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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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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地就看到刘月英那一身的瘤子和烂疮,沈溪越一时间竟有些反胃。

    这一幕带给了他们莫大的震撼,眼下却是一个个都各怀心思,各自沉默。

    特别是祝保才。

    嘴唇抿得紧紧的,看着孟敬仲抱着孟屏儿走远了,半晌都没吭声。

    “喂,王希礼。”祝保才忽然打破了寂静,“是不是,咱们斋考列第等循环簿名次靠前,就有膏火银作为奖励。”

    “是。”王希礼明显心神不宁,拧着眉头沉沉地答。

    他眼神略有点儿茫然,难得流露出点儿不安和无措来。

    这妓子竟然是孟敬仲的妹子。

    孟敬仲的妹子至于么?至于为她哥做到这种地步。

    在这一瞬间,忽地,王希礼就想到了自己。

    他和家里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和普通人家比,他家里畸形了点儿。

    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看着倒是正气凛然,私下里却苟于荣进,冒干货贿,妻妾成群的爹。

    一个想方设法拿他争宠的娘。

    幼时,他的确还是抱着点儿幼稚可笑的心思的,以为爹娘都是爱他的。

    后来年岁渐长,渐渐明白了,有这样的爱么?

    但凡没考好,就不给饭,就去关禁闭,就去跪祖祠?

    有这像做生意的爱么?

    你给一份成绩,我赏你一份和蔼可亲的笑脸。

    做生意还没这么锱铢必较呢。

    后来……后来他为什么会离家?

    是她娘拿给了他一本《五三》。

    王希礼嘴巴抿得紧紧的,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他那时候年纪太小,还期盼着点儿所谓的“关爱”,于是他写信了。

    本没想着能得到回复。

    结果三五先生回复了他,针对他的问题进行了无不详尽的回复和解答。

    就这样,他一发不可收拾,每隔一段时间总要偷偷寄信到伊洛书坊。

    先生有的时候回,有的时候不回。不止指导他学业,也指导他一些生活上的私人问题,先生对他的意义,非止老师这么简单。

    多讽刺呐,他爹娘对他的爱还没个陌生人来得无私。

    所以,又过了几年,王希礼果断收拾包袱离开了家,然后就到了明道斋。

    正因为如此,他实在无法理解孟屏儿和孟敬仲。

    至于么?

    定了定心神,王希礼抬起头,蹙眉看祝保才:“你问这个做什么?”

    祝保才揉揉头发,吊儿郎当:“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一向没心没肺惯了,就这么被张幼双给塞进了九皋书院,当时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不过开心完了也就算了。在书院里成了个吊车尾,还挺自得其乐,好像只要考中了九皋书院,打脸了赵良,让他娘高兴了就算完了。也没留意过考列第等循环簿,可现在,祝保才他突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王希礼一直揪着他不放。

    将头往墙上一靠,祝保才怔怔看了眼瓦蓝瓦蓝的天空。

    忽然想到之前在婶子那儿念书的时候,婶子那句“保儿你为什么要念书”,“你念书是给你自己念的,不是给你爹娘念的”。

    除了做官、挣钱还为了什么呢?

    他现在还是不知道。

    他现在好歹已经有了学习的动力和目标了。

    ……

    沈溪越沉默了一阵子,转身就走。

    冷不防却听到身后传来个冷冷的嗓音。

    “怎么样?看到你想看的了?打算回去大肆宣扬了?”

    王希礼面色阴郁,冷冷地看着他,薄薄的上下唇瓣一动,嘴角勾出了个讥讽的笑,“告就告吧。”

    沈溪越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什么也没说,将王希礼几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也露出了个嘲讽的笑。

    “王希礼,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的,但我沈溪越,还没这么不是东西。拿这件事来对付你们明道斋。”

    王希礼眉梢渐渐皱了起来,下颔线绷得紧紧的,一声不吭。

    沈溪越又道:“不过,要我就此放水,你也别想了。”

    “孟敬仲固然令人同情,但考列第等循环簿能者居上。”

    说罢,转身走了。

    自始至终一直没说话的只有张衍,不过这不代表他内心就没触动。

    这对他而言,是个很奇怪,也很特别的体验。

    少年猫眼澄澈,那双琉璃双眸透过条条垂柳,望向了绿杨里的大门,眉梢无意识地拢紧了点儿。

    或许是他记事记得早,说话说得晚。

    嘴巴跟不上脑子,大部分时候,张衍都是在看,或者说是旁观。

    看得多了,就隐隐对身边的世界有了种抽离感。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更像一个需要静静体察的客体。

    除了张幼双……

    还有俞先生(这当真奇怪)

    所以,他能镇定自若地去威胁李郸。

    他的灵魂是一直飘在天上的,可现在突然就有了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虽然还是无法参与进去,却不妨碍他代入孟敬仲和孟屏儿,换位思考。

