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璋-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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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十一怕弟弟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刚想开口,就听弟弟道:“十一自认天生灵秀,却也狂妄自大,只仰慕楚太傅的才华。”
众人正想他这回答也不过尔尔,但刘呈却十分心悦地拍了拍他的肩,“小子是狂妄,不过难得稚拙天真,比之谄谀卖弄者更得孤心。”
方才还看好戏的虞七郎这下算是知道了苦,看到若有若无过来的视线,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楚晔此时也出声道:“十九郎终究年轻了,若是我父亲在此,你这话才算是拍对了地方,可如今只有殿下在前,殿下繁忙,未必递得了这话。”
这话便有打圆场的意思了,刘呈也是开怀大笑,才叫各人继续诗文唱和,不必顾忌。
一旁的陆十一等到机会与楚晔相处时,便致谢道:“多谢三郎出言回寰,十九弟年少狂妄,险些酿了大错了。”
楚晔却对他颇有好感,一是此人才华过人,风度气质也俊逸,而二来便是他与楚郁交好的原因。
只听他笑道:“殿下本也温和,十一郎多心了。”
陆十一看他言谈真挚,便也不再赘言此事,与他就此间诗文谈论起来,一番交谈下来,两人倒是亲近了许多。
正在此间热闹时,楚姜还在与诸位女眷赏看雪景,□□夫人听说有诗社正在作诗,尚不知太子也在那处,以为还是家中儿郎们玩闹,叫来婢女,令她传话说诸位夫人们也想瞧瞧他们的诗文,叫送几篇来看。
这话一传到那小园中,陆十一便向刘呈道:“殿下,家母尚不知殿下在此,绝非有意冒犯殿下。”
即便他这话不说,刘呈也不会动气,反生了顽心,对那婢女道:“夫人若要诗文也并非不可,只是她们看了,须得评个魁首出来,另外,你若回去也不得向她们说起孤在此处,可记住了?”
可怜那婢女本就心惊胆战,又见太子对自己笑得温柔,更是面红心跳,忙不迭地应了好几声。
刘呈便叫众人各自就着今日雪景即兴写一首,他自己也执笔正要落墨,却突然看向楚晔,“九娘是否在那处?”
“当是在的。”
“那便不令她评了,我的字怎么写她都认得,以她的机灵,这回准是我成了魁首。”
他说着话时语气压得低,只有楚晔与他身边几人听见,正巧陆十一过来嘱托那婢女,将这话也听了去。
他心念只一转,不多时提着笔过来找楚晔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说出来,三郎若是愿意解答一二,我定当回报。”
楚晔已经作好一首,正是闲暇,当即笑言道:“十一郎且说,只要不是令我给你写一首。”
陆十一知他玩笑,也笑道:“倒与诗文无关,方才十九弟所言,实也真挚,他前日才来问我不知楚太傅喜好些什么,他常请教楚太傅,早想感激了,却一直不得其要。”
“我父亲倒也不爱什么,万不要令十九郎送些什么了。”
“还请三郎不吝指教,以我十九弟的性子,未必他就舍得拿俗物辱了楚太傅的清声,或说诗文所好、书画所专,也叫十九弟弥补今日失言之过。”
楚晔看他实在诚恳,想想便道:“我父亲喜好山水吟咏,最爱钟繇的字,若是十九郎有心,不如抄一贴《宣示表》,便是心意了。”
陆十九面生感激,谢了他几回才继续回去作诗。
等到众人皆写好了,刘呈便叫那婢女将诗叠了送回去,等那婢女小心翼翼地捧着诗文去到女眷之中,便回道:“夫人,郎君们说,这诗看了,夫人们该评个魁首出来。”
□□夫人一笑,“倒是真顽劣的,那点争执还将我们也扯进来。”
话里倒没有不情愿的意思,反是叫了诸人都来赏看评选。
而那婢女也来到楚姜身边,低声道:“楚娘子,楚三郎令婢子给您带句话,今日这诗,便不令您评了。”
楚姜心生狐疑,“我三哥也在那诗社中?可有交代什么缘由?”
