借萧老将军私印一用。”
萧老夫人神情一愣。
众人也是惊愕。
吴向进沙哑着声音说道:
“当初陛下察觉诸皇子有夺储之心,亦怕留有诏书,依旧会被奸人所趁让得朝权旁落,所以提前便立下辅政大臣,命薄相、方大人、梁大人主理政务,却将军权全数给了萧老将军。”
“陛下和萧老将军关系莫逆,命工匠赶制这锦盒之时未曾告诉过任何人,他只玩笑般的与萧老将军戏言过,让他好生收好了身上私印,还说那私印关乎整个皇室兴衰。”
“说若有一日新君即位,为君不仁之时,便让他拿着这私印代他教训新君。”
方玮庸也被带进了宫来,他身上被上了镣铐,看着那盒子时突然露出几分恍然之色:“萧家私印……原来这就是萧家私印的用处……”
先帝当年说这句话时,他和薄膺几人也都在场。
那时萧迎廷与先帝亲如兄弟,先帝对萧迎廷信任至极,将朝中兵权尽数给了萧家,甚至还曾把玩萧家私印笑言,反正军权全在萧家,不若将那私印当作军中虎符,省了朝中再制虎符的麻烦。
当时谁也未曾当真,只知道那私印于萧家来说极为重要。
不仅能代表萧家家主身份,也同样能调动萧家暗卫,以及萧家在军中一些亲信。
临川之事后,方玮庸欲陷害萧家通敌却苦于寻不到证物,偶然间想起先帝曾经提起过的萧家私印,才会想尽办法派人抢夺。
他只想要以此诬陷萧家勾结南越,却从未想过,原来先帝当年所说的话居然是这个意思。
无萧家,新君不正。
第367章 峰回路转
吴向进看着萧老夫人说道:“这锦盒的钥匙,便是萧家私印,陛下当年曾说,无论朝中其他人如何,萧家绝不会反,也只有将新君和朝政交到萧老将军手上,他才能安心。”
萧老夫人听着这话时嘴唇微抖,谢云宴和萧云鑫则是红了眼眶。
先帝何其信任萧家,不惜将朝权托付。
可谁能想到,最终也是皇室的人害的萧家家破人亡。
“还烦请老夫人借萧老将军私印一用。”吴向进道。
萧老夫人脸色苍白,扭头道:“阿沅。”
苏锦沅从怀中取出那枚私印上前时,所有人都露出惊愕之色,就连端王也没想到,萧家居然会将这般重要的东西,交给苏锦沅一个妇人。
私印被取出时,那小巧的令牌嵌入锦盒之中,片刻就听一声脆响,那锦盒被打了开来。
吴向进将私印还给苏锦沅后,就径直取出盒中之物,那张已经泛黄上有金龙印纹的明黄绢帛,让得所有人都呼吸沉重了起来。
端王看着那绢帛时,心中激动几乎要压抑不住。
他多年求而不得的皇位,多年隐忍憋屈的不甘,如今总算熬出头了,他几乎已经看到那诏书之中写着传位于他的字迹,强压着兴奋说道:
“在场皆是朝中老臣,想必也熟知先帝笔迹,更能看出此物是否是先帝所写。”
“未免被有些人质疑是本王和谢大人捣鬼,还请薄相和诸位大人亲自验证诏书真伪。”
薄膺沉默片刻,将绢帛接了过来。
他沉眼看着上面的字迹,哪怕时隔多年,却依旧一眼看出,这上面的确是先帝的字迹,且绢帛上留着的印玺也是真的。
绢帛已经做旧,上面的字迹虽用油蜡塑封,可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这绝非是新的。
光看诏书上的痕迹,这诏书少说已存放了十年以上,换句话说,这东西十之八九真的是当年先帝留下来的,只是一直被藏在这寝宫横梁之上的暗阁之中,未曾被人发现。
薄膺打开绢帛:“这的确是先帝留下诏书。”
端王闻言脸上笑容几乎都快要压抑不住,紧攥着拳心时,眼中已有得意之色,而薄膺原本以为端王这般热切的想要将庆帝拉下来,是为着诏书之上留下的名讳是他。
可谁知道当看完之后,他却是神情微怔。
这……
“你们也来看看吧。”
薄膺深深看了谢云宴一眼后,方才朝着其他朝臣开口。
旁边梁德逑等人闻言都是上前,纷纷传阅诏书,待看清楚诏书上的字迹时,都是辨认出来上面的确是先帝字迹,而旁边端王已是忍不住说道:
“先帝当年早有属意新君,且也留下诏书传位,却因你撺掇福王谋逆害得这诏书蒙尘多年,让你有机会蒙蔽天下篡权夺位。”
“如今先帝诏书在此,齐肇,你可还有话说?!”