    慢慢垂下眼,眼睫微微颤抖了两下。

    和祝保才一样,他想着考试做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张幼双。

    至于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太遥远,也太缥缈了。

    他知道他这样不对劲。

    像个冷静的怪物,所以他也在努力改正。

    孟敬仲想护着孟屏儿。

    孟屏儿想护着她兄长。

    他也有想保护的人,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或许都有个想要爱护珍重的对象。

    推己及人,仁爱待人。

    他模糊懂了。

    愿你我所爱护的人,都能健康平安,不受欺凌。

    这或许就是他要念书要做官的目的。

    对于张幼双来说,接下来就是把刘月英送到医馆,由于不少医馆都不愿收治,这中间颇费了一番周折,加了几次钱之后,幸好还是有医馆答应下来。

    就在张幼双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交涉成功的时候,刘月英醒了。

    因为男女大防,俞峻早就出了医馆,站在外面等候。

    张幼双过去看了一眼。

    女人还是很虚弱的模样,看到她来,勉强支起身子,眼里已含了泪,欲要叩首:“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这不说倒还好,一说,简直就像一把重锤砸在了张幼双心里,简直是五味杂陈。

    她实在算不上什么恩公,甚至因为怕传染,此刻都站得都远远的。

    望着刘月英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声:“举手之劳。”

    刘月英啜泣道:“娘子大恩,我无以为报,来世定当给娘子做牛做马。”

    张幼双慌忙摆摆手:“娘子言重了!娘子且在这好好休养……”顿了顿,“总、总会好起来的。”

    张幼双发誓,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十分正常了,就是不知道刘月英到底看没看得出来。

    或许是没有,又或许是看出来了,却没有戳破她这善意的谎言。

    刘月英只含泪点了点头。

    张幼双又安慰了几句,可言语只显得苍白。

    欺骗一个濒死的人,哪怕是善意的谎言,都让她觉得压力太大了。

    好在刘月英体弱,需要休息,张幼双借机告辞,走出了医馆的大门。

    她觉得,刘月英肯定察觉出来了什么。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想必已然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否则,她怎么会好端端地说什么来世、下辈子之类的话呢?

    医馆外面艳阳高照,可她内心却仿佛压了层乌云,一片阴霾,无心欣赏。

    叹了口气,张幼双看了眼不远处的俞峻,发自内心地说:

    “俞先生,今日多谢你了。”

    她心情实在太过沮丧和郁闷,沮丧于自己的无能。

    俞峻看了她一眼,见她臊眉耷眼的模样,却破天荒地多安慰了一句:“先生已然尽力,无需自责。”

    他本来已做好了决定,除却书院里那些必要的接触,不与张幼双有过多的交往。

    今日是个意外,孟敬仲是他学生于情于理他都要来这一趟。

    张幼双则令他微感诧异,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合情理。

    虽接触不多,但他已然明白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莽撞、冲动、粗心、骄纵、爱嘚瑟,有点儿倔和钻牛角尖,偏偏却心怀正义,大是大非上一向拎得清。

    这般莽撞的性格,与他可谓是走了两个极端。

    张幼双惊讶了一下,又揉揉脑袋,笑了一下:“多谢先生安慰。”

    眼看着都中午了,张幼双主动提议道:“今天实在麻烦先生了,我请先生吃个饭吧?”

    俞峻看着她。

    他发现自己说不出,也不想说出拒绝的话来。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第61章 第 61 章

    张幼双问道:“先生有没有想吃的?”

    俞峻:“都无妨。”

    张幼双想了想; 找了个看上去比较干净整洁的餐馆,

    由于选择困难症,立刻先将菜单递给了俞峻。

    好在俞巨巨混迹官场多年; 已然熟知了这饭桌上的种种注意事项,没有再说出“随便”、“无妨”、“都可”这种令人恐惧的话来。倒也没推辞; 半垂着眼帘儿; 点了几个菜。

    张幼双拿过去略扫了一眼; 有荤有素,有清淡的,也有重口的; 出乎意料的是; 重口味的菜还颇多。

    价格竟然拿捏得恰到好处!稳稳当当,很难不令人怀疑这是什么家庭主妇才能掌握的技能。

    ……果不愧为户部尚书!

    她之前在食堂里端着餐盘; 巧遇过俞峻几次,俞峻打的菜色都颇为清淡,倒不像是个重口味啊。

    张幼双愣了一愣; 脑子里忽地冒出个荒谬的想法。

    该不会,是替她点的吧?

    这个想法令张幼双整个人都精神了; 赶紧晃了晃脑袋; 告诫自己。

    行了,张幼双,别自作多情了。就是在食堂里巧遇了几次而已,谁会留意她吃什么东西。

    等菜的间隙,更是沉默得令人尴尬。

    一男一女,虽说现在是同事关系; 但出去吃饭总觉得颇为暧昧和诡异。

    啊啊啊啊张幼双你刚刚为什么突然脑抽请俞先生吃饭啊!

