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妖-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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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撺掇着皇上亲政的人还没找出来,打量哀家不知道呢,内阁那几个秉笔太监,全都被内阁们都给收拢过去了。”
吴知书听太后这么说,笑道:“可是!娘娘您不知道,国子监的监生纳捐的名额,再有宫里侍卫出的缺儿,如今旁人说话不好使,却是找内书房高元灵那几个才好使呢?我听说,一个缺,老高直接开口和人家福港那边的靖海将军要五千两银子!要么怎么喊他们内相呢,几位相爷们,可都听他们的呢!”
孙太后冷笑了声:“哀家从前只以为后宫干政,那是罪该万死,从先帝在时,哀家那是谨小慎微,恪守规矩,一步雷池不敢越。如今才知道,那都是读书人编出来争权夺利的,五千两银子一个缺,难道相爷们真的就干看着高元灵那几个奴才白拿钱?至少分四千两!只是黑锅都让太监们背了,来日若是闹出来,自然都是内侍奴才们干的,他们清清白白读书人呢!”
吴知书恍然大悟:“果然还是娘娘见事明白!奴才还说呢!几位相爷官声在外,明察秋毫的,如何就能任由他们这么直接就开口和人要钱呢?”
孙太后呵呵了一声:“这还只是你看得见的呢,私底下怕不是早就发财了!眼看着皇上一日大过一日,他们看得远着呢!他们这是把哀家当成过河的板子,过桥抽板,把哀家当死人呢!”
内侍宽慰她道:“娘娘不必心忧,奴才看陛下如今待您孝顺着呢。”
孙太后风轻云淡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高祖那会儿对文臣党争深恶痛绝,但仍然层出不穷,你就知道他们有多可恨了,史书是他们写的,呵呵……”
“如今萧冀白白领了辅政亲王的差使,却只管做好人,一点不管事,哀家又在后宫,管不着前朝。他们这是尝到甜头了,只管拿着后宫不得干政的大旗……想着挟制我们孤儿寡母。从古到今,为了权力,血流成河,哀家就算对权力无所谓,也会因为挡了他们的路而成碍了谁的眼了,与此同时,还会给哀家安上种种罪名,在史书上臭名彰着……”
孙太后说话仍然淡而平静,但其中却偏偏带了一点咬牙切齿:“哀家倒要瞧瞧,他们想唱的什么好戏。”
吴知书连忙笑着开解她道:“娘娘不必为了这等利益熏心的俗人生气,奴才听说,普觉国师已从壶口传法讲经回来了,要不明儿传他进来给您将讲经?”
孙太后这才眉目一松,含笑道:“倒是个好消息,赶紧命人去传吧,正好前儿皇上不是说要给国师道谢吗?去个人和皇上说一声,让他明儿就别上课了,陪哀家听听国师讲经。”
吴知书连忙道:“奴才知道了,只怕前朝那边又有大臣们又有什么酸话……”
孙太后冷笑了声:“就说哀家身子不适,请国师进来做做法,皇上孝顺,要陪着祈福,孝字当先,他们能说什么,哀家算明白了,整那些腐儒,就得打他们的旗号……对了,也把雪霄接进来住几日,就说哀家想她了。”
吴知书连忙应声不迭。
第17章 风过山
普觉国师第二天果然进了宫,在慧义殿为太后及诸位太妃讲经,萧偃也专门请了假过来陪着孙太后。
这日普觉讲的是《涅槃经》,经幡层层叠叠,法磬清远,堂上烛辉火凤,香袅青龙,普觉身披深红色宝光袈裟,长睫半垂,眉高眼深,鼻梁高挺,面如朗月,音似钟磬,经书娓娓道来,似有万卷经书在胸。
萧偃按着魂匣在心中默与巫妖说话:“听国师讲经对你有用吗?”
巫妖道:“无用,不过听着也算学习一门知识。”
萧偃:“……”
巫妖低声问道:“你知道那边坐着窃窃私语的几位太妃在说什么吗?”
