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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山间四食-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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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面条煮好了放进粗碗里,撒上葱花,再铺上猪油煎的鸡蛋,滚烫的面汤往上一淋,陆云川的早饭就做好了。
  岑宁早上胃口小,吃不下面条,捏了几个花卷蒸着吃,早上吃一个,剩下的中午配着菜汤吃。
  陆云川打扫好鸡舍走进厨房。
  岑宁端起面碗:“正好能吃了,今早上风大,吃点热乎的待会儿赶山路也暖和些。”
  他看陆云川穿着的还是往日的薄棉衣,擦了把手就要去里屋给他找衣裳:“怎么穿的这件,今天冷,该穿厚些,我去给你找件厚衣裳出来换了。”
  陆云川一手端面碗一手拦他:“干活时穿这个正好,动起来就不觉得冷了,还有几分热呢,快坐下吃饭。”
  岑宁这才坐下,伸手拿了个花卷说:“趁还没入冬,我去镇子上买些棉花和布回来,给你缝件棉衣棉裤。”
  陆云川夹了一筷子鸡蛋喂给他,闻言摇头道:“我有棉衣,不用给我做,不过棉花和布是得买些,到了年节,你该给自己做身新衣裳穿。”
  说完怕岑宁和他置气,又想了想道,“快过年了,你们哥儿和姑娘该多打扮打扮,穿得好看些,我穿衣裳不注意,再好的穿几天也给糟蹋了,有棉衣穿着保暖就行。”
  岑宁听着好笑,上次他收拾橱柜时翻出来陆云川的两件厚棉衣,该是穿了好多年了,补丁打满了不说,有几处棉花都露出来,早该不暖和了。
  但他也不和陆云川说嘴,心里想着等他做好了,陆云川总不能不穿的。
  “现在这活计什么时候能做完?”岑宁转头说起别的事。
  陆云川吸溜一大口面,又喝了口面汤:“快了,加些紧,三四日就能做完,做完这活,我就和大哥上山砍柴火去,再烧些木炭。”
  山里的冬天不比旁的地方,柴火和木炭是越多越好,一个拿来烧锅,一个拿来取暖。
  吃过早饭,岑宁照常给陆云川灌满水壶:“天冷,你和大哥干活歇下来多喝些水,嘴巴都干了。”
  至于怎么晓得的陆云川嘴巴干,岑宁抿抿唇,不乐意说话了。
  送了陆云川出门,岑宁洗好碗筷,把手洗干净后,去里屋拿了被面出来。
  被面昨晚就绣好了,他把茹姐儿她娘拿来的针线篮收拾好,多出来的彩线按色捆好铺在底下,两床被面放在上面,拎着去了茹姐儿家。
  茹姐儿家在村口,岑宁走到院门口时正碰上茹姐儿在院里喂鸡,这些鸡是要留着她哥成亲时杀了摆宴的。
  看见岑宁来了,手里还提着针线篮,茹姐儿把鸡赶进鸡舍里,一边招呼岑宁进屋一边喊她娘:“阿娘,宁哥儿来了。”
  “这丫头,没一点礼数,宁哥儿是你喊的吗,你得喊婶子!”茹姐儿她娘嘴里念叨着从厨房走出来,见着岑宁忙带上笑,“宁儿快进堂屋做,最近家里乱得很。”
  茹姐儿被她阿娘训了也没恼,嘀咕一声:“都怪竹哥儿,我和他学的。”又甩着两条粗辫子蹦跶进厨房给岑宁倒水去了。
  岑宁把针线篮递给茹姐儿她娘:“婶子,这是两床被面,按你说的一床绣了双囍,一床勾了鸳鸯,你看看可还行,不行我再拿回去改针。”
  “这么快就绣好了?”茹姐儿她娘接过篮子看被面,只见两床都针脚细密,绣工精细,满意得眼角皱纹都笑出来,“哎哟,我瞧着比镇上铺子里卖的还好呢,我那儿媳指定满意!”
