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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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峻脚步一顿,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开。
张幼双脚步匆匆,心里发愁。
她其实不是个特别会安慰别人的人,正愁着怎么安慰人呢,孟屏儿跑了两步,忽然身形晃了晃,倒头就要往地上栽。
不好。
张幼双眼疾手快地冲上去!惊险地拽住了对方,赶紧放平。
女孩儿双眸紧闭,面如金纸,呼吸还算均匀,明显是昏过去了。
望着地上的孟屏儿,张幼双傻眼了,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措。
正好这个时候,孟敬仲突然走了过来。
他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神情总算好多了,有了点儿生气。
张幼双有点儿惊讶。
刚没多久还是行尸走肉的模样,俞峻他这心理辅导做得有这么好。
“都处理好了?”张幼双下意识问了一句。
孟敬仲嗓音还有些哑,一边看着孟屏儿,一边道,“好了。”
“屏儿……怎么了?”
“她身子太虚,昏过去了。”
张幼双说着自觉退开了半步,将空间留给了孟敬仲和孟屏儿。
孟敬仲有些踉踉跄跄地走上前,默默地看了一眼又一眼。
然后跪了下来。
孟敬仲跪了下来。
他跪倒在孟屏儿面前,尽量抬起了僵硬、笨拙的手臂,帮她整了整发丝和衣裙。
张幼双一时无言,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家庭悲剧。
作为独身子女,她其实是不大能理解孟屏儿的自我牺牲的,孟屏儿的这番作为搁现代或许还要被嘲讽一波,虽然她不能理解,但孟敬仲刚刚这一跪,这兄妹俩之间的感情,的确带给了她无法言喻的震撼。
他双手从孟屏儿身后抄了过来,将她抱起,双臂收得紧紧的。
无言之中,仿佛有热血在胸膛中翻滚燃烧。
孟敬仲以半跪的姿势,背对着张幼双,双唇动了动,
“我一定会考上举人、考上进士,然后回来,向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复仇。”
这一刻,这个温润好脾气到有些懦弱的青年,好像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斗争的决心。
看到这一幕,张幼双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孟屏儿这边暂且告了个段落,那接下来……
刘月英!
对!张幼双刹住脚步,差点儿给了自己脑袋一个暴栗。
光顾着孟屏儿,她竟然把刘月英给忘记了!
不过到底是有意识忘记的,还是无意识忘记的……
对于刘月英,她好像一直有意无意地抱着回避的态度。
或许是对方的这副模样太过恐怖重口,又或许是知道对方早就没救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总要从暗室里带出来的。
张幼双思绪纷乱间,正好又和俞峻撞了个正着。
被顶头上司撞见请假去红灯区……
经过刚刚这么一番折腾,张幼双发现,她竟然整个人都佛了,丧到极致就成了一种波澜不惊。
看到俞峻,她甚至都还能淡定地、随便打个招呼。
“俞先生。”
她大概摸清楚俞峻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了,十有八九是王希礼他们几个回去告了老师。
张幼双认错态度十分良好,诚恳地说:
“我、我回去就接受处罚,但是暗室……”
“去哪儿。”
“诶?”
面前的大佬眉头皱了起来。
张幼双精神一振,结结巴巴地说:“去、去救人。”
俞峻特平静地说:“我与先生一起。”
“啊??”
略顿了顿,“救人如救火,我非是不近人情之辈,先生勿虑。”
若非他向来寡言,他甚至都忍不住想问。
他是不是太过冷肃,以至于令张幼双误会了什么,乃至吓到了她。
他真有这般可怖?
眼看着俞峻已经二话不说转身走了。
张幼双梦梦乍、迷迷糊糊地跟上了上去。
忙又补充了一句:“先生,如果身上有伤口,要小心血液和溃疡的渗出液。”
俞峻道:“多谢先生提醒。”
说着说着,已走到了暗室前。
小玉仙等人挤在暗室前,个个或迟疑,或恐惧,迟迟不敢上前。
目睹这一幕,俞峻眉梢微凝,一撩衣摆,信步就走了进去。
张幼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这样懵逼地傻在了门口。
说干就干,俞巨巨果然是个实干派吗?!
其实,她会以为俞峻心里至少会有点儿别扭的。
毕竟是个正统的儒家士大夫,对□□心存芥蒂也实属正常。
或许会保持距离,可是没有。
俞峻脱下了外袍,将刘月英整个罩了进去,抱着她走了出来,谨记了张幼双的提醒,尽量避免了多余的身体接触。
将刘月英抱出来之后,便转头吩咐门子去拿块木板过来做个担架抬出去。
“若没有木板,就扯块床单,拿两根较长的木棍前来。”
自始至终神色都没变,好像根本就闻不到这股扑鼻的恶臭,也没分半个眼神给这些腐肉烂疮。
如今看来……张幼双忍不住苦笑,脸上微热,还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扪心自问,如果是她,真的能就这样进去把刘月英给抱出来吗?
