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煞-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秋日的夜风还是有些冷,路易抬头看着被城市的灯光染红的夜空,心里茫然无措。
老二有古怪,阿柳不对劲,原本熟悉的人似乎都换了一张面孔,透出不同寻常的气息。他自嘲地想,明明他自个儿就不是普通人,怎么会因为身边人不太正常而感到恐惧。
耳边传来沙哑的喵呜声,有什么东西在挠他的膝盖。
他低头一看,灰色的大猫在他脚边转来转去,混身皮毛油光水滑。他本来还阴云密布的心顿时晴朗起来,俯下身子把陆吾抱起来,一边抚摸他柔软的背毛,一边心道:“既然猫先生都跟我签订契约了,应该不会离开我才对。”
猫先生当然听不到路易的心声,他最近捡回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性子愈发沉稳。想起前些日子趾高气扬的模样,羞愧都来不及,加上每日大把时间都花在睡觉上,这才一直寡言。
“猫先生,你觉得老二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陆吾道:“他身上没有妖气,灵魂也没有异样,是人类没错。”
路易叹了口气:“是吗?”
陆吾安慰他:“你不要太草木皆兵,就连那个鹦鹉小哥也只是灵魂无根,他身上气息中正平和,再正常不过。”其实说中正平和都不大正确,每个人身上都会携带一股“气”,这个气是天生与后天所作所为一起糅杂而成。
人是看不见自己或者他人的气,就算是修炼许久的人也没办法瞧见——但是动物却能看见。这也是动物对人的善恶极为敏感的原因,大多数小孩还未沾染太多红尘,气也干净,但也有小孩天生的“气”就浑浊不清,所以家养的宠物大多数亲近幼童,但也有些动物看见幼童就逃。
随着孩童长大,便会渐渐沾染世间的杂质,恶意、嫉妒、后悔、伤心,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以及人心里的恶意,便会污染身上原本干净柔软的“气”。
除了幼儿,世界上几乎所有人的“气”都带着灰色,没有人能夸下海口,说自己从未产生过一丁点负面情绪。
可谢柳生就是这个例外,他的“气”干净、洁白,就像天上飘浮的云,和冬日散落的雪,清清冷冷,纯白无瑕。就是因为太干净而显得不正常。一个成年男子,没有伤心难过,没有嫉妒后悔,除非这个人没有感情,或者他不是人。
陆吾没有告诉路易这些,只是略略提到了一点有关“气”的概念。
“那我身上的‘气’是什么样子的?”路易顿时好奇心大起,兴致勃勃地问。
陆吾摇头:“我没法看到你的气,你与我联系太深,我们俩‘气’已经连在了一起。”
只有灵魂相连的人,气才会相互糅合。陆吾失去太多记忆,依靠本能签订的契约自然也是刻在灵魂中的,如今记忆回来了一部分,他也知道更多契约的种类。他其实有些心虚,按他和路易的约定,签订的契约应该是最简单的一类,可没成想一下子就选择了最深刻的契约。
——灵魂相连,直到死亡才能解开。
路易也不深究,听见陆吾的解释,随口说:“原来如此,那算了吧。”
夜风徐徐而来,谢柳生将琐事打点好,匆忙赶到餐厅大门,瞧见站在街边行道树下的路易,终于放心地舒了口气。
“易先生,还好你没走。”
路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道:“你昨天找我有什么事?”
提到这事,谢柳生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路易在谢柳生家里的咖啡座上坐定,谢柳生端来两杯冰咖啡,把冰镇西瓜切块装盘,又给陆吾和阿花一猫一鸟准备了些零嘴吃食。
看着一猫一鸟安静地埋头吃水果,谢柳生这才一脸凝重地道:“易先生,是这么一回事。”
谢柳生从小到大学习的都是中式餐点,他去年的时候心里就有学习西式餐点的打算。星期四晚上送走路易后,便前往机场飞去首都,没想到刚落地,就觉得心跳快的不正常,甚至有些犯恶心。他以为只是单纯的水土不服,没想到落地后几个小时,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去问诊,什么毛病都没查出来。可他分明心揪着揪着的疼,像是有人攥着他的心脏,紧紧揉捏。做过检查后,显示的指标一切正常,医生甚至安慰他,可能是精神太差,回去歇歇就会好很多。
谢柳生半信半疑,但机器不会骗人,他只好回到酒店小憩休息,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他心脏难受得厉害,疼痛深入骨髓。谢柳生破罐子破摔,干脆买了机票回广都。说来也奇怪,他刚看见广都周边连绵起伏的山峰,身体就好受许多,在他落地后,所有难受的症状一扫而空,清清爽爽,不能更正常。
谢柳生心说,这不是没问题吗?
