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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吾之兄长,苗疆大巫-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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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显然第一眼陆蛮没有认出她,好一会儿才从人群里挤过来,弱声喊了一声:“……小姐。”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以往因为“任务”在还有心在府院门口出现,后来那个人不要求他了,他也没再去府院了,今次遇见她纯属是巧合。
  繁芜没想到陆蛮也在发疯抽长,这半年里她也是。
  陆蛮摆脱了奴隶的身份,成了随从。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一身好衣裳的陆蛮俊秀无比,比起去年夏天时精神了许多,脸颊上也不再是寡瘦开始长肉了,脊背也开始变得宽阔起来。
  站在一旁的枫乘都觉得这小随从长得不错,眉清目秀的看着也面善。
  繁芜问陆蛮现在跟着谁做事,他说因为会算术被调去了围楼的账房,有个师父带着他。
  “真好,你好好学,将来会有裨益的。”她笑着说,灵眸诚挚,目光柔和。看着陆蛮总会让她想起弟弟,如果陆蛮真的是弟弟就好了,可她心知道陆蛮不是。
  陆蛮愣了半晌,袖子里的手有些发紧,他没想过在他都不记得家在哪里的时候,他能得到一个人诚挚的祝福,而他接近这个人却是带着“任务”的。
  他的身影颤动,为自己感到一丝不堪。
  可他那双眸子依然透着冷漠。
  两人汉话聊了半天,枫乘忍不住打断他们。
  “我改日再和你说。”繁芜对陆蛮点点头,正转身想走,陆蛮叫住了她。
  “对了,小姐你上次不是问我从哪里来的。”
  “嗯?”繁芜疑惑地看向他。
  “我从武陵郡来的。”他看向她,黝黑的眼眸仿佛能映照出夜市长街的灯火。
  “……”繁芜睁大眼睛。
  枫乘微凝眉,看了一眼前面的街市,走上前来,淡笑道:“你不是说要看把子戏么,快开始了。”
  繁芜本就是为了把子戏出来的,自然惦记着这个,她作别陆蛮,跟着枫乘走了。
  只是再听到武陵郡三个字,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那个时候她是在武陵郡遇到竹阕乙的马队的。
  人群之中陆蛮看着繁芜远去的背影,刚才那个问题他也不是非要问不可,从九月以后那个黑衣人再没来找过他了,他前些时已将此事给忘了,只是今日再逢这位小姐,他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他怕那个人再来找他的麻烦,所以今次问了。
  可当他看到这位小姐对她笑,似乎她是真心希望他能过得很好。
  陆蛮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紧握的手指有几分僵疼,很显然那个黑衣人让他盯住这位小姐,是想对小姐不利。
  他有预感黑衣人还会来找他,除非黑衣人有其他选择将他给彻底忘了。
  ……
  部寨集市内看把子戏的人实在太多了,繁芜都怀疑竹部是不是“倾巢出动”了,她记得书上记载竹部的人口最大规模时也只有五千多人来着……
  枫乘花了点钱才弄到前排的看座,看到那女子此时感激的看着他,双眸如麋鹿一般小心翼翼,他摸了摸鼻子红了脸。
  心下却是在想,她定然是装的,她胆子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小心翼翼”的看人。
  她这些手段能唬弄她那心思纯良的兄长,可唬弄不了在枫叶部一众嫡出庶出中杀出重围的他。
  什么后宅阴私,什么玲珑心思,可都瞒不住他。
  真是要命哦。
  枫乘苦笑了一下,领这女子去前排坐下,还担心她枯坐无味给买了一些零嘴儿打发时间。
