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又作妖了-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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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该知道顾震那个不正经的人,说出的话肯定不能信。
打算改道前去宫里,秦清容抬眸深深地看了眼张庭羽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张大人,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会喜欢上顾震。
不过你说也无妨,我不过是随口问问。”
没什么忌讳的,张庭羽侧过身沉声道:“大概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劝我去寻求自我的人。”
不由想起以前的自己,张庭羽如今仍觉得以前的自己十分可笑,“要知道,在那个充满矛盾、胡思乱想的年少之时,如若我没有遇到过顾震的话,只怕到现在还只是一个任听家中长辈操控的傀儡。
可我遇到了顾震。
那时的我,总是会不自觉地被顾震身上那种离经叛道的逆反性子吸引去注意力。时间久了,我便渐渐想要更了解他,哪怕是只能追着他的影子跑也好。
而自从他告诉我人活一世多半要想想自己后,我便醒悟过来,不能再继续麻木下去。
你知道,当一个牵线布偶终于摆脱了线的束缚,在风中,自由地追寻月光的感觉么?
这种感觉,让我第一次体会到活着的真正意义是为自己而活。”
说实话,秦清容见张庭羽对顾震的执念如此深,越发觉得张庭羽此人让他看得不顺眼。
不过他们既然同是可怜人,秦清容也不想再多做计较。
与张庭羽辞别后,秦清容脸色沉郁地朝皇宫赶去。
而宋洵早猜到此事瞒不住,秦清容肯定会来劝说他,给顾震求情。
他不再一门心思扑在政事上,而是想看看顾秦这一对鸳鸯到底能为彼此做到什么地步。
秦清容请旨觐见,宋洵便直接让李成福传他进来。
进殿后,秦清容跪礼抬首与宋洵对视着,拱手直言问说:“微臣敢问皇上,为何要让顾震去送死?”
“原因很简单。”
宋洵坐于上首凝视着殿中陪伴了他十几年的人,明明自己掌握了一切主导权,可此刻面对质问时他心中却仍是泛酸泛苦,“因为顾震不愿意与你断绝关系,日后在朝堂上分庭抗礼,但是朕即将提拔你为新任宰相。
朕且问你,自古以来,有哪位君主能容忍文武大臣结党的?”
“若是皇上只是顾念此原因的话,微臣甘愿罢官作辞。”
秦清容话说得很轻,很淡然,很是平静。
“呵,罢官作辞?”
宋洵面露苦笑,他背嵴靠向身后的椅背,微歪着头神色无奈,“清容啊,朕问你,从小到大十多载以来,难道你对朕没有一丝感情么?”
“历经诸多风雨,微臣早就被磨成一个淡漠性子。”
忆及少时,秦清容不由又想起叶如安,他眼眶微红,鼻腔略微酸涩道:“更何况,而今已然物是人非,陛下也不再是微臣记忆中的那个陛下。”
“那又何妨?朕…难道对你不够好么?”
不明白秦清容为何如此评价他,宋洵凝视着秦清容眉头紧皱,“朕到底那点比不上那个顾震?”
被宋洵的话吓到,秦清容神色惊愕地与宋洵对视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面对他的真心吐露,秦清容的第一反应会是惊愕。看来秦清容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过,宋洵自嘲一笑,摆手宣退秦清容,“你给朕退下吧。
想来顾震早已走远,朕是不会收回旨意的,他必死无疑。”
在以前的秦清容看来,若是他真得把真心交付给一个人的话,那便是铁树开了花,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可如今这个人他真的遇到了,而且是刚拥有没多久,那人却不日便会战死在异乡,可能最后连尸首都寻不回来。
本以为顾震是老天夺走他太多东西,回馈给他的一份甜蜜的报答。可怎知,兜兜转转,原来他又陷进一个劫里。
从垂拱殿走出宫时秦清容手脚冰凉,甚至感觉到耳目晕眩。
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还是选择跨上马,随即追出了京城。
他要去追顾震。
“等我!”
