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心难测-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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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瞬间?,身后侍卫已骑马赶来,挡住去路:“郡主!请随卑职回府!”
“我要出城门?!谁敢拦我!”她怒斥一声,猩红眼眸怒视来人?。
侍卫皆连垂首,无人?敢应答,亦无人?敢放行。
“都给?我让开!”她大吼一声,驱马要从两人?身旁挤过去。
此时街道两旁早已肃清,只剩官兵侍卫和零星几个?百姓。
“滚开!”她一拍马背,势要出城。
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是!”侍卫收到命令,再无所顾忌,一人?上前勒马,一人?按住马背,一人?扣住月妩的腰,将?她从马上扛了下来。
她拼命挣扎,本就凌乱的发?此刻全散了下来,随风乱舞。
“将?她放下。”
“是!”
月妩得了自由,急急朝前冲了几步,高声大喊:“我要回江陵!我要回江陵!”
长公主缓缓放下车帘,声音淡漠:“来人?,将?郡主带回府。”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眼见?着?母亲的车架要走,她慌忙冲了过去,死死扒住车辕,苦苦恳求:“母亲,母亲,求您,求您让我回江陵……母亲,我想回家……母亲……”
“长公主府便是你的家,皇宫便是你的家,你还要回哪个?家?!”
“母亲,求您求您!”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噗通跪在车前,叩拜哭喊,“母亲,我的孩子还小?,他不能没有娘……母亲,您也身为人?母,为何不能懂我?”
车门?嘭得一声打开,长公主探出身来,冷斥一声:“郡主当街纵马,毁坏财物,言行无状,来人?!将?她关?进马车带回府中,我自会禀明陛下,按律处罚!”
四下无人?敢应话,只有几个?侍卫上前,将?她拖向不远处小?小?的马车。
“你不是与我说当了郡主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放声嘶吼,长发?凌乱,脖颈到脸挣扎红透,脸边酒窝若隐若现。
没有人?理会她,也没有人?敢说话。
“我不要做郡主了!我不要做郡主了……”
她叫喊得几乎有些耳鸣,隐约听见?母亲在说些什?么,夹杂着?不远处城门?轰隆作响声。
模糊泪光里,门?被缓缓关?上,门?缝里,渐行渐远的破旧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不见?了。
第67章
一别京城数载; 如今再站在京城大街上,温慎再无从前那般狼狈。
虽还着一身粗布,但气势与从前大不相同; 面容依旧温和,但比从前少了几分笑意; 不矜而庄。
他望见街道有布匹铺子; 招呼付同前往。
“这料子很鲜艳; 小妩必定喜欢。”
付同不知说什么好,家里的?布匹已堆了半间屋子了,这回来京光布匹都带了三大车。
可他也不知该怎么劝,若是买些布匹能让大人心中好受一些; 那便买吧。
“付同,付钱。”
“哎!”付同摸出荷包,交了银子,正要抱起布匹,却被温慎抢了先。
“我来抱着吧。”他抱着那匹粉白色的?料子; 大步走出门。
马车前有赶车的?少年?; 名?叫杜宇,是他在地方?为官时?收留的?孤儿; 如今也跟着他调任京城。
“大人; 布匹放车上吧。”杜宇跳下车,推开车门,让他好放布匹。
他放完,并未进车,指了指不远处的?首饰铺子; 又道:“去那儿也看看。”
杜宇与付同相视一眼,只道:“付哥哥随大人去吧; 我在这儿守着马车。”