萧偃有些愕然,不着痕迹扫了眼那边坐在蒲团上的太妃们,她们其实也都还算年轻,只是都穿着素淡老气的深色衣袍,确实都手持团扇,时不时遮掩着粉面,和身旁人偶尔说几句话,目光倒都是十分恬静文雅。
先帝无子,太妃们也无法出宫,都留在偏僻的西宫里住着,除了这种太后听经会召她们来,其他时候在后宫中实在是安静得几乎不存在,只听说偶尔聚在一起打打马吊之类的。
巫妖道:“她们在议论国师佛相庄严,傲岸不群,是否在巫山亲身度化太后。”
萧偃面上表情几乎破裂,低头连忙拿了茶杯到嘴边掩饰笑意,心里却默默和巫妖一本正经地讨论:“我看国师眸清气正,此事应只是谣言。”
巫妖心里却又对萧偃有了一点认可,他明明与孙太后立场不同,却又不会传播无凭据的谣言,也不会在人后以诋毁人为乐。他见过许多人,只是为了一时口舌之快,随意传递毫无根据的谣言,只凭个人喜乐,却不知正在行恶。
孙太后今日传了孙雪霄进来陪伴听经,听得颇为专心,也时不时偶尔给孙雪霄说几句佛法体悟。
待普觉讲完后,孙太后和萧偃都分别有丰厚的赏赐。普觉国师带了徒弟来叩谢恩赏,孙太后笑道:“之前听国师讲《华严经》,因果极妙,法理深奥,今日这《涅槃经》国师却讲得浅显通俗,生动有趣。”
普觉笑道:“太后娘娘与我佛有缘,又精通书史,贫僧此前给娘娘讲《华严经》,娘娘皆能明悟。前些日子贫僧到壶口讲经,才发现民间如娘娘一般擅禅精佛理的极少,大多连字都不识,只得改了这讲法,通俗易懂,才能广传佛道,摄受众生进入佛法之无边大海。”
孙太后一听心里得意,笑道:“哀家母亲当年怀胎之时,便梦到有菩萨摩顶,天女散花;当初先帝也夸我有菩萨之仪态,前些日子哀家睡梦之时,仿佛也听到佛音阵阵,莲香萦鼻,想来,哀家是有些佛缘在的。”
普觉国师道:“娘娘信向大乘,遨游众善,善哉善哉。”
孙太后又笑着问普觉国师:“眼看着也要游佛日了,国师主持,到时候哀家和陛下,也去给佛像撒花礼敬,今日哀家和陛下捐两万贯,修佛金身。”
普觉国师连忙拜谢:“陛下深恩,娘娘仁慈。”
孙太后笑道:“国师可不知,前儿陛下还专门命人给哀家重抄了一套哀家常常诵的经书,说是之前的字小,读着吃力,恐哀家伤眼。”
普觉国师笑着赞道:“陛下至德纯孝,奉事太后,此乃百姓之福。”
萧偃道:“母后鞠养教诲之恩,岂是这几本经书能报的?儿子恨不得身入佛门,日日为母后读经求赐福。”
孙太后笑道:“岂有此理?陛下可是身负天命,庇佑万民的,岂能轻言皈依之事?倒是哀家,自幼荣贵,唯知安乐,未尝忧惧,先帝去后,时有出世修行之念,以期修得来世……”
萧偃连忙劝阻:“母后万万不可,儿还需母后教诲。说起这事,朕倒是有一个念头。”
他看了眼普觉国师,笑道:“朕听说,世祖高皇帝在世时精心慕道,着草履,衣葛衣,食菜蔬,后宫侍御一概不许着罗绮,奏曲乐,还造宝光寺,供养三千僧徒。”
普觉国师拱手道:“世祖高皇帝确然奉佛至信,天姿高朗,遍览玄章,时与大德名僧讲论佛理,世祖在世四十年,胡兵不敢南牧,天下太平,四海呈祥,此乃大德也。”
孙太后道:“正是,宫里如今还有当初世祖高皇帝供过的释迦绣像,哀家时时上供。”
萧偃道:“今日听着大师讲经,微言大义,豁然洞达,颇有醒悟,恨不得时时在国师座下听经。昔日世祖以身边最信重的内侍为替身,代自己舍身以祈鬼神诸佛保佑,可巧朕身边服侍的祁垣,前些日子替朕抄写佛经,和朕说夜里时时似听诵经木鱼声。朕看他颇有佛缘,国师戒律精严,勤行善法,朕想着效仿先祖,令祁垣代朕舍身出家,就在国师身旁服侍,国师看如此可好?”
