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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明明如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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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崧露了个满意的笑,“看来是对我怀怨已久了,倒让殿下看了笑话。”
  刘呈摆手,笑意收了几分,“太傅言重了,我与九娘、十四娘一贯如亲缘兄妹,不过顽笑罢了。”
  他话音刚落,立在他身后的两个侍从便作势要护他出行,楚崧父女三人便送他至院门外,还欲再送又被他劝回。
  待一行人过了山石,再无动止痕迹留在园中,只有一蓬青蒿在溪水处摇摆,楚衿突然抬头道:“父亲,您在长安的书房里也有书上画了青蒿的,衿娘也会背,‘今莪蒿也。亦曰廪蒿。’”
  “是,有书上画了的。”楚崧牵着她回去。
  “那同殿下说的不是同一册吗?”
  楚崧淡然抚须,“不是。”
  楚衿蹙眉,眼睛咕噜噜转着,看向姐姐,“那父亲在长安不曾读过那一册吗?衿娘都读了,父亲怎会没有读过?”
  他面无异色,“父亲当时躲懒了。”
  楚姜敛住笑意,“这样看来,还是衿娘更为好学了。”
  楚衿终究是个小孩,一听便欢喜起来,“父亲如今也读完了的,九姐姐读过吗?”
  “我读得不多,或是不如你多的。”楚姜跪坐下来,将她揽在怀中,“你方才背那句,我就不知道。”
  楚衿突然就捂嘴大笑起来,小手点着她肩头,眼中溢满得意,“九姐姐骗人,这一句还是九姐姐教我的。”
  “是你记错了。”
  “不是……”
  楚崧看她们打闹,面上尽是笑意,不过一炷香时辰便见茂川进来,“郎主,殿下上马之前,像是乍然想起般,叫仆同您说,他书房中那册《尔雅》上有孩童戏耍涂绘之迹,若以那册呈给陛下是万万不能了,或要劳您另寻一册。”
  楚崧失笑,“这书又不难得,你叫人去书市上寻便是了。”
  茂川应了便退下,楚崧便看向两个女儿,“倒是忘了交代,往后在殿下面前便不要提起你长姐跟姐夫了。”
  楚姜眼明心慧,自然懂得,“女儿明白了。”
  楚衿也点头,只是还有疑惑,“那往后殿下问我们呢?”
  “问了答便是。”楚崧揪住她发髻,“我没瞧着你时,你可在家中书册上胡乱画了?”
  “不曾呢。”楚衿嘴硬,眼神却出卖了她,被父亲审视了几眼急忙交代,“倒是画了小虎小马的。”
  “往后不许你随意进出书房了。”
  “衿娘要进去读书的。”她转过来叫楚姜为她求情,“九姐姐说呢?父亲往后不让我进书房了。”
  “自是听父亲的。”
  楚衿霎时泄了气,又扒着父亲的衣袖讨饶。


第10章 、婚宴
  自南齐覆灭后,金陵城中便少有盛事了,前一桩还是太子初入金陵时,当时太守率百姓出城相迎,北周太子的琳琅风姿倒也引得一时轰动,却也只是一时,那风头过去了百姓们更关心的还是米粮之价。
  而今南地第一富贵的门庭要跟北地首屈一指的望族联姻,百姓们少不得也要关顾关顾这热闹。
  落日从栖霞山的红枝绿嵌中挥下余亮,淮河上渔翁刚收了网,他揉了几把怀中的鸬鹚,被山中飘渺的暮钟声所惊,渔舟上的水鸟尽数飞起,次第拍打着水面,渔翁脸一沉,刚要叱骂就被岸上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怪哉,这是哪家嫁女?乌泱泱这一堆人跟着。”
  周遭舟楫上一船娘笑道:“顾氏嫁顾五娘呢!”
  这话一出,那老叟便笑了起来,“难怪送了这许多嫁妆,顾氏么,可是搭上了楚太傅,这便不稀奇了。”
  “怎好这般胡言,我们不过是感慨顾氏终于舍得嫁这五娘子了。”
  渔翁笑看出言之人,“有何说不得?他顾氏如今又无朝官,金银碎物也能算世家么?”
