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传珍珠传奇-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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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无息的死人——只当是死人罢她们早被安庆绪毒哑每日除了例行逼她喝药吃饭侍奉穿衣洗浴连眼神都是直的木的没有生机的。
房间特别暖和地上铺的毡罽似乎都是热的一应起居设备都是极好极全的然沈珍珠只觉窒息无法透气身体虽是渐渐康复那心上的压迫之感却愈来愈沉。
“世上多是大好女子我早已结缡他人我不明白你何以依然如此偏执。”沈珍珠望向窗外那慢慢纷扬洒下的雪花说道。
“可惜这天下之大沈珍珠却只有一个。”安庆绪顺手拿起桌上酒盅自酌自饮。他每日必至此房中不管沈珍珠劝说喝骂自饮自乐自醉。
“你真以为能关我锁住一生一世?”今日沈珍珠一改常态竟夺过安庆绪手中酒盅满斟一杯说话间送至自己唇边。
安庆绪神色稍变迅捷出手扼住她手腕:“你伤病未愈不可喝酒!”
沈珍珠执拗的将手一送启唇将酒全咽入口中喝得太急呛住连连咳嗽牵住胸部伤痛面上自现痛楚之色。
安庆绪冷冷看着她启口说道:“你何苦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我就如此不堪昔日你宁死于我剑下今天你视我如无物?”
沈珍珠咳嗽两声道:“你既已知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你若不肯放我不如给我个干净痛快。这般的折腾我又有何益!”
安庆绪面色乍变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掌微微一捏听到“哧”的脆响酒杯粉碎安庆绪扬手随意往后一掷正正击中身后一名侍婢的面部碎片划过处那侍婢鲜血流淌却不敢去拭跪地“呀呀”的叫唤着不住的磕头。
安庆绪只作无事生抚案而起对沈珍珠道:“你休想再逃离我的掌控。我的忍耐有限就算要不了你的心也要定了你的人!你莫要逼我用强莫要逼我毁了你!”说话中似是无意朝那侍婢望一眼拂袖而去。
沈珍珠呆立当场半晌无法动弹。
他是安庆绪再不是当年的安二哥。早在归还那枚珍珠当日他心中仅存的那抹暖色已全部褪去。是她逼他的为着自己的名节清白逼着他一剑斩下从此心如钢铁视万物为草芥摒弃所有情义。
她无法预料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虽摒弃所有情义惟有对她因着亲下杀手因着乍然失去方知决不可舍竟立意不惜一切夺回。大婚那日他与她近在咫尺终失之交臂却更激起他之欲望。婚礼未成或者在他心中却早已将她当作天定的妻子。
他一步步退让甚至顺着她的心意有意放走默延啜等人竟是下定决心要留住她的心。
他日日来视当她卧床不起时甚至亲侍汤药让她身体日渐起色。
或许他一直是在等等她回心转意等她重识眼前之人是否方是可托终生之人?
若有一日当他觉无论如何她已不能将心留在他之身畔他会怎样?
他如今对她到底是爱还是不甘?是想挽住在这世上唯一深心眷恋还是想挽住过往年少的美好年华。是对她如眷如恋难分难舍还是不甘她情着别处一心逆转?
她现今已经求死不成他还会怎样?
“就算要不了你的心也要定了你的人!”
脚底阵阵寒意泛起她一个踉跄早有一名侍婢抢上前冷冷的扶住她。她定住身形对她们狂呼道:“滚!你们滚出去!”
那两名侍婢只若无闻只谨慎又谨慎防备又防备的盯住她防她有任何异常动作。
沈珍珠颓然坐到床塌上。
安庆绪一连数日未来。
这日天色已晚沈珍珠正欲歇息安庆绪推门而入她勃然变色正欲逐客。却见安庆绪从怀中掏出一物放于桌上道:“今日是你生辰总算找到此物也算是贺礼罢。”
沈珍珠呆了呆问道:“已是十二月十九?”
