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替身和你说拜拜-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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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剑劈砍过了山神的腰腹,瞬息的擦肩而过间留下了怜悯的低叹:“你真是个可悲可怜的怪物。”
山神不在乎不问剑劈在身躯上的伤害,祂唯独无法忍受晗色的嘴炮,面目扭曲地震碎了缠在身上的草叶,操控着无尽的灵流轰向晗色。
晗色展开阵法屏障,生命不息怼人不止:“可你更是个面目可憎可恨的混账。”
不问剑和灵力聚成的锋刃对击,每一击都给空中的云层震荡出浪潮一般的伤痕。晗色毫无保留地调动一身修为,生死关头感叹起嚣厉那厮的千年灵力着实深厚,难怪成了命运争相捉弄的棋子。
他持剑和山神的冰刃劈在一起,盯着眼前嚣厉的脸,满脸血痕,一字一字地输出:“你根本不爱周倚玉,你在意的只是仙盟献祭出的第一代守山人,凡人的今世和前生根本就是两个人,你分不清也不关心,要的只不过是打发孤寂的美丽傀儡。”
冰刃断裂,不问剑出现裂口,神和妖不停受伤,有些伤可以一直愈合,有些疤永远无法抹除。
“你无法忍受的也不是周倚玉的离开,而是漫长岁月的孤独。”晗色呸掉口中血沫,双手握剑再次砍了上去,“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爱人自残自弃,你爱的只有自己,所以你才是怪物,不是神不是人,只是一个酷爱囚禁无辜人的狱卒。”
话语越是戳中死穴,天鼎山神便越失控,操控起灵力来毫无章法。晗色意识清晰,一次又一次地寻找着祂的破绽,把不问剑劈砍过去,可惜除了增添剑身上的缺口和身上的伤口毫无进度。
意识再清晰,他也控制不住灵力的严重流失,风驰电掣与神激战数百回合,那山神在人形和兽形之间一瞬切换,晗色反应慢了一步,被白鹿的前蹄踢个正着,瞬间如同流星般从天上摔下去。
“靠,疼死我了——”
晗色在下坠间内心大呼,握紧斑驳的剑想再次蓄力约上天去厮杀,一道穿云箭般的声音却猛烈地传进识海:“晗色,到冰冢来,合力斩祂犄角!”
晗色瞳孔泛起灵纹,毫不犹豫便加速自己的坠落。
怎么斩?不要紧,斩。
他在坠落间看到苍穹上,那个七方献祭阵像一只来自地狱的邪瞳,白鹿以更快的坠落速度冲他而来,一副要在空中把他撕成碎片的凶狠架势。
晗色在空中翻身,狂风刮起长发,大雾如沼泽,他朝下方催生出无数草叶驱散了大雾,终于看到了地面的情况。
周隐握着不祸刀在大雾的边缘隐匿着,悄无声息如山阿。
地面,埋葬了一百零六个周倚玉的冰面碎裂得彻彻底底,曝出了恍如沉睡的一具具尸身。
晗色瞬间就明白了周隐要他干什么。也许这也是周倚玉生前想做,却始终做不到的事。
他将催生出的无数草叶对准了冰冢里的周倚玉,狂风刮得面庞生疼,他却在即将坠落凡尘的瞬间感觉到了周倚玉死前的痛快。值此一死,万山无阻,自由生于废墟上。
晗色心中默念,周倚玉仙君,你的躯体会和魂魄一起,归于自由。
背后的白鹿降落到了咫尺之间,晗色瞳孔里倒映着一百零六个“自己”,掌心操控下,藤蔓一样的草叶疯狂暴生,噼里啪啦轰开了碎裂的冰面,卷住一具具周倚玉拖出来悬着,不过须臾,周围的冰雪上、大雾里尽是闭着眼的周倚玉。
白鹿目眦欲裂地陷入癫狂,慌乱地叼住了距离最近的一个周倚玉,宛如溺水者攥紧的一块浮木。
晗色扫了一眼周围长着和自己相似的一百来具尸身,心里不合时宜地想着,真是地狱一样的画面,我以后一定会做噩梦。
他握紧了手掌,每一缕卷着周倚玉的草叶上都爆出澎湃的灵力,伴随着冲天的狂风,白雪化为霜,大雾尽去——
一百零六个周倚玉同时化为碎片。
白鹿仰天发疯长嘶,斑驳的不问剑和血迹未干的不祸刀同时掠起,拼尽了透支完倒地前的最快速度,一左一右,长风一样劈向两只巨大的犄角。
与此同时,苍穹上的献祭阵骤然崩裂。
晗色张开口,嘶哑地念出了当初离开鸣浮山时,小小的、近乎透明的鸣浮山神对他的祝愿:“天地不可追,来路不可阻!”