  待翻过被面看见底下一捆捆的彩线,心里更是熨帖,觉得陆二小子这夫郎待人做事没一处不得体的,一点儿都挑不出错来。
  心里满意,出手就利落,茹姐儿她娘进屋拿红纸包了一百个钱。
  “好宁哥儿,工钱你收着,婶子还另外有事求你。”把红纸包塞给岑宁后,茹姐儿她娘拉着岑宁的手道,“我那小子五日后成亲,合该是要请你和二小子来吃喜酒的,但婶子还想请你成亲那日来帮我压一压新房,也算是让我儿子儿媳沾一沾你和二小子的福气。”
  村里人成亲当日,讲究些的人家都要请几个成了亲的、家里头和睦的妇人来压一压新房,也算是让新人讨个吉利的彩头。
  当初陆云川和岑宁成亲时,姚春玲也是请了两个嫂子的。
  可岑宁刚成亲,哪做过这种事,他心里头知道茹姐儿她娘是看重自己才张这个口,但怕自己没经验反倒坏了事。
  刚要推辞,茹姐儿她娘又道:“我还想着也请你嫂嫂过来呢,待会儿我要跑去她家里和她说的,你们妯娌两个贤惠能干性格还好,陆家弟兄俩也踏实,这事可一定答应我。”
  岑宁无法,点着头应了下来。
  茹姐儿她娘又笑起来,招呼着茹姐儿拿干果给岑宁吃。
  她活了一把年纪,村里头各家各户的事她最清楚不过,男人在外头喝花酒的,女人在家里偷汉子的,这种腌臢事可不少。
  看来看去,还是陆家弟兄俩靠谱,不说多富裕丰足,但能吃饱穿暖,家里头日子也过得和和睦睦的。
  经历过一场瘟疫,她自己也看开了些,平日里羡慕镇子上的人有脸面,但灾祸一来,第一个就跟着遭殃,也没什么好的。
  反倒是庄稼人,只要是老天爷肯给口饭吃,能平平安安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很好了。
  这也是她对儿子儿媳最大的指望,人到老了,无非是希望家宅安宁,儿孙日子和美,也不去贪图那些富贵了。
  从茹姐儿家出来,岑宁没急着回家,反倒是揣好了半吊钱去了村里的徐婶子家。
  他昨天就问了姚春玲,村里的徐婶家常年养鸡鸭,也对外卖。
  天冷了,他想买只鸭子回去炖汤给陆云川补一补,这会儿的天干燥,炖只鸭子好补血养胃。
  徐婶家院子里有个汉子在劈柴火,一抬眼见自家院子门口站了个哥儿,还没说话先红了脸。
  岑宁问:“徐婶子在家吗?我想和她买只鸭子。”
  “在,在,我娘和我小妹在屋里呢。”那汉子结巴着说。
  里屋里,徐婶似是听见动静,走到门口往外看。
  徐婶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几个老姐妹在村口树底下、浣衣小河边以及不管谁家院门口坐着唠嗑。
  几个人凑一块,能把方圆十里家家户户的事唠个遍,大道谁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小到哪家昨儿中午炖了锅肉。
  所以她一见岑宁就认出他是陆家二小子的夫郎,毕竟这门亲事从定亲到成亲,再到上次陆云川陪岑宁回了娘家拿了鸡蛋和排骨,都在她们几人嘴里转了几番了。
  “哟,陆二夫郎来啦,快进来坐!”见到岑宁,徐婶子很是热情。
  岑宁笑了笑,说:“婶子,我想和你买只鸭子,您帮我挑一只吧。”
  “鸭子有的是,你是要买回去炖汤?”徐婶听岑宁来买鸭子,更热情了,“这个天炖鸭汤喝最好了,滋补着呢,你等会,我给你挑只大的。”
  说着去后院挑了只鸭子拎出来给岑宁看:“这只好,我瞧着你那手白嫩,不好沾血腥,你要是要,婶子我给你杀好烫好,你拿回去只管炖。”
  “那就谢谢您了。”岑宁也怵杀生,徐婶能帮他收拾干净是最好,“那我先回去,算着时间待会儿再来拿。”
  “不用。”徐婶一摆手,“我这院子离你家远着呢,一来一回麻烦,你上我里屋坐一会儿,马上就好,我闺女在里面呢,你们凑一处说说话。”
  说着在自己儿子头上拍一巴掌:“愣着干什么呢!劈你的柴。”
  盛情难却,岑宁只好进了里屋坐下。
  里屋果然有个姑娘,见岑宁进来连忙喊人:“婶子,你坐,我去给你倒水,你叫我燕子就行。”
  岑宁笑着应了。
