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游戏-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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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楠从浴室出来时斐娇正睡得香沉,巴掌大一张脸埋在被子里,在床中间缩成一团,显得她整个人都娇小起来,这么看着脸上没了那些高傲又丰富的表情反而有些惹人怜惜。
乔楠一边擦头发一边放轻动作过去关电视。
看到电视里的内容时却忍不住愣了愣。
是个地方的财经卫视,里面正在讲盛阪集团的发家史和未来的发展预测,右上角放着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是里面的股东之一,实际占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三年前盛阪董事长夫妇突然遭遇车祸,幼女年纪尚弱,便是这位股东,也就是董事长的弟弟斐文英站出来在群狼环顾的情况下撑住斐家在盛阪集团的地位,直到大哥的女儿长大便归还大权。
盛阪集团。
是斐娇的集团。
电视里的秃头分析师还在唾沫横飞的解析斐文英和斐娇的能力差异以及盛阪集团今后的走势,乔楠听不太懂便把视线放去斐文英的照片上。
大概中年发福,照片上的男人从脸到身材都呈现出圆润,脸上带着和气舒适的笑,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和斐娇高傲又鲜活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
乔楠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她顺手关了电视便坐去沙发上,拿出备用的被子睡觉。
斐娇可以不在意绑匪,但作为一个负责的保镖,她还是得尽责的守着房间尽量不出问题,尽管这种出事的可能性非常低。
小城入了夜人渐渐少了很多,不论是当地人还是背包客都到了困顿的时候。
小邱收拾收拾自己的背包和里面的钱,抱着自己的吉他便往小镇的另一边走去。
小镇东边是一片夜宵摊,有本地人摆摊,也有外地讨生活的人摆摊,小邱直直的走进其中一家没有招牌,却格外红火的门面。
他擦着墙进了后院。
后院是个露天的空地,后面跟了几栋小房子,此刻空地上正聚了一桌子人,笑笑闹闹的说着话。
小邱感受到氛围的欢乐,迅速放下吉他走过去凑热闹。
有人和他打招呼他笑着应了,目光却放在对面的女人身上。
是个瘦高的漂亮女人,穿着件黑色大衣,头发披散开来,红唇烈烈,连眼睛里都是精明锐利的光,就是脸色苍白的过分。
小邱扬起个笑冲她讨好的说:“姐,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周兆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夹了一筷子东西细嚼慢咽。
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光头忙说:“小邱你快来吃饭,工程队的雇主今天又给我们打钱了。”
小邱惊喜道:“真的吗?那姐姐这几天可以留下来陪我了?”
周兆鸳听到这里把筷子一放,清清脆脆的一声响,桌子上的人却不约而同的逐渐安静了下来。
“小邱,你又不上课出去唱大街了?”
小邱一边默默往吉他旁边走两步免得被姐姐给摔了,一边嬉皮笑脸的辩解:“姐姐,我可没逃课,我是上完课才去的,不信你打电话去问班主任。而且我这不叫唱大街,我这叫街头艺术。”
周兆鸳没理他,指了指后边的小房子,“回去写作业,晚饭等会你光头哥哥帮你送过去。”
小邱还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可目光撇到周兆鸳毫无商量的表情时委委屈屈的抱起吉他往后走去。
一直到小邱不见人影光头才忍不住说:“鸳姐,你这也别不让小邱上桌啊,到时候再饿着孩子。”
周兆鸳面无表情的说:“让他上桌然后听着我们商量怎么抓人,知道我们其实不是承包工程的工程队而是一群绑匪吗?”