  大约坐了一刻钟后,在一阵锣鼓声中,戏台上火簇变幻着,让人们不敢眨眼,一时之间台下的惊叫之声不绝于耳。
  繁芜早已看花眼去,大气都不敢出,深怕错过这变幻莫测的火花。
  太美了,他们竟能将火簇玩出花来让她大开眼界。
  火簇观花这一环节之后是把子戏《楚巫》,楚巫一辞几乎见证了十六部与楚地千年的融合。
  楚巫最末的结局是忧戚悲凉的,神巫陨落,相爱之人最终难以厮守。
  枫乘听到四周传来呜咽声,许多初次观看的大人或者孩子都已掩面哭泣。
  唯有这女子,她一脸复杂的忧思。
  果如他所料,这女子啊,外表柔柔弱弱,实则孤心如铁,坚若磐石。
  灵眸之下是一副冷硬心肠。
  他勾唇一笑,末了,站起身来,叹道:“该回去了。”
  繁芜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和她料想的不同,儿时看戏原都是看些欢脱的,只这次戏已散场,让人半天回不过神……
  说不出心中滋味,只觉得复杂难受,却也哭不出来。
  她茫然地环视一周,见许多人掩面哭泣,顿感自己麻木不仁……
  思及以往,大多数时候哭,竟然都是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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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芜和枫乘往回走,从围楼大街转道至后院小路,离得越近越能看见府院外的那一排灯火。
  “是不是我哥回来了?”繁芜惊诧地说了一句,瞥向一旁的枫乘。
  枫乘虽有些疑惑,竹阕乙若是回来,应该会提前至少一日给他递信来着,他笑道:“小姐先回府换了这身衣裳。”
  繁芜仓惶低头看了一眼这身衣裳,他不说她都快忘了。
  思及此繁芜加快了步伐。
  从后院大门进来,枫乘凝了她一眼:“我先去看看,小姐快些回厢房。”
  等繁芜回西厢换了一身衣裳从房里出来,见东厢内外灯火通明,外头站了不少人,枫乘应当是进屋去了。
  她心下一紧,来不及多想什么,小跑而去。
  走至东厢门边,她已能嗅到屋中传来的血腥味与药味,此刻她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我哥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她哭着跑过去,推开屋内挡道的人。
  他们低着头,谁都不敢说话,繁芜抬起头来,红着眼,先是看向枫乘,自然他进来也没多久,还不清楚状况。
  她又转眼看向屏风外站着的一人:“添柴,你说!”
  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子此刻好似结巴了一样,半天才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主子去年八月去鱼林追神秘人队伍,中……中了一箭。”
  “……这一次是旧伤再添新伤,只是赶上这个寒冷的季节。赶回来的路上,主子自己拔了箭。”
  闻言枫乘已快步走至床榻边,他看向一脸苍白的繁芜,淡道:“竹部小姐,此处先交给我。”


第18章 
  夜深人静时,东厢外守着的人陆续散去。
  枫乘在耳房熬好药,让添柴端去东厢。他端坐于茶榻,眯眸若有所思,今次竹阕乙是从武陵回来的,若是被人所伤又该是被什么人所伤?
  是垠垣人还是其他?
  东厢,繁芜接过添柴送来的药,她抬头凝了他一眼,他高大的身躯仿佛仍在轻颤着,厚唇紧张地抿成一条直线。
  繁芜垂眸叹道:“既然枫公子都说没事了,你也不必担心,去耳房睡一觉吧,有事我会唤你的。”
  “是……谢过小姐。”添柴颤声答道,紧绷的神情明显有了松动的迹象。
  喂药后,也没过太久,床榻上竹阕乙缓缓睁开眼睛,他微偏头就看到了在他的榻边忙活着的女子。
  只是两月未见,他便觉得她的眉眼又长开了一些儿,头发也长了不少,皮肤也愈发的粉白,就连手指头都有一种晶莹剔透的粉白感,她愈发的显露出那份瑰丽无边的美。
  美得大气,美得浑然天成。
  繁芜将毛巾拧干,端着铜盆往外走,等她回来时,才看到床榻上的人醒了,且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红了眼眶,几乎是放下铜盆就朝他跑去:“哥!你醒了……”
