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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流俗雨-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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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笑意盈盈打完电话; 姜迎灯出声:“婶婶,我回来了。”
  裴纹昂首看她一眼; 手在围裙擦一擦水,迎过来。
  “正好,刚有人来说媒,介绍了个刚毕业的男孩子,我看着挺不错,就是比你小一岁。”
  “小一岁?”姜迎灯惊讶,而后失笑说,“现在男孩子都这么着急找老婆了吗?你推了吧,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你喜欢年纪大的?”
  姜迎灯微愣,竟也应了一声:“嗯。”
  裴纹说:“年纪大的,什么都有了,房子,车子,也不用你们一起奋斗了,享用现成的,是吧?”
  是也不是。
  把房车挂在嘴边的一句形容,让姜迎灯觉得几分古怪。她贪图的明明不是这些,也不是认准了年纪,只不过是在应答的时候想到了一个人而已。
  “我说了不用给我介绍了。”
  满心欢喜地回来,又陷入这低压的氛围。姜迎灯低语说:“没什么意思。”
  裴纹给她准备了一间房,按照姜迎灯的喜好布置的,跟从前的住处无异。她的书被搬家公司运过来,大批量的工程,大概是受了委托,工人动作轻巧,一个书页都没有折损。她抽出一本小时候看的童话书,衣服也没换,就疲惫地躺下,翻了翻插画页。
  婶婶很周到,一切都给她备好。但姜迎灯看着那些文字的上方,姜兆林因为怕她看不懂而挨个标上的拼音,她却在想,这张床不是她的床,这个家,不是她的家。
  吃饭的时候,又老生常谈,说找对象。
  裴纹说:“你不能因为受过情伤就一直封闭自己,嘴上说着能接受,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一针见血的话多伤人,姜迎灯心里一咯噔,说:“跟那没关系,已经结束了。”
  裴纹说:“结束和释怀是两码事。”
  她又一次被击得七零八落。
  捧着碗,姜迎灯沉默,不吃东西,只看着饭米粒,她带着自虐的想法,想要找点骂,于是说:“他最近回来了,我因为工作的事跟他有一点交集,我……”
  裴纹不敢置信地看过来。
  姜迎灯说:“他说请我吃个饭,我答应了。”
  果不其然,碗被置在玻璃桌上,发出带着脾性的脆响,砰的一声。
  “还有没有骨气了?拖泥带水,给自己找罪受!”
  姜迎灯不回呛,只闷闷地想,她大概是没有骨气,所以斩不断青丝。
  “你当初说你们为什么分开,你自己还记不记得?”
  姜迎灯看着她。
  裴纹说:“你说他娶不了你。”
  她眼眶渐渐变红,“对。”
  又说:“只是一顿饭,不会旧情复燃的,如果不是不得已得交涉,我不会把他加回来。”
  最后,裴纹说:“远离让你觉得痛苦的人。”
  姜迎灯喃喃说:“如果我说,痛苦是因为爱呢。”
  裴纹沉默下来。
  “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
  “取决于他的想法。”
  于是这顿饭,很快话不投机地散了。但婶婶的话,激出她深埋心底的祸根。
  都是因为爱。
  小宝高考完,在外面玩一整天,回来之后抱着姜迎灯撒娇,说她高中的一些琐事。
  迎灯安静地听着,想到更为久远的一些密语,问她,“你以前喜欢的那个男孩怎么样了?”
  “哪个?”
  “……初中那个。”
  “哪个学期的?”
  姜迎灯失笑,说算了。忽然又有些羡慕这些善变的心。
  …
  回燕城忙完工作,姜迎灯休息了还没几天,周暮辞约她去动物园玩。
  她惊得矢口拒绝。
  “我去过了。”
  “去过不能再去么?”周暮辞不以为意。
  姜迎灯说:“跟前男友去的。”
  他也愣住,随后就闷不做声了。
  “水族馆呢?看看海豚表演。”
  姜迎灯不说话。
  “也跟前男友去过了?”