安庆绪一改往日清冷孤寂表情居然笑着点头展开那卷物什阵阵馥香扑鼻而来。沈珍珠缓步上前一看原来竟是一包罗汉豆应是辅以茴香、桂皮、食盐煮成那香味确是诱人之至。
安庆绪说道:“我总记得你当初最爱这东西那年你过八岁生日宴席上满桌的鱼肉不过稍动筷子做个样一退席便缠着我偷偷出府买罗汉豆吃。”
“可惜时间太晚你赶到店铺时早已关门打烊。最后还是空手而归……”沈珍珠随手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咀嚼。
少年时喜爱的往往是这般简单直捷的吃食及至嫁与李俶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还会常常忆及那一小撮罗汉豆香味萦绕梦境绵绵不断的少年回忆青涩甜美的憧憬。就连那时的愁那时的忧真真是无事上层楼满目河山强说愁哪似年长之后每每欲说还休。然而今日真的尝到这思慕已久的东西却觉物是人非香与脆总与记忆中相差一截原以为入口绵连难舍难弃却不过如此。原来一路成长而来口味混杂恋恋不舍的只是那朦胧如诗的美好感觉。最美好的只该留在记忆深入不被打破永葆缄默。
安庆绪显然心情甚好还在兴致勃勃的述说如何凑巧得到这一包罗汉豆。
沈珍珠唤了一声:“安庆绪……”
安庆绪停下话语警觉起来“你不喜欢么?”
沈珍珠开口欲言却听房门轻扣安庆绪不耐的说道:“能有什么事?”说话间走了出去。
………………………………
第71章 :念此翻覆复何道(下)
这一去安庆绪又是十来日再未来此。
此时已近年节沈珍珠细听四周竟毫无喜庆之乐无人员喧杂之闹左思右想总猜不透现在何处。惟从天气温湿判断此处似乎并不是长安长安地势南高北低故才有水自南而来注为曲江池冬日雨雪多十分寒冷。而此地较之长安显然气候暖和许多自入冬以来不过在十余日前下了一场中雪。
门“呯”的被推开抢步走进一名侍卫装扮的。两名哑婢见他唯唯恭身后退显是安庆绪身旁亲信侍从哑婢对之敬畏交加。沈珍珠和衣未睡立即翻身而起那侍卫上前两步沉声道:“奉晋王之命请小姐去一个地方。”
沈珍珠疑惑的望着他凝然不动道:“已是深夜恕我不能成行。”
那侍卫一把拿住她手腕道:“晋王之令小姐非去不可。”说着已强拖着沈珍珠往外走两名哑婢连连后退不作丝毫阻拦。
乍出房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沈珍珠不由打个哆嗦那侍卫回对哑婢微皱眉头一名哑婢忙取了件铁红大裘披至沈珍珠身上。
沈珍珠只觉今日景况大为不妙又说不出不妙在何处。若安庆绪真意图对自己有非份之想何必多此一举带自己离开此房间;若无非份之想此时已是深夜为何着人带走自己?
却总算多日以来头一回能踏出这牢笼之门。沈珍珠张口欲呼喉间一凝已被那侍卫点了哑穴。沈珍珠怒视面前之人那人却毫不理睬只狠狠拖住她往前走。
跌撞着随他走去廖阔天空半点星月也无四周黑漆漆模糊可望近处、远处稀稀落落几处房屋衰微破败无灯无烛分外孤清脚下不时有杂石碎草绊住隐有哭咽之声幽幽传来似是鬼魅人间沈珍珠遍体生寒。
兜兜转转极长极长的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
沈珍珠不由自主止住脚步双眸漾动点点光灿简直不信眼前所见。
飞檐斗拱的殿宇一眼看不到尽头在华灯照耀下如玉宇仙宫巨大的红色宫灯排列齐整的路灯内侍宫女手持的彩灯映照出五彩的天地。
沈珍珠已然大悟调头回望刚刚走出的拱门昏昏暗暗上书两个篆体大字——“掖庭”。
若没料错此处竟是东都洛阳皇宫大内!
王公贵胄常往来于长安与洛阳之间唯沈珍珠婚后多事端兼李俶事务繁忙无睱分身从未陪她来过洛阳。虽然如此洛阳皇宫殿宇与长安炯然不同沈珍珠稍一对照便知此处应是洛阳。心中惊异没想到安庆绪竟将自己拘于宫城掖庭之内度一路行来所见拘禁之所或者是掖庭内最偏僻罕有人至处难怪他这般胸有成竹谁会注意小小掖庭中的一座破旧屋宇?更何况他也会加派人手暗中守护不让人靠近。
只是今日他之所为究竟是何用意?
