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留余白-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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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是人山人海!”阿珂颇为骄傲地说,“黎组策划的展览,哪有冷场的呢!”
“玻璃房那边呢?”
黎夜光问到第二句时,身为助理的阿珂就察觉出不对劲了,以往展览时黎组都是亲自到现场视察,还会对不同展品前停留的观众人数做统计,可她这两天连续跑外勤不说,今天回到博物馆,就在办公室坐了一上午,还一而再地问自己情况,却不去近在咫尺的展厅,这很反常啊!
“黎组……”阿珂犹豫了一下问“难道你又和余大师吵架了吗?”
她还记得上一次黎组和余大师吵架,自己和余大师解释了很久,他才明白黎组的艰难处境,可后来问题不是解决了吗?现在展览效果又这么好,他们没有吵架的理由啊。
“咳咳……谁说我们吵架了?”黎夜光一口茶水喷出来,胡乱地拿纸巾擦衣服。
阿珂见她动作慌乱,更加笃定了,“要不是吵架了,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展厅?”
“……”黎夜光一时语塞。
对啊,她为什么自己不去展厅呢?还不是因为余白在那里么。她最近早出晚归往外跑,为的就是不敢见他。
无论是那天的吻,还是高茜的话,都让她思绪混乱。
因为她对一个不应该有关系的人心动了,这可比姬川开出的条件纠结多了,因为除了理性分析外,她还得克服内心的情感。
为什么让她心动的人偏偏是余白呢?
阿珂都发现黎夜光刻意回避余白,余白自己当然也发现了。
倒不是因为没人带他去吃好吃的,而是他觉得接吻后的两个人应该关系更进一步啊,毕竟在余白看来,第一次接吻约等于订婚,第二次接吻就约等于结婚了啊!怎么反倒变疏远了呢。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吗?
前两天他还可以将此解释为她忙,可刚才高茜清清楚楚地和姬川说,黎夜光就在楼上办公室,她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来看自己呢?
回想起每天早上一个人默默吃完十个肉包子,余白有一点寂寞难过,所以等到五点闭馆后,他也没回家,就坐在空荡荡的展厅等黎夜光。
刘哥和三个徒弟本来要走,但看余队一个人孤孤单单、很是可怜,所以决定一起留下来。
“以余队的胃口,这会早就饿了,不去吃饭肯定是和夜光姐约好了吃大餐。”小注分析得有理有据,“咱们可不能走!”
“就是就是。”小滚连声附和,“余队中午只吃了三份便当,肯定是留着肚子呢!”
小除老实又善良,小声问:“那我要不要去通知小挖和小洗她们,有好吃的应该人人有份。”
刘哥拍拍小除的肩膀,很是赞许,“像你这样离娶媳妇就不远了,咱们余队,啧啧……不行啊。”
于是小除去叫了阿珂,阿珂又告诉了小白,小白又喊了唐生,这么一串叫下来,壁画组全员都到齐了,就连路过的高茜探头看见展厅一角都是人,也凑热闹地跟了进来。
此刻的余白又饿又迷茫,根本没发现自己身后聚集了这么多人,他单手托腮盯着眼前一幅《降魔变》的壁画沉思,一会换左手,一会换右手,素来天真的眉眼此刻满是愁容。
阿珂戳了小除一下,悄声问:“余大师在想什么呢?”
小除掩嘴小声回答:“他肯定在想,晚上是吃肉呢还是吃鱼,是吃饭呢还是吃面?”
到了下班时间,黎夜光整理好东西,打算叫阿珂更改一下明天的日程,却发现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虽说下班时间到了,但开展这么忙,难道大家连加班的自觉都没有?
等她从三楼走下来,才发现本该关闭的展厅里还隐隐亮着灯,保卫科这是要作死啊!
黎夜光一把将半掩的大门推开,就看见坐在长凳上双手托腮的余白。
因为展品中不少壁画绘有朱砂,为了防止变色,布展时没有采用强光射灯,而选择了柔和的暖光。此刻展厅的主照明已经关闭,只有展品前亮着一束暖色的光柱,余白就坐在微光前,昏暗间只有他的双眼黑白分明,静静地凝视着她。
黎夜光只觉得心头一颤,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为什么是余白呢?
那个无解的问题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不敢与他对视,目光游走的瞬间就看见展厅角落里乌压压的一群人……
黑灯瞎火的他们都凑在这里干嘛?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十之八九和余白有关,黎夜光压住心里的情绪,淡淡地问“罪魁祸首”:“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余白很老实地回答。
生怕被其他人听到这般暧昧的对话,黎夜光只好走近,俯身压低声音问:“你从博物馆回家的路也不认识吗?”
余白摇头,“认识,但我感觉你好像在躲我。”
黎夜光心里一咯噔,难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连余白这么单纯的人都发现了?
