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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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参奏过程子安,府前大门被泼污泥,肯定同他脱不了干系。
程子安本来想去坐一会,被圣上叫住,心里还埋怨他小气,这时立在御书房中央,比坐着的几人高上一截。
居高临下的感觉,真是太好不过,程子安顿时就爽了。
“诸位定当知晓,我领了圣上的旨意,疏浚河道。俗话说,京城有难,人人有责。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程子安话语微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诸位就算不施加援手也就罢了,如何还能拖后腿,雪上加霜呢?”
陈御史起初一头雾水,不过他到底聪明,听出了程子安话里的不对劲,刚要起身驳斥,便被程子安拔高的声音堵了回去。
“诸位虽只学了经史子集,不通庶务民生,不懂工部河道河工等等,我皆可以理解。但,若堵塞住,水流不通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就不可谅解了!”
程子安不客气点了一通在座的各位御史官员,“诸位府前的沟渠,里面塞满了污泥杂物,在天气晴朗时,污水尚能缓缓流过,若下了雨,污水漫出沟渠,蔓延开来,引得虫蚁横生,传播温病。雨水排不出去,流到地势稍微低一些的人家中去,造成难以估算的损失,诸位可曾想过这个后果?”
陈御史听得眼前一黑,怒道:“程郎中,定是你见本官参奏了你,你借机报复,由你指使,在本官门前泼了污泥!”
其他几人一并怒瞪过来,纷纷出言斥责。
程子安干脆利落地应了,他语气一变,厉声道:“我领着疏浚河道的差使,是在帮着诸位疏浚门前的沟渠,使得水流通畅。诸位当感激我才是!我一人只有一双手,顾不上那么多,诸位身为大周子民,身为京城朝廷的官员,你们若是袖手不管,莫非是打着要水淹皇城的心思?!”
圣上本在俯首看折子,听到程子安慷慨陈词,手上的折子渐渐放在了一边。起初尚在笑,接着神色就若有所思了。
程子安明显在狡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他并非胡编乱造,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沟渠堵塞,渐渐滋生虫蚁。政令不畅,中枢对地方的控制就弱了。
大周疆域辽阔,天高皇帝远,地方看似忠君,只不能深究。
圣上对此心知肚明,毕竟好些州府的赋税,上缴的就那么些,年年叫苦叫穷。
穷了中枢,地方大员从来没穷过。
陈御史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道:“程郎中休得血口喷人!”
韩御史紧跟着道:“程郎中,本官身为御史,见到程郎中结党营私,收买民心,若不参奏,岂不是有愧君恩!程郎中却打击报复,实在是令人不耻!”
他起身作揖,悲愤地道:“臣状告程郎中,他胆大妄为,肆意报复。还请圣上替臣做主!”
陈御史等人一起,齐齐上前见礼,恳求圣上替他们伸冤。
程子安跟着上前,道:“圣上,臣恳求圣上做主,请他们付所昨夜替他们清理屋前沟渠,所欠臣等我工钱!”
臣等,而非臣。
几人耳朵灵光得很,在愤怒中,脑子还是转得飞快。
平时京城的一些纨绔,同程子安走得近,比如明九郑煦丰等人。
得罪一个程子安无妨,连着得罪两个相爷,他们就要考量了。
程子安朗声道:“圣上有所不知,诸位府前的沟渠,脏污不堪,臭不可闻。臣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帮着其疏浚一二。这份工钱,一定不能少了。除了臣之外,幸得明九,彭虞等人一并帮忙,臣等连夜才能疏浚几户人家。求圣上做主,让他们付臣等的工钱!”
圣上听到钱一字,身子在御椅中动了动。
蓟州赈济,边军的粮草,每月官员的薪俸等等,到处都缺钱啊!
陈御史气得嗓子都哑了,嘶声道:“好你个程郎中,居然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你还敢厚着脸皮要工钱。我府上大门处被你弄得脏污不堪,脸面荡然无存,你该如何赔偿?”