来不及多作思索那侍卫已拖着她朝最近的一所殿宇走去。
殿宇外、宫阙口数名带刀侍卫把守肃立内侍宫娥各守其所见了那侍卫和沈珍珠两人只若未见直直的放二人进入殿内。
沈珍珠骇异莫名这座殿宇规模宏大绝非仅为晋王的安庆绪份所当居多半是帝后寝殿。数月以来她只忖度安庆绪已逐渐全盘掌控叛军兵权但未料已嚣张到这般地步目之所及的所有侍卫宫人俨然全听命于他。此时此际只怕连其父安禄山——“大燕”的皇帝怕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踏入殿宇刺耳的鼾声由内殿传来零星侧立的内侍宫女面无表情。那侍卫一挥手殿内所有内侍宫女均退出殿宇。
沈珍珠方望一眼那侍卫却觉全身一麻已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那侍卫一把将她横抱起朝内殿走去。
沈珍珠心中的害怕已到极处实不知这侍卫要拿自己怎样这内殿中之人到底是谁。
那侍卫蹑足轻声走入内殿沈珍珠双眼平视而去见殿中巨大透明薄纱帷帐居中以明黄流苏为幔巨烛高照状如白昼。帐中一人壮硕肚子高高挺立遮住面庞鼾声扑天盖地有一种怪臭熏人而来。
听到极轻的开柜之声身子一松被那侍卫送入一衣橱之中这衣橱高过一人内中容量甚大那侍卫扶正她的身子正可靠壁端坐其中。接着眼前又是一黑那侍卫已将衣橱之门关闭。
虽然关闭但那衣橱之门制作时并非用木材整块密闭而是稀稀疏疏的有一条条横断缝隙沈珍珠这般坐立正可由缝隙中看到外间虽不能一窥全豹大致亦能瞧得清楚。她心中微有所动安庆绪刻意要她在此究竟是要她看什么?
她朝外看去这衣橱正对那大床而立床上之人兀自酣睡未醒。
等了半晌听见似有脚步声入内隐约看见一身着青色锦袍脚踏皮靴之人走近床帷只是她坐势较低只可见其颈部以下无法看见此人面貌却可确定并非方才侍卫。
那人站于床旁伫立良久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那人终于开口沉声唤道:“父皇。”
正是安庆绪的声音。
他既称床上之人为“父皇”。那床上之人定是安禄山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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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明月初沉勘契时(上)
安庆绪连唤数声安禄山似乎才醒转过来开口道:“你来了?这么晚还有什么事!”话中殊无欢喜慈爱之情显得十分不耐和粗暴。
“孩儿想问父皇一事。”安庆绪的声音也无半分恭敬话气生冷冰硬。
听到被盖悉萃之音安禄山由床上坐起堪堪让沈珍珠直面将他相貌看个清楚明白。安禄山以往虽常来长安拜谒玄宗贵妃但自从天宝十三载杨国忠向玄宗进言安禄山必定会谋反让玄宗多次试探后再也不敢入长安。故沈珍珠从未见过安禄山。
此时隔着薄薄纱帐见安禄山面庞青黑长相甚为粗鄙凶狠身量粗短最为惊人的还是那硕大的肚子圆如转盘拖沓至床。
他半覤着眼冲安庆绪道:“什么事快说!”安禄山入秋以来视力陡然下降看甚么东西都渐渐模糊不清本就性情狂燥愈无法自控动辄鞭打、处死亲近侍奉之人和臣下众人人人自危日益离心。
安庆绪道:“听说父皇已拟诏册立庆恩为太子?”
安禄山毫不迟疑粗声答道:“是又怎样!”
安庆绪朝床塌逼近一步腰间长剑咄咄作响:“母亲因你而死庆宗为你而死你竟要将这大好江山拱手送与那贱人之子?”沈珍珠听着心惊不已安庆绪对安禄山已不再称为“父皇”僭越之心昭然。安禄山共有子十一人唯长子庆宗与庆绪系原配卢氏所生安庆绪口中的“庆恩”乃是第三子乃安禄山现今所立“皇后”段氏所出封为平王年纪尚幼颇受安禄山宠爱。
安禄山闻言大怒心头火起狂燥之性又喝一句“竖子大胆”随手拾起床侧一条马鞭挥手狠狠朝安庆绪身上打去。安庆绪并不闪避只听“嗒”的一声响由眉头直划面颊及至右肩添了一道长长鞭痕安庆绪兀自哼也不哼动亦不动。
安禄山以为安庆绪不敢躲避心头之火稍有泄除加之天色甚晚他嗜睡如命当下扔了鞭子喘着粗气道:“老子要睡觉了给老子滚出去!”