他一言说完,在座诸人全都吃了一惊,孙太后微微色变,萧偃却已道:“祁垣出来拜见国师罢。”
祁垣原本今日被萧偃专门带了出来伺候,正站在墙边,听到萧偃寥寥几句便定了让他出家,整个人震惊莫名,但仍走了出来,木然下拜。
普觉国师虽然有些意外,但皇帝乃是万乘之君,金口玉言,不过一个内侍而已,倒不能拂了皇上的意,连忙笑道:“陛下至孝纯仁,体天格物,贫僧看此子,果然面相聪颖,生具宿慧,与我佛有缘。”
萧偃笑道:“既如此,且就在宝华寺出家,御赐度牒法器,国师带回去,着即剃度。”
普觉国师连忙起身领旨道:“既是代陛下出家,贫僧不敢为师,只能代师收徒,本师法正,业已圆寂,这位师弟,法号就叫普澄吧,回寺贫僧亲自为他剃度。”
萧偃低头看祁垣上前行礼谢恩,没再说什么,转头只对孙太后笑道:“母后之前也夸祁垣抄经抄得好,朕如今让他替身出家,今后也能时时为母后祈福了。”
孙太后神容淡淡:“普觉国师佛法精深,深悟玄机,祁垣既然有此机缘,也是他的佛缘了,还是要不负皇恩,好生修习佛法,既是代帝出家,那可要恪守戒律,不可坏了皇家的名声。”
祁垣叩谢道:“奴才遵旨。”
一时法事散了,普觉带了祁垣离宫而去,孙太后这才问萧偃:“皇上怎的忽然想到让祁垣代帝出家?”
萧偃道:“儿子原本受母后熏陶,也颇对佛法有些兴趣,前些日子习史时说到世宗皇帝,朕翻到原来也有代帝出家祈福一说,朕颇觉应当效仿,正好看祁垣抄经抄得好,他到底做过朕伴读这么几年,真在朕身边为奴为婢的伺候总是不忍心,罢了,不如让他出家,他对母后也感恩在心,日日侍佛,定为母后祈得身体康健,福寿永享。”
孙太后只淡淡一笑:“皇上有这份心,哀家自然是高兴的。”她起了身,意兴萧索,带了孙雪霄回慈福宫。
萧偃起身亲自送了孙太后上了宝辇,目送她离开,巫妖在魂匣里问他:“她很不高兴,显然你触犯了她的控制欲。”
萧偃微微一笑:“今日这样的场合,又是一个内侍出家的小事,她不会在明面上和我过不去,撕破母慈子孝的假面。”
巫妖道:“这是你早就想好的吧?从抄佛经开始。”
萧偃应了声:“是,当时我还以为我很难出宫,想着他能出家也好,毕竟他没有真正受宫刑,在宫里待着对他太危险了,我也护不住他。跟着国师,又是代帝出家,他在寺庙的地位会很尊崇,没人敢欺负他,如今我也能出宫了,这枚闲棋就更有用了,希望他能成长起来,他是鹰,不该折在这宫里。”
巫妖感应到了他极好的心情,身上那股金光仿佛都明亮许多,这让他的魂体也很舒服,这几日萧偃身上的龙气有着很明显的增长,原本只是薄薄的似有似无的淡淡金光,如今却已厚了许多。
是皇帝的心情影响了这龙气?不像,巫妖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联,这段日子最大的改变,一是皇帝吃好睡好,又勤练剑术,身体变强健了,二是夜里能出宫,受到的管束和限制变小,三就是今日这一桩事,皇帝能够单独颁下口谕,完整地推行了一件他本意想推行的事,将祁垣送出宫为僧。从根源上说,这三件事体现的是皇帝的权力得到了彰显。
所以,之前他帮助小皇帝的操作是对的,只有属于真龙天子的权力受到的限制和压制被削弱,他开始能够真正的掌握皇权,统御天下,并且受到百姓、万物的反馈,才能够真正解放他身上的真龙之气。
巫妖若有所思想着这些日子看到的这里的书,帝王若是有错或者有过失,上天会降下灾厄,通过破坏这个世界的生灵,来削弱所谓的龙气,一旦龙气原来越薄弱,新的人主就会诞生,取而代之。
这是这个世界的运转原理啊。
第18章 伏草存
“姑母今日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孙雪霄小心翼翼问着孙太后,讲经之时孙太后还十分高兴地与普觉国师说经。
孙太后看了眼孙雪霄,脸色平静,但说的话却带着寒意:“皇帝打算了很久,从让祁垣给哀家抄佛经就开始打算了。”
孙雪霄有些意外:“我还以为皇上和您商量过的……不过,为帝替身出家,确实有先例,皇上这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吧?”