程子安淡然道:“弄脏了诸位的大门,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
他利落地俯身作揖,道:“诸位的大门前,我会如数清理干净。至于诸位的脸面值多少钱,诸位请开个价吧。”
脸皮值多少钱,亏得程子安这个促狭鬼能问得出来!
圣上听得差点没笑出声,忙垂下眼眸,生生克制住了。
陈御史等人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他们脸皮没程子安这般厚,无论如何都答不出,他们的脸面值几个钱。
说少了,他们没脸。
说多了,圣上还在。
不高不低,他们的脸皮就有了定价,以后若是有人打他们一巴掌,照着他们的要价给,他们该当如何?
这个口,无论如何都不能开!
程子安快笑破了肚皮,他缺钱,要钱才是他最大的目的。
圣上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沉声道:“都闭嘴!”
听到圣上威严的声音,御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躬身肃立。
圣上先看向程子安,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做出顽劣之事,本当重罚。念在你尚年轻,又是一心为了疏浚沟渠的份上,朕就不多加追究了。如你先前所言,前去将弄脏的大门处,清理干净,向诸位卿家赔不是。”
府前臭不可闻,他们所有人,早就令下人清理得一干二净了。
圣上令程子安去收拾,难道要他们再自己弄脏一次?
那可是他们府前的大门,大门等于是脸面啊!
程子安应是,上前再次俯身作揖,认真地道:“晚辈给诸位赔不是,晚辈冲动了,还请诸位尊长原谅则个。”
他们都比程子安年长,韩御史的年纪,都已经能做程子安的祖父。
程子安姿态放得极低,以晚辈自居。他们要是再追究,就是气量狭窄,咄咄逼人了。
且圣上对程子安的处罚,明摆着是不痛不痒拉偏架,他们只能强憋着,打落牙齿和血吞,陪着笑脸,干巴巴道无妨无妨。
圣上见状,继续道:“你们几人,身为朝廷命官,身为御史,平时监督百官,却忘了自身,连府前的沟渠都不顾,参奏他人的折子,如何能让人信服!”
几人一下傻了眼,听圣上的意思,难道还要罚他们?
圣上厉声道:“此事可大可小,滋生虫蚁,水流拥堵。到那时,你们就算担责,也为时已晚矣!眼下尚能补救,朕就网开一面,不多罚了。每人罚没薪俸半年,将府中巷道的沟渠,如数疏浚干净。程郎中,此事交给你,过上几日前去查看,若有堵塞之处,你再如实回禀,朕定当重罚!”
程子安应是,其他几人本想哭诉,觑着圣上冰冷的眼神,怏怏一并应了。
圣上挥手斥退他们,程子安站着没动。
罚没俸禄半年,几人加起来,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万两银子。
圣上真是穷疯了。
不过,穷的是国库,圣上的私库可不会穷。
陷在污泥里的官船,就是地方州府的进贡。拿一些出来变卖,远远超过几人的罚俸。
关键是,罚俸直接扣在了户部,他拿不到啊!
圣上瞄了一眼程子安,淡淡道:“你还留在这里作甚?”
程子安笑得一脸灿烂,道:“圣上,臣的工钱。。。。。。臣得跟圣上回禀一句,臣明日去户部领出来。”
圣上呵呵,径直道:“我没罚你,可是令你胆子肥了?工钱,一个大钱都甭想!”
程子安苦着脸,道:“是,臣遵旨。圣上,臣还有个请求,请圣上通融。”
圣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姑且道来听听。”
程子安道:“臣恳请圣上同户部交待一声,臣想预支一年的薪俸。”
圣上愣了下,问道:“你预支薪俸做何用?”