付同不是很喜欢这个?活儿,每次大人站在那儿自言自语,他都不知该如何答话。但杜宇比他小,在大人身旁服侍比他还晚,他也没脸将这苦差事推到?杜宇身上,只能应下。
“我看这个?玉镯子不错,你觉得呢?”温慎看着柜上摆放的?玉镯,不待人回话,便又道,“只是不知小妩有没有长大,这个?镯子她戴不戴得了。”
付同忙道:“既如此,不如将人寻回来后再买。”
掌柜也急了,拿了镯子与他瞧:“这镯子下到?小姑娘上到?妇人都能戴的?,您拿回去,若戴不了再来找我换,这成色可不多?见。”
温慎摸了摸那只通透的?玉镯,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弯起:“付同,付银子吧。”
玉镯并不便宜,荷包里的?银子已见了底,看得付同有些肉疼。
这若是人还在,买便买了,好歹是有人戴着,也不算是浪费,可人又不在,买回去放在屋子里生灰,不知是如何想的?。
出了铺子,付同忍不住嘀咕一句:“我看别驾上回介绍的?娘子也不错,大人还不如将人娶了,省得买这样多?东西浪费。”
温慎脚步一顿,攥了攥手里的?锦盒,语气淡淡:“你若再多?说一句,往后便不必跟着我了。”
付同当即闭了嘴,不敢再多?言。
温慎心中不悦,再无心思到?处乱逛,跨步上了车,沉默许久,道:“去陛下给的?宅子里看看吧。”
车外只回了句是,马车便缓缓向前行驶。
街市人多?吵闹,走一步便要停三步,驾车闲得无事,杜宇忍不住低声道:“你与大人说这些做什么?白白惹他生气。”
“生气总好过每日?欺骗自己来得好,气过了难受过了便好了,如现下这般成日?活在幻想里算什么回事?”付同早有不满,“这些年?为找人花了多?少时?光银子,欠下多?少人情??可到?头来连个?毛发也未见着,难道要这样耗一辈子吗?”
杜宇抿了抿唇:“可那毕竟是大人的?发妻,十四岁便跟了大人,大人如何能放得下?”
付同冷哼一声,瞥过头去:“我看宋公子说得也未必没有道理,说不定她就是攀上高枝儿了,否则这么多?年?为何声不见人死?不见尸?”
杜宇未再答话,他并不了解大人的?过去,但他相信大人能如此执着,想必大人的?发妻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马车又往前行驶一段,刚要好走起来,前方?突然冒出两队官兵,将人往两侧赶,高声喊:“平阳郡主车架!速速回避!平阳郡主车架!速速回避!”
一时?间,人都朝两道挤来,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杜宇未来过京城,觉得新奇:“这平阳郡主好大的?架子。”
“嘘,可不能乱说。”付同急忙拦住他,悄声道,“平阳郡主可是长公主之?女,陛下之?甥,受宠得很。”
“这样厉害,我竟未曾听闻过。”杜宇感慨一声,伸着脖子要往街道上看,被官兵训斥一声,又缩了回去。
他捂着脑袋,有些委屈:“我瞧街上的?人都在看,怎就凶我一个??”
有人回过头来,笑嘻嘻道:“谁叫小兄弟你太过显眼,你看他们都在看,但官兵一来便会缩回去,只有你还傻愣愣盯着。”
“原来如此。”杜宇喃喃一声,又问,
“你们也是外地的?,没见过郡主出行吗?”
“非也非也。平阳郡主曾在城北布粥,有人见过说是惊为天人,我等才?想凑个?热闹,瞧瞧那人说得是真是假。”
杜宇点点头,踮着脚,往前面看。
如今已入夏,天气热得很,郡主车架两侧开了大大的?窗,窗上装了轻纱隔挡,只能看出个?人影,哪儿能瞧得出美丑好赖。
他有些遗憾:“这也看不出什么啊……”
话音刚落,身后的?马车车门嘭得一声响,温慎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疯了一般朝人群里挤。
“大人!”杜宇与付同齐齐低呼一声。
付同急忙跟上:“你务必收好马车,我去追!”
人潮拥挤,摩肩接踵,温慎像是看不见前方?的?人群,双眸死?死?盯着大路上的?车架,用肩顶开人群,朝前追去。
“大人!大人!”付同个?子小,穿梭更?为容易,很快便抓住了他,“大人!你要去何处?”
