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院病友交流论坛-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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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余笑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两人安静，“又来了。”
　　外面的骨碌骨碌推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望着眼泪汪汪的周小珍，赵岚忽然生出了点身为大姐姐的责任感。她一手捏住一个人的手，安慰道：“别怕，至少我们现在知道该怎么分辨外面是人是鬼了。”
　　说完她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很快推车声消失，一个蛮好听的男音低沉着道：“要买饭吗？”
　　周小珍面露喜色，“声音这么好听，应该是人吧？”
　　赵岚示意她安静，然后冲着门道：“你这都有什么菜？”
　　那个声音道：“有蒸蛋，土豆丝，红烧仔鸡，炒白菜，紫菜蛋汤……”
　　“都是人吃的！”周小珍惊喜的道：“我们要饭！”
　　赵岚眉头微蹙，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这次的送餐人员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的。”外面的人道：“您都需要哪些菜？”
　　“我还真有点饿了，点个红烧仔鸡吧。”周小珍征求两人的意见，“我想吃肉。”
　　赵岚靠着门，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我没什么胃口，就要个蒸蛋吧，笑笑想吃什么？”
　　余笑打了个哈切，她实在太困了，胃口也不是很好，只想吃点下饭的。就问：“你这土豆丝什么口味的？”
　　外面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是咸的。”
　　原本余笑是想吃酸辣土豆丝的，但普通口味的她也喜欢吃，便道：“那就来份土豆丝。”
　　三人点好了餐，外面又哗啦哗啦的声音传来，像是把饭盒放进塑料袋里的声音。很快门被轻轻敲响，“好了，开门拿饭吧。”
　　赵岚往后退了一步，周小珍打开了锁，正要开门，门发出了咔哒一声，余笑按住了周小珍的手。
　　周小珍：“？”
　　余笑朝着外面道：“你是小陈吧？平时你都和你妈妈一起来送饭，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
　　“我妈生病了。”依然是那个低沉却好听的声音，“我就自己来了”
　　“……”
　　一阵沉默之后，周小珍问：“那个每天来卖饭的地中海大叔叫小陈？”
　　余笑一脸后怕，“我不知道。”
　　“哎呀，被发现了呢。”外面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开门！”
　　“砰！”门被砸了一下，发出剧烈的声音。
　　“啊！！”周小珍浑身一抖，余笑动作飞快的将门重新锁上。
　　“我刚才差点就把他放进来了，我差点害死你们……”周小珍一张小脸煞白。
　　“砰！”砸门还在继续。
　　就在余笑一筹莫展的时候，周小珍忽然站直了身体，一巴掌拍在了门上，把门拍得哐哐作响。
　　然后在余笑和赵岚震惊的目光中大吼：“吵什么吵？你个死东西！你再砸门试试！老娘跟你拼了！老娘五天没拉屎了，你有种就吃老娘，老娘让你尝尝夹心饼干的滋味……”
　　自打进入这个狗屁游戏之后周小珍就一直活在担惊受怕当中，直到此时才终于发泄出来。她噼里啪啦一通输出，终于爽了。爽完了再听外面的动静，门外无比安静，在外面砸门的东西似乎已经走了。
　　“呼，终于走了。”周小珍擦了把头上的冷汗，转身去看赵岚和余笑，“岚姐，我……咦？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赵岚：“……”
　　“很好。”余笑赞许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请保持住这个气势。”
　　周小珍小脸一红，娇羞道：“其实我平时不这样的。”