程子安平静地道:“河道久未疏浚,所耗费的人力,财力,远比预计的多。钱实在不够了,先前臣已经向朝臣们伸了一次手,不能再伸了。臣的薪俸不多,只能填补一点是一点吧。”
往年河道河工的钱,没用在实处,日积月累下来,使得今年的工程量尤其浩大。
再往前追究,就要追究到大皇子身上。
圣上沉默了下,道:“御史参奏,你待民工工匠,乞儿犯人们,好得太过了。”
乞儿犯人们的命,比牲畜还不如。苦力工匠向来不值钱,哪怕给个杂面炊饼吃了,也是善待。
程子安眼前闪过河道疏浚的场景,脏臭与血腥气,在鼻尖萦绕不断。
快将人淹没的污泥,里面经常有石头尖锐之物,下去的民工苦力,基本上没有任何防护。
脏臭累尚好,受伤被污泥糊住,天气炎热,感染的伤口化脓红肿,高热不退。
这些天下来,共亡两人,受伤七八人,截肢一人。
去年城南被淹,共计死亡二十五人,十人失踪,下落不明。
程子安听着伤者的痛苦呼喊,他脑子中经常出现一个声音。
放弃吧,放弃吧!
回去清水村,做个自由自在的二世祖,日子过得多自在啊!
程子安平静地道:“圣上,清淤泥,乃是力气活。吃不饱就没力气做事,总不能拿命去填。”
圣上沉吟不语,半晌后道:“到处都需要钱啊!”
程子安道:“我清楚圣上的难处。天下蝼蚁苍生,皆是圣上所有。”
圣上紧紧盯着程子安,良久之后方道:“罢了,随你去吧。你的那点俸禄,你自己留着,去问许三,拿一千两银子。”
许三即许侍中,圣上是要自掏腰包补偿。
一千两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程子安自我安慰,总比一文不出要强。
程子安躬身领命,道:“多谢圣上,圣上真是古往今来第一明君啊!”
圣上听得发笑,好奇问道:“程子安,你为何会待他们这般好?”
程子安想了下,道:“回圣上,臣不敢隐瞒,臣以为,臣同他们一样,身体内流着的血,都是一般温热。彼此都生而为人,都是圣上的子民,大周的子民,当携手共进,一同为大周出力。”
士庶之间,向来等级分明。
程子安自认为同他们一样,都是人,那是他在自降身价。
不过,圣上还是听得欣慰不已。
都是他的子民,都是他大周的子民,这句话,足够令他龙心大悦。
圣上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都是为了朕的大周,朕再多加一千两!”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87 八十七章
◎无◎
两千两。。。。。。
一文钱也是钱; 程子安很能安慰自己。
人命不值钱,丰年时,京城奴仆在十五两银子左右一人; 两千两能买很多人命了。
御史们会如何; 程子安已经顾不得管他们,早出晚归; 一头扎进了疏浚河道中。
中途下了几场小雨; 朝廷中对程子安的抱怨声; 逐渐大了起来。
树大招风,程子安只当他们纯属放屁。
以现在百姓的那点家底,朝廷兜底的能力,百姓面对任何的天灾,惨不忍睹还轻了; 大多都是妻离子散。
经过了紧张的忙碌,快到七月流火之时,河道疏浚到了七七八八。
截断的堤坝重新放开,河中的水流; 从浑浊变成了清澈。
当然,这些权贵们都看不见; 他们的别庄在京郊; 在京城的宅子,高大的院墙,挡住了平民百姓; 清幽雅致。
这天午后; 从早起就恹恹的太阳; 躲进了云层里。风由轻抚发梢; 变成了疾风劲舞。
乌云追随着风; 在天际铺满,明亮的午后,变成了夜幕降临一样黑沉。
雨点伴着狂风纷飞,在地上砸开,溅起泥腥点点。
程子安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在城南巷道各处穿梭,见状不对,侧着身子,奔跑到了河岸处。
枕河的百姓躲在屋内避风雨,见状赶紧请他进屋:“程郎中,外面雨大,你快进来避一避。”
程子安抹去了脸上的雨水,摆摆手,喊道:“我不进来了,劳烦你们互相通知一声,放警醒些,准备好沙袋。”
这段时日,程子安长期扎在河边,百姓对他早就熟悉,对他心存感激,闻言立刻应了,穿戴好奔出门,忙碌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好似天漏了一样,瓢泼大雨朝下直接倾倒。
排水的大陶管,如同猛虎呼啸,柱子大般的水流,朝着河内怒冲而下。
河中的水,肉眼可见往上涨。
程子安躺着水,往最低处艰难走去。住在这里的百姓,顶着大雨,忙着将沙袋堵住堤岸,缺口。
沟渠的水,因为排泄不及,汩汩往上冒。地上的水,从没过脚踝,渐渐涨到了小腿。
暴雨下到了近天黑时,程子安紧盯着变得浑浊,奔腾的河流,再努力抬头。
雨水直朝脸狂扑,打得脸痛,眼睛都快睁不开,
程子安当即立断,喊道:“都往高处撤!快撤走!”
