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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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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约花甲的陶巨巨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个什么布衣荆钗的贤妇,就是那种辛辛苦苦拉扯孩子长大,各种贤良淑德知礼明礼能上《列女传》的英雄母亲。结果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个长得倍儿年轻,心态也倍儿年轻的女郎。

    眼睛很大,富有光彩,精神奕奕,看人的时候不卑也不亢。

    在张幼双身上,陶汝衡竟然莫名地感觉到了隐隐一股与年龄无关的少年风流,不禁微笑着捋着精心保养过的美须,赞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于是各自落座,分茶闲话。

    然而俞峻却没有动,他脚步一转,恪守着礼节,止步在了屋檐下,垂着眼帘儿,并不多看她。

    张幼双:……

    “先生要不要……呃,进来说话。”

    俞峻眼睫一颤,婉拒道:“礼不可废。”

    这嗓音极为动听,像一柄刚出炉的宝剑,浸入了冰水里,有点儿冷,有点儿硬,又含着点儿碎玉琳琅的质感。

    这位俞先生生得好看,就像是个玉雕出来的人儿,使人忍不住想上手戳一下,看看这肌肤是不是也是这么冰凉沁人。

    这还是张幼双第一次遇到这种,如此完美地恪守了儒家礼节的士大夫。

    张幼双默默擦了把冷汗。

    “寡妇”门前是非多,张幼双也理解这位俞先生的禁欲与冷淡,不过对方站在门口,让她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型社恐选择性发作,浑身上下压力山大。

    “先生这样站着我总觉得招待不周,压力很大……”

    俞峻:“……”

    张幼双突然灵光一现:“这样吧,我去搬两把凳子出来,就在院子里说话。”

    于是,赶紧回头支使张衍和自己一块儿屁颠屁颠地搬了四把凳子,顺便把棋盘拿了出来,翻出家里最好的茶叶,果断冲了四杯茶。

    你一杯我一杯,恭敬有礼地请这位俞先生和陶山长坐下。

    张猫猫乖巧地帮忙把凳子给她搬了过来,张幼双随口就说了一声“谢谢”。

    听到她说谢谢这位俞先生却好似微微怔了一下,旋即又垂下眼。

    ……是惊讶她这个当妈的对儿子说谢谢?张幼双胡思乱想道。

    像是终于被她给说服了,这回这位俞先生终于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张幼双落落大方,说起话来嗓音不高不低,也不卑不亢。

    俞峻和陶汝衡是个儒家士大夫,张幼双她爹妈这两口子也都是搞学术的。和这些知识分子相处,张幼双没带怕的,几乎是驾轻就熟。

    她也没有什么扮猪吃老虎,藏着掖着的意思。

    思而不学,则事无征验,疑不能定。

    学思当交修并行,最重要的是,在这过程中,自然而然就有朋(志同道合者)自远方来了。

    她读的书或许没这位俞先生深,但绝对比俞先生广而杂。

    陶汝衡对她也有几分好奇,几分欣赏,忍不住莞尔,问起张幼双育儿心得。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说话间张幼双旁征博引,又融汇了不少后世的思想精粹,其落落大方,才思敏捷,口齿清晰,给两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不知不觉间,俞峻也多说了几句话。

    张幼双的一些言论,令他又惊又喜,谈性甚浓,说了一阵子,陶汝衡笑道:“我听闻娘子善弈?不知可有兴趣陪我这老头子……

    不,哈哈哈我定是下不过娘子的,娘子有没有兴趣,与这位俞先生手谈一局?”

    “擅长算不上,勉强粗通。”张幼双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站起身,躬身行了一礼,双目平视俞峻:“请先生赐教。”

    和俞峻分座停当后,俞峻以为她是晚辈,让她坐了东首,执白。

    张幼双也没推辞,先手落了一子。

    其间,三人继续方才这未尽之言,陶汝衡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番感叹了:“娘子当真是教出了个好学生。”

    张幼双谦虚地说:“晚辈愧不敢当。”

    “不知娘子对于‘教育’有何见解?”

    张幼双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语言,紧跟着黑棋落子。

    “私以为,现如今的教育,讲究的是“修身治国平天下”

    讲求的是社会价值和社会责任感,

    难免失于了对个人之健全人格的培养,失去了对自我的发掘。”

    陶汝衡轻轻颔首:“娘子说得不无道理。”

    俞峻也将那有些冷涩的,如岩溜冰封般的目光投向了她。

    张幼双顿了顿继续说:“晚辈认为,教育宗旨在身育与心育,心育又可分智育、德育、美育。”

    “身育,心育、智育、德育、美育?”陶汝衡微感诧异,饶有兴趣道,“的确是前所未闻的观点。”

    现代人或许都听说过王国维是写《人间词话》的那位巨巨,却不知道王国维同时也是一名教育学家,更是中国近代教育的开创者之一。

    “身育、心育、智育、德育、美育”即是王国维巨巨在《论教育之宗旨》一文中率先提出。

    见状,张幼双又细细地解释了一遍。

    “晚辈还认为,如今天下这学校教育,过于重视这文质之间的讨论,却忽略了身体的重要性。

    “古今论治者皆知相为国之辅,而不知将亦国之辅也。”