  “你痛不痛,想不想吃东西,对了喝水,你一定想喝水了……”她手忙脚乱地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水,“有点烫,哥,你等等。”
  拿起两个茶杯倒来倒去,结果手一抖将自己烫得嗷嗷叫。
  竹阕乙轻皱眉,闷哼一声:“阿芜……别弄了。”
  忙活了一会儿,繁芜捧着温热的水走过来:“哥,你喝水,不烫了。”
  她放下茶杯,多拿了一床锦被抵在他的脊背后,又端起茶杯一勺一勺的给他喂水。
  喂着喂着,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直到杯里的水空了,她的手仍捏着勺子。
  “阿芜…”他有些慌张,伸出手指给她抹泪,这一刻指尖触及她微烫的面颊,连心尖都在颤。
  繁芜只是从未见过浑身失血的竹阕乙,她刚进来时看到他胸口全是血,几乎快晕过去。
  至现在那种后怕仍然在心头拢聚不散,让她惶恐让她畏惧。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些失去的亲人再也找不回来了,她真的害怕失去他,他是还留在她身边的唯一的亲人了。
  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竹阕乙微垂眸,柔声叹息:“阿芜别怕,我没有事。”
  “没有事还流那么多的血!!”她低吼着反驳他,这一下几乎是呜咽的大哭起来。
  他不说话还好,只一句惹她大哭,此时他伤口疼肝疼心疼都开始了……
  她兀自哭了一会儿,起身去洗脸,等洗了脸回来,帮他拿走抵在背后的锦被,盖在他的身上,又将炉子里添了一些木炭。
  “哥,你睡,我守着你睡。”
  “阿芜回西厢去睡吧。”
  “不行,我就要守着你睡,你若不想我守着你,你那胸口就别再流血了。”
  屋子里燃着暖炉,他的胸前压不得重物便没有盖锦被,此刻大部分都是露在外面的。
  见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上,他的面颊微红。
  自知今日是说不过她的,便也由她了,他闭眸不再看她。
  繁芜则将床榻边楠木小桌上的烛台移走,端了椅子过来趴在床榻边守着他……
  凌晨天刚亮时,炉子熄灭了,繁芜大概是被冻醒的,这时听到添柴在外面小声喊着:“……小姐,嬷嬷来接你了。”
  繁芜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竹阕乙,给他掖好锦被,道:“我马上就来。”
  她起身往外走,拉开门看向添柴:“你进去吧。”
  嬷嬷上前来扶她,昨晚元宵入夜以后嬷嬷回家去了一趟,这会儿见她一宿没睡,几乎是快急疯了。
  “小姐你去睡着吧,这儿老身守着。”
  竹阕乙病好些了以后也没有再出去。
  这个春天很冷,因为倒春寒部寨里的作物死了不少,竹阕乙写信向其他部的族长求了种子,最近也一直为作物的事犯愁。
  他虽然忙但得空了还是会来教繁芜读书,不过最近他教她的都是学习方法,也仍然是觉得她的字写的不像样,督促着她练字。
  他教她遇到不认识的字怎么用辞典,还要在纸上多写几遍记住读法笔顺。
  繁芜一直都知道他在旁人面前冷厉严肃,这是身为部族公子的矜傲,也是因为从小见惯了大风大雨生死别离。
  可他对“妹妹”到底是不同的,几乎是将所有耐心都给了“妹妹”。
  繁芜偶尔会想,为什么她不是真的阿梓,为什么她不是真的和他有血缘亲缘。
  如果他们有血缘,她就不会害怕在真相揭露之后,他的憎恶与忌恨。
  将来,他一定会恨她的。
  竹部怀疑她的身世的人,防是防不住的,从她回竹部那个摸骨长老说她的年龄不对时,她就预感到会有露馅的一天。
  再到黑长老的事,她已经有一些心理准备了,那一天迟早会来。
  找到竹阕乙的最初是因为阿梓的心愿,后来是因为她的贪心。
  她受够了动荡与支离破碎,终于有一人愿护周全。
  对那时只有十岁的她而言,太过美好,美好到即使是今天读了这么多的书也会恨自己与他没有血缘。
  竹阕乙从书本上挪开目光,抬头看过来,见她又在开小差,不禁伸手去摸戒尺……