  “阿翁切莫胡言,顾氏毕竟也是南齐三大世家之一,我们也是受其庇佑的,虽……”
  “什么庇佑?老叟乃周朝人。”渔翁鄙夷地看了几人一眼,“淮河水涨去长江,老叟住江中行水上,金银碎物不相关,只关心改朝换代的大事,这些世家可不曾庇佑到老叟头上来。”
  其余人脸色一时间也变幻难测,渔翁便得意起来,“老叟自淮左过来的,不似你们奉世家作父母,敢笑就该笑,楚太傅是天子臂膀,怎配不上他一个没落的顾氏么?”
  “唉,您……阿翁您这话……”一个船娘笑而不能语,半响才向周遭同伴道:“我们生长在此,实在不如阿翁想得开。”
  渔翁似乎不是个好性情的,唾了一口沫子在手上便撑篙离开,“什么想不想得开,你每日铜钱到手不过几铢,问君王名姓做什么?”
  其余船上几人神色倒是茫然了一瞬,那茫然也并未停留多久就被岸上的喧闹赶去了,几人又抬头望过去,见到彩绸绵延满城,从城东的顾府出来,红绿布满江岸。
  顾族长带着妻子族人将顾媗娥送出门,等她上了彩车,迎亲队伍离去,二人便唤来族中嫡支,吩咐道:“往后我们所效是周朝,所从唯太子殿下。”
  顾三夫人随着丈夫的话点头,神色颇为威严。
  堂中有一妇人看向她,嗫嚅道:“姑母……母亲,虞氏……”
  “虞氏跟陆氏要怎么做与我们无关。”
  “可是毕竟是姻亲。”她是三夫人的侄女,也是虞氏女,心中惊讶三夫人的冷清。
  顾三夫人冷冷打断她,“从前的姻亲还是姻亲,却没有哪家比楚氏更亲了。”
  “都回去宴客。”顾族长拍了拍妻子的手,眼神示意她勿要在此耽搁。
  顾媗娥坐在彩车中,金缕鞋映着红罗裀褥,车身震荡如她心跳。
  “女郎莫怕。”青骊跪坐在她身侧,见她腿脚颤抖,便至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前面是楚太傅的马。”
  顾媗娥点头,执扇的双手轻轻松开了些,露出被薄汗濡湿的扇柄,“那傧相是左太傅?”
  “是,其余跟随来亲迎的也都是楚氏族中有出息的子弟。”青骊递了丝帕给她擦拭手心的汗,“方才左太傅在门口被拦着作催妆诗时,也未有半分不耐,可见都是楚太傅先前照应了的,不然以他的的身份,叫咱们族中几位年轻郎君调笑了怎能继续笑脸相迎。”
  顾媗娥心情松快了些,将扇子偏开去看前方马上的人,只是夹幔尚厚,只见得影影绰绰的几道身形。
  “女郎,等入了青庐再瞧不迟。”
  “我何曾瞧了。”顾媗娥被她一打趣,脸上羞红又重了几分,转头笑睨她,“你这嘴不能饶。”
  “是婢子嘴笨。”青骊掩唇轻笑,看她面色酡红,低眉不肯再语便也不再开口,只俯身为她理着裙裾。
  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下来,顾媗娥心中又开始纷乱起来,一应礼仪皆循例做了,入了青庐心绪也还糊涂着,等到共牢之后,合卺之时才算清醒了。
  烛色昏昏,青庐中风冷,酒也寒,她敛眉饮下第一口时便觉凉意入喉,又不肯作声,三杯之后暗自打了个寒噤。
  “可是酒冷?”
  她闻声立即摇了摇头,“不冷。”
  楚崧也不知信没信,只是在仆妇来撤席时起身避让,她也急忙跟着起身来,便听一声笑,“你我夫妻,不必如此。”
  她面色更红,所幸烛火昏黄不显,只听得她冷静的声音,“妾当随夫主左右。”
  在青庐中观礼的几位夫人闻声皆笑,楚七夫人便轻撵着族人们出门去,“我们且去外瞧瞧宴席。”
  众人随她出来,楚七夫人正要吩咐仆妇们夜里该如何行事时衣袖便是一动,低头便见楚衿好奇的小脸,“七婶婶,新夫人长什么样?”
  楚七夫人立马拉着她离开,“你这小顽皮,怎么跑这里来了?怎不陪着你九姐姐?”