    俞峻似乎也认同了她的看法,他冷涩的眼底掠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欣赏之意,却还是恪守着礼节未曾与她有什么直接性的目光接触。

    “国之有将相如人之有两手、鸟之有两翼,阙一不可,相得其人则国体正而安,将得其人则国势强而固。”

    张幼双接着道:“是故治忽在乎文,文之所以备,相之辅也;强弱由乎武,武之所以周,将之辅也。

    陶汝衡看了眼张幼双,又看了眼俞峻,莞尔笑道:“是。国家之文武缺一不可,人之文武也缺一不可。”

    受到鼓励,张幼双又接着道:“身体是革……身体是建功立业的本钱,若无健康之身体,健全之人格,如王弼早夭,又如何谈得上将自己这一身才学于报效国家与百姓?”

    这其实就不单单是在说教育了。

    这一番议论,俞峻和陶汝衡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新奇之余,似有所悟。

    一转神的功夫,棋盘上这黑五子已被白子团团包围。

    此时天色已黑,银蟾欲上,星斗灿烂。

    张衍见室内昏暗,转身点起了灯。

    和这位俞先生相对而坐,张幼双低头看了眼棋盘。

    方圆之间棋子纵横星点乱。

    收起目光,谈性大发,她继续朗朗而谈:“晚辈以为如今这世上的教书先生,多分外以下三种。

    第一种,是只会教书,照本宣科。

    第二种是,比上一种好一点儿,不是在教书,是在教学生,不过还不是最好。”

    俞峻拈了颗棋子,沉声说:“七之十四,扳,那第三种呢?

    张幼双:“八之十四。”

    “第三种不是在教学生,而是在教学生学,将学习的方法传授给学生。是教学生学会举一反三,是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

    俞峻:“七之十五,长。”

    先后在七之十四,七之十五,一扳三长,欲要救出这黑五子出囹圄。

    张幼双不假思索:“五之十五。”

    “好的先生应当是将学习的主动□□给学生。

    “好的先生应当善于因材施教。正如昔日先师门下弟子问仁,先师根据弟子每个人的不同,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好的先生还应当是善于一面教一面学的。学海无涯,学无止境。”

    只张幼双这一手,如此一来,黑棋立刻便成滞重之形。

    张幼双将手从棋盘上抽开,轻轻吁出一口气,低声道: “先生承让,晚辈险胜一局。”

    陶汝衡凝视着棋盘,忍不住朗声大笑。

    “娘子这一番讲解,非但使人醍醐灌顶,就连这棋艺也使人深为叹服,甘拜下风。你这不是险胜,你这是把三妮儿打了个落花流水啊!”

    三、三妮儿?

    在场就她、猫猫、陶山长、俞先生四个人,三妮儿只能指的是俞先生了。

    张幼双没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俞峻,瞬间目瞪口呆。

    这位俞巨巨小名竟然是三妮儿?

    不过这位俞先生表情太过沉静,他坐姿极为挺拔,正低眸看眼前的棋盘。

    那冷峭的,似瘦劲老梅般的手指搭在膝上,衣衫几乎无一褶皱。若无常年累月极佳的修养几乎难以做到。

    对方的反应以至于张幼双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了,张幼双赶紧坐直,强迫自己转回了视线。

    此时陶汝衡简直是越看张幼双越喜欢了。

    他这几年来归隐田园,身边儿也没个说话的伴儿,如今好不容易遇上这么个对胃口的母子俩,这一问一弈,过足了棋瘾。

    眼下更是爱才心切,以至于替张幼双可惜了,忍不住感慨:“若娘子是男子,该有多好。”

    张幼双是个男子,他这便聘她到书院教书去了!

    “不,”张幼双脸上没见任何失落之色,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说,双眼明亮而锐利,“能生为女子我很高兴。”

    俞峻似乎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没有。

    这一番言论酣畅淋漓,星光在他高空燃烧颤动,将这火星洒落在他心上,他心中若有一簇火苗,足将骨肉烧成灰屑。

    这等气量,言笑昂然,好似胸吞百川流,难怪能教出张衍这般若初升之朝阳,试翼之雏鹰,不卑不亢,若川渎之泻於海般的少年郎。

    她如今虽藉藉无名,但凭着这一身才学早晚也有出头之日。

    若她是个男子,投身举业,早晚也定然能进士及第。

    俞峻不再开口多说,只垂眸道:“方才这一手,我想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不知娘子有何高见?”