　　“我们懂的。”赵岚微笑看她，然后继续把耳朵贴在门上，并对余笑道：“刚才真是太危险了，还好你警觉。这下怎么办？鬼也会装作正常送饭员。”
　　“我想想。”余笑眉头紧锁，她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分辨不出真正的送饭员，而是她不知道外面送饭的到底会来几次。万一她们错过了真正的送饭员，就只能饿着肚子了。然而据她们推测，不吃饭的病人就会沦为鬼怪的食物。
　　没时间多想，门外又响起了推车的声音。
　　“买饭吗？”
　　余笑决定换一个思路，她道：“买饭，不过我们不知道你这儿什么最好吃。对了，你最喜欢吃什么菜？给推荐一下呗。”
　　“啊……”外面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在回味。“当然是炭烤人心啦~”
　　余笑两眼一闭，冷漠道：“快滚，下一个！”
　　……
　　“买饭吗？”
　　“买饭。”余笑：“你给推荐一个你最喜欢的菜吧。”
　　“酸菜鱼。”
　　嗯？三人对视。周小珍小声道：“这个会不会是人？”
　　“有可能。”赵岚道：“再试试吧。”
　　周小珍清了清嗓子，做作的道：“你是小陈吧？你平时都和你妈妈一起来送饭，今天就你一个人？”
　　外面的人似乎脾气不太好，“老子不姓陈，我妈都死好几年了，老子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送饭！”
　　这暴躁的发言，三人一听欣喜不已。赵岚问：“那你都有什么菜？”
　　“萝卜汤，土豆丝，蒸蛋，芹菜炒肉丝……”
　　“菜也很正常。”赵岚仔细想了想，没发现什么问题，“我有印象的，那个每天来送菜的大叔脾气确实不太好。”
　　“确定了吗？”周小珍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确定了，那我们就点菜吧。”
　　这下她们也不想着吃什么了，有的吃就不错了，她们不挑。正要点菜，余笑忽然道：“食堂饭菜的味道真的不错，对了，你们食堂最好吃的那道菜的佐料除了盐，酱油，人脑，味精之外还放了什么？”
　　“啊？”外面的人似乎无比困惑，“放人脑就已经足够鲜美了，还需要放其他的吗？”
　　“……”
　　周小珍心累的道：“要不我们今晚还是吃薯片吧。”
　　外面的声音极度不耐烦，“还要不要饭？”
　　“不要，快滚！”
　　余笑感觉身体很累，她的心更累。她靠着门，耳朵里面嗡嗡的，虚弱的道：“我不行了，我感觉我的间歇性耳聋又要犯病了。”
　　“啊？那怎么办？”周小珍担忧的看着她。
　　余笑勉强笑了笑，道：“别担心我，睡一觉就会好的。”
　　“不是啊。”周小珍都快哭了，“你听不见了，我们该怎么分辨外面是人是鬼呢？我和岚姐都不聪明的，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呀？”
　　赵岚额头青筋暴起，忍了一下，没忍住。将手掌放在周小珍的脑袋上抚摸，“这小脑袋长得真标致，说话也好听。”
　　“什么？”余笑茫然的看着两人，“你们在说什么？”
　　“完了，笑笑聋了。”周小珍顿时感觉人生无望，随后她视死如归的对赵岚道：“岚姐，待会儿鬼进来了就让我第一个死，我变成鬼后会保护你们的。”
　　面对她如此认真的要求，赵岚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好在这时候门外响起的推车声拯救了她。
　　余笑有些后悔，她不该用聋的传人这个昵称，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听不见了。眼前两人嘴巴张张合合，她的世界一片寂静。
　　“买饭吗？”
　　这是个听起来很普通的男音。
　　周小珍给了余笑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道：“食堂饭菜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对了，你们食堂最好吃的那道菜的佐料除了盐，酱油，人脑，味精之外还放了什么？”
　　门外沉默了。
　　赵岚轻轻呼了口气，心说又是鬼吗？
　　然后门外的人就怒了，“神经病啊！你家做饭才放人脑子，没工夫跟你们扯淡……”
　　说完推车声响起，开始远离她们病房。
　　赵岚脑子一炸，一边拍门一边喊：“不是，我们刚才开玩笑的，你回来啊！你不回来我们就饿死了！！”
　　站在一旁担忧的余笑，看见两个人突然激动的拍门，并且朝着门外喊着什么。她想起之前周小珍冲着门外火力输出的样子，感觉十分欣慰。她们病房或者或许求生能力不足，但是攻击力还是很强的。