疾行间,绿野、高山、江流都在他的眼帘中唿啸而过,他的呐喊逆逝于风中,从未有过如此彻底的宣泄。
可就算是如此,他又如何能追得上?
最终,秦清容还是手脱缰绳,气力不支地从颠簸的马背上摔滚下来。
咸苦的泪揉进扬起的尘埃里,摔滚在地上时的阵痛与心中的绞痛交织着碰撞——
顾震,你明明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到底为何只因为皇上的一句话,就要去送死…
第六十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秦清容是被张庭羽从泥地里拖回去的。
他从马背上摔下去之后便逐渐意识昏沉,最后躺在路边的杂草里。
幸好张庭羽得知秦清容出城便紧跟了过去,否则还不知道秦清容要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呆上多久。
而此刻,他已经被下人伺候好安置在软榻上。当他迷迷蒙蒙睁开眼时,恍惚的烛火映入他的眼眸,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又不得不重新紧闭起眼睛,等到神经舒缓点了后才再次微睁眼,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去撩床畔的纱帘。
床畔边似是正坐着一个人,秦清容看不真切便想撑手坐起来去看,可移动双腿时他却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由疼得嘶出声。
“哥哥!你醒了吗!”
秦笑笑听见动静忙回站起身把纱帘挂起来,又扶着哥哥坐好。
她朝秦清容轻声提醒说:“哥哥,你现在不能动。你从马背上摔下来,郎中说你的腿被摔骨折了。”
面色苍白的秦清容望着妹妹愧疚一笑,他鼻腔酸涩可他不能哭,只能强忍着。
见秦清容仍肯和他笑,秦笑笑也笑了。
替哥哥仔细地用温水浸过的毛巾擦汗,秦笑笑宽慰地劝说:“哥哥,顾震哥哥不是让你相信他么?
他既然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顾震哥哥那么聪明,跟个狐狸似的,这天下哪里还有人能害得了他,是不是?”
秦笑笑的这番劝慰,秦清容好似真得听进心里。
因为从顾震以往的性子来看,不可能就甘愿这样忍气吞声地吃亏。
是了,那个不正经的人肯定是有什么别的法子。更何况,顾震答应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这样想着,秦清容不由开始懊恼起来。每次一遇到和顾震有关的事,他便开始变得不理智,甚至是冲动。
这样的坏性子,说实话他还真的得改改。
“哥哥,你会冲动一定是因为很爱顾震哥哥。”
秦笑笑就是秦清容肚子里的小蛔虫,不管秦清容想些什么秦笑笑都能看出来。
圆圆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现过一丝羡艳,秦笑笑朝秦清容倾身凑近了些十分好奇地问道:“哥哥,你能不能和笑笑说说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说实话,真要这么坦诚布公地将自己陷入爱河的感受和妹妹细述出来,秦清容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看到妹妹好像很是好奇、很是期待的样子,秦清容也不忍敷衍她。
于是,他在心中细细清算自己的小九九,最后总结得出,原来他其实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上顾震了。
这种隐约朦胧的爱可以被称之为暗恋。
“什么样的感觉?嗯…”
秦清容整理着自己的措辞,浅笑说:“可能如果当你真的爱上他的话,就像哥哥这样。
你大概会觉得,那个人是你人生中的一道极具吸引力的光,引你偷偷关注他,你会因此有很多美好的遐想。
你将以他为心中的信念,去朝他奔赴。
而当你们真正相爱的时候,这令人沦陷其中的爱意是热烈的。
你将在极度的满足感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似懂非懂地点首,秦笑笑朝秦清容弯唇一笑,而后拉着秦清容的手撒起娇来,“那哥哥,笑笑也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妹妹这是又要闹哪一处,秦清容忍不住问道:“嗯?
笑笑这是看上哪家小公子了?”