    俞巨巨竟然也答应了!

    必须、必须要说点儿什么了。

    端起茶杯; 一口气喝了一整杯给自己壮了个胆; 张幼双摩挲着茶杯,斟酌着开了口。

    “多谢先生当初替我说话……这次县试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嗯。”

    ……然后呢,这就没了??

    “其实……”张幼双抓了抓脑袋,笑着说,“孙先生之前同我说过,先生你不满如今书院现状,欲要进行改革?”

    俞峻这才多看了她一眼,他眼睫低垂着,等菜的间隙几乎未曾多看她。

    身形挺拔,姿容清肃。

    张幼双好奇地问:“先生能多说说看吗?”

    俞峻眉梢轻轻拢起,旋即又松开了。面容平静,眸光深邃。

    “某一家之言,先生听过就是了,勿要往心里去。”

    把玩着手上的茶盏,俞峻转过视线,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街景。“某认为,‘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如今,仕学两歧几乎已成了我朝一大隐忧。

    “我曾有个在户部做事的好友,所谓户部,掌天下钱粮,不过是听着风光罢了。”

    张幼双险些就脱口而出:“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某拙见,户部当统筹全局。只不过如今的户部,仅作监察之用,在账目上监察各地方的财政出纳。”

    这并非贪图权力。

    张幼双若有所思,若非她家就是学历史的,她还真听不懂俞峻的意思。

    可如今,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大梁类明,大梁这些弊病几乎都能在明朝身上找到影子!

    就比如军队粮饷的补给,竟然是由大大小小的地方政府来供应大大小小的不同卫所。

    这种财政管理的分散性,简直奇葩,令人瞠目结舌。

    说到这儿,俞峻眉头微微蹙起,白皙的手指曲蜷,在杯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滑过:“我朝人口漏失严重,编造黄册,舞弊多端。税收长期凝固,耕地亟需清丈,长此以往下来,国用不足。”

    “再者,国家经费,莫大于禄饷。每年夏税秋粮合计两千六百万余石,宗禄支出八百五十三万余石。”

    八百五十三万余石要花在宗室身上。

    光听着,张幼双就觉得牙疼了。

    这里面门门道道太多,他也不过是略提了提。

    这其实也无可奈何。

    如果要改革这低能的政府结构,低下的行政效率,这就意味着必须要动摇庞大的文官集团,培养出一批技术人员,建立起一套完全有别于目下的行政、管理、考核制度。

    而清丈土地,改革税收,清点人口,势必又要“侵占”豪强地主宗室的利益。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纯粹是蹦跶上了前人的肩膀,才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俯瞰大梁。

    而俞巨巨身为一个正儿八经的古人,他竟然透过大梁这财政管理的分散性,战胜了自身眼光的局限性,隐隐有了“中央财政”这个概念!

    这就非常恐怖了。

    所以……

    是她隐隐约约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专业性”和“前瞻性”,与俞峻不谋而合,他才力排众议,请她在书院教书??

    捧着茶杯,张幼双迟疑了一瞬,开口问道:“所以,先生认为我朝缺乏真正意义上的中央财政?”

    俞峻皱眉:“何谓中央财政?”

    张幼双想了一下:“就是由国家直接支配协调,进行资源配置。”

    然后又简单解释了一下。

    俞峻是何等的聪明人,被张幼双这一稍加点拨,立时如拨云见雾一般,对曾经看不透的东西又有了更明晰的把握,不由微微侧目。

    在这一点上,张幼双几乎又刷新了他的认知。

    她……究竟是谁?

    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在面对张幼双之时,他过分谨小慎微,下意识地避免深入的触碰与了解。

    但事与愿违。

    他知道她出生自一个寻常的小门小户,按理说,不该有这等见识。

    摩挲着茶杯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点儿,眉头也随之拢紧了少许。

    未做过官,对大梁目下的现状有如此清晰的把握。

    张幼双咬着唇冥思苦想,想了半天,却还是没想到有任何行之有效的方法,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毕竟她又不是学经济的!!

    就算想要给出点儿建议,也是有心无力。

    也就在这时,她这才恍惚地意识到,在时代滚滚车轮之下,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微小。哪怕是俞峻这等巨巨也抵不过时代车轮的倾轧。

    这个时候,张幼双忍不住红了脸。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一番言论实在是大放厥词,到底是有多张狂!

    所以说,思想。

    思想启蒙是最重要的!

    俞峻搁下茶杯,袖面掠过桌角,顿了顿,似乎不太习惯于在别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神:“我朝的观政进士仕学两歧。平日里素未学过兵、刑、钱、谷等事,一朝猝膺民社,无从下手。”

    所谓“观政进士”,也是有明一代所独有的制度。

    士子进士及第后并不立即授官,而是被派遣至六部九卿等衙门实习政事

    张幼双立刻接了一句:“所以说,如果工有制造之学,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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