庆帝脸色煞白的看着那诏书,再看端王得意模样,紧咬着牙根说道:“这绝非父皇留下的东西,是你,是你跟谢云宴合谋,想要谋夺皇位,才弄出今日之事!”
“先帝诏书在此,岂由你无耻狡辩。”
端王冷笑了一声,
“诸位大人也看到了,先帝从未曾传位于齐肇,更未曾将江山社稷交给这种无耻小人。”
“他篡权夺位,谋害忠臣,为一己之私罔顾君父之恩,更为遮掩自己当年所做丑事,枉信奸佞,让得萧家满门蒙冤,让数万将士枉死临川。”
“齐肇根本不配为君!”
端王义正言辞的说完之后,便朝着薄膺等人深鞠一躬,
“还请诸位大人遵照先帝遗诏,废除齐肇皇帝之位,辅佐新君正位登基,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薄膺听着端王的话,再看着周围朝臣,抬眼目光落在殿外那团团围住这边手持刀剑身穿盔甲的兵将,他握着手中诏书说道:“先帝诏书,的确未传位陛下,且陛下所做之事,不堪为君。”
庆帝踉跄了半步,抬眼道:“薄相……”
薄膺静静看着他:
“老臣曾与陛下说过为君之道,陛下可还记得?”
庆帝满是难堪的看着薄膺。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
“渡众生,平天下,无志不君,无能不君……臣闭其主,则主失位,臣制财利,则主失德……”
他对着庆帝说道:
“臣早就与陛下说过,为君之人,有些事情可为,有些事情不可为,就算做不到兼济天下心有光明,也至少不该以阴私手段乱了朝政,丢了民心。”
“萧家之事,陛下太过。”
庆帝听着薄膺训斥,如同当年他还是皇子之时,求学于薄膺之时被他训斥一样,脸上乍青乍白,难堪至极,而他也知道薄膺话中那句“太过”指的是什么。
如果当初临川的事情刚一出来,他能够宽容萧家,能够不赶尽杀绝,能够约束豫国公甚至早早将其处置,还萧家一个公道,萧家依旧会是那个忠耿之家,谢云宴也不会为替萧家复仇转投端王麾下。
如果漕司之事刚出,谢云宴将那些证据送回京城之时,他能够有所决断,听从薄膺之言早早审了方玮庸,干脆果断的将此事止于豫国公府。
那也不会一步步推着谢云宴夺了兵权,让端王钻了空子,让他自己落得如今民心尽失,朝臣反目,甚至还将先帝遗诏也牵扯出来,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萧家的事情如果暗下私审,没有今日刑部公堂一事,他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他能听薄膺劝谏……
如果他没对萧家生忌惮之心,没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他又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
庆帝后悔了,他抬眼看着薄膺时眼中通红:
“老师……”
他已经多年未曾这般称呼薄相,此时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再是那个挥斥方遒手握权柄,一言可定他人生死的帝王。
他只是穷途末路之上的一个可怜之人,一个即将失去权柄满心惶惶的普通人。
庆帝对着薄膺时满是哀求之色:“萧家之事是朕有错,是朕听信谗言,被方玮庸所骗,也是朕忌惮萧家才会生出邪念,朕愿意写罪己诏,愿替萧家平反,愿向天下认罪。”
“老师……”
帮朕。
薄膺看出了他的哀求,只可惜……
他移开眼:“老臣帮不了陛下。”
如果临川战时,他肯派兵增援。
如果萧家落罪时,他肯自省留一丝情面。
如果刑部堂审之前,他肯说出罪己诏之事……
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如今,谁都帮不了他。
庆帝仿若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眼神黯淡下来跌坐在地上。
端王看着庆帝这般狼狈的样子,心中快意至极:“薄相何必与他多言,这种忘恩负义之人,怎配为君?”
“先帝当年留下诏书,诸位大人便当遵照父皇遗愿,辅佐新君登位,届时也好严惩齐肇、方玮庸等人,给萧家,给朝廷,也给天下一个交代。”
薄相看着端王几乎喜形于色的模样,目光有些深邃复杂。
“国不可一日无君,王爷说的没错。”
他伸手将诏书递给端王,开口说道,“王爷既已知先帝诏书内容,也愿佐新君即位,便由王爷当着众臣宣读诏书,也好替新君正位。”
端王听着这话,有一瞬间的疑惑,总觉得薄膺这话有些奇怪。
可他此时只觉胜利在望,那皇位更也已是他囊中之物。
他接过诏书之后,便直接展了开来。
薄膺率先屈膝跪下,其他朝臣见状也纷纷跟着跪下。
端王看着下方诸人,居高临下的时候,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登上皇位,群臣朝拜的情形,未曾看清楚诏书上写的什么,就直接朗声而道:
“余闻皇天之命不于常,唯归于德。”
“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
“为久远之国计,故尧授舜,舜授禹,实其宜也。”
“朕感天命不久,唯恐朝局生乱,留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