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长大人请回答-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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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后视镜,陈安宁看不到,听了这话本不在意,过会儿又觉得后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宋淮的摩托车带着她闯了个红灯,隔着一条马路,斑马线内停了一辆黑色宾利。
周遭车流量很少,所以宋淮说的,应该就是这辆。
可能是他多疑了。
等到十分钟后,她再看,发现那车仍然跟着。
陈安宁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忽而电话响起。
她把头盔卸了,接电话。宋淮也减速,往后靠着要偷听。
那边来电话的人在等她开口,陈安宁不说话,也等他开口。
终于还是他先端不住:“到家了吗?”
“快了。”
“哦。”
他来意不明,哦完就挂了。
下一个路口右拐,她再回头看去,那辆黑色宾利已经没了。
她最近只在一个地方留过自己的电话号码,祝清燃的宾客签到名单上。
陈安宁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
当年一见钟情,她只当自己情窦初开,无知少女总绕不过儿女情长。
却没有料到,此情固若坚冰,这么多年过去,也化不开零星半点。
见他一面,全都跑回来了。
步行街,人挤人。
陈安宁拍拍宋淮的肩膀:“淮哥,你停下车,我买东西。”
去店里给陈鸣买了一个一百多块钱的打火机,买了一双圣诞热销的袜子。
把打火机装进袜子里,这是今年给爸爸的圣诞礼物。
他们的新家那一带,算得上b市最大的穷人聚集区,治安差,那条街到了晚上,极度不安稳。
所以为了避免不测,宋淮强烈建议接送陈安宁。
安全抵达她家门口,他才放心离开。
陈安宁叫住他,说了句谢谢。
她摸了钥匙准备开门进去,手轻轻推一下门板,竟然推开了。
里面黑黢黢一片。
陈安宁心里一惊。
“泼猴回来了,猪精在家吗?”
里头没人应,陈安宁伸手去开灯,灯没亮,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灯泡炸了。
她姑且用手电筒照着,去陈鸣的房间看了一眼,发了福的中年人鼾声如雷,酒气熏天。嘴巴微张,嘴边唾液混着酒水横流。
陈安宁端来一盆温水给他擦擦脸上的汁液,陈鸣没醒,依旧打鼾。
她把袜子放在他的枕边。
去客厅里把新灯泡安上,自力更生。
点亮的一瞬间,门口两个嗑着瓜子黑头土脸的小男孩含笑望着她。
陈安宁去关门的时候,个子高的那个不怀好意地问了句,“傻子怎么不出来玩了?”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陈安宁怒了,进屋找鸡毛掸子,二人见局势不利,赶忙撒丫子走人。
这半年来,陈安宁最怕的就是别人拿她父亲说事。
这一圈筒子楼里住的都是什么人,陈安宁最清楚不过,这些小孩儿整天在外头溜达,父母疏于管教,放养模式一开,一个个脱了裤子真当自己能日天日地了。
把大门反锁了两道,门缝还是有点漏风,屋里没有空调暖气,陈安宁舍不得水费,连热水袋都捂不起。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蜷缩成一团,以母体内的婴儿姿态。
还是睡不着,冷得睡不着。
起来看了会儿画,书架上一排都是祝清燃的画本,每个月的连载出来,在等下个月到来之前,她都会把手头的翻来覆去看上好几十遍。
那两张画稿,只画了半成形的人物,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可是拿自己的作品出来一比较,就立见高下。
她和大师的差距,隔了一个宇宙都不止。
陈安宁把日记本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把这两张画稿夹入扉页,翻到最新的一页纸。
提了笔,不知道写什么,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久,才写上一句:“迦言瘦了。”
拿来手边的一本杂志看,里面掉出来一张纸片。
一句话。
“明天晚上八点钟,73酒吧,准时到。”
陈安宁把纸片揉成团,捏在掌心。
那天晚上,一夜无眠。
平安夜不平安。
怪了。
第3章 意中人
祝清燃。
这名不好,水火难容。所以人如其名,类似精分。
干架到半夜,被揍得鼻青脸肿,要不是警察及时赶到,恐怕已经断手断脚。
祝清燃不在意这些问题,包括人设崩坏。
他被人拍到岛国出没红灯区也不遮掩。嗯,老子是去了,嗯,把妹去的。
对对对!还洗帝王浴来着!
你管得着吗??
于是他经常自嘲,画画半吊子,洗粉最在行。
家里一片狼藉,去外面开间房暂住一宿,祝清燃趴地上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叶迦言还在睡,躺在躺椅上,一件白色羽绒服盖着脑袋。
祝清燃心情倍儿好,从地上爬起来,哼起小曲来。
“天王盖地虎呀,小鸡炖蘑菇呀。小鸡炖蘑菇呀,宝塔镇河妖呀。”
叶迦言忍无可忍,一脚踹他胸口,揉太阳穴:“盖你妈的地虎啊,吵死了。”
他把羽绒服扯下来,拎手上,起身。
祝清燃揉着胸口,嘴动不出声,大概是暗测测骂了他两句。
叶迦言把窗帘扯开,一束强光斜进大厅。
第4节
祝清燃鬼叫:“操/你妈,要给老子练火眼金睛啊??”
