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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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客来背后的东家当然是苏氏,程子安懒得理会,他饿了,可不能错过了晚饭,负手上了楼。
站在走廊口朝前望去,程子安果断去了郜县令曾住过的客房。
到了门前,一敲门,屋里传来温师爷的声音:“谁?”
程子安报了家门,屋内安静了片刻,脚步声渐近,温师爷打开了门,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程县令,程县令忙完了?”
谢知府大马金刀坐在案桌前,右手扶着酒壶,看来已经吃了不少酒,脸孔通红。
程子安远远拱手见礼,顺便打量着案桌上满满当当的菜式。
好家伙,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比郜县令吃的远丰盛,这得将福客来灶房备菜都得掏空了。
“路途遥远,赶回来晚了。下官事先不知谢知府要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谢知府哼了声,还未说话,程子安扬声喊道:“伙计,给我打水来,我要洗漱。”
喊完,程子安又对着谢知府歉意道:“在地里蹲了一天,身上脏得很,没来得及换。身上脏没关系,饭前便后要净手,富县的百姓,老少妇孺皆已经知晓了。”
谢知府下意识回想自己吃酒前可有净手,念头一起,马上打住了。
听程子安的意思,他要一起用饭?
谢知府倒不在意一顿酒饭,主要是他在衙门值房里等了许久,薄荷茶吃完了,也没人上来添水。
这天底下,哪有上峰等着下属的道理?
谢知府想要拿捏程子安一番,呵呵笑道:“听苏捕头说,程县令忙得不可开交,我这一趟前来,反倒是打扰到了程县令的正事。我惭愧得紧呐,就当此行扑了个空,打算明早就离开回府城。”
伙计断了水盆上楼,程子安接过放在地上洗,抽空道:“谢知府公务缠身,下官着实不敢久留,待下官空下来,亲自上府衙给谢知府赔罪。”
谢知府被噎住,他前来的正事还没办呢,岂能回去。
程子安真是坏得很,居然给他来了个顺水推舟,约莫是猜到了他的来意。
谢知府心里冷哼,哪能如了程子安的愿,见他净完手脸,道:“过来坐吧。”
程子安道了谢,对一旁候着的伙计吩咐道:“劳烦你给我上两碗米饭。”
伙计应是,端了脏水盆下去,托着两大碗米饭进屋。
谢知府已经领教过一次程子安吃饭就吃饭,从没有什么酒席上觥筹换盏的习惯,忍住了没做声,继续着温师爷陪他吃酒,程子安闷头吃饭的举动。
程子安吃完了一碗饭,再去拿另一碗时,谢知府开了口。
“程县令真是年轻,能吃能睡。这样好啊,这样好!年轻人有干劲活力,方能将富县治理得这般欣欣向荣。”
谢知府满身酒气,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富县地里的庄稼,长得真是茂盛,今年应当是个大丰收年,呵呵,富县的赋税,程县令无需发愁了。”
程子安慢吞吞咽下饭,愁眉苦脸道:“谢知府,这些饭菜,包括这碗白米饭,要不是谢知府付银子请客,下官真吃不下去,不敢吃呐!”
他付银子请客?
他堂堂一个知府,到了富县,是给了程子安的脸!
银子归银子,面子归面子,谢知府心里很是不舒服起来。
程子安说这句话,并无半句虚言。
每次前去村里,见到种地的百姓,程子安就会受一次伤害。
百姓当然不敢伤他,是百姓的穷苦模样,伤了他。
衣不蔽体,并非形容衣衫破旧,打了补丁,或者短了不合身。
而是实实在在没衣衫穿,一家子共一两身衣衫,谁要出门,谁就穿在身上。
至于吃食,说猪食还是抬举,与猪一样,都吃些野草,不同的是,人吃的叫野菜。
易子而食,在饿得受不住时,并不鲜见。
并不是只有春天才青黄不接,一年到头都如此。
程子安亲眼见过,地里埋头干活的老农,突然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死了之后,也没什么丧事,办不起。有破苇席的,卷吧卷吧埋了。棺椁贵,山上有木头,但是木匠要工钱,要招待人吃饭,招待不起。
活不起,死不起。
程子安胸口翻滚着,他不欲多说,说了也无用,努力压了下去:“下官想要顺道请教一下谢知府,何为丰收?”
谢知府慷慨陈词道:“当是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仗势良好,即为丰收。”
程子安点头,道:“受教了。下官还敢问谢知府,一亩地收成多少粮食,算是丰收?”
谢知府道:“若是云州府来说,一亩地收成三百五十斤的小麦,已经是大丰年。程县令,我觉着,今年富县的小麦收成,定不会低于这个数啊!”
程子安不理会谢知府故意抬举他,小麦下种晚了些,哪怕下去天公作美,一亩地能收成的小麦,有三百斤就阿弥陀佛了。
“下官不知,谢知府打算收走多少的赋税?”