  楚衿摇头,“衿娘想看看新夫人的样子,九姐姐被人叫走了,我自己过来的。”
  楚七夫人失笑,“又不急在一时,明早就能见了。”
  她便叹了口气,“九姐姐也这么说,我就是想看罢了。”
  这小大人的模样实在讨喜,几位夫人纷纷上来逗她说笑,“自是沉鱼落雁,秋月春花不及之色。”
  “当真么?”
  “你明日见了不就知晓了?”
  楚衿便知她们是在逗自己玩,扭了脸去,“伯母婶婶们骗我。”
  几位夫人哄笑起来,又哄着她回宴席去,“你九姐姐被谁叫走了?”
  “被殿下的婢女叫住了。”她又扭头看向楚四夫人,“四伯母,是十九叔纠缠殿下,他们才来找九姐姐的。”
  楚四夫人听到楚十九眼中便是一冷,“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楚衿摇头,“九姐姐只说叫阿聂看好我,没说去哪儿了。”
  楚四夫人当即便交代下人去寻,又牵着楚衿回宴席,才至席上便见满脸慌张的阿聂,见她们一行归来忙上前来抱住楚衿,“十四娘是去了何处?叫奴好找。”
  “她跑去青庐瞧热闹了。”一位夫人道,又训诫着她,“方才若不是我们在,她就跑进青庐里去了,扰了大喜可怎么好?九娘既是交代你仔细瞧好她,你便该寸步不离才是。”
  说完她又看向跟在阿聂身后的一干仆役,“你们几个都是自十四娘幼时起便照料她的,阿聂疏忽也就罢了,你们也不上心?”
  阿聂连连点头,脸色蜡白,“十一夫人说得是,是奴的疏忽。”
  楚衿开口替她解释,“不怪阿聂,是我趁他们不留心自己跑去看的。”
  楚三妇人拉住还欲训话的十一夫人,问阿聂道:“九娘现在何处?”
  “在起云台。”
  “别叫十四娘再闹腾了。”她吩咐完这句便匆匆赶往起云台去,楚氏其余夫人亦有随者。
  起云台中也颇为热闹,刘呈坐于上首,面色缓和,目色却冷。
  楚姜与楚十六、楚十九三人立于下首,楚十六还酒醉昏沉,被人搀扶着,只听楚姜道:“十六叔近日感风寒,疾医说思想尚混沌不明,今日又饮了酒,这才举止无状,并非故意惊扰殿下。”
  刘呈对她摆手,“坐下说话。”
  楚姜乖顺应下,刚落座就见楚十九阴鸷的目光正看向他,心中微冷。
  “此事即便孤不追究,东宫一众仆役也不肯应下。”刘呈对她颜色尚好,“你体弱,也不该受累,此事便先按下,改日请太傅来决。”
  楚姜暗叹一声,看向满面羞愧的楚十六,恼怨他于今夜闹事,又觉此事绝不能拖延,向太子请道:“不敢委屈了殿下身边的娘子,此事早些处理了才好,九娘不敢妄做处置,已经去请了两位族老来,定不叫秦娘子平白受惊。”
  “殿下,此事……”楚十九话未说完刘呈便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他兄弟二人,冷声道:“也罢,便交由两位族老处置此事了。”
  这下楚十九神色更为不堪,也不敢再妄言了。
  楚姜忙跟着起身,察他神色倦怠,便道:“殿下今夜饮酒不少,再回府恐惊了寒风,不如便在府中安置一夜。”
  “不必。”刘呈还另有打算,柔声道:“我尚有要事待理,今夜便至此。”
  楚姜自不敢强留,只道:“今夜秦娘子受了惊吓,便叫她留于府中,殿下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东宫诸仆役面色都缓和不少,本就对她心怀好感,此下也不再多言,刘呈也赞同,作势便要离开此间,楚十九还想跟上辩解几句,被采采默不作声地拦住了去路。
  “九娘,此事非太傅之错,不论什么样的交代,我都不会怪罪。”
  “却是楚氏的疏忽,惊了殿下。”楚姜低眉跟在他身后。
  刘呈笑着转身,只看了她一眼,目光未作丝毫停留,目色中夹了飘渺的淡云,还是温儒的样貌,“此事不必着急处理,你万莫因此事伤了身。”
  楚姜微笑行礼,“九娘谢殿下宽仁。”
  刘呈不置可否,向屋中看了一眼,便携东宫仆役离去,“别送了。”
  楚四夫人来时再路上遇见了楚氏两位族老,“见过两位太伯,今夜十九叔可是又冒犯了殿下?”