怕是不能的。
内心默默自问了一下,反思了一两秒,张幼双张了张嘴,由衷地说了一句:“先生……”
俞峻看了过来。
此情此景,她是真想夸点儿什么的,但俞峻的目光一看过来,张幼双就立马卡壳,在这如岩铁般深黑平静的眸子下,她绞尽脑汁地补充了一句,“先生……真是个好人。”
啊啊啊啊啊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内心小人瞬间僵硬,摆出个尔康手。
万幸的是,俞峻明显不知道“好人卡”这种东西。
他离她很远,像是对她视而不见,没有注意到她一般,半垂着眼帘说:“我做过一段时日的地方官。”
“?”张幼双一头雾水。
这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官吧,俞巨巨可是做过国|务院副总|理的男人。
“洪水过后,瘟疫四起,饿殍遍野,救灾时我早已司空见惯。”
张幼双慢了半拍,突然间明悟了过来。
这这是特地在向她解释?
可是说完这一句,门子已经叫来了几个龟公,抱着一块儿床单过来了。
俞峻走到了门板前,躬身指点了几句,撩起衣摆半蹲下身。
大概丈量了刘月英的身高体型后,将两根木棍裹进了床单里,自己又迈步上前,将刘月英抱了上去。
张幼双看着俞峻劲瘦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有点儿出神。
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十年孤矢丈夫心”。
这可不是孤矢吗?
虽然被贬谪,但依然如箭般,操守正直,行的端做得正,义无反顾地做着自己所认为的正确的事。
那一瞬间,张幼双心里仿佛被一只大掌紧紧地攥了一下,又像是被蚂蚁轻轻地咬了一口。
晃晃脑袋,张幼双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抛之脑后。
先忙正事。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很明显了。
刘月英已然无救,她只能尽量让她临死前的这段日子过得体面一些,至少,像个人。
可是屏儿呢?小玉仙呢?
亲眼见过这等惨相之后,她怎么能坐视她们沉沦魔窟?
《镜花水月》的分成很是丰厚,她如今的小金库约莫有4000两白银。
她要拿钱替她们赎身吗?
在牵扯到实打实的金钱利益方面,张幼双没出息地,有点儿犹豫了。
这就好比你千辛万苦努力攒了400万,你愿意分出100万救人吗?
这个念头刚一浮出水面,张幼双就忍不住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想什么呢?!
如今她事业顺风顺水,这部分钱,她早晚都能再赚回来,于她而言并没有多大损失。
而孟屏儿和小玉仙她们则不然,这关乎她们的性命。
啪!
这一耳光极其响亮。
疼。
张幼双眉毛抽动了一下,忍不住捂住脸“嘶”了一声。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她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抬头一看,小玉仙和李三姐等人都愣愣地看着她,差点儿就把“惊愕”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非止小玉仙,就连听到这响亮的耳光声,俞峻都多看了她一眼。
小玉仙愣愣的:“你、你怎么了?”
在众人眼里,她刚刚就是突然中邪扇了自己一巴掌吗?
“没、没什么。”张幼双默默捂脸。
咬紧了牙,耳根有点儿发热。
不过托刚刚那一巴掌的福,她神思却清明了许多。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是圣人,如果她今天没有来到绿杨里,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她或许只会提供些必要的帮助,或许是知识上的,或许是金钱上的。
因为她救不了所有人。
可是,她看到了这残忍的一幕,她做不到装作没有看见。
她爹妈都是知识分子,从小就喜欢拿仁义礼智信那一套要求她。
至少眼前这个选择,她不后悔,她没有辜负这么多年来受到的教育。
下定了决心之后,张幼双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不过赎身这件事还要好好规划,她一口气赎下这么多人,老鸨肯定不乐意,又要防她漫天要价。
对了,俞峻认得知县,不知道能不能走知县那儿的门路。
第60章 第 60 章
张幼双犹豫了一会儿; 一咬牙走到了俞峻身旁,正准备开口。
万万没想到,看到她过来; 俞峻往旁边走了两步; 走到一边去了; 离她保持了丈远的距离。
张幼双:“……”
虽然知道俞峻不是这个意思; 但张幼双尴尬得脸色都红了。
俞峻看了张幼双一眼,情知她误会了。
本不欲多话,却还是出言多解释了一句。
“我身上有病气; 怕过了病气给先生。”
“哈哈哈我知道,原来、原来如此。”张幼双内心一阵忐忑; 干笑了两声。
“先生; 她们是我的朋友……”张幼双诚恳地问; “如果我想替她们赎身,不知可行不可行。”
俞峻也没问缘由,只道:“这么多人; 鸨母必定不肯。”
张幼双鼓起勇气:“先生可有良策?”她这话就差明示了。
俞峻果不其然地看了她一眼; 目光静静地洒落在她身上。
“先生既决心帮她们赎身,可以帮她们想好日后的生路?你不可能帮她们一辈子。”
这个也是她在考虑的问题。
“……想了一些; 所以打算回头征求她们的意见。”
张幼双她本来都已经鼓起了勇气,在这目光之下又突然又蔫吧了下来。
主要是这视线冷冽,静静的,却好像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好像是在看她几分真心。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一瞬; 俞峻又收回了视线; 颔首道:“先生既有此意; 我聊且帮先生问问。”
……这是?张幼双惊讶地抬起了眼,成了的意思?!