听到程子安松口提到赋税,谢知府神色一喜,显得很是仁厚道:“百姓实属不易,就先收走一半的赋税,留一半给他们。待到他们松泛些。来年再多加一成,偿还往年的欠税。”
五成的赋税,按照朝廷标准收取,听上去很是仁慈了,至少没加税。
徭役与其他人丁税,不包括在内,粮食的种子,耕牛,农具,粪肥,谢知府统统不提。
程子安道:“留有的粮食,谢知府觉着,够他们吃到何时?”
谢知府眉头蹙起,不悦道:“我也是壮年男子,一天的饭食,顶多一碗米饭罢了。吃饭吃七成饱,对于身子也有好处。暴饮暴食,实则不可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的菜蔬,野味,河里的鱼,多得很,只要勤劳,肯上进努力,哪愁过不好日子!”
程子安望着案桌上几乎没动几口的大鱼大肉,不怒反笑。
谢知府这种人,上断头台也不为过。
实在是没了谈下去的心情,起身告辞:“谢知府早些歇息,下官就不打扰了。”
待到程子安离开之后,温师爷忧心忡忡道:“东翁,瞧着程县令此般做派,他肯定不想交赋税。”
谢知府脸色难看至极,道:“我岂能不知,他弯弯绕绕问这一大堆的问题,不过是想要讲述百姓有多不易罢了。百姓是不容易,真是可笑,百姓什么时候容易过!前朝,大周,哪朝哪代容易过!朝廷不在乎,谁都不在乎,偏生他程子安慈悲为怀,想要强出头!谁容易了,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来试试,我辛辛苦苦跑到富县来,已经尽量容忍,低下身段。要是他还不识相,就休怪我与他撕破脸!”
温师爷说不出什么心情,他是穷苦人家出生,实在是苦怕了。
谢知府虽说有时候脾气大一些,还算是个好东家,待他也大方,月例与赏赐都丰厚。
温氏近亲族人,靠着他做师爷,都过上了好日子,在老家颇有脸面,成了排得上号的乡绅,就是县里的县令见了,也要客气一二。
温师爷道:“东翁,昨日在下见到地里的小麦,不多日,最早的一批就得收割了。东翁不若就留在富县,亲自下田地去看着。东翁是何等身份,亲自前去催农,这事,要是传出去,又是一桩美谈。”
传出去,如何传出去,当然是经由人的嘴,一传十十传百,让几个读书人写文章捧一捧,官声就出来了。
谢知府抚须,很是谦逊道:“美谈这些,暂且放着不提。富县不比以前,我是要多留几日,四下走访一下,如实体会到民意,方能上达天听。”
温师爷见谢知府将他的建议,换成了自己的说法,脸上堆满了笑,赞道:“还是东翁想得长远,高明,高明,在下着实不如也!”
谢知府晚上吃了酒,如往常那样,起得就迟了些。
洗漱完,谢知府看着伙计提来的吃食,眉头皱成了一团。
平时早上起来,他都要先喝一碗燕窝羹。
罢了罢了,整个富县估计也拿不出一盏燕窝,就暂且委屈一二。
谢知府刚捧起小米粥,温师爷急急跑了进屋,神色惊惶,颤声道:“东翁,程。。。。程县令在楼下,要见东翁。”
“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程子安见我何事,让他上来吧!”
谢知府斜睨了一眼温师爷,端起碗递到了嘴边。
温师爷都快哭了,急声道:“东翁,出大事了!”
谢知府的手一抖,碗差点翻到,气得他没了用的心情,将碗一扔,厉声道:“究竟什么大事,在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耽搁了我用饭!”
温师爷只能硬着头皮道:“朝廷,朝廷来了旨意,程县令,升任云州知府。。。。。。东翁,东翁,由程。。。。。酌情留用!”
谢知府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什么?!为何会这般?!”
朝廷吏部的公函,写得清楚明白,也没人敢冒这个险,仿照吏部公函,任用一州
温师爷也想问一句,为何会这般?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120 一百二十章
◎无◎
谢知府面临着被解职的危险; 温师爷同样面临着丢掉差使的危险,两人魂不守舍,一起下楼来到大堂。
程子安如昨日那样; 穿着半旧的布衫; 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啃着馒头就就小米粥。他看到两人惨白着脸; 朝他们招呼道:“用过饭没有; 过来坐。”
说罢; 他补充了句,掏出几个大钱扔在案桌上,“我请客,喏,再去拿两份早市来。”
伙计接过大钱下去了; 谢知府拖着沉重的脚步上前坐下,他哪有胃口用饭,接过程子安递来的吏部公函看了许久,直愣愣盯着程子安; 道:“程县令。。。。。。”
程子安出声打断了他:“程知府。对了,你的字是什么?还有你呢?”
两人分别答道:“字子晦。”; “字明瞻。”
程子安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晦; 哪个瞻,很是敷衍夸赞道:“好字好字,你们年长; 我直呼其名总不合适; 还是称字以示尊重。”
一般来说; 长辈称呼晚辈; 相熟交好的平辈友人之间; 皆直呼其名或者排行。表示尊重时,会称呼字。
要是有了官位,比如尚书宰相等,皆以官职相称。
程子安一说要称呼两人的字,他们彼此面面相觑,更加忐忑起来。
酌情任用,程子安难道是要解了他的官职?