弑神剑和刀同时崩碎,长风灭,犄角断。
晗色意识湮灭前望了一眼苍穹,看到邪瞳一样的献祭阵碎裂,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周倚玉仙君,你自由了。
第84章
雪峰上爆出了几乎能震碎天灵盖的响声; 狂风四起,远离战场的嚣厉和田稻紧张得要命,瞪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无奈修为低弱,眼睛跟不上挥剑妖和挥刀人的速度; 瞪得滚圆的眼睛反倒是被乱飞的雪花糊住了。
田稻的松鼠爪子合掌,哆嗦着不住祈祷:“拜托了,一定要让他们成功……”
浓稠的大雾骤然被两道寒芒切割,狂风卷地荡平所有雪雾; 嚣厉的视野瞬间开阔; 看见了无数碎冰上是草叶托着的众多周倚玉,伴随着晗色喑哑的暴喝; 那些沉睡的身躯全部在灵力的冲击下化成了碎片。
嚣厉瞳孔刺痛得就像流转着无数把刀刃,他控制不住自己,发不出声的喉咙吼出含混难听的一声“啊”——该死的周倚玉; 你他妈终于自由了。
发光的白鹿发狂地朝着那些碎片嘶鸣,头上的犄角发出刺目的光芒,高空上献祭阵的浓厚灵气被摄取,打着卷朝祂急速降落; 祂似乎想吞噬献祭阵里供奉的天地灵气,把那些碎片再次拼凑起来。
嚣厉和田稻语无伦次地一块大吼,在无数碎裂的执念里,两道寒光冲破了无数年的煎熬苦楚,一往无前地飞到了发光的犄角前,争鸣一啸……
两道寒光化成了羽翼; 合并为一对乘风归去的翅膀。
田稻指着苍穹大喊:“献祭阵毁了!”
天鼎山神的犄角被斩下来; 冲天的灵力从祂身上爆出倒流扎进天河; 那头巨大白鹿的身躯在灵流里挣扎和嘶鸣,雪峰之巅出现雪崩,天鼎山广辽的山川万木像淋了水、着了火的纸架子,以燎原之势开始崩塌毁灭。
弑神……成功了。
嚣厉望着刺目的光晕,脑子里嗡嗡作响地乱想着,这艹蛋的天鼎山神终于死了,我的心脏大概还在祂胸膛里,这下我也可以死了……
但是死之前一定要再见老婆一面啊!!
晗色,晗色在哪?
还没用眼睛找到人,腥风血雨就扑了过来,嚣厉差点被熟悉的气味熏晕过去,晕乎乎地就被一只大爪子抓起来抛到背上去。
久寇沉闷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抓紧我的背,快走,这天鼎山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人间造物,山中神一灭,这地方恐怕也要崩塌了。我灵力不足了……不然至少能借着神行阵,再一次瞬移回离魂谷。”
嚣厉和田稻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地爬起来,就看到大黑蛟背上还躺着两个像从血海里捞出来的倒霉家伙。
田稻哇哇大哭地蹦着小短腿冲向周隐,小身躯大嗓门,扑到周隐脸颊边嚎啕得惊天动地。
嚣厉极尽小心地扑过去,低头贴着晗色的额头,感应着他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再看他一身的伤,他也想跟着田稻嚎……可他如今的身躯是个哑巴。
流泪猫猫头地贴贴了半晌,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抬手敲敲久寇的脊背,勉强传声去问话:【我的心不是在那山神身体内?我怎么没死?】
久寇不回答,只缩了缩巨大的后爪,掩盖了爪子里抓着的一条蜷成一个保护圈的昏迷小金龙,而小金龙的怀抱里,死死抱着一个复生者。
“现在先想着跑!”久寇载好他们气喘吁吁地飞,身体底下的天鼎山正在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力度崩坏。
才飞了一会,他们忽然在半路上遇到另一只飞速狂奔的妖兽。
久寇还以为又是什么危险人物,背上的田稻就先赶紧介绍:“前辈,来的是半个同盟!别伤及无辜啊!”