孙太后冷笑了声:“惊喜?皇上从不自作主张,如今可见是翅膀硬了,要不就是背后的人在试探。”
孙雪霄茫然:“一个内侍……真的离宫去做和尚,不会干扰到皇帝,不是挺好吗?之前姑母不是还担心他恃宠而骄,干扰皇上吗?”
孙太后冷道:“祁家是辅政大臣们弄倒的,哀家选了他出来到皇上身边,那些大臣们怕是觉得是哀家安排和他们有仇的人在皇上身边,自然是迫不及待怂恿着皇上,把人给远远送走了。”
孙太后越想越气,一眼看到桌子上的佛经,越发咬牙:“什么抄经抄得好,有佛缘,他也配?不过都是那些人教着皇上说话罢了!他自幼在宫里跟着哀家长大,吃什么穿什么,都从来没有过一点自己的想法,如何忽然想到要把祁垣送出去出家?还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处心积虑,自然是有人调唆,离间我们母子,把哀家的人给调走。”
孙雪霄道:“既然如此,那姑母今日怎不反对,只说不合适,另外挑个合适的人就行了吧?普觉国师定然会给您这个面子的。”
孙太后冷笑道:“你这就不知道前朝那些老狐狸们的心了,祁垣算什么?关键是哀家和皇上的母子情分,若是哀家反对,皇上这么兴头安排了一场,哀家这样小事都反对,岂不让皇上心生埋怨?这一招数得,定然有高人下棋,哀家若是真和皇上生了嫌隙,那就更是大事了。”
“皇上一日大过一日,若是这样的小事都不让他做主,越发把他往大臣那边推了。”
“且不管他,待哀家把皇后的事定了,再整治他们。”
孙太后将手腕上的八宝佛珠一粒一粒慢慢绕平,看了眼孙雪霄:“你一定会是皇后的。”
萧偃并不知道孙太后背后如何气恼,他到了上书房,和平时一般上了课,然后欣慰地看到了卫凡君在衣襟上别了一枝玉兰花。
似乎是怕皇上看不到,他这日穿了深红衫子,盛放的莹白玉兰佩在前襟口,极为醒目。堂上一反常态主动起身答先生的问题,又偷眼去看萧偃。他原本生得好,这一着意表现,众伴读都颇有些侧目,散堂送走萧偃后,纷纷打趣他:“卫二是不是要议亲了?今日打扮得潘安一般。”
“卫二不是一直在议亲吗?安国公挑剔着呢,听说又要生的好,又要好生养。”
伴读们打趣,卫凡君只做不听,心里想着也不知道皇上看到没。
他收拾了书囊,离宫回府,又召了小厮名唤斗金的问:“定了如意楼的包厢没?就最大那间。”
斗金忙道:“订好了,只是少爷您没给我客人名单?不提前下帖子,怕是一会儿人不齐。”
卫凡君道:“我自有安排,你让老高套好马车,要最大的那高座车。”
斗金又愣了:“少爷今天要坐马车吗?不骑马了?”要知道平日里卫凡君都是骑马出行更方便随时转场的,早晨去寺院走马打猎,下午在戏园子听戏看杂耍,晚上又去游湖喝酒,一天能把大半个京城走全了,自然是骑马最方便。
卫凡君不耐烦道:“马也要,今晚我要接几个客人去耍,莫要多问。”
斗金摸不着头脑,只得应了下去安排不提。
卫凡君用过晚餐,迫不及待去了摘星楼,点了些精致点心和水果,便开始坐立难耐,一时疑心皇上今日没看到,一时又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