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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间四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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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自己送水过来了,岑宁心里想,不然这么热的天没水喝,那该多遭罪。
  刚把手里的瓦罐放下就听见身后陆云川的声音,“怎么来地里了?”
  两人成亲也有几天了,陆云川知道自己生得冷硬,对着夫郎时一直都是带着笑模样的,此时却皱起了眉:“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也不戴个藤帽就这么过来了?”
  岑宁回过头就看见陆云川满头满脸的汗,于是也顾不上去瞧他神色,更顾不上害羞,拿起背篓上搭着的布巾就上前给他擦汗:“离得不远,没那么娇气的。”
  又把水壶拧开递给陆云川:“快喝些水,我瞧着日头太大了,怕水壶的水不够喝,给你送些水过来。”
  陆云川仰头喝了个干净,瞧见夫郎鼻尖上的汗珠想伸手抹,又觉得自己手上脏,小心地捏起布巾一角给他擦了擦,“水不够我自己回家去装,外面这么晒,哪值当你专门跑一趟?”
  说是这样说,但两个人都知道,陆云川是决计不会耽误地里的活计跑回去取水的。
  岑宁抿了抿嘴:“我是你夫郎,照顾你是应该的,哪有什么值当不值当。”
  他知道陆云川是体贴他,宁愿自己渴着也不想让他顶着太阳跑一趟,但既然他俩已经成了亲,他自然也想好好照顾陆云川。
  自己是个哥儿,家里的重活陆云川不让他插手,但送水擦汗这样的小事他总是能做得的。
  察觉出夫郎不太高兴,陆云川怔了怔忙说:“是,我说错话了,幸好你过来了,不然水壶里的水还真撑不到晌午回家。”
  岑宁这才重新露出笑意。
  虽然想和自家夫郎一起多待一会儿,但看着岑宁脸上的薄汗,陆云川还是把手里的水壶递给岑宁:“快回家吧,我把剩下这些干完就回去。”
  知道自己留在这帮不上忙还耽误陆云川干活,岑宁把擦汗的布巾打了个结系在陆云川腰间方便他擦汗,抱着水壶回家了。
  回到家,岑宁又提着篮子去了趟后院,后院的许多果子已经能吃了。
  摘了些桃子李子并两个西瓜,岑宁分出一半放进竹筐里丢到井里浸着,另一半他提着去了前头屋子。
  陆大家门敞着,院子里却不见人影。
  “嫂嫂?芷哥儿?”
  “宁儿来了?快进屋里坐。”姚春玲听见声音从后院匆匆赶来,笑着招呼岑宁。
  “不坐了,我来送些果子,都是刚摘的,这个天拿井水湃着吃去暑。”岑宁也笑着放下手里的篮子,
  “院子里没人,我还以为嫂嫂你没在家呢,芷哥儿呢?”
  “芷哥上钱婶家玩去了,我在后院种豆芽呢。”都是一家人,姚春玲也没客气,拿了自家的竹筐腾出来果子,在上面绑好了绳子顺着放进井里,“你大哥和芷哥儿都爱吃豆芽,每年夏天都得种上些。”
  种豆芽,这倒是提醒了岑宁,这会儿正到了该种豆芽的时候了。
  “宁儿你等会儿,”姚春玲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端了个小坛子放进了岑宁提来的篮子里。
  “昨天那么一折腾,我想着你们家里现在没小菜吃,这是我自己做的腌萝卜,你拿回去和川子下饭吃。”
  “谢谢嫂嫂,”岑宁接了,“等我腌的黄瓜晒好了,也给你送些尝尝。”
  提着篮子回家,离晌午还有一会,想着姚春玲说种豆芽,岑宁立马去厨房里倒出来半盆绿豆,这会儿拿水泡上,下午就能拿去小菜园里种了。
  擦干手,岑宁捧了针线篮坐到树荫下,打算给陆云川多做几件中衣,农忙的时候衣裳汗湿的快,多做几件替换着穿,不至于把汗捂在身上难受。
  村里人穿的衣服大都是粗麻布,耐磨还便宜,但中衣毕竟是要贴身穿,岑宁特意从箱子里翻出来一块深色棉布,这是他嫁妆里的,棉布柔和又透气,缝成中衣穿起来舒服。
  想着陆云川,岑宁弯了弯眼角,利索地裁了布穿了针线。
  他还没给相公做过衣服呢,只在成亲前夕按照习俗给陆云川做过一双鞋,当时媒人带着鞋样子来家里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这样大的脚?!