孰料安庆绪不听他的号令反而再走前一步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决不让你这样做!”
安禄山此时也知道情势不对厉声道:“你想怎样?莫非你还想杀了我自己做皇帝?”
“有什么不可?李世民尚可弑兄杀弟我安庆绪难道不可以仿效为之。你既然无情无义就勿怪我不孝不伦!”
安庆绪字字生冷酷绝沈珍珠后背虚虚的生了一身冷汗宛若那声音非常人所而是由地底蹿出的恶鬼出。
安禄山气势却在喝道:“你敢!”人未下床拖着笨拙的身子朝外呼道“来人来人将此逆子拿下去砍了!”
安庆绪扬声笑起来:“你只管喊看有没人理你。”
一言已毕沈珍珠听到清脆的拨剑出鞘之声尚未来得及看清楚先听到安禄山“啊”的短促惨叫定睛一瞧不由脑中昏眩又想张口呕吐又欲大声尖叫可被封住穴道却是无论如何叫不出声。——安禄山腹部一剑没刃脸上因剧痛抽搐着血部哗哗流出转瞬浸透床帷安庆绪弓身回力抽剑而出安禄山白花花肠肝内脏倾泻而出。
安庆绪转过头似是朝沈珍珠所在衣橱望来因曲着身子脸上情态正落入沈珍珠眼帘。
狰狞凶残暴戾!
沈珍珠从未知安庆绪如此可怖。
昔年与他初相遇情形霍然回放脑中。——小小少年紧抿双唇仿佛恨吞四合与天地有不可化解之仇。
如今这股仇恨终于迸足以毁天灭地。
他手刃亲生父亲。不管他的父亲何其罪大滔天何其当诛当伐都不该由他来终结一切。
他居然敢他居然做了!
沈珍珠分明不能动弹全身失去知觉可在此刻她竟觉得全身血液已经凝固冰封身子不停抖打颤。她明明无法动弹怎能抖颤动?究竟是身子颤动还是心不受控制胡乱律动?
她已不能思考甚至不知收视避目逃避眼前所见。她只呆呆的朝前看着安禄山仍在床上抽搐着挣扎着口中咦咦有声却是无力无助又一时不能断气。这不可一世的三镇守度使终于即将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下。他腹部不断流出血水和内脏肮脏血腥恶臭之味已弥漫入衣橱中。
“兹拉”安庆绪走近猛的打开衣橱之门。
他蹲下看着面前的沈珍珠伸出食指两处点击解开她被封的所有穴道。冷冷开口道:“你已看到我连亲生父亲都敢杀世上再也没有我安庆绪不敢做的事。我让你看整个过程就是要你明白这一点。现在你想清楚明白没有?”
说完瞅着沈珍珠似乎等她的回应。然而他很快觉不对劲沈珍珠已被解了哑穴此时既不恐惧的尖叫失声亦不张口出一个音符。他长剑随手一抛双手搂住沈珍珠肩头摇了摇凛声唤道:“怎么样回答我!”
沈珍珠好似痴傻目中并无安庆绪这个人双眸仍是直直呆呆的盯住在床塌上垂死挣扎的安禄山。安庆绪看她眼神竟是如此又一触其双手冰凉刺骨倒抽一口凉气真的有些着慌再使劲摇摇她的身子:“珍珠快回答我莫要吓我!”沈珍珠的身躯随着他的摇晃前后晃动几下仍是毫无反应。
安庆绪搭其脉膊心头大悔。他有意让沈珍珠见自己弑父一幕实乃借此威胁震慑她让她知怕服输真心服从自己。哪想沈珍珠自生产后一直经历各种变故兼之被他禁锢掖庭时日过久无人相谈对话疏导情绪心理承受能力已至极限。如今亲历安庆绪弑父这大逆不道一幕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