光头没说话了。
周围的几个人也不说话了,刚刚接到钱的快乐突然就消失了。
能聚在这里大多是些不敢向家人坦诚自己职业甚至直接和家人因此一刀两断的人,过得有今天没明天,指不定哪天就进去了,每天都当最后一天过。
周兆鸳也是这样。
特别是在斐娇逃走后这种焦虑越发严重。
没有警察来找她们说明斐娇还没报警。
这只有三个可能,要么斐娇掉进折顿峡谷死了,要么斐娇在变着法逗她们玩儿,要么斐娇又出了什么事连手机都拿不到。
无论是哪种,都让人心烦。
“今天吃好喝好,明天出发去下一个地方找人”,周兆鸳从一旁拿过烟,交代起来,“和康边一样,到时候留个人在这守着,每天看看情况。”
众人应了声好,却有些疑惑,“要是斐娇这女的在折顿峡谷那儿已经……”
周兆鸳冷笑一声,“那关我们什么事?”
“我们和那边也只是口头订约,真出了什么问题还能拿咱们怎么样?让我们接着追我们就接着追呗,反正继续追就继续有钱,这钱你不赚?”
顿了顿,她拿起自己的手机,“而且说不定,这雇主老K巴不得斐娇已经死在折顿峡谷了。”
手机上是她和老K的对话框,只剩一句——款已到,继续追人的命令。
对方谨慎的很,拿到她们的联系方式后就只用微博和她们联系,每次联系过后就将账号注销,等下次再联系时重新注册,微博名统一叫老k,每次登录地点都在中国的天南海北,连对方是谁具体位置在哪这些信息都无法推测出来。
但钱倒是如期一笔笔的打了进来,就剩下最后的尾款大头和路程中说好的几笔小钱。
周兆鸳起身,背脊笔直,夹着烟往外走。
光头喊住她,“去哪儿呢鸳姐?”
周兆鸳背对着他们挥挥手,缓缓说:“去隔壁看看阿炬,免得他乱跑出来被小邱发现,你等会别忘了给小邱送饭。”
光头一直等到她的背影消失,狠狠干了口酒再次和桌子上的同伙们热切的吃起饭来。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
什么叫同人不同命。
这就是……
长像相似的两个人,一个被姐姐捧上天过得自由自在,一个被姐姐逼着入伙做罪犯,受了伤都不能见光。
小邱和阿炬,明明一个名字里是土一个名字里是火,结果活的却天差地别,泥土上是普照的阳光,火炬边却覆满暗沉粘稠的阴影。
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也同样是见不得光的一员,哪儿还有心思去同情感慨别人,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罢了。
第六章
第二天斐娇醒来时屋子里不见乔楠的踪影,桌子旁边却放了两杯热奶茶和一袋子牛肉烧饼。
斐娇起身把厚重的窗帘打开,窗外已经升起了阳光,映得整个地面都亮堂堂的,人来人往叫卖吆喝都多了几分迷人的烟火气,她眯了眯眼,只觉得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
乔楠是等她吃完早饭才回来的,还是穿着身全黑的冲锋衣,面色寡淡的向她递过来一个袋子。
斐娇有些困惑的接过。
里面是她昨天换下来的内裤。
带着蕾丝花边的一条,端端正正的躺在袋子里。
斐娇愣了愣,昨天她洗完澡之后就把内裤丢在浴室里,只穿着裙子走了出来,后来又几乎忘了这件事,躺在床上飞速入睡。
也没想到乔楠这人心还挺细。
“你刚刚给我烘内裤去了?”
乔楠拿奶茶的手顿了顿,随即才点头。
斐娇把内裤拿出来,一只手勾起,半撩开裙子,当着乔楠的面快速的拉了上去。
乔楠眼还来不及转开,在裙摆翻转间,隐隐约约看到双笔直雪白的小腿,要露不露的,连脚踝都透着精致小巧。
乔楠还是没忍住,开口:“斐小姐,你在我面前不注意一点吗?”