“我看见小妩了,我要去寻她!”他用力?甩开,双手扒着人群继续朝前钻去。
已有人不满了,开始骂骂咧咧,说话极为难听。
可他半点儿也听不到?了,从官兵围着的?缺口钻出去,大步朝前追。
“竟敢追赶郡主车架!你不要命了吗?!”官兵大呵一声,手中的?矛便要往他身前去。
付同眼疾手快,将人捞了回来,连连道歉。
所幸车架已走远,官兵须得跟上,一时?都散了去,只剩温慎还站在原地,目光随着车架走远。
周围人群逐渐散开,有一两个?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有意思,忍不住多?了句嘴:“那可是陛下的?亲外甥,如今已许配给了裴家大公子,你如何敢多?看?”
温慎一怔,猛得上前抓住那人的?肩,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你你,这可是天子脚下,你敢动我?”那人吓得连连后仰,以?手指他。
“对不住对不住。”付同慌忙将人拽开,摸了碎银子交出去,“我家公子只是想问问这平阳郡主的?事儿,并未有冒犯之?意。”
那人看了一眼银子,挑了挑眉,接过银子快速揣进怀里,立即笑开:“那您可算是问对人了,这京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付同并未有问话之?意,只不想温慎在此失了态,拉着他要走,低声劝:“大人许是认错了,我瞧那窗外轻纱不薄,根本看不清人脸。”
“我看清了!”温慎突然大吼,街上的?行人都朝他看过来,他只看着付同摇头,低声哽咽,“我看清了,我不会认错,那就是小妩……”
他松开付同,转身看向方?才?收了钱的?中年?男子,复问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中年?男子立即放下口中的?碎银子,笑呵呵道:“我说平阳郡主乃是陛下最宠爱的?外甥,前些年?接回宫里来,还赐了国姓,改姓月名?妩,封号平阳。”
温慎唇角微微颤抖,忍不住笑起来,泪往口中落。
那男子觉得他怪得很,但又舍不得这样一个?财大气粗的?外乡人,硬着头皮接着道:“也是前几年?吧,陛下做主将平阳郡主许配给裴太傅之?子。裴太傅你们知晓吧?”
温慎缓缓闭眼,摇了摇头。
裴太傅他如何能不知晓,裴太傅之?子裴大公子他更?是清楚得不得了。那年?高中,便有人称他与裴太傅之?子裴喻有些神似,那时?他还曾婉言,不敢与裴大公子相较。
“这都不知晓?”那人摇了摇头,解释道,“裴太傅三朝为官,是裴家的?家主,其长子裴喻生性聪慧,十五岁那年?与城外静元寺方?丈对弈,险些赢了方?丈,从那起声名?大噪。只可惜身子不济,久未成家。据说平阳郡主百花宴上一眼相中了他,从宫中追到?宫外,陛下宠爱郡主,不久便下了圣旨,给两人赐了婚约。”
一旁付同听得已是龇牙咧嘴,他偷偷瞧了一眼温慎,见温慎面色苍白双目失神,心中焦急,又拿了碎银子给那说话之?人,想催人快些走。
不料,那人会错了意,拿着碎银子在衣角上擦了擦,说得更?起劲儿了:“要说这平阳郡主性子骄纵,与那位是别无二致,还曾当街纵马伤过百姓。可自从与裴大公子看对眼后,那又是办纺织局,又是布粥的?。”
那人说道激动处,忍不住指着远处:“前年?益州大旱,城外来了好些难民,郡主与裴大公子就在城北……喏沿着这条大道一直走出去就是,他两人就在城北布粥,那真是郎才?女貌,极为登对,叫人看过一眼便忘不了。”
“行了行了,我们还要赶路,不与你说了。”付同再听不下去,急忙搀着温慎往回走。
这些年?在外为官,一切事宜都亲力?亲为。若忙起来,常常不舍昼夜茶饭不思,偏偏去的?还都是些穷乡僻壤,岭州湿热多?有瘴气,益州炎热夏不能眠,并州常年?风沙。
如此来回折腾,身子早不如从前,付同真怕他再听下去,便要倒地不起,这会儿只一个?劲儿地将他往回拉。
而他似乎也是丢了魂儿了,只拖着步子愣愣跟着走。
直至回到?车中,看到?那匹粉白色的?布料,他恍然回神,朝外大呵一声:“去长公主府!”