  “啊哟,”媒人眉飞色舞道,“那陆家二小子生的可高大了,高大又健壮,十里八乡找不出比他更俊的汉子了,配你的模样正合适!”
  岑宁到底是羞涩,听媒婆这样讲,他捏着鞋样子没作声,可那几天做着鞋他总忍不住想,自己相公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
  直到成亲当天,踏进房里的人高大伟岸,背起他的背膀宽阔的不得了。


第6章 种豆芽
  中衣做起来容易,两件缝制好到了晌午,岑宁放下针线走到院门口张望着,没一会儿就看见陆云川扛着家伙什的身影。
  陆云川浑身都被汗湿透,进了院门卸下农具后说:“我身上脏,你帮我拿件换洗衣裳,我搁院子里洗洗再进屋。”
  乡下人干起活来其实不在意这些,汗湿的衣裳穿一天再正常不过,农忙的时候中午换了下午又要弄脏,没那么多精力洗。
  陆云川和陆云朗过得艰难的那段时间,一身衣裳穿上个把月也是常有的。
  但陆云川知道自己夫郎爱干净,平日洗头洗衣裳都勤快,于是也讲究起来,怕让夫郎嫌弃。
  太阳大,没必要浪费柴火烧水洗,陆云川就着井水冲了冲身上的汗和泥。
  岑宁拿衣裳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赤着身子在擦身,顿时呆在了原地,一双眼睛盯着鞋尖不敢乱瞟,面上绯红一片。
  纵使每晚都睡在一起,那也是天黑的时候,何曾这样大白天盯着陆云川看过。
  等陆云川擦拭好,岑宁递上手里的衣物,垂着眼一连串说道:“你自己穿戴吧,换下来的衣裳我下午拿去河边洗,里浸着果子,你先吃两口垫垫肚子,我现在就去煮饭。”
  陆云川看着他一溜烟跑进厨房的模样失笑,穿好衣服后去井边提果子,果子在井水里浸了好一会儿,清甜解渴,两口就啃完一个。
  厨房里,岑宁想着干活劳累,特意把午饭做的扎实些。
  从米缸里舀出两大碗米下锅,煮熟后盛到盆里,冬瓜切成丁,豌豆剥出豌豆米,和姜蒜一起用油炒,再加上盐调味,放一勺酱油下去,顿时炒出来颜色,香味也飘出来。
  又往锅里倒一瓢水,把米饭打散放进去和冬瓜豌豆一块蒸,做焖饭吃。
  想着要给陆云川做些荤腥,岑宁又切了几片油汪汪的腊肉和辣椒一起炒。早上摘的黄瓜他留了两根,拍碎了加上醋和香油凉拌,又打开坛子夹了一碟姚春玲腌的萝卜块,和腊肉一起吃清爽解腻。
  中午还是在院子里吃,石桌在树荫下面倒是不怎么热。
  陆云川干一上午活饿狠了,上桌后闷着头大口扒饭,吃了大半碗焖饭才缓过来饿劲,他夹一筷子腌萝卜吃了,嚼了嚼问:“萝卜吃着像嫂子做的。”
  “我上午送果子过去,嫂嫂给了坛萝卜让我带回来了。”岑宁也夹一块吃了,酸甜脆爽,夏天就得吃些爽口的小菜才有胃口。
  “我上午腌了酸黄瓜,等回头晒好了,和萝卜一起配着米粥吃。”
  “等过段时间下场雨,山上的圆竹笋就该冒头了,挖来做腌酸笋吃也好吃,就是味道不大好闻。”
  岑宁捧着碗念叨着吃食,没注意陆云川正看着他笑。
  农忙的时候时间紧张,吃完饭略歇了一会儿,陆云川就又起身去地里。
  这次岑宁把瓦罐和水壶都装满了水让陆云川带着,还往背篓里放进去两个解渴的果子,擦汗的布巾他也给换了一条新的,大热天的洗晒都方便,勤着换也不费事。
  陆云川走后他继续坐在树下缝中衣,一连缝了三件,岑宁估摸着够穿了,把几件中衣和陆云川换下来的脏衣裳装进木盆里,带上皂角和棒槌去河边捶洗衣服。
  村里人洗头洗澡洗衣裳都是用皂角,山上长出来的东西不要钱,捶碎之后搓一搓就能用。
  镇上铺子里倒是还卖一种香珠子,是把皂角磨成汁和香料一起制成丸子大小,摸起来光滑不说,洗完后身上头发上能一直带着香。
  听说镇上的老爷富户家里都用那个,但那东西小小一个要卖上半匹布的钱,乡下人哪舍得买,于是都还是去山里摘皂角回来直接用。