像变戏法似的,秦笑笑把手背到身后朝秦清容命令说:“哥哥把眼睛闭起来,笑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知道了。”
知晓妹妹一向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秦清容无奈笑着摇首,随后还是很配合秦笑笑地闭上眼睛,微蹙眉玩笑道:“笑笑不准作弄哥哥。”
“作弄你做什么?登登!”
秦笑笑把手中的东西展开铺到秦清容面前而后应允秦清容睁开双眼。
睁开眼看着妹妹还傻乎乎的脸,秦清容不由扬起唇角可当他低眉看向身前铺在被褥上的明黄卷轴时,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固住了。
卷轴上书写出的宋洵要纳秦笑笑进宫的旨意,一字一句地印进了秦清容的心里。
他颤抖着手去磨搓卷轴上已干涸的墨迹,又缓缓抬起头去看正笑得愉悦的秦笑笑。
秦笑笑面上带着笑意,实际上心中却直打鼓。
她朝秦清容调皮地直眨眼,嘻嘻笑起来嗔怪道:“哎呀,谁让你们前些日子老是问我要不要嫁人的事。
你看,这不就催来了吗?”
秦清容知道秦笑笑现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肯定是装出来的,其实私下里肯定已经在他昏迷时,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了很多次。
“不。”秦清容将卷轴卷起,朝秦笑笑勉强笑着而后坚定地摇首,“笑笑,我们不进宫。”
脸上是笑着的,话语间隐隐的哽咽却惹得人心酸。
秦清容此刻的态度显得那么的强硬就像一根倔强的骨头,即使明知道再掰下去会断,可就是不肯弯一弯腰。
其实他这个人的性子也就像根坚硬的臭骨头一样,或者说是像一坛埋藏在地下酿制许久的竹叶青,其酒味中饱含竹子的雅韵,入口时却是苦闷的浓烈。
这些年来,秦清容独自一人支撑起整个秦家不过就是想给妹妹一个安全的避风港。
他归顺在宋洵的座下日日步步为营,一心扑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漩涡之中,替宋洵一步步地将林文山扳倒。
每每觉得喘不过气时,妹妹便是他活下去的目的。
而现在呢,他忠心耿耿地替宋洵做了那么多,宋洵却又是拿什么来回报他的?
烛火恍惚的屋里两人对峙许久,秦笑笑此刻很认真地打量着秦清容的脸。
她心中了然,知晓秦清容这根傲然挺立的竹骨此生难得才遇上锲合自己的一片云彩,而云彩却即将消散,青竹也会终将枝败叶黄。
“哥哥,你今天出了宫策马追出城后,皇上很生气。
皇上以为你要抗旨逃走。”
被哥哥的一个坚定的“不”字彻底击溃心底的防线,秦笑笑别开脸不再看秦清容,眸中的泪串夺眶而出鼻尖通红。
她捂着嘴低泣道:“他急冲冲地从宫里闯进我们府中,差点要将秦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斩首,幸好当时张大人带着你及时回来了。
后来皇上说,除非我入宫作人质,否则他认定你会再逃出城去找顾震哥哥。
而若是我不答应他,他就会株连秦家九族。”
倾身抱住哥哥,秦笑笑摇首劝说:“哥哥,我们反抗是没用的。
要知道,就算我们能逃走,可秦家剩下来的那些亲戚们怎么办?
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哥哥。”
宋洵疯了,这下真的是彻底疯了。
他为了自己的一己执念,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推开妹妹,秦清容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去宫中找宋洵理论。他强忍着剧痛挪动双腿,身子往床下冲腿却迟钝地抬不起来,整个人倾身迎地倒去。
活了这么多年来,秦清容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废人,面对现实给他的重重打击,无力挣扎反抗。
“哥哥,我们别冲动好不好?”
秦笑笑不敢再哭,嘴角牵出一丝勉强地笑,“其实,笑笑已经比哥哥好太多了。
因为笑笑本就没有遇上什么喜欢的人,所以嫁给谁倒也无所谓。
哥哥还记得那晚笑笑在坊市上挑的面具吗?
