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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明明如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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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刘呈说话,刘峤便先开口了,声音温和,“全是阿钿的不是,九娘勿怪。”
  刘呈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未言。
  楚姜便回道:“不敢当梁王殿下这句,九娘也绝不敢责怪公主殿下,所言句句,只是为了证明,公主绝不是与九娘在玩笑。”
  刘钿咬牙,被亲兄长盯了一眼不敢再出声,惴惴看了刘呈一眼。
  “我自是信九娘的,阿钿向来骄纵惯了,我都从未唤过太傅之名,她却敢如此,真不知她是不敬太傅还是不敬我呢!”刘呈幽幽笑叹了一声,语气亲昵,似是玩笑。
  刘钿此时再顾不上气楚姜,急忙解释道:“三哥,阿钿绝无不敬之心,只是过于担忧母妃病体,一时冲动了些,待见到了楚太傅,阿钿定向他请罪。”
  刘呈笑容浅淡,侧头看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只是你对九娘如此奚落,也是不该。”
  刘峤便又盯了她一眼,她急忙向楚姜道:“是我不好,明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楚姜便也一笑,向三人复行礼道:“九娘不敢,想必公主也非故意,此是灵堂,不好招待三位殿下,不若请殿下移步,九娘去请母亲父亲。”
  她话音未落,楚崧便已携着顾媗娥姗姗来迟,也不能怪他们怠慢,只是他们住处与灵堂离得远,得知八公主闯进府来时便已经动身了,此时见到太子与梁王俱在,忙请他们移步。
  刘峤却对刘呈道:“请殿下先行一步,阿钿先前得罪神医亡灵,臣该敬一炷香告罪。”
  刘呈弯唇,点点头,刘钿便也跟着留了下来。
  才待他们离开,刘钿又急不可耐地冲着楚姜过来,满脸幸灾乐祸,跟在她身后,贴着她道:“楚明璋,你继母有身孕了啊!等着那孩子出来,你就等着失宠好了,到时候可别来我面前哭。”
  “殿下好笑,我失宠了为何去您跟前哭?”她低声回道:“等弟妹出来,自是我该疼爱弟妹,什么失宠不失宠的,说出去旁人还以为我楚氏多么小气呢!”
  “你就嘴硬吧!”她撇撇嘴,“我跟你说,枕边风最是可怕,到时候楚太傅把你随便嫁了,你都找不到地方哭去,我劝你趁现在好好讨好我。”
  她像是只逐花的蜂,楚姜动一步她跟一步,“想好了吗?现在你讨好我还来得及。”
  楚姜回身轻笑,将下人递来的香塞到她手中,“楚氏可从来不出阿谀奉承之辈,殿下请吧!”
  说完她又向后几步,恭敬将香递给了刘峤,“殿下。”
  刘峤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片刻,便点点头将香接过,却在棺前徘徊了几步,仗着身量高大向棺中打量了几眼。
  “殿下,神医与小方祜,都已看不清面目了。”楚姜幽然出声,面有戚戚。
  毫无准备的刘峤手上香灰颤动,落了几许在虎口处,饶是他年少便去往军中,乍然在静寂的灵堂上听到身后幽幽一句,还是惊了些许。
  他低敛眉目抖了抖手上的灰,面色镇定地将香敬上,随着她的话叹息道:“可惜。”
  “不知昭仪娘娘是何病症?神医离去之前曾给了九娘一本医书,上面记了不少疑难之症,或是将家中两位疾医请去,他二人与神医相处过多日,本也是医术卓越,应当能有些助益。”
  他转身回来便见楚姜说得十分真挚,“神医曾与九娘说,家中疾医并非不好,只是用药不如他大胆,经他数日点拨,二人早已脱胎换骨。”
  刘钿倒是不知谢昭仪是装病,不然也不会贸然撞入楚府来了,此时听到楚姜的话脸色有些不自然,别了别脸强硬道:“看你识相,还说不会讨好我,这回我便勉为其难替母妃收下了,下次你且上点心,不要再让我们多等了。”
  刘峤望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又对楚姜点头道:“阿钿胡言,九娘别挂在心上,若二位疾医方便,自是欣快之事,我与阿钿皆要谢过九娘相让之情。”
  楚姜忙曲身道:“不敢当殿下的谢,灵堂简陋,还请殿下移步。”
  刘钿还要说几句,便被刘峤叫住,楚姜看着刘钿面上的不甘,心中暗笑,唤了几人送他们过去。
  在目送二人时,采采便嗟叹道:“这一年女郎身边没有八公主,还真是寂落了些。”
  阿聂嗔怪道:“叫你每天被这么冷嘲热讽地就热闹了?”