于是他谨慎地又买了张票,就去隔壁省的省会,又是一番折腾,刚下飞机,熟悉的痛感就劈头盖脸地砸来,谢柳生在机场坐了些时候,发现疼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发剧烈。他只好挫败地再买了回广都的机票,在凌晨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一回到家,劳累许久的谢柳生便闷头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路易发消息,不过路易没有回答。他自己还有事情要忙,转眼又是一天,发现路易还是没有回应,他才匆匆忙忙地上楼来寻路易。
路易沉吟:“你的意思是,一旦你离开广都,心脏就会特别疼,医生也检查不出来。”
谢柳生苦恼不已:“没错。”
路易自己从没见过这种事,看着谢柳生期盼的眼神,他又不大好直说自己对此并没有研究。不过现在有猫先生在,应该能找出一些门道。他不动声色地与陆吾对视一眼,看见陆吾灿烂的金色兽瞳,他的心一下定了下来。
——有门!
路易喝了一口咖啡,又问:“你以前有出过省吗?”
谢柳生大学毕业之前肯定没出过省,他大学都是在广都本地读的,不过大学后路易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谢柳生一个成年人,出去旅游玩耍怎么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告诉他。
谢柳生摇头:“真没有出去过,这还是第一次。”
路易几口把咖啡喝完,劝慰他:“你先好好休息,我回去想想,明天再来看你。”
谢柳生点头:“麻烦易先生了。”他起身将路易送到玄关,看见路易上了电梯后,才趿着拖鞋,脚步沉重地走回来。
刚刚谢柳生和路易谈话时,阿花一直在慢悠悠地吃水果,吃到一半,可能是觉得肚子有些胀,开始在桌上踱来踱去,像是在散步消食,姿态十足滑稽。发现谢柳生神色黯然,它便凑上去用脸颊蹭他,还像模像样地说:“柳柳不哭不哭。”
谢柳生啼笑皆非,摸了一把阿花五彩斑斓的羽毛,叹道:“谢谢阿花。”
阿花歪歪头,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哼哧哼哧地把自己吃了一半的果盘推到谢柳生面前,慷慨道:“阿柳!吃!特别甜!”
第25章 主干道
=======================
路易一到家就沐浴洗漱,穿着浴袍、发丝湿润地走出淋浴间。陆吾蹲在淋浴间外,探头探脑地张望,远远看去就是一团灰色的大毛球。
路易一看陆吾那样子就乐了,忍不住调侃他:“我只听说过家养猫会担心主人淹死在水里,没想到猫先生也这样吗?”
猫先生满脸绒毛,自然也看不出害羞了没有。他跳上淋浴间边的酒柜,矜持地半坐着。他看见路易漫不经心地为自己倒上一杯鲜血,发丝上的水滴落下,顺着锁骨而流,没入浴袍中。他故作镇定地用爪子挠挠酒柜上叠放的桌布,看着路易的脖子,觉得喉咙有些干渴。
路易抿了一口羊羔血润润嗓子,他的嘴唇也染上一层薄薄的血色。
“猫先生,阿柳那件事,和他的灵魂有关系吗?”
心脏剧烈地疼痛,去医院却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就不单纯是身体原因,而是更玄乎的灵魂上的问题。
陆吾也一下从绮丽的幻思中抽出身来,他琢磨着谢柳生的陈述,想从里面梳理出一条线来。谢柳生这个人本身就很奇怪,他的“气”干净而洁白,作为一个成年人,拥有这样的“气”显然不怎么正常。
偏偏他的“气”在干净洁白的同时又中正平和,一方面代表着他这个人再正派、再坦荡不过,没有一丁点歪心思,从不干坏事,值得信赖;另一方面则意味着,他的确是人,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谢柳生的灵魂没有根,寻常人的灵魂如果没有根,是没办法活下来的。”陆吾看着路易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但是他活下来了,那就说明一定有什么东西代替了灵魂的根,让他活了下来。”
路易理解了他话中的含义:“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离开广都,那代替灵魂的根的东西就无效了,所以他才会心脏疼。”
陆吾赞许地点头:“没错。”
就是不知道代替谢柳生灵魂之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这些玄而又玄的说法当然不能直接给谢柳生说,唯一能硬生生掰扯上的就只有水土不服这种生理反应了。以前他的外婆还在时曾经告诉他,游子每次离家时,都要带一点家乡的泥土在身上。若是水土不服,身体难受,就撒一些土在水中,然后一饮而尽。
路易不知道这种说法到底有什么原理,但还是乖乖地听外婆的话,每次离乡时带走一些泥土。
想起这件事,路易忽然生了个念头:“猫先生,阿柳灵魂的根,会不会跟广都的土有关系?”
陆吾摇头:“我不能肯定。”他失去了许多记忆,与记忆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看破灵魂本源的能力。他到现在为止,只知道零碎的回忆,一段一段,破碎、毫无逻辑。
譬如他深知自己是昆仑君陆吾,他知道自己的尊号,也知道自己的名字,却不知道昆仑在哪里。他记得如何御风而行,对仙灵鬼妖如数家珍,甚至能自如地来到世界树边,却不知自己到底算是什么物种,自己过去到底与谁人相熟。诸如此类,无数的疑问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迷茫。
路易的出现好比一道光,告诉他,只要在路易身旁,他就能找回自己的过去,明白自己真正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明天我还是对阿柳如实相告吧。”路易放下空荡荡的高脚杯,轻声叹气。
第二天就是星期一,还是老样子,升旗仪式,上午两堂课,下午两堂课。这时候学校的桂花开得正盛,金子般的桂花一簇簇地藏在深浓的绿叶丛中,校园里随处都是馥郁的桂花香。
升旗仪式结束,路易随着人流回到教学区,站在校园中最大的一株金桂树下,抬头望向茂密的树冠。阳光轻柔地为簇簇桂花镀上温柔的金黄,蔚蓝的天空中浮云流转聚散,卷舒不定,一眼望不到尽头。
校园里多是金桂,夹杂着些许银桂。这株最高大的金桂,则是他亲手种下,如今也快一百岁了。
他正怅惘,周歌忽然从他背后蹿上来,揽住他的肩膀,眉开眼笑地说:“小路,在这里干什么呢?”