沟渠堵塞,水流不畅,从高处流往低处,往年这般的雨,下一炷香的功夫,地上的积水都会漫过小腿。直往家中灌。
这次门前堵了沙袋,堤岸边也一并堆满,河流虽浑浊翻滚,却没能蔓延上来。
百姓们对程子安佩服得五体投地,按照他先前的布告,将提前收拾好的细软往怀里一裹,阖家搀扶着,往地势高,已经提前收拾出来的破道观而去。
程子安不放心,留在最后,亲自一家家巡视过去,确认所有的百姓都离开后,继续守在了岸边。
章郎中一直跟在程子安身后,他立在靠岸宅子的廊檐下,转头看去,问道:“程郎中,河水快涨上来了,快走吧,此处危险。”
手上的灯笼被雨扑灭了,雨遮断了亮光,他一时看不清旁边程子安的神色。
近来天天在河边泡着,天气实在太热,又臭,那群纨绔就渐渐不来了。
暴雨一起,巡逻的京兆衙门官差,忙不迭散开,不知躲在何处去避雨了 。
眼下只有程子安的小厮,车夫尚在,加上章郎中。
混沌天地间,就剩下了他们几人。
程子安看了几眼,道:“我们一并走吧。”
莫柱子同老张赶紧背过身,拿火镰点亮了灯笼,一人提着一只,努力挡住不被雨淋湿,向高处走去。
章郎中脚下不稳,老张赶紧上前搀扶,他道了声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胸口涌着无数的话,到了嘴边,好像被雨糊住了,嘴皮无论如何都张不开。眼中一阵温热,反正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他干脆任其痛痛快快流淌。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而读书,章郎中自小都没变过。
只可惜,出仕之后,秉着一颗火热的心,他自认为的铮铮铁骨,处处碰壁,差点被击打得粉碎。
在水部做了一辈子的郎中,郁郁不得志多年。眼见年纪大了,就要致仕,章郎中以为,此生就蹉跎了过去。
没曾想还能真正做一件事,做一件真正能造福百姓之事,章郎中胸口畅快,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死而无憾了!”
风雨声夹杂着章郎中的笑声,程子安侧头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想笑,忙闭上了嘴。
呸呸呸,雨水脏得很,他吃了一嘴的水。
摸到了骡车边上了车,程子安道:“先到道观,再送章郎中回去。”
雨太大,骡子身上裹了油布,走得极为缓慢。
摸到道观前,程子安见到里面传来的点点灯火,顿时微松了口气。
章郎中跟着要进去,程子安拦住了他:“章郎中,你快回去换身干净衣衫,可别病了啊,等雨停了还有一堆事情呢。”
洪水退后,清理街巷帮着百姓归家,还有一大堆事情。
章郎中便没再坚持,让老张送了他回家。
程子安进去道观,百姓们一家家守在一起,铺草垫子,烘烤衣衫,煮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