    张幼双闻言,眨眨眼,也不推辞,立刻探出半截身子,指着棋盘夸夸其谈:“先生不妨改在此处落子。”

    “先生于此处扳,”手指顺着棋盘一点,“我必在此处应。”

    “届时,先生可先后在七之十四,七之十落子……”

    “这样就能巧妙脱身了……”

    两人的嗓音高高低低,渐渐地也都融化在了这暮春暖意融融的微风之中了。

    张幼双和张衍亲自送俞峻和陶汝衡离开时,已然月上中天。

    鼓起勇气,将手上的灯笼递给了这位俞先生,张幼双转身叫张衍去送:“天色已晚,夜路难走,我叫衍儿送两位先生。”

    俞峻袖中曲蜷的手指一动,垂下眼接过了灯笼,望向了垂袖静立在朗朗月色下的少年。

    张衍一揖到底,“容晚辈相送。”

    这句话正合了陶汝衡他的心意,他微微一笑,也没再推辞。

    月光洒落在这青石板上。

    俞峻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远方如轻纱覆地,夜色中传来些许虫鸣,此时街头巷尾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烛,唯余灯笼这拳头大小的一团,照亮了去时的归路。

    是难得的香风微熏景气熏,阡陌巷里乐融融的太平无事。

    陶汝衡似有所觉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般太平盛世可是你求之不得。”

    俞峻几乎是不动感情地说:“还不够。”

    “我朝上上下下,所求者无非黎民不饥不寒。”

    陶汝衡怪道:“这还不够?”

    俞峻的嗓音低沉了下来:“这只是最低标准的下限。”

    百姓有粮食吃不至于挨饿,有衣服穿不至于受冻。帝国上上下下唯求如此,这样他们便已心满意足。

    至于仓廪实而知礼节,他们不讲求。不讲求如今海外的发展日新月异,不讲求这个社会或许还可以往前更进一步。

    人人只想着守成,只想着含糊度日。

    只要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尸位素餐,保证其治下不至于有那人相食的惨剧,便也能习于苟安,异口同声地高呼一声是太平盛世。

    更何况连这一点他们都做不到。

    “这只是越县。”俞峻面色冷峭道,“你我目光所不及之处,仍有无数饥寒交迫,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黎民百姓。”

    陶汝衡闻言也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比俞峻更清楚这个帝国官僚机构的低能、僵化、含糊与敷衍。

    人们围着官署筑起一具又一具庞大、笨重的、死气沉沉的棺椁。

    他这么多年来如何尽心尽力也不过只能修补那些个边边角角。

    闭上眼,俞峻心中仿佛有一簇火苗在静默地燃烧,他心里无不赞同今日这张娘子的所说所想,只是他为人内敛,鲜少有表现出来的时候。

    少年若朝阳之初生,若雏鹰之试翼。

    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

    唯有少年才有这般挟山超海,抛头颅洒热血,力挽乾坤之意气,唯有少年才能使这暮霭沉沉的国,焕发出一副全新的精神与力量。

 第35章 第 35 章

    送走陶汝衡和俞先生之后; 张幼双还处在一个精神昂扬的状态里,偏着脑袋想了想,张衍那里估计应该没问题; 俞先生对猫猫貌似颇为赏识。

    算算时间; 其实现在也不过才七八点钟的样子。

    张幼双精神奕奕,睡意全无; 干脆靸拉着拖鞋,趁着这股势头奔向书桌撸大纲。

    她压根就没想过她真的能因为受陶汝衡赏识,而顺利拿下九皋书院的offer。

    在这个男女极度不平衡的社会。张幼双长长地叹了口气,还是要靠自己努力打拼出一条路啊。

    等到张衍回来的时候; 张幼双经过一番奋斗,终于将大纲给整理出来了。

    就写什么这件事上,张幼双曾经有过一番深思熟虑。

    文抄公??

    抄什么呢?红楼梦?如今大梁这市面上还没有《西游记》与《红楼梦》问世。

    想象很美好; 现实很骨感。

    张幼双仔细想想; 一秒泄气。

    还是算了吧。

    红楼梦的伟大之处并不仅仅只在于剧情,就不说它这文学价值、历史价值、社会价值、艺术价值了。

    张幼双嘴角微抽。

    光这秒杀她十八条街的文笔; 都不是她光靠默写就能写出来的好吗?

    所以说; 比起文抄公; 还不如老老实实考虑自己动脑子吧。

    这点东西难道还写不出来吗!

    将思绪转移到纸上,张幼双又浏览了一遍大纲和开头的第一章。

    这故事大致讲的是个妓|女和一个世家贵族子弟的相爱。

    语言之华丽绮艳,很有那大上海十里洋场,鸳鸯蝴蝶派的调调。

    一个妓|女(女主)和一个钟鸣鼎食、诗礼簪缨的世家公子(男主)相爱。

    然而两人的结合却暗流涌动; 埋伏着重重的危机。

    男主是个风流薄情的世家子弟; 即使是结了婚也没改自己这风流薄情的秉性。

    他固然爱女主没错,却并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

    他依然会出去应酬; 别人送过来的侍妾他也会欣然接受; 含笑应允。

    在他看来这些不过都是玩物; 转手就能送走的玩意儿,不值一提,也不值得他入眼。

    他也不明白,甚至讶异于女主对这些女人的看重。

    女主对这些女人的看重,其实并不仅仅只源于对感情忠贞的要求,她身为妓|女,曾经如浮萍般无依无靠,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与这些女人感同身受,她同情这些女人,继而无法接受男主对她们的态度。

    矛盾的爆发始于男主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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