久寇心想爷现在哪里还有别的力气干别的,侧眼一瞟,只见一只油光水滑的大灵宠,它的四爪都抓着鼻青脸肿的仙盟长老,正呼哧呼哧吐着舌头朝他们飞来,背上背靠背坐着精疲力尽的甄业章和孟怀风。
甄业章先感应到熟悉的气息,抬手便向他们招手。
嚣厉抱着晗色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田稻则是激动地挥爪子呼应:“甄业章,孟怀风!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搅局的死翘翘了,还活着真好啊两位!”
孟怀风见到他,脸上的疲惫神色一扫而光:“小松鼠!太好了没缺爪子少尾巴,你还健在真是太好了!”
甄业章看着久寇威风凛凛的身躯有些震惊:“你是……黑蛟嚣厉吗?”
久寇鼻子里大哼一声:“我是他舅。开玩笑,他的原形哪里有我这样威风?”
甄业章和孟怀风座下灵宠的小眼睛里充满崇拜和敬畏,呼哧呼哧飞到了久寇身后方,敛了羽翼朝久寇点头哈腰,然后狗腿子地躲在他的庇护里,翅膀便减少了空气阻力,飞起来不那么累。
两个修士的衣着斯文扫尽,披头散发且伤痕累累,所幸一见到想见的,精气神便恢复了不少。
甄业章看到了被嚣厉抱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的晗色,忍不住伸长脖子想多看他:“曹匿他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田稻代气闷的嚣厉回答:“他和子藏都休克了,就是脱力晕了,一身伤,骨头都断了好多处!”
说着说着他自己就瘪了松鼠嘴巴,爪子小心地摸摸周隐的脸,又哭又笑地嗷嗷:“还好小命还在,修□□就是好啊,还能完完全全地康复如初……”
奋力逆风飞行的久寇忽然灵机一动,喘着气问话:“那两个修士,你们还有能运转的灵力吗?”
甄业章率先点头:“有,我们还有余力,不比各位弑神艰险,我们两个围剿的是些久居高位不会临阵磨刀的废物。前辈有什么吩咐?请尽管提。”
孟怀风:“……好兄弟说的是。”
自当初鸣浮山被黑蛟嚣厉端了他的所有灵宠后,回到宗门之后他就大彻大悟,专心于自己修炼法术,不再过度去依靠自己的灵宠。何况灵宠都是些费心费感情养起来的居家陪伴小成员,醒悟了这一层新关系,遇到打架这种危险的事情,他再不肯轻易的放出灵宠去搞替身攻击。
所以方才和甄业章一起围剿仙盟的长老们,他楞是全靠自己的力量,全然没有借助灵宠。
是以他现在其实累成狗。
那大黑蛟沉稳地口吐人言:“我要借助一个会消耗极多灵力的阵法,把我们转移出这个天鼎山,但我打了太多架,现在实在没力气了。你们如若还有能力,我就暂时借用你们的灵力,带所有人赶紧从这里撤退。”
“能得到前辈相助,是我们的幸运。”甄业章二话不说,就伸出手贴在久寇的身躯上,把自己剩下的灵力都传给他。
“……好兄弟说得对,我也来了。”孟怀风泪光一闪,伸出手也贴在黑蛟身上。
大黑蛟顿时毫不客气地摄取他们的灵力,喝了一声:“诸位留意!”