斐娇理直气壮的像个猫咪表情包,她眉眼弯弯的说:“大家都是女人,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旅行路上生活的糙一点都可以理解的。”
乔楠:……
说的跟昨天晚上那个因为没有空调暖气而发脾气的女人不是她一样。
乔楠没回话,只别开脸,把杯子里的奶茶一口喝下去,带着咸味儿的奶在舌尖上蔓延开又缓缓消散,她看了眼时间,说道:“收拾一下,我们出城吧,这里不安全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斐娇点头,拿起自己的军大衣就要出门,却又被乔楠拉住。
“军大衣不能穿。”
斐娇问:“为什么?”
“你逃出来之前不就穿着它?现在再穿着它出去晃是想告诉绑匪你在这里?”
斐娇皱眉,她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没有遮挡她怕自己会被晒脱皮。
乔楠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从一旁的黑色塑料袋里抽出件亮粉色的防晒衣递过去。
斐娇:……
亮是真的亮,粉是真的死亡芭比粉。
她以为萤光绿已经是丑的极限了,没想到这还有更丑的。
“我可以拒绝吗?”
“可以”,乔楠说:“只要你不怕被晒到。”
斐娇犹豫了一会,看到自己雪白的胳膊后咬了咬牙还是把衣服接过。
芭比粉配萤光绿,斐娇在心里告诉自己土到极致就是潮,她脸好看hold的住。
做完心里建设斐娇又是一条好汉,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起来之后跟着乔楠进了停在楼下的桑塔纳。
乔楠进车按开了后备箱,斐娇一边把剩下的衣服丢进去一边扫视了一眼,不太大的范围,角落里还放了几块白色的破布和几双鞋,味儿冲的很,她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远离这一堆衣服的角落合上了门。
大概是动作有些大,其中一块白色的破布被带了出来,斐娇不想再体会那股子味儿,干脆的捡起来丢进车后座。
“这后头怎么还有这么多布?”
乔楠一边开车一边不太在意的回答:“大概是借车的藏民家落下的吧。”
光头起了个大早,活动活动筋骨就带着剩下的弟兄们上路继续追斐娇。
周兆鸳晚了一步,每次离开小城之前她都要和小邱好好道别再仔细叮嘱一番,然后才会独自驱车赶上他们。
光头看了一眼同车沉默不语的阿炬。
阿炬留着微长的头发,几乎遮盖住自己的眼睛,只能从发丝间隙看见些微的亮,这几年的日晒雨淋让他皮肤泛黑,粗糙到丝毫看不出这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的肌肤。
一张脸和小邱一样俊,却是另一种沧桑和沙砾感。
阿炬是三年前周兆鸳在路上遇见的男孩。
趴在路上生死不明,她们想下车将人丢去路边,翻过来时却吓了一跳。
他和小邱长得几乎有七分相似。
如果不是周兆鸳确定小邱没有弟弟和哥哥大概都要以为这是小邱的亲人了。
周兆鸳心软了一瞬,决定把他带上路,也不打算去医治,就看他自己的命,命好病好了就留下,命不好死了就找个天葬台丢下。
坏事做多了,他们的良心被磨的少的可怜,想让他们花钱承担风险去给不知名的人治疗?想得美……
后来的结果当然是阿炬这小子命硬,高烧发到40度居然降下来了,可人醒了脑子却坏了。
过去的事情不怎么记得,就记得自己小时候被拐卖长大后逃了出来找姐姐。
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可偏偏脑子机灵身手也不错,像是天生要吃这碗饭的,试过他几次之后,周兆鸳决定骗他自己就是他姐姐,拉他入伙,毕竟当初她们确实很缺人。
阿炬静静躺在副驾驶没有睁开眼睛。
光头知道,这是周兆鸳养的恶犬,目光比谁都锐利,随时可以感应到周遭的一切异常。
光头一边开车一边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伤好了吗?”