  “跟他倒无干系。”族老摇头,“是十六醉酒了入园中醒酒,在起云台中调戏了东宫婢子,那婢子在东宫又有几分威望,殿下素来也极为信任的,十九是见十六惹事后上前转圜,奈何殿下不待见他,适时婚仪正当紧,想是瞧不见我们跟三郎六郎,这才叫了九娘这孩子过去。”
  楚四夫人看二人眉头紧皱,劝解道:“殿下素来爱重楚氏,此事只要好生安抚了那婢子,叫十六叔向她请罪,或也无大碍的。”
  两位族老对视一眼,叹了一声,“但愿如此。”


第11章 、处理
  三人来到起云台时,庭院内外一派寂静,等步入堂中,便见楚姜与楚十六、楚十九三人皆静坐不语,见他们进来才起身行礼。
  两位族老却是默契地走向楚十六,手中红榉木拐杖砸在他腘窝处,便闻几声钝响,连同扶着他的两个仆役都一并跪在了地上。
  “本以为困你们在府中便安定无事了,不料你们竟还能一再惹得殿下生怒。”
  楚十九也跟着跪下,辩解道:“并非十六哥莽撞,只是那婢子妖娆……”
  “十九叔还能怪到那婢子身上去,真是奇事了。”楚四夫人讥讽道:“便是鬼魅勾魂,你若一身浩然,顶了天要去你的命,还能损你气节不成?”
  楚十六羞惭不已,“四嫂何必言语刻薄,愚弟认错便是。”
  楚十九却不肯,目光直朝楚姜去,“今日若非有人构陷,十六哥怎会去到起云台,那处幽静非常,太子殿下寻常也不曾去,今日便这般巧合叫十六哥碰上了,本当此番南下或能有个前程,未料却总遇坎坷,若知晓此处亦有不容人的,何苦来哉。”
  在他说话之际,楚姜跟楚四夫人已扶着两位族老安坐了,楚姜闻言不由哂然,转身冷视他,“十九叔,九娘不敢驳斥您,只是您一遇不如意便说旁人对您深文周纳、故意构陷,且看您今日话里这意思,倒是说我父亲容不得您了?”
  “九娘莫多想了。”楚四夫人拉住她,看向楚十九道:“十九叔万勿胡言,伤了一族和气。”
  一位族老眼色凌冽,看向跪着的二人,“我看九娘的话不错,一犯了事便是天错地错,唯独你没有错,你是比天高还是比地厚?以为你那群酒肉伙伴胡乱夸耀你几句,你就真是满腹珠玑,命世之才了?”
  楚十九低下头,“十九不敢。”
  另一位族老也面带讥色,“你以为你们与伯安同为大宗嫡子,他之威荣便是这嫡支血脉所带来的不成?哼,构陷,我看是你心中有阴恻小鬼构扇说诱,才叫你如同蟁蝇一般见到酒肉便附上去。”
  这话实在不客气,那兄弟二人皆被说得抬不起头,这族老却还道:“这天下宗族,未闻外斗而分崩者,只见内争而羽裂的,你们在长安时声名已显污浊,怎地以为来了金陵便能偷回清白?莫怪我说话难听,今日便是你父亲,楚氏的族长在此,我也要痛骂你一回,你那些怨望有胆子便冲我发了,诘怪九娘一个孩子,这岂是君子之理?又岂是长辈之理?”
  楚十九闷声不语,楚十六倒是知羞的,平素也带些窝囊气,眼下便流下几滴泪来,“太伯教训得是,今夜是十六吃酒昏了头,见到殿下身边的秦娘子心生秽念,言语轻薄了几句,十六即刻便去同秦娘子告罪。”
  “十六叔莫急,在殿下跟前得罪了秦娘子的可不止您一人。”楚姜看向楚十九,“十九叔怎么说?照殿下身边仆役所言,秦娘子受惊之时殿下便在一屏之后,是他听了秦娘子惊呼现身,十六叔才酒醒几分,而殿下才斥骂出声十九叔便到了起云台,您听了殿下的斥骂为十六叔求情自是无碍,求情之时却说是秦娘子妖媚勾引,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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