叶迦言没搭理,背身靠上窗户,翻看手机。
一开机,23条未接来电,震得手指发麻。
想一想,从他昨天跟着陈安宁出去以后就没再看手机。
不过23条,有22条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叶迦言皱眉,记得昨天晚上已经和那人讲得很清楚。
祝清燃往躺椅上躺,翘着二郎腿,搔首弄姿,“哪个美眉?给你打那么多电话?”
“叶晨。”
祝清燃一愣:“他还管你要钱呐?”
叶迦言:“嗯。”
“哟,小伙子,不错不错。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比我还厚的。”
叶迦言:……
祝清燃说:“对了,我昨天看到陈安宁了,还是那样,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小姑娘都不长肉啊??”
叶迦言盯着手机看,心不在焉回一句:“关你屁事。”
他低着头,顺着祝清燃的话突然想到昨天那个冒冒失失的拥抱,没有由来地,牵了一下嘴角。
小动作被某人恰到好处地捕捉。
祝清燃斜他一眼:“思春啊大哥?”
叶迦言二话没说,把羽绒服套他头上,把人摁墙上揍。
揍完。
祝清燃委屈的,“你昨天,是不是把陈安宁藏我屋里了?”
“嗯。”
“她拿我稿子的事儿……”
叶迦言话还没听一半,电话又开始震。这次是他舅舅吴桥打来的。
开口就是:“今天晚上过来一趟,73。”
叶迦言问:“有事?”
那头有嘈杂的洗麻将的声音,吴桥口齿不清:“给你介绍一下小舅妈。”
叶迦言没说话。
吴桥又添一句:“顺便谈谈你来hc工作的事情。”
此话一出,就是在施压了。吴桥的重点在所谓的“舅妈”,但他也知道,叶迦言看重的是什么。
他答:“知道了。”
挂了电话,叶迦言回过头去:“她拿你什么稿子了?”
祝清燃开始打呼噜。
·
是夜,73酒吧。陈安宁比预定时间先到一步。
吴桥和他的弟兄们包场。
穿黑衣夹克衫的吴桥精神抖擞,人逢喜事的模样,见陈安宁进了门,把酒杯一推,坐直了身子,冲她招招手:“过来啊,妹妹。”
这声妹妹叫得是在是膈应人。
陈安宁硬着头皮走过去。
“吴老板,上星期三万,这是今天的两万,加上之前的林林总总,还有一万就补齐了,我下个月肯定能送来。”
隔了一张矮几的距离,吴桥眯着眼睛,看着陈安宁把钱拿出来,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趁她还没把手缩回去,他突然一把摁在她手背上。
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对着她笑眯眯的,陈安宁心里发毛。
可是不管怎么使劲儿,手都抽不出来。
吴桥说:“我说什么来着,到今天让你还钱已经是最晚期限,怎么还跟我讨价还价呢?嗯?”
陈安宁警觉地往回缩,那爪子摁得越发紧了。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凑不出钱来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觉得吴老板也不会这么急着要这一万块钱吧?”
陈安宁的身子被他不经意地往里面带,膝盖骨磕在桌角,特别难受。
她也是头一回见暴发户长得这么威武雄壮。
“你觉得??我缺不缺钱和你还不还钱是两码事,我宽容你这么久,你还好意思跟我谈条件?”