阿炬半阖着眼,从他身上扫过,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光头笑着说:“年轻人呐,身体就是好,那样的伤养两天就好了啊……”
光头滔滔不绝的说着话,阿炬却没有理会,他漫不经心的望向窗外,今天不知是什么原因,出城的人有些多,前头堵上了,视线从一辆辆车扫过,他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牢牢的定在了一辆藏区牌照的方头桑塔纳上。
乔楠的车还没开出城就被迫停了下来。
前头几个驴友出城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追了尾,这么大老远的地方找不到保险公司,几个人在车下争论不休,将出城的路堵的死死的。
周边响了一会按喇叭的声音,无端的让人觉得有些嘈杂。
乔楠想摸根烟出来,要点的时候想到斐娇还在里面又放了下去。
斐娇依旧带着那副掉了个螺丝钉的墨镜,怕被晒到还拿了另一件衣服包住脸上的其他部位,整张脸掩盖的严严实实,因为怕在城里被绑匪认出,乔楠关了车内所有的窗户,空调大概有些老化,吱呜吱呜的响,空气流通的也并不是很迅速。
斐娇皱了皱眉,想偷偷打开些窗透气。
身后却传来玻璃被敲响的声音。
她回过头,透过茶色玻璃看到玻璃窗外站着的一个一脸和气的光头和一个半长头发的男孩。
老熟人了。
斐娇下意识握紧了扶手,想到自己的脸也被包着又缓缓松开。
她没有想到这么迅速的就和绑匪再次打起了照面。
乔楠还记得这个男孩,昨天他唱歌自己还想着打钱,只是今天看起来沉郁了不少。
乔楠面色不变,将车窗半降下来一点,神情冷淡的发问:“有事?”
光头摸了摸自己的脑瓜,笑出一脸褶子,带着憨厚老实,任谁都看不出他是个绑匪:“妹子啊,前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堵在这里呀?”
“车祸”,乔楠说:“两辆车追尾了,车主在吵。”
光头闻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要吵到什么时候,我们还急着出城呢。”
乔楠一只手在方向盘上轻敲,不经意的观察着光头和男孩的神情。
光头看上去老实又本分,男孩脸色依旧的阴郁,从面上丝毫推测不出他们过来的目的,是发现了什么试探她们?还是就只是单纯的来问路?
并没有留给乔楠多少思考时间,她斟酌着开口:“待会交警应该就到了。”
小城不太大,道路管辖也不太到位,城内的警力资源并不够用,在城门口没有设置交警站岗,一般城内出了什么事都是电话通讯,然后再派人赶往事发场所。
反正就屁大点小城,连对角线开车走一遭都只要二十来分钟。
一般人聊天问话到了这句也就戛然而止了,你问我情况我给你回答,陌生人之间的对话了解了想要的信息道声感谢就该结束,免得惹人厌烦。
可光头显然并不想遵循这个道理,他就着乔楠的话打蛇棍上,闲聊似的攀谈起来,“您对这小城看着还挺熟悉,是常来吗?”
乔楠皱了皱眉,声音更淡了些,赶人的意思很是明显,“偶尔来过几次。”
出门在外,特别是女人,对别人冷淡些警惕些是正常的,乔楠并不怕引起对方什么怀疑,可对方如果还要继续纠缠斐娇被发现的风险就会增加,对她们很不利。
恰巧此时,身后一阵警铃,两个交警骑着摩托一路开了过去。
光头还想说话,身后的衣服却被拽了拽,阿炬冲他摇了摇头。
只这一会的功夫,交警就到了两辆车面前,一个指挥把拦路的车挪去路边,一个带吵架双方去调解,动作迅速而娴熟。
眼见着前头就要通车了,光头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心怀遗憾,客气的道了声谢离去。
离车远些了,光头才皱着眉问:“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阿炬摇头,“她就开那么点缝,连司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更别说里面的人了。”
“早知道我再豁出去一点,使劲往里再探探了。”
“当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好时机”,阿炬说:“如果对方不是斐娇你这样我们可能会被当变态惹的对方报警,对方如果是斐娇我们这样也容易打草惊蛇。”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