  楚姜莞尔,转身回到灵前,“我倒是情愿她不在呢!我可受不住了。”
  刚走远的刘钿也在回望,正看到楚姜转身,忙拉着兄长的袖子,“二哥,看,她不敬我们,我们人还没走远她就转身了。”
  刘峤深叹:“阿钿,你何苦呢?”
  她愣了愣,复又笑道:“我就是见不得她好。”
  “阿钿,你若想与她和好,这样下去是行不通的。”
  “二哥说话真好笑,谁想跟她和好了,跟一个病秧子玩,说出去人家当我傻呢!”她昂着头否认道。
  刘峤转身望了一眼灵堂,并不否认她的话,脸上却也没有认可之色,只是平淡道:“往后说话,也该顾忌些,殿下面前,更要敬重楚太傅。”
  “什么殿下不殿下,凭什么我连自己的兄长都不能叫了?”她不服道:“二哥就是太谨慎了,母后如此宽仁,又从来不跟我们摆那些排场,倒是二哥你顾东顾西的。”
  他沉静地轻叹了一声,“往后我与大哥皆要辅佐殿下,绝不能因此血缘便忘了君臣之分。”
  刘钿听得有些不耐,便不想再回他,低着头嘟囔了几声,刘峤听着又是念叨楚姜,凛若冰霜的眼中闪现一丝笑意,“九娘何其无辜,跑出长安了还躲不掉你。”
  刘钿脸一板,羞恼道:“父皇母后护着她,三哥护她,连二哥你也替她说话。”
  “她少时多病啊,本就很可怜了!”
  刘钿嗔怪地向前几步,反身打量起他的神色,“二哥是不是还记着她替你作了一首诗的事呢?就那一回罢了,她又不知道是你的功课,还以为是我的呢,现下我书房里,全是她无聊时替我写的,这可承不上人情。”
  刘峤轻笑,低了眉,“我倒是不记得了,你却记得。”
  刘钿信以为真,得意道:“你们都爱夸楚明璋好记性,倒忘了我记性也好,那年二哥从军营回来,父皇要你写一首诗,母妃怕你想不出,把诗题也给了我,正好她瞧见了……唔,如此想来倒也算得上人情。”
  她咬着唇兀自点了头,“就看在她这回懂事,送了两个疾医的份上,先容她清净几日好了。”
  见她如此,刘峤戏谑了一声,“若是要她与你和好,可不是几日清净就能解决的。”
  “那要……哪要与她和好!”她的话急转了个弯,“我是懒得见她。”


第82章 走水(捉虫)
  或是因为梁王的到来;本来未定的归期,骤然便定在了腊月二十三,年关之下;这归期显然会令人猜度。
  腊月二十一这日,正是刘峤与刘钿来到金陵的第二日,刘峤深居在太子府中;一副对金陵毫无兴趣的样子,倒是刘钿;初来金陵;饶有兴致地乔装扮作了郎君;在城中畅快游玩了大半日。
  时过正午,她正兴致勃勃地踏进一间茶寮;才刚坐下便听到其中两个儒生打扮的正在议论,说的便是刘峤南来;与太子乍归之事。
  一个道:“虽说梁王有军功在身,母族未免也太低微了些;谢娘娘早年不过宫娥,毫无母族势力可言,若要与太子相争,一是宗法难容;二也不自量力啊!”
  她听得怒火中烧,竖着眉正在过去;恰伙计上前招呼;挡了一挡,她便听见另一人回道:“梁王刚到;太子便要回京;想也知道这是敲打了;只是未免蹊跷,梁王若有心,为何不曾早些时候过来,如今江南尽在太子殿下袖中,不论是世家望族还是平民百姓,莫有不服者,这时候来,可不就是白白招了猜疑。”
  刘钿听得震怒,推开挡在身前的伙计就朝两人过去,“两位兄台不知是在哪一府当差?皇家之事,也是能做笑谈的?某素闻太子与梁王兄弟情深,到了你们这好事之人口中怎么就变成了兄弟相争了?”
