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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机长大人请回答-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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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急着找鞋穿:“来了来了。”

    陈安宁挂了电话,坐在一间小酒坊里面,趴了一会儿。

    一只手捂着小腹,脸色难看。站着也疼,坐着也疼。

    老板娘见状,招招她的女儿给陈安宁端过去一杯红糖水。

    陈安宁哭笑不得,她也不能说自己不是因为痛经,勉强地喝了一杯。

    陈安宁想起来什么,问了句:“九里街现在还在吗?”

    老板娘说:“拆了一部分建商场了。”

    “东林区那一块呢?”

    “东林那边好像还没动。”

    老板娘挑挑眉毛:“小姑娘外地来的?”

    “我在这里长大,回来看看。”

    “平城这几年变化倒是挺大的,不经常回来看看,都得认不出来了。”

    陈安宁的妈妈跟着她爸爸走了以后,跟她的两个弟弟闹翻,后来基本就和自家人断了联系。

    她每年回来,除了去墓地,基本也不去走亲戚。

    陈安宁还有一个外婆,在舅舅那里照看着,上次来看外婆,已经是三四年前。

    所以她想借此机会,回去看一看外婆。

    叶迦言到了以后,他们先找了个地方吃饭,陈安宁坐在他右手边,趁着小吃店里还没什么人,歪着脑袋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儿。

    叶迦言试图和她沟通:“你昨天晚上……”

    陈安宁皱眉:“安静点。”

    出了门,在洗手间用冷水过了两把脸,因为长时间抵在他肩膀上而蹭出来的红晕消下去一点,洗了完事,就要走。

    叶迦言看不下去,给她整了整鬓角的碎发。

    旁边有几个不会说普通话的老太太过去,陈安宁凭着和外婆交流的一点记忆,还有小时候看的地方台娱乐节目,听着主持人说多了,基本都能听懂。她硬着头皮上去,说了两句平城话,问路。

    先得去乘地铁,因为是一个打的换乘枢纽站,地铁上人还不少,幸亏运行得稳。

    陈安宁心惊胆战的,自从上一次地铁事故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坐过。

    十几站路,叶迦言抱着她,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倦了。

    陈安宁抬头看他。

    叶迦言发现她凝视的目光,微微睁开眼看了她一下,眼睛仅仅张开一条微长的缝隙,眼神在睫毛的间隙里闪闪烁烁,意味不明。

    有点尴尬,陈安宁说:“到站了。”

    那一站叫南门广场,从火车站直达。

    很多人,肩膀撞肩膀,有点吵耳朵。

    陈安宁走路还是有点疼,叶迦言牵着她走得很快,她故意拉缓了步子。

    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却如履薄冰。

    叶迦言察觉到她的不安,问了句:“怎么了?”

    陈安宁说:“没怎么。”

    “你不舒服啊。”

    陈安宁没接话。

    叶迦言说:“这里人多,是挺讨厌的。”

    她看起来病恹恹的。

    叶迦言想了想,说:“把眼睛闭上。”

    陈安宁没懂他的意思。

    他弯腰,压低声音重复一遍:“闭上,我带你出去。”

    他身子一低,把她横抱起来,穿过拥挤的人群,“让一让,我女朋友晕倒了。”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

    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的。

    陈安宁:“你怎么那么多馊主意。”

    叶迦言当是夸他呢:“身经百战。”

    “够了。”

    从地铁出来,见到眼前的景色,车水马龙,大楼崛起,新兴的大厦一排一排,挡住了后面的居民区。

    陈安宁在这里,好像陡然看到十多年前的小女孩,背着大大的书包,坐在外婆的三轮车上,带着夕阳落山的余晖匆匆往回赶,还抑扬顿挫地给外婆奶奶念课文听。

    那辆三轮车上的外祖孙二人,因为车轮滑偏,翻身倒地。小女孩大哭一场,说想妈妈了。

    可惜现在,高楼拔地而起,在这条路上,再也看不到落日。

    触景生情,陈安宁鼻子酸酸的。

    确实,如酒坊的老板娘所说,老城区已经拆了一部分,庆幸外婆住的那一块还留着。

    那儿是个老式的巷子,砖瓦都上了年纪。传了好多年拆迁的风声,后来因为作为古城区的一部分标志性建筑还是存留下来了。

    旁边的寺庙公园正在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他们这一家小院楼,也跟着沾了寺庙的光。

    只是这么多年,陈安宁并非不通人情,连个旧时的亲戚朋友也不愿走访。只是她顾虑太多,一方面主动上门的穷亲戚太讨嫌,一方面,她太害怕有关这里的回忆,只要来到了,便开始如潮水上岸般生生不息。