  岑宁爱干净,洗的勤,家里皂角也用的快,从河边回来晾晒好衣服,他提着篮子去山上摘皂角,稍矮一点地方的皂荚树基本都被摘的差不多了,岑宁只能再往山上面走。
  他记着陆云川叮嘱过的不让他一个人进深山的话,只提着篮子在山腰四处找,找了老半天也才摘了小半篮子,下山的时候还不小心被野草割了手臂,他为了摘皂角摞起了衣袖,手臂上留了道血痕。
  伤口不深,岑宁也没在意,只随便擦了擦,他摘皂角花了不少时间,正急着赶回家种豆芽呢。
  种豆芽是简单活计,岑宁端着泡绿豆的木盆去了后院小菜园,拿锄头在地里刨一个坑,往坑里浇两瓢泡绿豆的水,再把绿豆均匀撒下去,最后把坑口堵住,这样过个两三天就能来摘豆芽了。
  绿豆芽无论是凉拌着吃还是清炒着吃都可口,等到下雨天,还能放进砂锅里和肉汤豆腐皮一起煮着吃,吸满了汤汁的豆芽,吃一口整个人都能在雨天里暖和起来。
  做起事情来时间就过得快,朝外面看看天色,岑宁从菜园回来就进了厨房生火烧饭。
  中午吃了干饭,晚上就没再舀米出来,大锅里蒸着几个荞麦馒头,小锅里倒油炒了盘金灿灿的鸡蛋,荞麦馒头吃起来带点苦味,得就着油润的炒鸡蛋吃才香。
  锅底的油不能浪费,岑宁去小菜园摘了把木耳菜和几个西红柿,木耳菜下锅和蒜清炒,颜色翠绿,入口爽滑带一股清香,自己种的西红柿洗干净了直接啃着吃,甜得很。
  正是每天最热闹的时候,太阳下了山,暑气渐退,家家户户都燃起炊烟,飘出饭菜的香味。
  村里这段时间正预备着收麦子,今年天气好,地里收成也好,粮食能卖多些银钱,这段时间村里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
  汉子们扛着农具三两人闲聊着往家里走,孩子们山上田里疯玩了一下午这时也急着回家要填饱肚子。
  饭菜要等家里干活的人回来一起吃,便向母亲讨要一块饼或是半个馍,拿到手里又兔子一样冲出家门顽去了,得等到母亲在家门口喊上几遍名字才舍得回来。
  陆云川背着背篓往家里走,走到院门外就看见点着油灯的厨房里夫郎正忙碌的身影,看见他回来,夫郎一双杏眼弯了弯,眉欢眼笑道:“回来啦。”
  “嗯,回来了。”
  山里夏意正浓。
  到了晚上,岑宁洗漱过后进屋里铺床,晒过的被子柔软又蓬松,虽说入夏升温,但山里早晚还是有些凉意,睡觉的时候得拿被子盖着肚子。
  陆云川擦洗后去院子里插好院门,进屋看见岑宁穿着中衣在铺床,露在外面的小臂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怎么弄伤了?”他上前握住岑宁的胳膊细看。
  岑宁生得白净,血痕在他身上格外刺眼,伤口渗着血丝,周围被刮破了皮,红肿凸起一片。
  “上山摘皂角不小心被草划了一下,没事的。”乡下人每天山上地里的忙活,哪有不受伤的,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岑宁自己都没太在意。
  陆云川看着伤口嘴角紧绷,语气却放轻柔:“是家里皂角不够用了吗?下次不够了和我说,我上山去摘。”
  “地里的活不能耽搁,我下次小心些就是了。”岑宁冲陆云川笑着说。
  “山上的皂角被摘的差不多了,得让它们再长长,这段时间就不往山上去了。”
  随即转身从床尾的箱子上拿起一摞衣裳,拿起一件往陆云传身上比:“我给你做了几件中衣,以后替换着穿就不必捂着汗,身上干爽总是舒坦些。”
  陆云川有些愣,他看着那几件中衣,件件都是细腻整齐的针脚,用的还是好棉布,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他想说给我做中衣不必用这么好的布料,想说你带来的嫁妆该用来给自己做身新衣裳穿才是。