笑笑说过要向花木兰那样为家族里做些贡献,笑笑这么多年来的愿望也是这个。想来能因此实现自己的志愿,笑笑也满足了。”
“我不明白,秦家代代为皇室鞠躬尽瘁,可他们为何还要如此逼我们?”
咬牙支撑着身体缓缓躺回床上,秦清容的眼眶中血丝横生,眸中恨意不尽。
“我们现在不能只看到自己了,哥哥。”
第一次将自己胸腔中的报复展露出来,秦笑笑紧握住秦清容冰凉的手沉声道:“现今,皇上再不可能步入正途,如此暴戾,大宋必遭劫难。
顾震哥哥为了百姓的平安在沙场上以命相搏,哥哥和笑笑也应该站起来,让大宋不至于就此山河破碎。
哥哥还记得父亲自小教过我们一句诗吗?
位卑未敢忘忧国——何况哥哥而今是一朝宰相,更应当心怀天下,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第六十一章 勐小孩
艳阳在头顶上明晃晃地照着,脸颊通红的阿刃跋涉千里后额上热得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站于他身侧一名身量中等的士兵低眉好奇地打量着他,随后士兵眼波一转,想到一个促狭的念头便立刻附之行动。
这士兵悄悄伸出一只脚挡在阿刃的身前,果然就见这个只顾着跟上队伍节奏快步赶路的楞头小子被绊了个踉跄,最后睁大双眼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前扑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
小子,就你这样的身手竟然也敢上战场?
要知道到时候被吓哭了,生死一线间,可没有什么娘亲来哄你的啊!”
那士兵停下步子朝阿刃一阵打趣,叉腰仰首大笑。
眼见阿刃身上背着的灰扑扑的包袱滚到他脚下,他连忙俯下身把包袱拿起。
本来只是好奇阿刃的包袱里都有些什么,可他没想到,当他双手将死扣解开时,包袱里竟然洒出一地的糖。
士兵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越发乐不可支。
他把包袱往旁边地上一仍,差点笑得喘不上气,“哎呦喂,我滴个亲娘!
你小子出来打仗还有心思带糖吃,我问你,你是不是连奶都没断呢啊!”
沾满泥尘的手一抹脸,阿刃从地上爬起身,他缓缓抬头恶狠狠地盯着面前嘲笑他的士兵,咬牙怒吼,“你算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阿刃稳住下盘,双手握拳就用头往那士兵身上撞去。
别看阿刃年纪小,并且才刚习武不久会得招式不多,可基本功却十分的扎实。
那士兵起初还低估了他,见他冲过来跟和小孩打闹似的打算伸出一只手钳制住阿刃的身子。
可他怎知阿刃的力量极强,当阿刃的头撞上他的手时,手臂都差点被阿刃给撞折。
“嘶,哎呦!你小子可以啊,够勐!”
不再因为年纪小就轻视阿刃,那士兵看到阿刃的优点也不吝赞赏,不由发自内心地肯定赞扬。
而阿刃勐是勐,但也十分地好哭。
现下看到秦笑笑买给他的糖散了一地滚在泥里,大多都已经沾上灰。
虽然糖果包着糖纸里面的糖果并没有被弄脏,但阿刃还是不爽。
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他愣在原地刚想蹲下身去捡,就见身侧有一个人伸出修长的手先他一步捡起来一块。
顾震拿着糖直起身,与愣神的阿刃对视一秒后毅然决然地剥开糖纸随后把糖塞进了嘴里。
眼见阿刃好似要哭,顾震被吓得勐呛起来,嘴里的糖差点被他咳得喷出去。
“咳咳!啊…那个,味儿不错,谢谢你。”
抚着胸口缓气,顾震朝阿刃尴尬一笑。
这糖吃都被他吃了,他除了和阿刃道声谢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吐出来还给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