“只说您看了诗便知道了。”
她只得跟着去到案桌边,看到诸多诗文陈列在案上,一张张读过去,先是看到楚晔的字迹,以为是上佳,暗笑一声往后看去,却见到了刘呈的字迹。
这下她便明白了为何不叫自己评选了,倒也乐得轻松,放心赏读起其他诗文来。
楚衿也在其中,一眼就瞧见了楚晔的字迹,捧着来到楚姜面前,悄声道:“九姐姐,我们选这个。”
她颔首道;“好,你看过就放回去,不然旁人见不到该不选了。”
楚衿狡黠地眨巴了几下眼,以为旁人不觉,踮脚将那诗放在了最显眼处。
顾三夫人瞧见了姐妹二人商量,招手唤来她们,拿过几篇诗道:“这几篇我看着都好,却说不出为什么好,九娘,你来看看。”
楚衿记着不让自己评选的话,跟着读了一遍,却说都好,要她也选不出来,顾三夫人倒也不勉强,自己选了一篇。
等到各人都选了一篇,□□夫人便叫婢女把她们选中的诗一一念来听,再选个魁首出来。
楚姜牵着楚衿坐下,一一听着,倒是有一篇令她深有所得,明明不识,却仿佛知己在前。
其中将雪上枯瘦的苍虬老枝比作钟繇的字,她亦喜钟繇,默读着将今日园中所见枯枝一一对应着,颇觉有趣,以为这才该是魁首,却在掷花时悄悄将花纳进了袖中。
“……波磔钟繇笔,朴茂癯老枝。这一首实在不错,是何人手笔?”
小园中,刘呈拿着一纸笑问。
陆十一上前道:“回殿下,这是臣所作,不及殿下多矣。”
这话说得并不恭维,此次魁首,自是刘呈无疑,他得到消息后还有些惊喜,想想却也明白原因,并不多言,兴致颇高地拿起了其他几首被评为上佳的赏读起来。
陆十一看刘呈十分畅快,心情松快了些,看向□□夫人那婢女,过去低声问道:“母亲那处可好?”
“都好,婢子最先执起那篇给夫人,夫人便都明白了。”
他点点头,又想问问自己的诗,神情不太自然,“我……我的诗呢?”
婢女一怔,倒不知她家郎君何时如此自怜了,看他耳尖红着,回想了片刻才道:“十一郎的诗,叫好的人也多。”
这婢女倒也机灵,看他神情没什么变化,知道他还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便又道:“那里的诸位小娘子,也有不少人执起郎君的诗来读,便如楚九娘,在婢子读完之后还拿起看了看,说是字也好。”
他眼睫颤动几下,微点了点头,手抵在唇上清咳了一声,“罢了,你回去侍奉母亲吧。”
婢女看他不自在的样子,关切问道:“十一郎莫不是受寒了?”
“并非。”他摆着手,耳尖的红意消退了些,端正了颜色才叫婢女自去。
第62章 赏雪(三)
等到过了午时;刘呈兴尽而返,众多郎君便也少了拘束,在园林中自在玩耍起来。
楚晔也将两个妹妹从女眷中叫走;找了间个临湖的亭子,叫仆从们搬来屏风炭火赏起雪来。
楚衿用帕子兜着一朵冰花,怕花化了;简直不愿离火炉近一步,楚晔便沉了脸色;“真是冻病了;往后绝不要想出门一步了。”
她身上裹着厚重的狐裘;本也不冷,倒是知道好歹的;把冰花抛在亭子外面,自己则是笨重地挪到火炉边来向兄长撒着娇。
楚姜调侃她;“非要等三哥生气了才听话,下回我可不愿带你玩了。”
“九姐姐是最疼我的;我才不信呢。”楚衿转头往她身上靠过来,“那花我是给姐姐留的,又不是我非要。”
楚晔笑她,“一朵冰雕的花罢了;改日找个匠人给你雕一屋子。”
楚衿却鼓起小嘴,“那朵花不一样;是骂过人的花。”
“哦;骂谁的?”