  “没。”
  周暮辞笑起来:“去玩玩啊,天天待家里无不无聊。窗帘一拉,哭哭啼啼看电视,还不如出来晒晒太阳。”
  姜迎灯想了想,“看话剧吧。”
  “看什么。”周暮辞问她。
  “枕头人,马丁麦克多纳的暗。黑。童话,丽南山的美人,直面戏剧的代表作,青蛇,法海和小青的爱恨情仇,你挑。”
  周暮辞最终挑了一个:“青蛇,没文化隔阂,我能看得懂jsg。”
  虽然都是文科生,在迎灯面前,他却总自嘲缺少内涵。
  这一出戏姜迎灯很喜欢,但这回却看得兴致缺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下了点雨,心情阴翳。一部好的文艺作品会让人产生巨大后劲,然而走出剧院,听周暮辞讲了两句笑话,戏里的惆怅就烟消云散了。
  他天生积极,开朗向上,对人的情绪有感染力,兴致勃勃和她讲法海,姜迎灯听着,心里太多的想法想交流,却在此刻前所未有的安静。
  她走了神。
  想他也去她家里做过饭,也坐在一张餐桌上,看过一场日落。进行了像约会一样的活动,也能肩并肩走过那些她向往的万家灯火。
  但她身边的男人,好像总是模糊了面貌。他可以姓周,也可以不姓周,姓王,姓李,那都是无关紧要的。
  被周暮辞送到家门口,他在小区楼下的便利店里买饮料,姜迎灯顺便取了个快递,快递柜弹开,摸到里面躺着一封薄薄的书信。
  以为是爸爸寄来的家书,姜迎灯旋即拆开。
  下一秒,她的手却顿住。在雨后湿漉漉的空气里,姜迎灯捏着那张辗转多年,命途多舛的卷子,久久沉默。
  打开手机。
  原来梁净词早就发来消息:寄了个快递过去,收一下。
  如果它早几年出现,她会惊喜,会感动于它失而复得。可是现在,热血上涌,带着一种感到不公的羞耻。早就放下的东西,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袭击她的身心。
  来晚的东西,就不要来了。
  “怎么了吗?”周暮辞攥着矿泉水出来,看见姜迎灯握着手机的腕在颤抖。
  她过很久才嗫唇开口,声音低得不像她,说,“我要打个电话,麻烦你回避一下。”
  “ok。”周暮辞很识大体,说着就到一旁树桩下站着,像个侍卫,给她空间。
  姜迎灯低着头,指尖蓄着千斤重,在翻他的号码,电话拨过去,对方接得很快。
  两人同时出声——
  “迎迎。”
  “梁净词。”
  他云淡风轻,她隐忍沉重。
  默了默,梁净词让一步:“你说。”
  姜迎灯颤着声,竭力镇定,咬字清晰,没问哪里来的,只是指责般说:“为什么寄给我?”
  他不答,反问:“你想让我帮你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依稀听见那一头也淅淅沥沥,猜他是在外面,或是车上。
  她一愕,“……你看到了吗?”
  他声音浊重,呼吸闷沉,在呼啸而过的风声里,一字一顿在敲击她脆弱的耳膜。
  “燕子梁的梁,观身不净的净,一曲新词的词。”
  姜迎灯呼吸滞住,想让他闭嘴,却发不出音节,艰涩地吞吐,“不要说……”
  “爱别离的爱,谓我心忧的我。”
  “梁净词……”
  他念完,问道:“这就是你的心愿?”
  试卷被她不知不觉揉皱在手心。
  “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
  姜迎灯说:“明明是你,错过了看它的时机。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暗示,是你没有放在心里!”