“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他仰头看她,干净的眼瞳蒙着一丝迷茫。
“没有啊。”她蹙眉反问了一句,“难道你干了什么坏事?”
“我有。”余白突然说道。
“什么?”
余白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诚挚地大声道歉:“我不应该在海盗船上直接亲你,我应该先问你可不可以亲的!”
“……”
黎夜光清晰地听见乌压压的人群集体发出一声长长的“噫——”
最后还是刘哥的惨叫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天呐!我的赌注!又赔了!”
第二十七章 你的白色
part27
有用的人把一切变为价值,无用的人把食物变成化肥。
——《夜光夜话》
余白没想到自己道个歉竟然会被那么多人听到,而且他发现自己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黎夜光的脸都黑了。
高茜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用手点了点黎夜光,一脸“你完蛋了”的表情。
其他组员离开时都紧紧握住黎夜光的手,诚挚祝福,“黎组,恭喜脱单!”
他们每说一句,黎夜光的脸就加黑一分,等到人全部走光,她的脸已经恐怖到余白看一眼就能跪下的程度。
“那个……”余白颤颤巍巍地说,“我不知道他们都在这里……”
“那你知道什么呢?”黎夜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知道你不理我了。”他小声重申了一句,“要不是你不理我,我就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事,也就不会道歉了……”
“原来还是我的错啊!”
余白扁扁嘴,很可怜地问:“我还能被原谅吗?”
第一次接吻是订婚,第二次接吻是结婚,那结婚后又犯错,怕不是要离婚了吧?
黎夜光是很生气,可看到余白的模样,她的气又实在无的放矢。
余白见她低头不说话,为了看清她的表情,他弯下腰,把自己的脸从下往上伸到她眼前,小心翼翼地说:“喜欢你的事,是不能被别人知道吗?”
他的动作太过滑稽,原本就哭笑不得的黎夜光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
一见她笑,余白立刻觉得自己有了生还的希望,“你没有在生气啊。”
“你还会怕我生气?”黎夜光收起笑,板着脸问他。
余白连连点头,“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啊。”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明亮,她的心底突然泛起一阵不安、甚至是怅然若失,“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不在乎我是否生气、是否开心了?”
余白不解地看着她问:“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很多事都会变的。”黎夜光长吁一口气,“喜欢和关心,也只是暂时性的一种情感罢了。”
余白不知道黎夜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就连她自己也觉得问得没头没脑,索性去关展厅最后几盏灯,“算了,你只会修壁画,哪懂这些呢。”
余白却突然拉住她的手,“只会修壁画”的他突然指向那幅《降魔变》给她看,“我懂啊,因为除了感情外,颜色也是会变的。你看这幅壁画上的朱砂,原本是红色,但经过光照慢慢变黑,时间久了,当初鲜亮的色彩就不复存在了。”
朱砂不耐光,这一点黎夜光也知道,要不也不会在布展时严格把控光照强度了。
他又指向壁画中用以涂抹身体和面容的白色部分,“用作白色颜料的白垩和蛤粉却一千年也不会变色,但要是为了调配出肤色在白色中混入铅丹,哪怕只有一点点,画上去没多久就会氧化成棕黑色。”
“所以,越简单越纯粹的东西,越不容易变。一开始是白色,就永远都是白色。”他有些自豪地笑着说,“我喜欢你,就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
“可我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纯粹。”黎夜光望着他干净的笑容,苦涩地牵起嘴角,“喜欢我,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但你是唯一上山找我的人啊。”余白眨了眨透亮的双眼,“很多人都找我修壁画,可是他们要么等我下山,要么去找我爷爷,你却是第一个亲自上山找我的人。”
他不会忘记在山间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刻,那是余白见过最好看的色彩。而他不同,他纯粹得就像白色颜料,亦或是画面中的留白,很容易被人忽略,被色彩所掩盖,但他并不在意。
“夜光,我愿意做你的白色。”
为什么让她心动的人偏偏是余白呢?这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在此刻迎刃而解,如果不是这样干净的余白,谁还能打动她的心呢?
她唯利是图,他就偏偏无欲无求。
她不相信感情,他就偏偏捧出真心给她看。
即便是最冷静、最淡然的人,也免不了对爱情怀有天然的憧憬。
而她,也不例外。
她浅浅地笑起来,弯弯的眉眼像山间清亮的月牙,“恩,我知道了。”
现在的我,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可是你却不知道,我也喜欢你啊。
你说你知道我喜欢你?不,其实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了。
我啊,偏不告诉你。
第二天一早,余白如愿以偿,终于不用一个人吃包子了。
黎夜光虽然还不能决定是否要抛下过去,完全接受余白,但她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无论她能不能忘记过去,无论他们适不适合,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喜欢这只小土狗了。
喜欢他的老实淳朴,也喜欢他的精湛技艺,就连他大口吃饭的模样,都很可爱。
“包子好吃吗?”黎夜光捧着脸美滋滋地看着他。
余白一边吃一边点头,“其实我很不喜欢一个人吃饭的,在山上的时候没办法,下山了我一定不要自己吃饭了!”