  二人狐疑地看着她,见她面容净秀、身量纤细,又满身好绸缎,当是哪家小郎君,皆生戏弄之心,“这位小郎君,莫不知太子殿下曾说天下事尽为百姓事,殿下是储君,我们说的便是天下事,这如何是妄议?”
  刘钿身后两个仆从一看她似要动怒,忙小声上前劝她道:“二郎交代了,不要招摇行事。”
  她这才歇了几分,恨恨看了那两个儒生一眼,也再无游玩之兴,回到太子府中便向刘峤抱怨道:“若是这些书呆子知道二哥与母妃素日的谦卑恭谨,怕是要为今日这样张狂的猜测自投渭河了。”
  刘峤站在窗前,正赏看着太子府中的景致,闻言笑道:“嘴在旁人身上,任他们说去,总之你我不要逾矩了就是。”
  “偏偏这些读书人最是可恶,书由他们编,诗文也由他们写,我们来金陵是为了寻神医,到了他们口中倒是成了二哥另有图谋了。”她面色越加不忿,“他们还说为何之前不来,偏偏在这关头来,白白叫人猜疑了。”
  刘峤手上的一朵枯叶随声折成了两半,只听他笑道:“什么猜疑不猜疑,你万勿在外胡言,你我皆是殿下的附庸之臣,若是在外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恐叫人以为我们兄弟失和。”
  刘钿越发以为那两个儒生的话好笑,“他们要这么猜,还不如猜大哥呢!一样都是军功,大哥可没少仗着他比三哥大就摆谱,我们一宫可都老老实实……”
  刘峤回身对她微微摇了摇头,“这也要慎言,大哥只是性情粗放了些。”
  她吐吐舌头,顺着点了个头。
  此日夜中,城东突然旺起一团红云,火光冲天,盈沸的人声直将半城唤醒,喧声直闹到第二日清晨。
  楚姜晨起之时便觉府中喧闹,唤来阿聂问了才知道昨夜失火的竟是顾府,大半个宅子都被毁了去,仆人也死伤了十多个,更遑论身外财物了。
  “毕竟是姻亲,住在那宅子里的大半人都先来府中暂住了,另一半赶回了吴郡去。”阿聂道。
  楚姜便叫她随意挽了个发,“十一姨可有来?”
  阿聂摇头,也有些不解道:“不曾,夫人也还问呢,说是十一娘随族人回吴郡了,不过顾族长跟三夫人、大夫人都来了。”
  听到顾妙娘未来她便不甚急了,慢条斯理用了早食,又去书架前翻找着,“枚乘①的《忘忧馆柳赋》呢?我要在船上讲给衿娘听的,怎么也收起来了?”
  采采便道:“那一篇女郎不是收进了枚乘文集里了?昨日收拾的时候婢子将这本放箱子里了,可要找出来?”
  她在书架前踱着步子,“找吧,慢慢找,别伤了你的手。”
  采采一笑,“找一本书,哪就能伤到手了?”
  “傻姑娘。”阿聂笑瞋道:“叫你慢慢找,你便慢慢找去。”
  采采恍然明白过来,楚姜一听说顾妙娘不在,连早食都用得慢腾腾的了,可不就是不愿意去见那几人?
  思及此,她也慢悠悠地去箱子里翻找了,过了半刻才拿着书缓缓过来。
  趁着楚姜翻看之际,还煮了一壶茶,“女郎,当心烫,慢些喝。”
  楚姜浅斟了一口,任茶香萦绕在唇齿之间,细细回味道:“这回茶煮得不错。”
  采采便又慢慢给她续上,一边收拾细软的阿聂一脸慈笑,“说是慢些,倒也不必这么慢,莫等过了午时这一壶茶还没喝完,夫人那边倒叫人来请了。”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难得的俏皮,“为何要请我去?明日便要启程回京了,今日该好好休整才是。”
  阿聂掩笑,“正是,这稍敬着些,他们还真当自己是女郎的正经外祖了,上回弄出那腌臜之事,说出去谁不笑话他顾氏。”
  楚姜嘴角微扬,靠在隐囊上十分悠然,“有些糊涂,可真是要日久了才能看出来,初时怎不是通情达理的呢?”