  “不要说错过。”
  梁净词的声音也沾了点克制的沉痛,咬着牙,以防情绪倾盆而落。
  她说,“你说追求我,我随你怎么做,怎么试图动摇我,你使出你的解数,都跟我没有关系——但请你不要再提这一些事,好吗。
  “愿望早就过时了,卷子也已经丢掉了,它就不该被捡回来,你就算看到了,也不用跟我说,你就假装没有看到,我就假装没有发生。”
  它们不应该存在于此刻的时空里,而她也已经没有回首的余地。
  “我只有一颗心,脆弱得一碰就碎,所以我要保护好它,再也不想再被人凌驾,支配。我不想因为这些过期的东西,让感情再次变成我的累赘。没有了你,我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我应该能够赚很多的钱,我应该也会拥有很多很多的爱,我会有让我值得憧憬的未来。
  “你来招惹我,是觉得这个女孩子还不错,她很乖,她很懂事,你勾勾手指她就会过来,你可以和她交往试试,可以每天牵手,接吻,拥抱,仅仅因为这样做会让你觉得愉悦。”
  “可是我陪不起了。”
  “你的玫瑰,你的礼物,你的甜言蜜语会让我感动,但也只能停留于感动,我要的不是这些。”
  你一直都知道。
  她说,“梁净词,你一直都知道。”
  姜迎灯艰难地说完这些话,连同剖出了她的一颗心,精疲力尽,又无比解脱。
  梁净词沉默地听着,很久,声音沙哑,问她一句,“你在哪?”
  “别来找我。”
  他仍然说:“给我两分钟。”
  电话在雨声里被切断。
  而后,挡在她头顶的是周暮辞的伞。
  同时接过他的纸巾,姜迎灯想要擦眼,却发现眼睛是干涩的,于是她用纸拭了拭犯潮的发尾。
  周暮辞没问什么,举着伞说,“走吧,送你回去。”
  很快,她意识到梁净词的两分钟是什么意思。
  在回单元楼的路上,他的奔驰车刹住在路口,梁净词坐的是后排,车停下后,司机转头望他,请示下一步。
  一袭黑衬的男人周身凛冽,从濛濛的雨里过来,他不撑伞,皮鞋踩在水塘,浑不在意,只是直直地望着眼前的人。梁净词站在她的跟前,平坦的眼中,一半是高高在上,一半是失魂落魄。
  “姜迎灯。”他喊她的名字,声音冰冷低沉得像欲碎的玻璃。
  周暮辞张了张嘴,觉得这种场合他该说些什么,但又生怕错一个字,看迎灯。
  梁净词目不转睛看着她,沉沉道,“我有话要说,让他走。”
  姜迎灯抬起湿漉漉的眸和他对视:“凭什么,你说走就走?”
  梁净词说:“不走也可以。”
  被逼到了一个情绪的爆发点,他永远镇定的眼波里也出现了一丝紊乱。
  “那就让他看着。”
  她感受到,梁净词在害怕。
  害怕真的失去,害怕他姗姗来迟的吻再炽烈,也留不住她“过时”的爱。
  她踮起的脚尖,他领子上的酒气,她抵在他胸口的掌心,他火热的唇,一丝一缕的细枝末节,缠乱在一起,成为这个凶猛又混乱的雨夜,最潮湿的记忆。


第63章 C19
  这不是梁净词第一次强吻她。
  再温文随和的人在屡遭碰壁; 无计可施的时候,也不得不用这样唐突冒昧的方式让感情破土。他滴水不漏的心迹有了缺口,从里面漏出来; 是对她的不舍和疼惜。
  幸而他吻得不深。
  浅浅一个烙印却滚烫,落了她满唇。
  姜迎灯再加一把力推他; 梁净词就自然而然退开了。
  他眉眼里有醉意和失态。发间; 领上,各有一点潮气; 眼睛也像是蒙上一层薄薄的雾。隔两三秒; 他抬手揉了揉皱紧的眉心,转而便恢复好整以暇的姿态,动了动嘴唇; 可能是想为这唐突道个歉,但姜迎灯显然不想听。
  这时应该做什么呢?骂他一句,或者扇一个巴掌; 都不过分。但她没有太过激动,只是看着他说:“因为走投无路了; 所以就不择手段了吗?”