  燕姐儿原是经常和竹哥儿茹姐儿在一块玩耍的,常听他们俩个说岑宁好,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果然是好,长得这么俊俏。”燕姐儿心里想着,给岑宁倒了杯水,还特意拿清水把杯子烫了一遍。
  岑宁坐在炕上,见面前的炕桌上散着几块帕子,他也没上手拿,只瞧了几眼上头的花样子。
  燕姐儿倒完水见岑宁在看桌上的帕子,有些不好意思:“都是我打发时间瞎绣的,绣得不好。”
  岑宁对她笑道:“花样子勾得挺好的,就是针脚不够细密,多练练会好些的。”
  “真的吗?”燕姐儿有些惊喜。
  她阿娘不会做绣活,当年出嫁时的嫁衣是直接拿红布裁的,上头一丝花样子也无。
  阿娘说那时候日子难过,能吃饱饭就行,哪还管你会不会绣花,绣成真了也换不得一口饭吃。
  可现在日子好起来了,燕姐儿瞧着自己身边同龄的姐儿哥儿的都会绣活,再不济也能绣个荷包什么的,也忙练起来。
  她阿娘不会,两个嫂嫂忙着操持家里带孩子也没功夫理她,她就去跟着茹姐儿后头学,好歹能绣几样简单花样子了。
  她知道岑宁绣活尤其好,能给镇上的铺子送帕子,茹姐儿她娘还专门花钱找他绣被面,于是有些脸红的小声问岑宁:“婶子,你瞧着我的帕子,我还得练多久才能和你一样送去镇上卖啊?”
  岑宁一怔,认真把每张帕子都瞧了瞧,说:“这我还真说不准,你想把帕子送去镇上卖?”
  “嗯。”燕姐儿应了一声,声若蚊蝇,“我想赚几个钱留着当小用钱。”
  村里的姑娘和哥儿在出嫁前,除了家里给置办的嫁妆,还会自己攒些小用钱,以防出嫁后夫家日子不顺遂,手里没几个钱要吃苦。
  岑宁从前在家里,他爹娘和两个哥哥平日卖了猎物也会给他些铜板,嘱咐他好好收着,留着出嫁时带去夫家用。
  燕姐儿成日里和竹哥儿茹姐儿在一块玩,竹哥儿和茹姐儿家里日子松快,或是逢年过节的压岁,又或是平时帮家里照看家禽,都能得几个钱。
  可燕姐儿不一样,她上头有三个哥哥,三个小子成亲的彩礼和盖新屋的钱不是小数目,所以即使她家养了那么多鸡鸭,日子也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燕姐儿平时帮家里照看鸡鸭,也不好意思开口朝父母兄嫂要钱,只能自己想办法挣。
  姑娘家的要想挣钱,可不就是刺绣一条路了,反正家里的针线是用不着她掏钱的。
  岑宁听了,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说:“你现在的手帕送去镇上铺子里,人家怕是不收的,但你可以试着送给货郎,或是等到冬集时拿去集市上卖。”
  “能卖出去吗?”燕姐儿问。
  “我只知道有货郎会在村子里收手帕子,转手去卖给镇子上一些普通人家,但具体收不收,在哪收,怎么分成,我还不太清楚。但冬集上是有人卖帕子的,冬集上价钱不好开得高,但如果卖得多,倒是也能挣一些。”
  卖帕子是吃力不讨好的活,除非是绣活极好能像岑宁和姚春玲一样送去镇上店铺里卖的,这种走货郎或是集会上的帕子都是贱卖才能卖出去。
  所以村里人做这个的人少,有那绣花的工夫,还不如把家里的鸡鸭喂肥一点,挣得钱也多些呢。
  可这对燕姐儿来说不一样,娘家的东西她带不走,也知道自己的嫁妆不会多丰厚,能靠自己挣得一分钱也是好的。
  燕姐儿神情有些激动:“冬集那不就剩下二三十日了吗,我得趁着这个机会多绣一些,能卖出去最好,不能卖我也全当练手了。”
  岑宁又说,“冬集是年节下,你无需绣得多精细,只多绣些吉利花样,拿彩线绣得喜庆些。除了手帕,还能绣些汗巾子,想必是能卖出去的。”
  冬集是每年下雪前镇上会办的集会,镇上人瞧个热闹,村里人有东西要卖的也能趁这机会卖了,好挣些钱猫冬。
  有办法能挣些钱,燕姐儿高兴的紧,她也不在意钱少,现在少,等她绣得多了,针脚更好了,挣得不也就多了吗,兴许有一日也能和岑宁一样给镇上铺子里供货,索性她离出嫁还早,不着急。
  岑宁拎着徐婶收拾好的鸭子回家,路过前头屋子,他站在院门口冲里屋喊了一声:“嫂嫂,我晚上炖鸭汤,晚上去后头吃饭。”