    走到小巷的顶头,有一间院子,院子的大铁门被敲掉一半,剩下来一半风雨飘摇,基本是个摆设。

    进门左右手两边是东西厢房,正对着大门是正房,垒砌上去变成两层的小楼。

    院子至今仍有人住,地上油腻腻的,落脚处有很多破烂的菜叶和油水。

    两边厢房住着一些外地的民工,院里零零散散地晾晒着各色各样的衣服和被褥,一个穿着脏兮兮灰色夹克衫的男人站在自家房门口吃饭,应是房里闷得慌,出来透气。

    男人长得黑黢黢,戴一顶旧的八角帽,看上去不健壮,但明显是干苦力活的人。

    陈安宁不知道,从好久以前开始,城市发展迅速,大量的务工人员来到富裕的城市讨一份饭碗,而水涨船高,物价飞升,这家院子,包括院子外侧的一整条巷子,就成了他们租房的首选地。一间小小的十平米的住宅,每月只需要付四百元的租金。

    况且往外面去就是近几年开发的新区还有大学城,太多需要体力劳动者的岗位供过于求。

    男人见他们往里面走,嘴里含着一口饭,说了句什么。

    陈安宁没听清,走近再问,那男人把碗里最后一颗笋干塞进嘴里,从屋里招来一个女人,替他收拾了碗筷,才说:“夜市晚上才开,你们来得太早了。”

    对方说出一句蹩脚的普通话,但吐字很清楚很努力。

    陈安宁问:“这儿开夜市?”

    男人手往正房那儿指了指:“烧烤摊,房东开。”

    “房东是谁啊?”

    “张絮升。”

    陈安宁自然不记得这个张絮升是谁,但是她知道这里以前就是她的家。那时候厢房还没租出去,正房也没盖楼。

    陈安宁问:“他现在在家吗?”



    第39节

    男人说:“屋里。”

    那小楼外头看起来破旧,里面装修得却极为精细。地砖擦得干干净净,陈安宁推了半掩的门要进去,不知怎样落脚。

    粗略地打量了一圈一楼的大厅,最瞩目的对着正门的一面墙上的老虎壁画,细看时,后面伸过来一只手,叶迦言敲了敲门,问了声有人吗。

    内屋里窸窸窣窣了一阵,好像有人下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响亮的哈欠,过后里面才传来一声:“谁啊?”

    圾着拖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悠悠地晃到了门边,把两边的大门一拉,敞亮的日光透进大堂。

    一个短刘海的胖女人站在跟前,来回看了几眼两个人,眼睛无神,看起来刚睡醒,问:“找谁?”

    陈安宁说:“那个……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余馥尹的老人?”

    女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冲着房间里喊了一句:“老张,找人。”

    过会儿,出来个男人,四五十岁,个头也不高,体盘大,眯着眼睛看他们。

    陈安宁说:“我找余馥尹。”

    男人说:“没这人,你找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没有,她都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

    “几十年?”男人狐疑,抓抓头发,“姓余是么。”他背过身去和他妻子说话。

    过一会儿,又转过身来:“那你等会儿吧,她儿子应该马上回来了,你可以找他。”

    陈安宁的大舅舅坐过两年牢,是搞非法集资进去的,宣扬什么理财服务,专骗农民工的钱,后来那家公司被端了,几个狗腿也跟着一块儿遭殃。

    他出来也没几个月,现在做点小摊生意,明面上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改邪归正。

    但是见钱也开的那层市井气,倒是一点也不少。

    那男人关门前,又平静地添了一句:“你说的那个余馥尹,前两年就死了。”

    陈安宁心跳骤停。

    原来外婆是去找妈妈了。

    ·

    晚上的烧烤摊热闹起来,是灯火辉煌的城市以外,小小的平民聚集点。

    陈安宁和叶迦言坐在小木凳上等她亲戚回来。

    他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陈安宁时不时瞅他两眼,再看那些黑头土脸辛劳了一天的工人。

    满眼的井蛙,偏偏挤进他一个云龙。

    陈安宁好心问了句:“你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叶迦言晃着腿,漫不经心地答:“不喝。”

    她起身,走开了。

    叶迦言叫住:“干嘛去啊?”

    “我舅舅回来了。”

    叶迦言头一扭,看到门口进来一个推着煎饼果子小车的男人,他进了门,把头上的毡帽一摘,手里使出最后一把劲儿,将小车咕噜咕噜推到墙角。

    后面跟进来一个女人,应该是她舅妈。

    陈安宁过去,叫了声舅舅。

    男人盯着陈安宁,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把目光投向陈安宁身后站得笔直的男人。

    叶迦言没有表情的脸上缓缓现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舅舅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

    陈安宁先开口:“我男朋友。”

    舅舅说:“小伙儿挺白净的,不是我们这里人吧?”

    “北方人。”

    “哦。”

    他用毡帽往脖子那里扇了扇风,指指里屋:“我进去喝口茶。”然后冲他们两个招招手:“进来坐坐吧。”

    叶迦言得跟着陈安宁,时刻看她的脸色行事。

    舅舅也是租的旁边的房子,一定是嫌搬走太麻烦。

    晚上,弄了几串烤肉上桌,就当做招待了。

    羊肉太腥气,叶迦言碰不了。

    舅舅自顾自吃得很起劲,压根没有照顾人的意识,上来就问:“做什么的?”