甄业章脸色刷的苍白,孟怀风则是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干尸,心里叫苦不迭,这时他看见自己座下的灵宠,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担忧地看着他,突然就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天地一瞬失色,待众人反应过来,他们借助神行阵,算是齐整地回到了离魂谷中。
*
一行人中,弑神的两个主力重伤不已,久寇亦重伤,两个修士也是脱力栽倒,田稻虽然身体最健康,但他是个松鼠牌吉祥物。
作为硕果仅存的唯一劳动力,嚣厉只好把这些伤患一个个搬回离魂谷中的老房子。
到场的意外只有两个,一是孟怀风的灵宠抓着的七个仙盟长老,嚣厉想不出什么好的安置方法,就直接让那灵宠带着七个皮球到谷底的洞里去玩。
而第二个意外……
久寇撑着神智不肯昏过去,指着少睢牌小金龙圈圈里拢着的大美人,对他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厉儿,这是你娘,你娘被你弟复生了,因为他喜欢你娘。”
嚣厉:【……你在逗我】
“我真没骗你。”久寇抽出本命武器抽开昏死的小金龙,这少睢当时在东海上被晗色用不问剑劈砍进肩膀,又一心要复生梨,把自己搞得元气大伤,被他揍晕死了。
“你娘她……”久寇强撑了半晌才把这句话说完,“她推算着你的命图,把自己也绕了进去。你没有因为天鼎山神的湮灭而消失,就是因为……因为你的心脏,作为她复生的引子,完好无损地保存在她身躯里。”
嚣厉僵硬半晌,同手同脚地上前,抱起闭着眼睛睡得安详的梨夫人,一声呼吸都不敢放大。
他小心地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没有温热的体温,也许复生出来的只是一具暂时安置心脏的傀儡。更何况,用伪神之力将她再造出来的天鼎山神已经消散了。
嚣厉如在梦中,小心翼翼地把声音传入她识海:【……娘】
梨夫人的额头忽然冒出一点热度,她在他怀里闭着眼,眉心出现一缕光,那光热烈地跳动,把嚣厉和久寇都吓一大跳。
那跳动的光在她眉心凝聚成一个漂亮的字:【抱】
嚣厉浑身一震,立即弯腰抱紧她,视线里一片模糊。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再见到未能见最后一面的母亲。
灼热的温度忽然从心口里传来,嚣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浑身颤抖着不敢动弹。
沉睡的梨夫人把那颗心脏渡还给了他。
久寇自看到她复生的第一眼就猜到了这个结局,他什么话也没有,只是艰难地蹲下身体,伸出手,小心地轻摸她的头顶。
心脏渡还结束,心跳属于自己。
嚣厉闭上艰涩的眼睛,片刻后睁开眼低头看她,只见她眉心的那道光这会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了离魂谷的花海。
【娘想去哪里?】
嚣厉立即抱着她踏进花海,顺着她脸上那个奇妙的小箭头直奔,久寇看见这情形,不顾重伤便拖着脚追上去。
梨夫人眉心亮晶晶的箭头在花海中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圆圈,嚣厉便停顿下脚步,疑惑地看了她眉心的小圆圈一会儿,那小光圈很快便又在圈圈上浮现出花纹,瞬间让嚣厉反应过来。
【臭美!】
他忍不住笑起来,抱着她蹲下去,腾出一只手去摘花,久寇追到地方,也歪头不解:“你们在干什么?”
嚣厉朝他扬扬刚摘下的花:【她要戴个漂漂亮亮的花环】
久寇欲言又止,随即也忍痛龇牙蹲下来折花。
两个糙汉麻利地折下一捧鲜花,嚣厉手指灵活地编出个五颜六色的花环,久寇便拿着它往梨夫人头上戴好。
梨夫人眉心的小光圈又变成了两只手掌的形状,表示鼓掌肯定,而后光重新变成一个方向箭头,嚣厉便继续抱着她往指引的方向直奔。
两只黑蛟在花海里穿梭,岁月没有摧毁离魂谷的百花盛景,光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谷中过客,又迎回来疮痍的归人。
梨夫人眉心的小箭头停在了一座芳草凄凄的坟前,因嚣厉和久寇匆匆闯进天鼎山,这坟冢还保持着被撬开的倒霉样,里头的棺椁半敞开,露出了一对有些焦黑的龙角。
梨夫人想必也对这坟的情况感到不满,眉心上的光迅速凝聚成一个大巴掌的模样。
久寇咳了咳,别扭地道歉:“不好意思,情绪一激动,就把萧的坟给撬开了。”
梨夫人眉心的光变成一个拳头形状,嚣厉了然,腾出右手握成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对着久寇的脑袋,哐哧一声揍了下去。
老家伙脑袋偏到一边去,轻哼一声。
嚣厉噗嗤笑开,用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