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心难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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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妩、小妩也很好,楷书写得极好…”他悄悄抬眼看她。
但月妩对悄悄改变的称呼并未太过在意,反正她不喜欢先前的称呼,太啰里吧嗦。
她只在意夸她字好看:“是吧,我也觉得我写的字很好看,我的行书写得更好,一会儿可以这给你看。”
坦率,自信,纯粹。
小妩身上的这些品质,温慎都很喜欢。他笑着道:“好。”
吃罢饭,他要去洗碗,月妩跟在他身后。
他见她袖口都挽着,走起路来很是不方便,与她商量:“等雪停了,我们去县城里扯些布料,给你做几身换洗的衣裳。”
其实宅子里还有她的衣裳,还是些料子很好很漂亮的衣裳,可她不敢一个人回去拿,她总觉得那里好大,可能藏着不干净的东西。
但她也不能让温慎陪她去拿,她娘每次来看她都是悄悄来的,她想出去玩也只能等她娘来才能出门。
她娘说了,不能让旁人知晓她们的关系,也不能让旁人知晓她的住所,否则她会有危险。
“好呀。”月妩想了一圈还是决定不说了,做几件新的也行,她好久没出门了,也想去县城看看。
温慎将碗放进锅里,舀了水来洗,边洗边与她说话:“你不会女工,到时我请人做便好,你想要什么样的,可以提前想好。”
月妩想不到,以前的衣裳都是丫鬟们提前备好的。她道:“我也不知做什么样子,看着做就行。”
温慎正要道好,被她打断:“你怎么用冷水洗,不冷吗?”
“还好。”
月妩皱了皱眉,或许是昨天晚上他遂了她的意,她感觉他们亲近许多,直截了当道:“可你手指都红了,你还是用温水洗吧。”
她要弯身去戳灶洞里的柴火,可她哪儿干过这个,戳出一大堆灰,将自己呛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眼睛被烟迷着了?”温慎急忙放下碗筷,擦了擦手,轻轻握住她的肩,在她眼睛吹了吹。
“好多了…”她声音都是颤的。
“火不能这样戳的。”温慎引着她过来,搬个小凳让她坐着,自己拿着火折子生火。
那些柴火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温慎手里就十分听话,不一会儿就燃了,一点儿黑烟都没有。
“燃了。”她笑着,眼圈儿还是红的,又可怜又可爱。
温慎弯着唇:“得将柴火架起来,让风能进去,才能点燃。”
“噢噢。”月妩恍然大悟。
她发现了个新东西,玩得很开心,灶台边上那摞原本要用两三天的柴火,被她一次霍霍完了。
温慎并未说什么,只喊她回正屋,去炕上坐着,这里冷。
她也玩够了,拍了拍手上的灰,毫不留情地走掉。
温慎跟在后头。
他中午吃完饭会读一会儿书再做别的,今日也不例外,只是由前两日的在外头读,变成了在屋里读。
月妩还没忘
记自己要展示书法的事儿,见他坐去书桌旁了,也跟了过去。
她也没客气,自己动手拿了笔墨纸砚,坐在他旁边书写。
她打算写他的名字。
纸上落下十分俊逸潇洒的“温谌”二字。
她用笔头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将纸推了过去,扬起一张骄傲的小脸,准备接受表扬。
温慎自是看见了,带着笑道:“行云流水,酣畅流利,颇有逸少风采。”
月妩才不觉得这是恭维:“我也这样觉得。”
温慎微微笑出声,将纸张摆正,提笔落字,解释道:“是这个慎。”
“这个慎?”月妩眉头微敛。
“这个慎不好吗?”温慎看着她。
她盯着纸张,道:“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不衬你。”
“那你觉得我应当叫什么?”
月妩欻欻在纸上落在“温玉”二字,展示给他看。
不待他念出来,却又提笔划掉。
“嗯?”他看向她。
她摇了摇头,放了笔,趴在桌上,一脸愁苦:“容我再想想…”
不好不好,玉这个字太过贵气了,温慎不是这种矜贵的人,他更像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石子,不仅好看,而且不易碎。
她绞尽脑汁,将学过的古书典籍全想了一遍,可还是没找到一个比慎字更好的字。
“还是温慎好。”
温慎手腕一顿,在干净的纸上点了一个墨点儿。
这话太有歧义了…
他默默挪开写错的纸,道:“怎么又觉得慎字好了?”
月妩垂头丧气道:“我觉得慎字看起来好严肃,可你很好很温和,但你的温和又不是那种似玉一样的温和,我想不到更好的了。”
温慎笑问:“那是哪种温和?”
“我说不出来,反正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温和…”月妩重复一遍,“还是温慎最好。”
“小妩也很好。”
月妩没听出来里头的含义,趴在书桌上,脑袋往温慎那儿挪了挪:“你在抄水经注吗?”
温慎没躲,垂眼看着她的头顶:“嗯,你要抄书吗?”