    “开飞机。”

    大舅眼睛一亮,扫到舅妈那里,两人相视一两秒,他眼神又追回来,压低声音说:“开飞机好啊,年薪保底多少,说说看?”

    陈安宁脸色有点难看,只希望叶迦言不要计较,毕竟在长辈面前,她也不好说什么。

    跟他们比起来,她和叶迦言的感情,甚至好过这些血浓于水的亲人。

    叶迦言笑笑:“没多少,我现在才做观察员,升职还得过段时间。”

    “过段时间那也快了,机长待遇好,以后吃穿都不用愁了。”

    “我们有定期考察,做这行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那也是,比咱们这些干苦力活儿的强多了。”

    舅妈打岔,扇舅舅的脑袋:“人家可是念过书的,知识分子,跟你干什么苦力活儿。”

    “跟宁宁怎么认识的?”

    “高中同学。”

    “处多久了?”

    “一个月不到。”

    “小宁宁闷葫芦,不说话。小叶担待着一点。”

    叶迦言看着陈安宁笑:“我知道。”

    大舅莫名心里得意,打电话叫来别的亲戚,赶不及开始攀关系了。

    大舅,二舅,大舅妈,二舅妈,相继过来给叶迦言敬酒。

    搞得像是订婚宴。

    陈安宁一一推掉:“他不能喝酒,真不能。”

    叶迦言拿了一瓶啤酒,拍拍陈安宁的肩膀:“怎么能说不能喝?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陈安宁瞪他:“你昨天的教训白吃了?”

    叶迦言揽着她的腰笑:“教训白吃了,小桃子还是挺不错。”

    陈安宁又气又好笑。

    叶迦言这个烂好人。

    别人让他修水管就会去修。

    别人给他西瓜他就会拿着。

    他们给他敬酒,他就一杯一杯地往胃里灌。

    还以为自己很帅,以为自己是盖世英雄。其实就是一个不会拒绝的笨蛋,所以谁都跑过来欺负他。

    他没有特异功能,也没有七彩祥云。

    他只是她一个人的,平庸的王子。

    叶迦言一定没有见过这个社会最肮脏的样子,所有总是半推半就,对莫名的人事物,都尽可能去成全,三分犹疑也抵不过七分期待。

    他的家庭把所有漂亮的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他。半生富贵无忧,衣锦夜行。

    可是他不知道的,她都见过。

    叶迦言越是这样,陈安宁就越是不敢告诉他,她的舅舅是一个骗到别人家财散尽的混蛋。

    她还是私心希望,他能多一点点天真。

    回去的路上,陈安宁说:“迦言,你不用对他们这么好,我和我的舅舅他们没有感情。”

    他不以为然:“我对他们好一点,你以后,也能多一条路子走。”

    “可是我不需要靠谁。”

    “你现在是这样说。”

    “你不会陪在我身边吗?”

    “我当然会。”

    “总有个万一。”

    陈安宁气急了,骂他一句“傻逼。”

    叶迦言反而乐了,指指自己的耳朵:“来来来,再骂一遍,我没听清。”

    ……

    回旅馆的路上,路过一片水域,集中了一圈城市居民,头顶飞着明黄色的孔明灯。

    小河弯弯,流入东海。

    那日原是水上举办了一场烟花会,河边站满了游客。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也不是。”

    “那为什么这么热闹?”

    “哪一天不热闹。”

    对啊,世界看起来永远都这么热闹。



    第40节

    或者说,其实这个世界一点儿也不热闹,只是孤独的小人排队排站在一起,伪造出了热闹的假象。

    游人络绎不绝,日日胜佳节。

    叶迦言去旁边的小店铺买孔明灯。

    路过的一家三口走过来请陈安宁给他们拍一张合照,背景是身后静谧的湖泊,流光溢彩的划船,还有更远处炸响的焰火。

    很平凡的三口之家,朴实又温柔地给她道谢。

    陈安宁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迦言说:“这里人好多。”

    “那算了。”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

    他说的别处,走了大概有一公里才到,上了一条陡坡上的石阶路,一千多层的台阶,陈安宁走得腿酸涩。

    那是一条水坝,东西走向,长不见尽头。南边是一马平川的大地,北边是波澜不惊的水面,延伸到遥远的山脚。

    远山轮廓依稀可见,圈起一面不冻河,水中的鱼虾好眠,有寥寥星辰的倒影长伴左右。

    十几米开外有一对老夫妻,一起来看烟花,很浪漫。不过老人家能爬上来,也是不容易。

    满天升腾又消逝的烟花,接连不断,在宁静的大地上喷薄而出,照亮了满街荣华。这一夜,斑斓而珍贵。

    叶迦言倚在旁边的护栏上,侧着身子,面朝陈安宁,看着她宁静中微露喜悦的侧脸,眼睛里有五光十色的世界,温暖动人。

    好像这所有的烟花和城市都是她的专有物。

    我们不凑热闹,热闹都是表象,陌生的人墙,熙攘而纷乱,置身其中,只会有融入社会的虚荣感。

    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安静地拥抱在一起,安静地说一句喜欢,对她来说已经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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