  一旁的周暮辞尴尬得耳朵发烫; 想帮姜迎灯撑个伞,又实在怕被卷进风波; 只好退到一旁的廊下,放低了伞沿装透明人。
  “不择手段?”梁净词刚揉平整的眉头再次皱起,严肃地看着她,惊讶这用词。
  “不然呢; 你有什么立场亲我?”
  她湿漉漉的眼在夜色里炯炯; 并不避让他的进攻性:“梁净词,没有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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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卑劣道:“有用的话; 再来一次又何妨?”
  姜迎灯一滞,脸色沉冷:“如果你只有这样鲁莽的回答,我回家了。”
  她说着,正要走,手腕被擒住。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又低了一些,只掠过在他肩侧的耳畔。
  “我告不告诉取决于能不能改变。我不能,我的力量太微薄了。既然早就看透,又何必再去做扑火的飞蛾,自焚一场,伤透的仍然只有我自己。”
  手腕被他捏得一片潮热,梁净词力量很紧,这回又不管不顾她的疼痛,只想把人留住一般心态执拗。
  “我爸和你说什么?”
  姜迎灯抑制着鼻酸,仰头又看他晦暗低潮的眼:“不要回溯痛苦,没有意义,这是你教我的,我现在能够做到不去计较这些了,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来撕扯我的伤疤?”
  梁净词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愿再提?”
  “我刚才已jsg经说得那么清楚。梁净词,你猜我为什么说你精?因为你明明就心如明镜,比谁都懂,一遍遍盘问有什么意思。”
  “是,”他肯承认,“我知道你要什么,只不过我需要处理一些麻烦。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些事我会——”
  “因为那时的我,并不想让你为我陷入这些麻烦。”她难抑地颤着声,打断道,“如果你要娶的人是顾影,你不会有麻烦。然而我是姜迎灯,你就要为我分心,为我忧愁,为我去安排这这那那,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甘心放手,我只想让你轻轻松松过完一生,我想让你做那个应有尽有的天之骄子,而不是为了姜迎灯满身负累。我不想看到你为我失落,为我痛苦,为我腹背受敌。”
  “一定要亲耳听我说出这些话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再清楚地告诉你,我们两个人注定就是悲剧结局,这就是一个死局,不要再去圆了。很生硬,很痛苦,也很折磨。我不想为难你什么,当机立断就是最合适的选择,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
  梁净词说:“那时的你这样想,现在的你呢?”
  “现在?时过境迁了,现在不重要。”
  他说:“我不甘心。”
  冷雨潇潇,垫在他还算沉着的嗓音之后,为这被热浪席卷的夏夜,添了几分萎靡。
  “我后悔了,迎灯。”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当初轻而易举放你走,后悔亲自送你离开。如果凡事讲一个甘愿,你甘愿放手,我甘愿承担我需要为爱情承担的代价。我从没想过凌驾你,支配你。如果你觉得不公,以后随你意愿,我会用时间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他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又重了些,声音哑然,像耗尽了力气一般低沉:“但是你能不能,别让我成为你的过去?”
  姜迎灯将他压制的手缓缓推开。
  良久,她说:“不会追人就别追了吧,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苦。”
  转而看向在一旁躲雨的男人:“周暮辞,你送我上楼。”
  周暮辞听命,往前小跑两步,帮姜迎灯撑住伞,“走走走。”
  在雨里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身黑色,像是融进了夜幕,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不过背影也写满了悲痛。
  姜迎灯很累,一句话都不想说。嘴唇的温度好像始终没有降下来,更让她烦躁。
  周暮辞可能是怕尴尬,断断续续和她继续聊了聊《青蛇》。
  昏暗的走廊,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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