　　瞧她们骂人的样子多么气势汹汹，看起来就像是恨不得推开门追出去一样。


第5章　查房鬼进门
　　过了一会儿周小珍拿着手机按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机递给余笑看。
　　备忘录上写着：“笑笑，我们决定开门了。”
　　余笑看着她们，俩人也看着余笑。从她们的眼神以及紧绷的嘴角可以看出她们有多紧张，有多惶恐。
　　余笑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里满是坚定，“开吧，我相信你们。”
　　“真好。”周小珍眼含热泪，“能和你们认识，成为朋友真好。就算开门后会死我也认了，能和你们死在一起我死而无憾。”
　　说完她就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开门的那一刻她满含深情的转过头想要看一看两位亲爱的伙伴，就看见赵岚站在旁边表情有点尴尬。再一看余笑站在了更远的地方，手上捏着她自己画的符纸，正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你们为什么站这么远？！”周小珍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赵岚干笑，“开门嘛，人多了挤得慌。”
　　“不行！”周小珍刚才的感动一扫而空，她拽着赵岚的手，“你过来，我们一起开门，笑笑你也过来。”
　　赵岚：“笑笑听不见……”
　　周小珍：“我去抓她。”
　　三个年轻姑娘挤在门后，余笑愁眉苦脸，虽然她已经得了绝症，却并没有达到生死看淡的境界。只求列祖列宗保佑，外面是真正的送餐员。转念一想，如果列祖列宗真的有灵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得绝症了，于是表情更加愁苦起来。
　　赵岚和周小珍一起打开了门，原木色的门开了一条缝隙，浓雾般的黑色争先恐后的要涌进来，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一切阻挡在门外。余笑听不见，却能感受到那种阴冷与恶意。
　　三人死死的盯着那条缝隙，紧张的连呼吸都忘记了。
　　忽然门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门外有人在触碰，周小珍身子一软，靠在了赵岚身上。赵岚身体虚弱，根本靠不住，又依在余笑身上。余笑坚持了一下，默默的扶住了墙。
　　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一个白白的东西靠近了门缝。那东西非常白，大部分隐藏在黑暗里，透过门缝根本看不清具体模样。然后那个东西就卡住了，因为门缝太小了。
　　就在三人想着是不是该重新把门锁上的时候，一只苍白干瘦宛如干尸般的手猛地插进了门缝里。
　　“啊—！”周小珍发出了一个短暂而又急促的尖叫，抬腿就要朝着干尸手踹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门外一个沉稳的声音，“别动，我是送饭的。”
　　周小珍的腿悬在了半空，就见那只手迅速的将门缝掰宽了些，接着推进来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塑料袋。从形状上可以看见里面是好几个盒子，并且有淡淡的食物香气散发出来。
　　周小珍喜极而泣，“真的是饭！”
　　赵岚激动得握着她的手，“我们成功了！”
　　余笑听不见，但感受到了她们的激动，她拍了拍两人的胳膊，指着门缝道：“那手还在呢。”
　　两人的欣喜戛然而止，发现那只干尸手依然穿过门缝留在病房里，并且保持着掌心朝上的姿势。
　　“饭我们已经收到了。”赵岚小心翼翼的道：“你可以走了。”
　　门外是一阵沉默，周小珍再次抬起了腿，余笑转过身准备去抽屉里拿刀。就在气氛陷入焦灼的时候，门外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钱呢，还没给钱呢！”
　　“……”
　　这次轮到病房内陷入沉默了，赵岚纠结了一下，道：“没现金，支付宝可以吗？”
　　干尸手退了出去消失在黑暗当中，几秒过后手重新伸了进来，带着一个二维码。
　　余笑拿着刀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赵岚拿着手机蹲在地上正在扫码。
　　支付了饭钱周小珍在干尸手缩回去的瞬间关门反锁，她与赵岚对视同时大大的松了口气，一转身就看见余笑站在身后，手里拿着把比大拇指还小一半的水果刀。