  阿聂也叹,“故而才说,岁寒知松柏。”
  这厢正在议论的人,此刻也正在说着楚姜。
  顾族长夫妇与大夫人显然是一派安好之态,顾三夫人看了眼顾媗娥住处,凝目看向她道:“你月份也将大了,这几日也不必理政,伯安怎不在?”
  顾媗娥淡淡道,“我们也是天将亮了才知道顾府走水了,夫主昨夜便去了殿下府中,尚未归来呢!”
  对面三人也不知信没信,顾族长却是十分大言不惭道:“怎么九娘也不曾来?虽说我们尚隔着些,但也逃不掉一个孝敬。”
  顾媗娥心中讥诮,“上回见着那几个婢女,气得狠了,侄女担心她气出个好歹来,等闲绝不许她走动。”
  大夫人顿时便脸色不好起来,郁郁道:“上一次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有孕在身,伯安正值壮年,身边多几个红袖添香的,说出去也是风流趣事,旁人说起来你来,也是你识大体。”
  顾媗娥不妨她母亲有如此言语,心中微冷,将视线送至三夫人处,“三婶婶也如此想吗?”
  三夫人笑意凝住,低眉沉思了片刻,才沉吟道:“媗娥,总是为了顾氏。”
  “若是为了顾氏,那主意出得才是下乘。”她也沉了面容,眉眼带了愠闹之色,“元娘与九娘跟杨氏夫人面容肖似,那五个拿出来,是谁的替身呢?夫主要真是贪色之人,要真是舍得作践他与杨氏夫人的情意,哪里轮得到我嫁给他。”
  顾族长听到侄女这话,认为少了尊敬,脸也一板,“你是顾氏女儿,怎不知道以家族为重?”
  “婶婶还是虞氏女儿呢,怎么如今虞氏内里都散成沙子了也不见婶婶去管?”
  顾三夫人惊骇,“天下如虞巽卿卑鄙者有几人?顾氏又何曾如此对你?”
  顾媗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气得站起身来,“姻亲是要彼此扶持,有彼才有此,难道顾氏以为一个顾媗娥就能拿捏了整个楚氏吗?我从来都劝告三叔,若是有事相求,大大方方说了,夫主不是狭隘之人,能帮的自会尽力帮了,若是不能帮的,难道使些下作手段就能帮了?”
  三夫人神色愧赧,顾族长却犹自辩解道:“若是相求,那便是谢礼了。”
  顾媗娥不看他,望向三夫人道:“婶婶难道也如此想?天下哪有请求的话没有说出口,先就将谢礼送上的,更遑论是那样的谢礼,你们可知九娘那日怎么说的?她说此事好歹没让杨大将军知道了,否则往后在朝堂上,有他在的地方,绝没有顾氏的落脚之处。”
  顾大夫人听得心头一怵,惴栗道:“那……那五个我们还是收回去,往后绝不再犯如此糊涂就是了。”
  三夫人却知道顾媗娥是想催问他们顾氏究竟发生了何事,她看向夫君,见他对自己摇头,便按住他的手,眼神坚毅。
  顾族长心有犹疑,环视屋内,顾媗娥便将除青骊外的下人都叫出去,才听他惭愧道:“前年我往长安去时,曾与齐王赴了同一场宴,宴上我二人皆有些酒酣,不免失态了些,哭了几声故国,言语中多有几句不敬。”
  顾媗娥惊得站不住脚,掩唇向后靠了几步,“如何……如何不敬之语?”
  他哀叹一声,“那年齐王有孙年幼,未知江南,见我之后齐王问我江南如何,其孙听了问江南多远,齐王说永不可见,他那孙儿便说可见江南不及日月之远,不然何故举目得见日月,不见江南。②听之,我与齐王皆潸然。”
  顾媗娥颤着身子坐下,“此事……外人可知?”
  “当时幽园无人,只有齐王抱孙,遇见我便说了几句话。”他惭愧地站起身来,“未知……便在两月前,有人散了几本话本子在宅子里,正写了此事,又几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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