此事毫无征兆,来得太快,谢子晦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身上一会冷,一会热。
伙计上了清粥馒头,谢子晦连看都不看,定定盯着程子安。
程子安指着案桌上的早食,道:“吃吧,全富县,估计约莫能有十余户人家,能吃得起白面馒头,浓稠的小米粥。”
温明瞻望着面前的碗碟,似乎明白了些。
以前家贫穷的时候,杂面馒头,只在逢年过节时能吃上,从来不知饱为何种滋味。
幼时聪慧,温氏族人一起出钱,让他去学堂读书。虽未考中科举,寻到了做师爷的差使,荷包就丰厚起来,族人跟着他鸡犬升天,吃香喝辣。
谢子晦的品级不高,但他是官身。
在大周,有钱,不一定能有多大权势。但有了权势,钱财就不在话下了。
他肩膀塌下来,拿起白面馒头掰开塞进嘴里。馒头带着白面的清甜,他吃在嘴里,干巴巴,如同黄连一样苦。
谢子晦突然神色狰狞,拔高声音道:“不合常理,不合规矩!程。。。。。虽说以前曾官至侍郎,终究只被贬谪了,如何能在段段时日之类,一举升为知府?你可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如何能服众?”
程子安听得想笑。
他如何能升?
当然是因为,他们这群人都是废物!
倒不是他们贪婪,或者尸位素餐。这样的官员,在大周比比皆是。
多靠他们的废,云州府这些年来,人口年年下降。
每个县都穷,天旱洪涝灾害,不时报天灾,向朝廷上交几颗可怜的赋税,还不够朝廷的赈济。
程子安不是圣上的亲儿子,圣上当然不会因为他有本事,有功劳,就破例突然提拔他。
圣上能答应,当然是没半点损失不说,还有好处。
程子安向圣上清楚例举了几点,他做了知府之后的好处,以及理由。
一、云州府的人口,每年下降的数量。整个州府他不甚清楚,户部应当可以查。
富县的人口,程子安有真实的数据,每年以近一成的人口在减少,这个数字,实在是骇人听闻。
换句话说,要是不改变,在约莫十余年后,富县就成了荒无人烟之地。
整个云州府皆差不离,顶多撑个三五十年。
二、富县的赋税情况。
富县的壮年人口,能耕种的土地亩数,所得粮食,一颗不剩交上去,最终换算成银两,约莫不到六千两。
整个县的粮食产出,供养不起一个正三品的官员,正三品每年的俸禄,各种钱加起来,差不多在七千多两。
除了粮价朝廷有所控制之外,还有一个原因,粮食产量太低,与人力不足,种子等等,皆有莫大的关系。
这几千两银子的赋税,对圣上来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三、谢知府由高武县的县令升任了知府,以前在高武县无所作为,在云州府的知府上,同样会无所作为。
他治理不好云州府,且不提其他加派的赋税,云州属于下州府,云州府的知府是五品,每年朝廷要支付他近两千两的俸禄。
等于拿走了富县全部产出的三分之一。
四、富县如今地里庄稼的长势,后续的治理规划。
买种子耕牛等钱财的来源,程子安前面已经写了折子,老实交待了。
赋税,人口,太平盛世,万里河山。
无论哪一种,都打在了圣上的心上。
稳赚不赔的买卖,圣上没理由不同意。
程子安若是拿不到这个知府的位置,他都要怀疑,圣上其实是南召人,想要灭了大周。
对于谢子晦的质问,程子安看着他,反问道:“你以前在高武县,可有甚作为?”
谢子晦一下楞在了那里。
程子安笑笑,道:“规矩,常理。。。。。。无论哪一种,都不该由你提出来,着实太可笑了。”
谢子晦神色既难堪,又难看。
程子安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政绩有目共睹。
他在任上并无建树,都能升为知府,何况是程子安?
程子安放下粥碗,取了帕子擦拭嘴,似乎不经意问道:“对了,高武县的县令还空缺着,你可要回去继任?”
谢子晦呆在那里,一时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转头朝温明瞻。
温明瞻也满脸震惊,他们对程子安步步紧逼,他难道要留着他们,实施报复?
可是,高武县的县令,到底是一县的父母官。程子安要是报复,解职才是最大的报复。
谢子晦缓过神来,感到浑身的血液又开始流动了。
县令就县令,官宦生涯起起伏伏,稀松寻常,程子安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不定,他谢子晦能如程子安那样,有朝一日再得了运道,加官进爵了呢?
谢子晦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恭敬地道:“多得程知府不计前嫌,下官一定惟程知府马首是瞻!”
程子安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谢县令,高武县欠了多少赋税?”
原来,程子安还是心存报复。
谢子晦谢县令脸色一僵,头皮直发紧,到底舍不得丢掉差使,支支吾吾道:“程知府,高武县穷得很呐,跟以前的富县一样穷。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地方穷,县城就那么几间铺子,也收不到几个税银。。。。。。”
程子安没空听他叫苦,开口打断了他,温言道:“谢县令,高武县的情形,我就不多问了,深信谢县令能还上高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