  繁芜似乎是反应过来,身子打了一个寒颤,低头笔下如飞。
  她面上乖张,实则已在腹诽:写字而已,怎么就不让人停一停呢……
  繁芜低头写字,这次倒是很认真写了约莫半个时辰也未走神。
  竹阕乙有些欣慰,但又担心她手酸脖子疼,看了一眼窗外,正好也近黄昏了。
  “阿芜,罢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册,淡道。
  繁芜皱了皱眉,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竹阕乙微怔,不想这女子能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他微眯眸又要去摸戒尺。
  繁芜余光觑见他的手放在戒尺上,心下顿生出几分烦闷,忽然停笔,抬眼看向竹阕乙:“兄长,这一段,我方写一个开头,你让我停下,岂不是让我半途而废,兄长且等等我。”
  都相处这么久了,竹阕乙自然是知晓,女子会在恼他时唤他“兄长”,她若心下快意会唤他“哥”。
  她不高兴,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由着她。
  不知又过了多久,竹阕乙看天色暗了下来。
  他的手抵着唇咳了几声。
  繁芜才彻底放下笔,施然站起身:“哥,你该回去喝药了吧。”
  他答:“是,我晚上还有药浴。”
  “…”繁芜默了半晌,方答道:“那我们走吧。”
  二人从藏书楼出来,先去食堂用晚膳。
  席间,花管事上了一道枸杞鸽子汤,竹阕乙抬眸凝了繁芜一眼。
  繁芜知他想问什么,小声解释道:“哥,是我安排的,你的面色还没有恢复,我想让你养一养身子。”
  知他不喜食禽类,吃肉也只限于羊肉和鱼肉,但他养病时又忌口鱼肉羊肉都吃不得,这让他的身体如何能痊愈。
  “哥,你就赏脸尝一尝,这是我特意查了书认真写的食谱让花管事照着做的。”她说着给他盛了一小碗。
  见她如此央求,竹阕乙才耐着性子抿了一小口。
  繁芜也不急着问他好不好喝,只等他自己去喝第二口。
  虽说他没有吃鸽子肉,但将汤都喝完了。
  她长吁一口气,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还是有些微的满足。
  正这时阿四来唤:“主子,药浴安排好了。”
  花管事过来收拾碗筷,偷偷对她竖起大拇指,最近后厨是想方设法的让大公子肯吃肉肯喝汤,可大公子以往没有养病时也不是有口腹之欲的人,吃肉也局限于鱼羊,几乎不碰禽类,难得大公子今日肯吃汤。
  得了花管事的夸赞,繁芜心里有些得意,她让人拿了笔墨纸砚来又写了一份食谱交给花管事。
  花管事疑惑地问道:“小姐,这是明日做?”
  “我哥还有那么厚一沓围楼送来的折子要看,给他晚上做点夜宵吧,做好了我就来取。”
  “那我立刻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繁芜提着食盒来食堂取夜宵。
  是一份很好消化的瘦肉蛋花粥,和几块茶果子,几年前他不让她吃,她以为是他爱吃而茶果子的原料昂贵,其实他只是怕她蛀牙,后来知道她不是特别爱吃糖后,才没有控制她的糖果数量。
  也是提着夜宵走半路的时候,繁芜顿觉一阵脊背发寒,脚步蓦然停驻。
  ……阿梓可能特别喜食甜味,就连晚上也会藏几粒糖在枕头底下。
  之所以能忘了这事,是因为阿梓每日都要喝药,所以她以往是误以为阿梓只是怕喝药太苦。
  现在想想不对,阿梓就是喜欢吃糖,阿梓还曾和她提起因她生的最为漂亮,在安州时教坊司的嬷嬷也愿意多给她一些糖。
  她顿时觉得半边身体都麻木了,她儿时换牙时吃糖粘下一颗牙……以致于后来看到糖都有些牙疼,好在回竹部后总是装作要和竹阕乙抢茶果子吃,她倒不是爱吃茶果子,只是她喜欢好看的东西,那茶果子做的好看她总喜欢捏在手心里玩……
  可那些阿四给她送来的糖,总是放在那里一放好几个月。
  最后都是恰逢佳节的时候,让她拿去打赏给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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