杜宇看一眼地图,当即要掉头,付同连忙拦住,朝里道:“大人一到?京城若不先去吏部报备,反而先去了长公主府,在外人看来恐怕不好。”
“是啊是啊。”杜宇附和。
“大人不如修书一封送去长公主府,若郡主真有何苦衷,看了信,定会来寻大人解释,也省了大人与长公主冲突。”
车厢里没声音了。
温慎垂眸看着身旁的?布匹,泪落下将粉白的?布料浸湿一块。
他悄然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好,先修书一封。”
许是有什么隐情?呢?或许小妩也有话与他解释呢?他不能这样冲进长公主府,他想听她来亲口解释。
“先回府。”他又吩咐一声。
马车进了府门,他迫不及待冲进房中,转了一圈。
跟在后头的?守门老?头有些摸不着头脑:“温大人这是作何?”
付同摇了摇头,只问:“劳烦告知书房在何处?”
“在这边,请两位随我来。”
话音刚落,温慎从房中又冲了出来,跟在老?头身后冲进书房,手忙脚乱将包袱里的?砚台笔墨翻出,胡乱研磨几下,铺了纸提笔就写。
其余几人没敢追进来,都站在门口,看着他往地上扔纸团。
他写吾妻小妩,时?隔……
写不下去,抓成一团扔了。
又写小妩,当初为何不辞而别而别,可是有什么苦衷?
又写不下去,又扔了。
来来回回,不知废了多?少纸张,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在纸上潦草质问:陈妩,你可还记得我?
仅此一句,已用了他大半的?气力?。
他将信封好,快步出门交给付同,严肃叮嘱:“务必送到?公主府!”
付同连连点头,将信塞进怀里,往外跑去。
“大人,现下是要去吏部,还是在家中休整?”杜宇见他站在门口发怔,忍不住上前找话说。
他垂了垂眼,手指曲了曲,抬眸冷声道:“去吏部!”
与吏部中人客套一番,天也差不多?要黑了。望着天边的?残阳,他吐出一口浊气,心中郁气终于消散一些。
下了车,他朝杜宇吩咐一声:“去看看付同回来没有。”
“是。”杜宇快速往院子里跑,转了一圈,并未看见付同,心中一慌,缓缓走回去,低声道,“付同哥还未回来。”
温慎心跳停了一瞬,慢慢朝房中走去,半响才?回过神:“噢。”
杜宇跟上去:“大人,天快黑了,我去煮饭了。”
“你去吧。”温慎看着桌上的?纸张,讷讷回复一句。
杜宇走出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心中焦急万分,想要去寻付同,看看是何情?况,可府中就他们两人和一守门的?大爷在,他根本走不开。
他忧心忡忡煮完饭,试探朝房中问了一句:“大人现下可要吃饭?”
温慎仍旧怔愣着,像是失了魂魄,钝钝转头:“等付同回来再吃。”
杜宇心中一阵不安,既希望付同早些回来,又希望付同不要回来。这样久未归,结果已很明显了,偏偏大人抱有一丝希望。
天彻底黑下来,月上中天之?时?,院门一声轻响,付同从外进来,一眼看见月光之?下的?杜宇,疾步走近,低声询问:“大人可睡了?”
杜宇愣愣起身,没有回答。
“长公主府中之?人不肯传信,我不敢回来,怕大人伤心,一直在院门外蹲着,这个?点儿才?敢进门。”
杜宇没有接话,默默垂下眼。
付同直觉不对,缓缓转身,却见温慎正衣衫齐整地站在窗边。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