楚姜便笑将虞八夫人之事说了来,将兄长逗得开怀大笑;楚衿自觉骄傲;又绘声绘色地说了遍众人的反应。
楚姜听完又叹道:“都是一家的;倒是出了各样人物。”
楚晔知道她与虞少岚常有书信来往,想是从今日虞八夫人的言行有了感慨,便将跟着慨叹了几句。
不妨才在这冰雪琉璃中赏玩不过多久,又有婢女前来邀请楚晔,说是雅集中正在寻他。
他还正犹豫,楚姜便要他速去,“三哥不必忧心我跟衿娘,正好这园林我们不曾逛过,三哥且去,我跟衿娘游赏过后也该回了。”
他这才放心离去,楚姜便也起身,带着楚衿沿着一旁冰湖逛了一圈。
湖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正有不少大小孩子在上面玩耍,湖周尽是大人们看着。
楚衿看得眼热,“九姐姐,那个小孩扔的雪团肯定没有我扔得远。”
楚姜看她一脸的向往,嘴上还诱着自己,却不上她的当,“嗯,我知道,你扔得很远。”
“可是我应当没有那一个扔得远。”她看姐姐不上当,继续道:“上回,我就是这样子。”
她猛地从地上抓起一团雪,往那群小孩中一扔。
她仰起脸来,“九姐姐,我就是这样扔的。”
楚姜及一众仆从欣然大笑,她便知自己成功了,一下子欢喜起来,将手里兜着冰花的帕子递给乳母,跃跃欲试地看向楚姜,“九姐姐,我跟他们玩一会儿就回来,可以吗?”
得到许可她便欢呼着往那群小孩里去,她的乳母跟贴身伺候的几个忙也跟着,却不防她们才走开不到几步,那群小孩因先前这里砸了个雪团过来,都纷纷往这处扔来。
采采一看赶紧将伞往前挡去,楚姜也吓得低着头往伞后走了两步,然而她们没有听到伞面上传来动静。
等睁开眼时,却见伞下多出一双皂靴,其上碎落着雪块。
采采将伞移开,楚姜赫然见到面向着她们的陆十一,还将楚衿护在了身前,就在此时,还有几只雪团砸在陆十一的背上。
两人面面相觑,不等她开口,陆十一只点了点头,便放下楚衿转身朝那群小孩走去,“竟对客人无礼,见我过来了还不收手,回去罚你们一人抄一百遍《礼记》。”
那群小孩见到他果然惧怕,纷纷素手扔下雪团,口中莫不唤着“十一哥”“十一叔”。
楚衿惊呼:“都是一家的小孩吗?幸好我还没过去,不然被围攻的就是我一个了。”
楚姜便抖着她背上洒掉的一点雪,低声笑她,“往后看你还贪玩。”
她二人还说着话,陆十一便已经领着一堆小孩过来了,见到她跟楚衿,个个皆是笑脸致歉。
楚姜自不会与小孩子生气,笑道:“本是我家妹妹先朝你们扔的雪团,都是玩耍罢了,不碍事的。”
其中却有个机灵的,睃了眼陆十一,“那娘子替我们向我十一叔求求情吧,他说我们惊扰了客人,势必要罚我们的。”
这却叫她为难了,她与陆十一虽有几面之缘,甚至他还撞见过自己在药庐中利诱贼人自相残杀,可是毕竟从未有过结交,如何好开口。
好在陆十一看出了她的为难,冷着脸将小孩们都赶了去,又才揖身向她道:“族中童儿无礼,险些叫九娘与十四娘受惊了。”
楚姜也一笑,“十一郎言重了,如方才所言,不过童儿戏耍罢了,倒是我们该谢过郎君相助。”
陆十一闻言赧颜,“是我惭愧,多谢九娘大度。”
采采却见到有几道视线投了过来,在后轻轻拉了拉楚姜的袍子。
她也瞬间意会,便摸摸楚衿的头,“衿娘,你还没有多谢十一郎。”
楚衿当即便笑吟吟地行了一礼,“十四娘多谢郎君相护,若没有郎君,恐怕我跟姐姐衣袍都要湿了。”
陆十一对这小姑娘和煦一笑,“十四娘不必客气,我听你六哥提起过你,总说你乖巧。”
“当真吗?”楚衿眼睛一亮,“那我六哥都如何夸我的呢?”