“我能去炕上抄吗?这里好冷。”她看向他的手,“你的手指都紫了,要不也去炕上写吧。”
温慎手指缩了一下:“去炕上写太过奢侈了一些,读书要肃正对待。”
月妩不同意:“肃正是对书中内容肃正,又不是要故意苛待自己,你在这么冻下去,手冻坏了就不能写字了,不是因小失大吗?”
温慎微怔,随即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
“那我们去炕上吧。”月妩抱着纸砚往炕上去。
温慎跟在她身后,拿着笔墨。
炕上的桌不小,能容得下两人书写,月妩和温慎面对面坐着,她习惯不好,书写是也是歪歪扭扭的,看得温慎皱了眉。
“小妩,坐端正。”
“可我觉得这样舒服。”月妩也是有些小性子在的,她不想做的事,除非她娘来,否则旁人再怎么说她都不会听的。
温慎劝:“这样伤眼睛也伤腰背。”
月妩才不听:“可这样舒服。”
温慎懂了,这是什么都明白,但就是不愿做。他拿着笔杆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微微沉声:“小妩,坐端正。”
那一下极轻,但月妩像是被打得多狠,捂着额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他脸色未改,仍旧严肃:“坐端正。”
月妩皱着脸。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对她动手,这还是第一次。
“你打我。”她又委屈又有些生气。
温慎愣了一瞬,忙问:“打疼了吗?”
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但月妩别着脸,气道:“疼。”
“我看看严不严重。”温慎放下笔,要去察看。
月妩却不肯挪开手。
温慎拧着眉:“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动手。”
月妩嘴里悄悄弯起一点儿,佯装不情不愿哼了一声。
温慎没听出来,还着急着:“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现在不疼了。”月妩放下手。
那额头上哪儿有一点儿红痕?仍旧白白净净。
温慎明了,又板起脸:“小妩,不要说谎。”
“我…”月妩还要辩解,可一抬眼,看到他那双严肃又认真的眼眸,不由得心虚,嘀嘀咕咕坐直,提笔继续书写。
温慎听清了她的嘀嘀咕咕:坐直就坐直,谁怕谁?
他暗自叹息一声,放下笔,用食指轻轻在她额头上刮了一下。
月妩愣住,缓缓抬头,呆呆看着他,掉进了他的温柔眼眸里。
第8章
她的心跳有点儿不受控制了,但她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
“我要抄书了。”她慌忙垂下眼,装模作样继续抄书。
温慎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再东歪西倒,便也开始做自己的事。
他一垂眼,月妩就开始悄悄看他,还一边偷看他,一边摸自己的额头。
只要她的手一放在方才温慎碰过的地方,她脑中就会回想起方才的眼眸,随之心中便会一颤。
她想不通,或许是她额头那处大概是有什么问题?总之不能随便乱摸。
抄罢书,天已经黑了,吃完晚饭后,温慎要去厨房睡,正屋里又剩下她一人。
她看着只剩下一小截的蜡烛有些发愁,蜡烛要没了,那她还怎么睡觉?
要不要去找温慎,让他来正屋睡?
可他定不会同意,他可在意男女大防了。
月妩撑着脑袋,看着越来越小的火焰,心中越来越愁。
她没忍住叹息一声,烛火彻底灭了。
……
她从床上爬下来,又去了厨房门口,敲响了门。
本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有回应,但没想到,门刚敲响,里头便传来了温慎的声音:“小妩,有何事吗?”
月妩道:“蜡烛燃完了,屋里好黑,我害怕,你能来正屋陪我吗?”
里头没回答,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温慎衣着齐整地走了出来。
“走吧。”他上前,给她拢了拢披风。
“欸?”月妩抬头看他,“你同意了?”
他轻轻护着她的后背,往正屋里去,问:“为何不同意?”
“你不是说男女有别吗?”
“嗯。”温慎微微扬着唇。
男女有别,但他们不是已经许下婚约了吗?明年便要成亲了,小妩又与他住在一起,倒也不必刻意避讳了。
“等过完年,天气若是好,我们去一趟庙里。”他总觉得这样简单的约定不太好,可他们都没了至亲,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上苍见证为好。
月妩本还想追问,但被庙吸引了注意,暂且忘了这事儿。
“我还没去过庙里,那里是什么样的?”
温慎推开门,让她先进:“那里摆放了神像,神像前有香炉,供香客上香。”
她进了门,脱了披风,转身看他:“好玩吗?”
屋外满地雪白,月光反射下,温慎能清晰看见她微微敞开领口下的白皙皮肤。
他关上门,略过那句话,催人上床:“外头太冷了,快上炕躺着。”
月妩脱了鞋,爬上炕,看着他:“你还没说好不好玩。”
道观重地,哪儿有什么好不好玩的?
但温慎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会有人很多人,应当会很热闹,快进被子吧。”
她略微思索一番,钻进被子:“那应该会很好玩。”
“到时便知道了。”温慎除了鞋,上了炕的另一边。
“你为何离我这样远?”月妩扬头看他。
他一顿,稍稍离她近了一些。
月妩满意了,又躺回去。
他微微松了口气。
他对小妩有感觉,可他不想那么早碰她。小妩年纪太小了,即便是明年成亲后,也要再等一两年才好。
“欸?你睡觉不脱衣裳吗?”