接下来的事情进展顺利到几乎不可思议。
孟敬仲带着孟屏儿先回了家,俞峻也答应了她的请求。
小玉仙送张幼双到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孟屏儿和刘月英相继离开后,扭头和李三姐等人说了些什么,紧跟着就走上前来。
事已毕了,她反倒有些怯生生的了,有些畏惧她和俞峻的身份,又有些自卑。
“今日,实在是谢谢你帮我们。”
“这是我举手之劳。”张幼双摇摇头,斟酌着说,“娘子能随我来一趟吗?”
小玉仙虽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跟她走到了一侧的角落里。
张幼双这才吐露出自己的计划。
“虽然说出来比较冒昧,但是,我想替你们赎身。”
小玉仙睁大了眼。
赎身?!她、她没听错吧?!
呃……她知道她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段话确实很像骗子啦。张幼双挠挠头,苦笑了一下,又解释了一遍。
“我是真心的,今日看到屏儿与月英……我想,我无法坐视不理。所以这才叫你过来,想要听听你们的想法。”
“……我们的想法?”
见状,张幼双又解释了一遍,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诚恳。
小玉仙脸上的震惊之色这才缓缓收起。
不是她不信,主要是这也太出人意料了!
可是……张幼双的这个想法又是如此诱人,令她难以拒绝,哪怕这最后成不了,她也心甘情愿一试。
“我、我明白了。”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半晌才响起了一声啜泣声。
小玉仙眼眶已然红了,低下头揩了一把眼眶:“我、我会询问大家的意见的。”
“哪怕这事最后成不了,也多谢你,多谢你为我们做出的这一切。”
……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幼双本来想安慰几句,但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至少,她现在无比庆幸她刚刚那个选择。
张幼双……
张幼双心神一松,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
你选对了。
……
杨柳婀娜绰绰,笼罩了几道模模糊糊的人影。
在绿杨里某个隐蔽的拐角,四个少年,面面相觑,看着绿杨里门口这一幕,谁都没开口说话。
就这么一个个沉默了下去。
过了半晌,唯有祝保才往墙脚上使劲儿一跺。
却是只踹下了些许墙灰下来。
“走吧。”少年嗓音闷闷地,凌乱的头发搭在眼前,眸色晦暗得看不分明。
却说回了书院向俞先生禀明了这事儿之后,他们心里一个个就和猫抓似的。到底是没忍不住,就这么又鬼使神差地倒了回去,然后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几个人心里沉甸甸的。
非但是看见了,还看得一清二楚!
看见了孟敬仲抱了个姑娘走了出来。
看到了张幼双叫她孟屏儿。
孟屏儿。孟敬仲。
四个人一阵哑然。
本来是存着点儿玩闹的心思过来的,结果此时却好像被人闷头敲了一棒!
有种窥见了隐私,还是那种特别沉重的隐私的负罪感。
怪不得张幼双平白无故地会来绿杨里,怪不得只叫上孟敬仲不叫他们。
且不说孟屏儿与孟敬仲。
那被送出去的刘月英,他们也是看了一清二楚,这股臭味儿一直飘到他们跟前,熏得他们差点儿就吐了出来。
沈溪越微微睁大了眼。
他……从不知道这些□□会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
文人墨客一向是不吝惜笔墨在□□身上的,他们用尽缠绵的、暧昧的、靡丽的笔触描绘着□□们,描绘她们的香肌桃腮,赛鸦鸰的云鬓乌发。
就连描写她们的哀怨与痛苦,也是动人的,温驯无害的,不过是帘卷西风,又或是独上江楼望断天涯。
她们的住处,也都是那芙蓉帐、翡翠屏,也都是那华堂秀幕,瑞兽香云。
待她们年华老去,也无非是嫁予商人为妇。
可是,不是这样的!撕开这暧昧的靡丽的外表,露出来的却是如此血淋淋的悲惨的结局。
远远地就看到刘月英那一身的瘤子和烂疮,沈溪越一时间竟有些反胃。
这一幕带给了他们莫大的震撼,眼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