“衿娘。”楚姜低唤她一声,又看向陆十一道:“舍妹调皮,郎君勿怪。”
陆十一如何看不出她并不欲深谈,便笑道:“自然不会,此处风大,九娘与十四娘若是喜欢看冰湖,几处轩子还空着,叫婢女带你们前去就是。”
楚姜便也曲身一礼,“多谢郎君提醒,我们也不耽搁郎君了。”
遂两厢别过,待人走后,采采便疑惑道:“这陆十一郎倒是出现得快,应当不是十一娘口中的文弱书生。”
提到顾妙娘,楚姜扬唇笑道:“十一姨烂漫活泼,玩笑话罢了,可不要再多说了。”
楚衿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陆十一离去的方向,“九姐姐,上回六哥说陆十一郎打到一头熊,就是这个陆十一郎啊!”
“是他。”说到这儿,她也想起了陆十一在刘呈面前多得青睐,而起因正是那头熊。
“真厉害。”楚衿还在赞叹,“他跟三哥六哥一样好。”
楚姜失笑,“这就瞧出来好了?”
她露出一口整齐的牙来,“他长得好看。”
这话叫几人得哭笑不得,楚姜低头给她掖着衣领,小声道:“这话可不能与外人胡说。”
“我明白的。”小丫头眨巴几下眼睛,也低声跟她说道:“我几回出去玩,都有人来问我九姐姐爱些什么,我一个都不说。”
楚姜深有自知之明,或许她们是想与自己交好,又或许是打着旁的主意,却没有谁是因着她这个人来的,只是因为她是太傅的女儿,柱国大将军的外甥女。
她并没有因这个因果感到愤怒,却如何也说不上欢喜。
等到回程的马车上,楚衿瞧出今日游玩已经使姐姐倦累了,便也乖巧地不再闹,直催着乳母去看楚晔怎么还不上车来。
楚姜掀开帘子看出去,就见门口处楚晔与陆氏兄弟二人相谈甚欢,见到乳母楚晔便朝马车看来,那兄弟二人也跟着看过来。
她微笑着点了个头,也见到那兄弟二人端方回了一礼,不过片刻楚晔便来到车中。
“可是等急了?”
楚衿正支了根小木棍在窗外钓着她那朵冰花,闻言便撅嘴道:“三哥有话就该早些说了嘛,非要在门口说,要是冻坏了,我跟九姐姐是要心疼的。”
楚晔捏捏她的鼻子,“我看你是心疼你那朵小花。”
她见心思被戳破,羞赧地吐了吐舌头往楚姜身上靠去,摇着她胳膊道:“走嘛,九姐姐,我们回去了。”
楚晔开怀不已,叫车夫赶路,又将手凑到炭炉前,感慨道:“我倒是明白六郎为何与陆十一郎交好了,与他相谈,颇似春日临风。”
楚姜笑道:“还是头一回听三哥这么夸一个人。”
“并非我夸大,从殿下对他的态度便也能瞧出几分了,今日我们所作的诗,独他一人的最得殿下之心,将雪里老枝比作钟繇笔法,虽不新鲜,但是朴实自然,一眼明动,跟今日其他人尽情矫饰的诗文相比,一眼便能瞧出不同来。”
他也并不觉陆十一郎从他这里得到楚崧喜欢钟繇的字是作弊,他父亲喜欢钟繇,可是太子并不爱,这只算他灵机罢了。
楚姜却不知道陆十一还问过楚崧的喜好,只是想了想,那要是他写出的诗,似乎也十分相衬托。
一时间又想起他前来挡雪,似乎多此一举,不过总是好心,合该是由陆氏这般诗书大族养出的。
只是她又想到太子,遂问道:“三哥可知殿下为何突然来此?”
“应是对虞氏不满罢!”他叹道:“今日虞七郎的表情可实在不好看。”
“少岚姐姐,她……”她欲言又止,“她今日可有随在殿下身边吗?”
楚晔摇头,“自从虞氏得入东宫之后,她总是与秦娘子她们一道随侍,今日不知为何,并未见到。”
“或许是今日有事。”楚姜低喃一声,不知想了些什么,看到几点雪飘进窗中来,车外已是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