吴桥沉下脸来。
陈安宁无可奈何,另一只手顺势去摸口袋里的刀。
如果对方动粗,她不保证能侥幸逃脱。
毕业那年,陈安宁妈妈查了癌,一条命拖到今年三月,要做一次手术,医药种种得花大价钱,亲朋好友那里都借不到,迫于无奈,动用了下下策。去偷。
这一偷,偷到了吴桥的头上。
吴桥是hc航空公司副总,在圈内混得鼎鼎大名,能耐见不得有多大,玩女人的手段不少。
四海八方的美人,只有他看不到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办完了姑娘,再用一套房糊弄过去,也不是大事。
陈鸣偷的那家,偏偏是吴桥的新宠之居。地点是b城的郊区公寓,吴桥自有家室,选房地尽量要在偏僻之所。
陈鸣也不敢在市内造次,看准了郊区姑娘是独身,不难对付。
但万万没想到那看似破落之地,也藏了这么大一个富豪。
他撬门进去的那天晚上,公寓里没人,幸运地在衣柜抽屉里发现二十万,他良心有愧,只拿了十万。
但那晚的一举一动,都被吴桥的针孔摄像头记录下来了。
等到吴桥找到陈鸣,那笔钱已经交付给医院。
吴桥气急,没报警,先行找到陈鸣,命人一顿打,把他打得半死。
十万块钱对一个航空公司的老板来说压根不算什么,况且陈鸣醒来已经疯疯癫癫,吴桥一点也不吃亏,索性替他免了十年牢狱,唯一的条件是要陈家水灵灵的闺女陪他玩。
吴桥选女人基本从服务行业挑,还没明目张胆地抢过黄花大闺女。
他跟陈安宁说,你还我钱,我就放过你。陈安宁说,我还你十二万,你别再找我父亲。
吴桥答应。反正等哪天她发现自己还不起这笔钱,就得爬上他的床去求他。
女人都一样,就是根贱骨头。
陈安宁目前在给杂志画封面,还有一个小的连载版块,稿酬不算多,但一发了工资就往吴桥那儿送。
吴桥脾气暴躁得要命,高兴起来叫她两声妹妹,不高兴拳脚相加也都习以为常。
她爸吃了大苦头,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清醒过来的可能性,她妈也还是走了。
原先的房子也卖了,但这笔债款,还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
吴桥见她不言语,手指攥着她的下颌骨,拉到眼前,低声说,“要不你考虑考虑,做我吴太太。”
他两根手指太用力,根根筋脉爆成青灰色,陈安宁被拧着下巴,脸上疼得青筋乱跳,摇了摇头,“不要。”
等陈安宁一张口,话音未落,吴桥一个巴掌就甩了上去。
强取豪夺,无法满足他的征服欲。但有人非要跟你演三贞九烈,你也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旁人围观不解围,面面相觑。一半是他的手下兄弟,一半是他生意场上的狐朋狗友。
吴桥揪着姑娘外套的衣领,刺啦一下把拉链扯断。
陈安宁因为他的剧烈动作整个人摔在桌子上。
口袋里的刀具,纷纷落地。
吴桥气急跳脚,掐着陈安宁的腰,把她摔进沙发。
像猛虎扑食,一层一层衣物掀开,要把手无寸铁的小朋友撕碎。
紧要关头,几只酒瓶碎在地上。
吴桥转身,看到踢翻茶几的叶迦言站在众人中间。
他的眼睛里睡了几座冰山,身上的气势压住整个场子。
叶迦言把陈安宁拉到自己身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舅舅,你别碰她,她是我媳妇儿。”
·
叶迦言不知道吴桥和陈安宁有什么过节,但他很清楚吴桥这人不是善茬。
幸亏他赶来得及时,不然今天陈安宁后果堪忧。
看在叶迦言的面子上,吴桥怎么说也不能再把她扣着。
陈安宁跟着叶迦言平安出去,没人敢拦。
叶迦言带她走了一段路,突然问:“今天邻居哥哥不来接你?”
陈安宁轻轻“嗯”一声。
今天取了稿费就直接往这儿来了,宋淮不知道这事儿。
叶迦言说:“我车在前面。”
陈安宁叹了口气。
她原来没有发现这个城市这么小,怎样都能遇见。
叶迦言手里捏着车钥匙,掂了两下,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5节
他稍稍弯下腰,等她回答。
陈安宁不太想说话。
更何况对方一副哄女朋友的架势,暧昧的气息蒸得脸红红。
陈安宁有点受不住,装作不经意地朝离他远一点的方向挪了几步。
叶迦言顺势也挪了几步。
陈安宁再挪几步。
如此一来二去,他发现她的刻意躲避之意,也不再跟着,保持正常适当的交流距离。
叶迦言自我反思太过心急,于是转开话题:“去吃饭吧。”
陈安宁几乎是习惯性地保持沉默,但面对这种邀约的难题沉默不是事儿,按理要拒绝,只是开口却丢了台词,再者也确实饿了。
叶迦言让她在路边等着,他去把车开过来。
车子没开几步路,停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前。
在陌生的地方,和记忆里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做出每一个决定的利害关系。
但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有意无意地逼迫着她,跟着他走,无论对错。
“生鱼片?”
点餐的时候,他报了一遍菜单,征求她的意见。
陈安宁走了神,听见他说话,愣了一下,才点头说道:“可以。”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整家店唯一的一个阁楼小单间。
两人独处,难免会有一点不自在,好像连呼吸都显得大声。
陈安宁低头。
叶迦言十指交叉在一起,放在桌面上。
漂亮的手指、清晰的骨节在眼中闪闪烁烁,甲床工整,手背处的经脉深刻,蜿蜒似河流。
迦言的手,咫尺之距。
她看走神。
叶迦言没有注意到她的小情绪,只问了一句:“爱吃日料吗?”
“嗯。”
“二分之一的可能性,看来我选对了,”他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脸上泛起隐隐约的笑意,“刚才在十字路口,如果直行是红灯,就左转,如果是绿灯,就右转。右边是法国餐厅。”
小孩子的幼稚把戏,陈安宁不以为然:“你可以事先问一下我的意见。”
叶迦言说:“我不喜欢做有把握的事情。”
陈安宁说:“没有把握意味着承担风险。”
“我愿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