路易下意识想躲开,察觉到是周歌后,才勉强制住躲避的动作,任由周歌揽住他的肩膀。
“看桂花。”
“桂花,说起桂花,今年是闰九月,桂花要开两次。”
“闰九月?”路易疑惑,“今年有两个九月?”
周歌点头:“对,所以今年桂花会开两次。”他说话时,预备铃响了起来,周歌顿时一蹦三尺高,他连忙道,“要上课了,老四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不等路易回答,他就急忙撒腿跑远。
路易怔了怔,后知后觉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好”。
微风乍起,穿过枝叶,满树绿叶沙沙作响,路易抬头一望,就看见金色的花瓣纷纷而落,在灿烂的晨光里闪闪发光,像是精灵在舞蹈。
上午的第二堂课刚结束,就该是学生跳广播体操的时候。路易不是班主任,也就不用跟着学生去操场。高一的学生的教学楼楼层极高,居高临下,校园几乎一览无余。看得见广袤的玫瑰花海,也能看清校园深处郁郁葱葱的竹林与藏书阁。
路易一群工人在学校主干道上忙碌施工,主干道两边竖起孔蓝色的高大围栏,站在高楼上,工地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工地上现在正热火朝天,到处都是砂石设备,主干道两边已经被敲碎,里面的土都被挖了出来。路易看了几眼便不再关注,他慢悠悠地捧着茶杯去倒水,顺便去这层楼的教师办公室串门。
今天似乎是个平常的日子,一天似乎就要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
下午第二堂课还没开始,路易刚走出办公室,就发现办公室外一阵喧闹,像一粒石子投入水面,很快泛起阵阵涟漪。整座教学楼都躁动起来,路易拿着一沓生物学科资料,大步来到教室。这时候学生都趴在栏杆上,争先恐后地探头向下看。
路易揪住一个往前冲的小个子男生,沉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都在干什么?”
那男孩扭头一看,本想吐槽抱怨,没成想揪住他的是自个儿的生物老师。男孩顿时蔫了下来,没精打采地说:“他们说主干道施工的时候挖出来一堆骨头,好像是人骨头。”
路易神色凝重:“你说的是真的?”
男孩挠挠头:“我也只是听说,这不,刚刚我就是打算去看,验验真假来着。”
路易放开男孩的衣领,说:“去吧。”
现在许多男孩子高中就长到一米八,路易身高上和这些小男生相比并没有优势,他并没有选择和学生扎堆看戏,反而站在原地,轻轻拧起好看的眉。
主干道上挖出来的白骨,如果这是真的,那这些白骨会是谁的?
他在广都中学这片土地上度过了童年与少年,甚至是青年时期,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大树,每一株绿草,他都熟悉无比。
可这些都只是这片土地上的东西,这片土地下有些什么东西?
路易不知道。
上完第二堂课,路易匆匆赶到主干道的施工现场。这个时候施工现场乱糟糟一团,工人们脸上都带着凄惶恐惧的神色,却又顾忌着这里是校园,不敢声张尖叫,也没有精力拦着路易进入施工现场。
挖出骨头这种事情不太吉利,虽然很多都市传说里,学校下面都是什么万人坑,或者公墓,美名其曰用学生们的阳气镇压,但是真要碰上还是渗人。还有就是,广都中学是闻名遐迩的好学校,坐落在市中心,一个学校漂亮得像园林,周围还是玫瑰花海,怎么看环境都是一等一的好。
广都中学前身是九峰书院,粗略一算也有数百年历史,风水绝佳,万万不可能建在陵墓上。
再说了,当初头一次修建主干道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挖出来这些白骨?反而是现在重建的时候,这些白骨才重见天日?
这时候的施工工地杂乱无章,水泥、沙土到处都是,工人们被这些尸骨骇得不轻。
路易径直走到挖出来的壕沟边,一眼就看见壕沟里探出头来的一个头骨。
一般来说,常年埋在土里的骨头都会被泥土浸染,怎么也会带些泥土的颜色。这个头骨却干净的可怕,是一种森森的雪白,令人不寒而栗。其实挖出来的尸骨不多,路易沿着壕沟走了一圈,也不明白工人们为什么会吓成这样。
他走出工地,正巧看见处理这事的有关部门的人,正在盘问工头。
路易这么一个一尘不染,活像个贵公子的人出现在脏乱的工地上,极为扎眼。他随意拉住一个工人,问他:“这尸骨有什么古怪?你们为什么这么害怕?”
那厢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