  最终他握住岑宁的手,低声说:“多谢夫郎。”
  “和我说谢做什么……”岑宁到底还是脸皮薄,顶着头顶炽热的视线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夜深了,歇息吧。”
  “好。”
  吹灭油灯躺到床上,屋里一片昏暗,岑宁刚理好被褥盖住两人肚腹,腰间就被一双炙热大掌紧紧握住。
  中衣被解开,屋外蝉鸣声阵阵,岑宁红着脸在陆云川怀里扭着腰想,他说的可不是这个歇息啊。
  油灯重又被点起,岑宁腿软得起不了身,陆云川拧了布巾给他擦拭好后,自己去院子里冲了个澡,再躺回床上时,岑宁枕着他的臂弯已然昏昏欲睡。
  “睡吧。”陆云川将夫郎往怀里搂了搂,温声道。
  借着窗边浅淡的月色,陆云川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岑宁的脸颊,他是从小苦到大的,儿时没有母亲疼爱,大一点和他大哥相依为命,整天为了填饱肚子发愁。可他现在却娶到了这样好的夫郎,把他放在心上疼他体贴他,让他知道原来日子还能过得这般好。
  万万不能辜负夫郎,要加倍的对岑宁好才是,陆云川心里这样想着。


第7章 鱼汤
  晴了一个多月,到了七月末,天气阴晴无常,山里时不时就要下场雨。
  这日上午还骄阳肆虐,晌午天就阴了下来,陆云川从地里回来洗了把脸说:“这天变得这么快,下午估计有场大雨。”
  岑宁拿了布巾给他擦干水:“下场雨也好,正好歇一歇。”
  今年麦子收成好,玉米和大豆也趁前两天种了下去,这段时间地里的活就不用像前段时间那么赶了。
  前段时间收麦子,家里几亩田就靠陆云川一个人干,每天从地里回来浑身都被汗透,双手更是被农具磨得红肿。
  岑宁看着心疼,每晚烧热水给陆云川泡脚,睡前又帮着陆云川按揉肩颈,就想让他好好歇歇。
  山头上的树被大风吹得沙沙响,空气里都带着水汽,是大雨前特有的凉爽。
  厨房里陆云川生火,岑宁擀面,煮了一大锅面条。
  不知道为什么,陆云川对吃食不挑,但尤其爱吃他做的面条,岑宁每每都要煮上一大锅才够他吃。
  面条和青菜叶子一起煮,煮熟后捞进碗里撒上翠绿的葱花,又在碗底卧上两个荷包蛋,淋了几滴香油。
  前段时间腌的酸黄瓜能吃了,岑宁从腌菜缸里夹出两根,切成黄瓜丁,不用调料拌,空口吃就又脆又爽口。
  两人端着碗就在厨房里吃,一碗面条下肚,屋外雨点就落了下来。
  夏天的雨急,很快就下大了,淅淅沥沥敲得屋顶上的瓦叮铃叮当响。
  岑宁洗好碗筷出来,乳白色的山雾围绕山间,空气里浸透着满满的湿意,山里一旦下雨就有大风,这会子凉快的不得了。
  陆云川坐在屋檐下编竹筐,不干农活的时候编些小玩意,攒一攒回头能拿到镇子上去卖钱。
  岑宁泡了壶大麦茶搁在旁边的木几上,也端了板凳坐到陆云川旁边绣手帕,镇子上的铺子收这个,他和姚春玲空闲时就绣一些,等到陆云朗和陆云川去镇上时带去一起卖了,能赚得几个钱家用。
  雨越下越大,连带着天色也昏沉下来。
  陆云川编好一个竹筐,灌下去一杯大麦茶,嘴里顿时涌起浓浓的麦香。
  这是岑宁前段时间弄的,大麦炒制成焦黄放进布袋子里收好,要喝时直接倒些出来拿热水冲泡就行,比茶水喝着更香。
  “天暗了,仔细伤眼睛,进屋歇会儿吧。”平日地里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清闲下来,听着雨声反倒觉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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