　　“笑笑你这是干嘛？”赵岚吓了一跳。
　　“笑笑她听不见。”周小珍在手机上打了字给余笑看。
　　余笑知道已经没有危险了，她微笑道：“我怕有危险，所以去拿刀。”
　　周小珍震惊的看着她手上那把扎在胸口都不一定能碰到她乳腺的刀，不可思议的问：“这就是你之前让我拿来切鬼手指的刀？！”
　　虽然过程曲折，但饭菜没什么问题，反而还挺香的。她们仨因为生病的原因经常性的没有胃口，但是今天她们的胃口都出奇的好，主要是因为消耗太大。
　　饭后余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手里拿着那张她在白天画的符。既然四院病友交流论坛里的内容是真实存在的，说明帖子里的符篆也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她这张是个失败品而已。
　　想来也是，那个楼主都能做老师了成功率也不过是五分之一，她这个初学者失败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本来就很困的她，饭后更是脑子晕成了一团浆糊。她将符纸往枕头底下一塞，闭上了眼睛，立刻就睡着了。
　　旁边的周小珍和赵岚吃过饭正在收拾，忽然赵岚从装饭盒的塑料袋上撕下一个心形贴纸。因为很多外卖都会在外面贴这样一个贴纸，上面是给个好评之类的话，一开始她们也没在意。
　　就在刚才赵岚忽然想到，六院的送饭员也需要好评吗？于是她撕下来一看，立刻招呼周小珍过来，“小珍，你快来看。”
　　“咋地啦？”周小珍从床上爬了过去，接过赵岚手上的心形贴纸一看。上面写着，“记得按时休息哦~啾咪~”
　　赵岚巴巴的看着周小珍，周小珍：“咦，这个男的好恶心啊。”
　　“……”
　　“这是重点吗？”赵岚快要崩溃了，“一个连是不是人都不知道的卖饭的，他为什么会在饭上贴这种东西？会不会是一种提醒？”
　　周小珍反应过来了，“对哦，那是想提醒我们什么？”
　　“记得按时休息……”赵岚想了想，道：“我们住院后每晚都会有护士查房，你说今晚会不会有？如果查房的时候我们没有睡着，会发生什么？”
　　周小珍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岚姐你别说了，笑笑，笑笑你说句话呀，我们该怎么办？”
　　一转身只见最里边属于余笑的那张床一动不动的非常安静，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余笑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
　　“不愧是我笑姐。”周小珍五体投地，“这心理素质，真是小母牛坠机牛逼炸了。”
　　“她这样很好。”赵岚严肃的道：“我们也要这样，争取一觉睡到天亮。”
　　话虽如此，但是谈何容易。
　　八点半之后病房里的灯忽然熄灭，伴随着一阵柔和的音乐，一个仿佛被人掐着脖子的尖细女声道：“哎哟，熄灯了呢~熄了灯就要乖乖睡觉哦，不乖的话会被吃掉哦~嘻嘻嘻嘻……”
　　“……”
　　躺在床上的周小珍心说草，这年头还有八点多就能睡着的年轻人吗？然后她就听见了隔壁床传来的绵长呼吸声，顿时羡慕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人就是这样，往往越执着于什么就越是得不到，就像是此时的赵岚和周小珍。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这么久，不仅没有一丝睡意，反而越来越精神了。
　　赵岚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她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病房里一片极致的黑。白天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门外的黑暗，黑暗中流动的血液，伴随着血液出现的鬼手。
　　原本还在脑子里数绵羊，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报菜名，再不知不觉菜名就变成了卤人舌，无骨人爪，凉拌人丝……
　　嘤嘤嘤好害怕，更睡不着了。
　　“岚姐……”隔壁床上周小珍轻声呼唤。
　　赵岚挪了一下屁股，同样轻声回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