  “好嘞。”姚春玲在里屋带着芷哥儿,听见岑宁声音应了一声。
  岑宁也没多留,听见回应就回家了。
  他把茹姐儿她娘给的半吊钱放进铺盖底下的钱袋里,又把箱子打开,把钱匣子里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
  陆云川手上的活计再过两三日就能结工钱,等到冬集去镇上卖柴火木炭和白菜时也能挣些钱,他这段日子忙着绣被面,如今被面绣好了,他每天多绣几张帕子,下雪前送去镇上铺子里卖了又是一笔银钱。
  如此过冬的钱就不愁了,能置办些年货过个好年。
  岑宁数着银钱心里高兴,另拿了一两银子放在钱袋里预备着买棉花和布用,把钱匣子小心地收了起来。
  他知道村里人暗地里有笑话陆家穷的,那是因为都觉得陆云川和陆云朗和父母分了家,没有多少田地又没养牲畜。
  田地就是庄稼人的天,只有看着你家田地多,农忙时一家几口都收不过来,得往外头请人收才算是正经的大户富户。
  可实际上,比起那些一家子十几口人都靠着几块田地吃饭的,陆家的日子反倒宽裕些。
  陆云川和陆云朗都是勤快能吃苦的人,不像村里许多汉子地里有活就干,没活就歇。
  陆家弟兄俩从来都是地里的活干完见着缝的去另找活干,而且累活脏活从不让家里人插手。
  挣了钱也全交给家里人收着,从不拿去嫖赌醉酒。
  岑宁在心里不知多少次庆幸自己当初点了头选了嫁给陆云川。
  相公体贴可靠,妯娌间融洽和睦,靠着自己双手能挣得吃喝,现在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已经是还在闺中时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了。
  到了晌午,岑宁把早上蒸的花卷热了,又拿菜干熬了锅菜汤,简单吃过午饭后,就窝进里屋绣手帕子。
  他也没坐炕上,搬了个板凳坐在屋门口,绣一会儿就看看远处的山歇歇眼。
  陆家的屋子背靠云溪山,朝外望就是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一年四季风景都极好。
  绣好两张帕子到了半下午,姚春玲领着芷哥儿来了,还端了一个小罐。
  “你说要炖鸭子,我先来帮你搭把手,那玩意炖的时间长。”姚春玲说着把小罐递给岑宁,“这是我自个熬的枇杷膏,拿罐子封好了,秋冬天口干喉咙痛时挖一勺兑水喝。”
  岑宁接过来:“我就说呢,总感觉今年忘了些什么,忘了上山去摘枇杷叶了。”
  姚春玲笑道:“我瞧着你绣被面肯定是忙不过来,今年就多熬了一些,我还做了些酒酿,这会儿太冷了,估计等到小雪那会儿就能开坛子喝,到时候再搓些丸子一起煮,下雪天喝上一碗全身都暖和。都说镇上的老爷们到了雪天要搬了凳子赏雪煮茶,要我说茶水一年四季都喝,有什么好稀罕的,不如看着雪喝碗酒酿圆子来得美!”
  岑宁听了也笑:“行,那我等着下雪的时候找嫂嫂你要酒酿喝。”
  两个人说着笑进厨房生火,老鸭汤要拿小火慢炖出来才香,得早早就炖上。
  岑宁掰了柴火塞进火灶洞口生火,问姚春玲:“嫂嫂,茹姐儿她娘和你说了要你去压房的事了吗?”
  “说了。”姚春玲安顿好芷哥儿在一旁斩鸭子,“也奇了怪了,往年村里人成亲压房从没人喊过我家,怎的这次茹姐儿她娘把我们俩都喊上了?”
  说完细想了想,肯定道:“怕还是瞧你被面绣得好。”
  岑宁不懂这个:“我从来没给人压过房,规矩我都不懂呢。”
  姚春玲也没给人压过,但她看过不少,流程大致都知道些,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规矩,就是那天穿戴喜庆点,打扮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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