温慎喉头滚动一下,哑声道:“脱。”
他手微微颤着脱下自己的外衫,他能感觉到身旁的人正在盯着自己,他知道她什么也不懂,可他还是生出了感觉。
“小妩。”他躺下,侧头看着她。
“嗯?”月妩没看他。
他问:“有人陪在这儿还害怕吗?”
“不怕了。”
温慎看着她,弯了弯唇:“那早些睡,不然明日又要头疼。”
她早困了,只是害怕所以不敢睡,这会儿身旁有了让她安心的人,她只是应了一声,下一刻便睡着了。
温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阖眸睡。
外头的雪倒是小了一些,但没停,一连又下了好几日,月妩抄书抄得都要烦透了时,天终于晴了。
积雪消融,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清清脆脆,让月妩本就不在抄书上的心飘得更远了。
温慎眼神盯着书册,手却挪去她桌前敲了敲。
她回过神来,放下笔,转过身来对着他:“温慎,我们何时去县城玩?我不想抄书了。”
温慎也放下笔,看着她,耐心解释:“积雪刚消,地面还是湿的,不好走,得等再晴几日,路面干了再去。”
“那我们去捡柴好不好?我在这儿坐得都要发霉了。”
温慎伸手拢起她垂落在脸侧的碎发:“梳了发再去。”
她从椅上跳起来,那缕秀发从温慎手中溜走。
“我现在就梳!”她坐去了铜镜前,温慎也跟过去。
“我来吧。”温慎接过木梳,轻轻梳理她的长发。
她还是不太会梳头,早上便是自己梳的,不到一个上午便散开了。
温慎虽不会梳女子发饰,但梳得比月妩齐整。
“温慎,你真是个好人。”月妩从镜子里看他。
他也从镜子里看回去,眼中带着笑意。
月妩心中燃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点喜欢。
她喜欢这样和温慎对视,他的眼神好柔软,像棉花包裹着她。
“温慎!”她转过头,笑得灿然,露出脸颊上的酒窝。
“嗯。”温慎笑着将她的长发挽好,又给她挽袖子,“外头路滑,一定要当心些。”
月妩看着他的眼睛,连连点头,起身时无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目不斜视,牵住了她的手。
“欸?”
月妩垂头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想要说些什么,被他打断:“我们从大道走,那里应当好走一些。”
说话间,已走至门外,温慎要去背竹篓,顺势松开了手。
月妩握了握那只被牵过的手,皱了皱眉,跟了过去。
“走吧。”温慎站在院门前,等她先出了门后,跨出门槛,落上锁,跟她并肩朝前走。
进入大路得走过一片竹林,竹林中的积雪才消,还有雪水挂在竹叶上,风一吹,就哗啦啦往下掉。
温慎撑了伞,遮挡住月妩。
雪水滴滴答答落在伞上,而后从伞面渗下一股寒意。
温慎正要问月妩冷不冷,一转眼,却见她从自己右手边离开,从背后绕过去,站在了左手边。
“嗯?”这样撑伞不方便,他正要将伞从右手换到左手时,左手忽然被牵住了。
他脚步一顿,垂头看着她。
“走吧。”月妩双手牵住他的手,扬起脸冲他笑。
他心中涌入一股暖流,回握住那双柔软的手,缓缓往前走。
越过竹林,到了大路上,温慎要收伞,月妩松了手,等他收好伞又凑了过去。
天气晴朗,远远望去,大路上稀稀拉拉行走着一些村民。
温慎捏了捏月妩的手,随即松开,低声道:“在外面这样不好,等回去了再牵。”
月妩没如意,心里不开心了,故意放慢步子,拖拖拉拉走在后头。
温慎见她走得慢,放慢步子陪她。
她更生气了,干脆蹲在路边,别着脸,不肯走了。
“走累了?”温慎半蹲在她跟前。
“没。”她侧着脸,不看他。
“那是哪儿不舒服了?”温慎跟着侧头。
她换了方向别着脸:“也没。”
温慎想了一会儿,又问:“是我没牵手,小妩生气了?”
这一回月妩没说话。
温慎明了了,温声解释:“路上有行人,我们这样牵着不太雅观,我们回家再牵好不好?”
“不要,我就要现在牵着!”月妩气得两颊微微鼓起,紧紧瞪着他。
他叹息一声,无奈道:“小妩…”
话还没说完,月妩直接起身往反方向走,气道:“你不让我牵,我找别人牵就是。”
温慎皱了眉,追上前拦她。
她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才不会理会,直接猛得挣来,提着裙子往前跑。
温慎没料到她会用这样大的力,被甩得往后退了两步,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上前追人。
他走得比月妩快,没走几步就快追上人,正要开口喊时,却见月妩停了下来,紧接着前方拐角处走出来几个少年。
少年口中叼着野草,拦住月妩的去路,笑得有些不堪入目:“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