不知道为什么,黎夜光偏就喜欢逗他,“那很简单啊,你下次在餐桌上放一面镜子,这样就不是一个人吃饭了。”
“……”余白眯起双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问,“你小时候就这样有点坏吗?”
“小时候?”她歪头想了一下,“我可听话了,又乖成绩又好。”
余白无法想象很乖的黎夜光是什么样子,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那你是小时候就想做策展人吗?”
策展人?黎夜光笑了,小时候她连策展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有一些非常渴望被很多人看到的东西,一直一直怀着盼望。长大后她才知道,将珍藏的东西展示给别人看,叫展览,而决定展览内容的人,就是独立策展人。
如果想要被更多人看到,就必须先成功,因为只有站在山巅之上,才有资格被人注视。
黎夜光把最后一个包子也夹进他碗里,调侃了一句:“那你呢,从小就立志修复壁画?”
因为是修复世家,所以余白从有记忆起,就开始接触壁画修复,会拿笔的时候就开始握毛笔,会写字的时候就开始学勾线,壁画修复可以说是他二十七年人生里坚持最久的一件事,而且也是他要继续做一辈子的事。
但他拿起包子,却摇了摇头,“我小时候的志向不是修复壁画。”
“那是什么?”黎夜光好奇地问,她实在看不出像余白这样为了修复壁画能在山里待七年的人,还能有什么别的志向。
余白抿嘴静默了一会,然后看着她憨憨地一笑,“是买一块地。”
“???”
“对你死心塌地。”
“!”黎夜光抬手就拿筷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把手机给我!我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app都卸载了!”
余白一口用嘴叼住包子,双手死死攥着手机不松手,含糊不清地说:“唔……木有乱七八抄的啊泼泼……”
“给我!”
“不……给。”
“你信不信我让高茜揍死你?”
这一次,余白终于有了谜之自信,“不信,因为你还要我修壁画。”
“……”
因为天气热,他们走得早,到博物馆的时候还未开馆,黎夜光跟余白一道去了展厅,提前把空调打开通风换气,顺便又检查了一遍展品的恒湿设备。她正要走的时候,阿珂正好拿着一个塑料小盒走进来。
“黎组,你们……一早就约在一起啊?”阿珂是昨晚的目击证人之一,加上黎夜光和余白住在一起的事只有高茜知道,所以在阿珂看来两人一早同时出现,就是一件很暧昧的事啊。
余白因为昨天做错事,对黎夜光深表歉意,为了不让阿珂误会,他积极做解释:“我们没有一早约在一起,我们昨晚下班就在一起了。”
“……”
未免余白继续说话,黎夜光赶紧问阿珂:“你拿的是什么东西啊?”
“啊,是余大师要的青金石粉末。”阿珂举起盒子递给余白。
余白接过盒子向黎夜光说明:“现在已经开始给壁画补色了,有一块壁画仕女的蓝色襦裙是天然青金石磨成粉末做颜料画的。”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壁画的主人很有钱呢。”
“这就能看出有钱?”黎夜光不解地问。
“当然啊。古代壁画中常见的蓝色颜料都是石青,甚至在欧洲,中世纪和文艺复兴的壁画里,也只有圣母玛利亚的蓝色长袍才可以用天然群青,所以群青也被称为圣母蓝。”关于壁画的任何一个问题,余白都可以说得头头是道,清朗明净的眉眼也因此变得神采奕奕。
“青金石的产地是阿富汗地区,新疆地区的石窟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用到了一些青金石颜料,但蓝色中有不少白色晶体颗粒,厚度也不均匀。而这块壁画上的蓝色,无白无金、色泽均匀,颜色比石青透亮,饱和度也高很多,所以是用了最顶级的帝王青研磨后只取头青画的。在唐代,青金石都是经由丝绸之路带回中原的高价品,更何况是品质最高的帝王青,将这么昂贵的帝王青磨成颜料使用,得多有钱啊!”
阿珂津津有味地听余白科普,而黎夜光却微微蹙眉,等他说完,她摸了摸下巴问:“你这个发现和别人说过吗?”
余白摇摇头,“你问我,我才回答的嘛,别人又没有问我。”
黎夜光对他赞赏地一笑,然后向阿珂比划了一个把嘴缝上的动作,余白不解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原来除了可以把你卖给上博,还可以再卖给电视台一次。”利益当头,黎夜光总是笑得很坦然,把可利用的一切都转换为她需要的价值,是多么有意义的一件事啊!
阿珂虽然很崇拜余白,但不得不屈服于黎组的霸气,用沉默站队支持黎夜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