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枝-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玄奴心里怕得要命,偏偏抑制不住本能,打起呼噜来。
咕噜声柔和,似乎也传进身边蜷着的人耳中,陆霓动了动,应合似的,低低哼了两声。
眼前一幕莫名温暖,触动季以舟的心弦,心口的剧痛竟渐渐缓合下来。
他这桩病症,从前在幽州时解斓给他找名医看过。
军中有些第一次上阵杀敌的新兵,回来后也有类似应激的症状,头回见血,便会难以克制嗜杀的冲动。
他的情况则更为复杂。
当时医师给他配了安息宁神的药物,其中也有安神香,他用过后症状有所减轻。
不过也正如医师所言,这是心病。
心病终需心药医。
与她重逢,季以舟深藏已久的怨愤被唤醒,又添了她一靠近就心口疼的毛病,却也深知,解铃还须系铃人。
安宁怡神的香气中,看着她熟睡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在车壁上轻敲一下,示意继续行驶。
白芷几个重又爬上马车,却只敢坐在外面的车辕上,一边一个玄天骑随驾在侧,虎视眈眈的目光,不时扫在她们身上。
车里安静如常,几人互看一眼,心头稍定。
陆霓睡得昏昏沉沉,手习惯性在枕下摸索,触到一片冰凉,便当是玉如意,心下一松,手指缠上去拢住,贴在颊边,睡得更踏实。
季以舟刚伸手过去想替她撂开头发,被当场逮个正着,眼下手腕被抱住,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僵在原地。
玉如意滑若凝脂,手里这物却带些坑洼,手感差很多,且,本该贴面即润的暖玉,怎么这半天还冷冰冰的,捂都捂不热?
因抱了件不称手的物件,陆霓终是好眠被扰,皱着眉,不情不愿启开眼帘。
天色已暗,却没人进来点灯,车里光线昏沉,玄奴见她总算醒了,可怜兮兮“喵”了一声。
陆霓顺着声音探出手,摸了猫儿一把,这才感觉到眼前黑压压的庞然身躯,吓得尖声惊呼。
季以舟大手一盖,把她的尖叫捂了回去。
熟悉的动作,陆霓一下就知这是谁,张着乌溜溜的眼睛定定瞧着他,身子向后瑟缩一下。
这样的眼神跟猫儿一样,乖巧柔顺,季以舟一下午隐隐作痛的心口,忽地一暖,感觉没那么疼了。
陆霓这一缩才发现,被她死死搂在怀里的,是他佩着护臂的手腕,连忙一把推开,顺带重重一巴掌,拍在他捂嘴的手上。
“谁让你进来的!”她厉声喝问。
初醒的嗓音沙哑中带着慵懒,本该是引人醺醉的妩媚动听,却被语气中的威仪严厉,硬生生破坏殆尽。
季以舟收回手,抚着遭了巴掌的手背,薄唇转冷,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
玄奴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森冷寒意,终于不肯再冒死待在他膝上,嗖一下扑进长公主怀里,埋着头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小皇叔的红颜祸水又跑了》,求收藏吖~
奉安侯嫡女曲苒,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尚在闺中已出落的琼姿花貌,柔情绰态。
世人都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将来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
母亲死于行宫烈烈大火那日,偌大侯府顷刻间树倒猢狲散,奉安侯通敌罪锒铛入狱,曲苒拿出先帝颁下的免死铁券,面对父女只能活一个,毫不犹豫选择了自己。
就此,祸水之名坐实。
无依无靠的绝色孤女,瞬间成了京城各路人等围追堵截的对象,曲苒敲开逸王府大门,盈睫含泪楚楚动人:
“小皇叔,救救侄女儿……”
那时秦玦尚不知,后面追着喊着要讨她回去金屋藏娇的,全是她自己雇来的人。
*
逸王秦玦,今上幼弟,十年戍边归来,孤清淡雅其表,内里是个性情恣睢的疯批。暗藏祸心,欲要掀翻头顶这天。
庇护与托孤,实则心照不宣的相互利用,夜夜曲意逢迎,被他掐着下巴唤祸水,曲苒泪意涟涟、委屈巴巴。
前车之鉴,秦玦只肯跟她逢场作戏:“逸王妃须得端庄贤淑,你这罪臣之女莫要妄想。”
曲苒乖巧点头,每逢预感他杀机起,二话不说连夜出逃。
秦玦没料到,口称别无退路的孤女,多得是藏匿之地——
城郊庄院、深山道观、长公主府,甚至潜入皇宫,在太后身边冒充宫女。
每每秦玦捉她回来,都会恶狠狠警告:
再跑,打断你腿。
终至大功告成那日,秦玦一脚踹翻皇座上奄奄一息的皇兄,扶持幼侄登基,自己当了摄政王,这才发现,
曲苒已然功成身退,远遁千里,无迹可寻。
那是母亲给她留好的退路,塞外江南,孤烟落日风光美,养鸡养鸭乐逍遥,曲苒奔向自由之前,不但揣了一包袱逸王府的细软,肚里还揣了王爷的小崽儿。
那个当年口口声声说要断她腿的男人,追妻千里,自断双腿,伏在她门前时,形同叫化子,向她伸出手,苒苒,求你回来。
【看文指南】
1,1V1双C,男女主没有亲戚血缘关系
2,热元素:地下情、火葬场、带球跑、双疯批
第26章 为难
厢门打开; 茯苓探身而入,“长公主,您醒了。”
陆霓定了定神; 吩咐她点灯。
茯苓眼珠子不敢乱动; 只当一旁的季督尉不存在,点亮挂在车壁的琉璃灯,一语不发又退了出去。
羊角宫灯暖黄的光晕; 映照一室温馨。
陆霓睡着时一贯不许生人靠近; 刚才一醒实在吓得不清。
坐了半晌,略微回过些神来,人还是乏累至极,十日来; 她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抚摸玄奴柔滑的皮毛; 她的身子重又放软,倚在枕上; 掩口打了个哈欠。
“不知季督尉来找本宫; 有何贵干?”
语气已尽量放得软和; 但其中的疏离显而易见。
季以舟神情冷硬,用完了他就翻脸无情; 果然; 这才是他认识的长公主。
“二殿下中毒一事; 本督已查出是谁做的。”
陆霓带点好笑睨他一眼,“哦?”
“太后当着文武百官被构陷成那样,想必也很想尽快揪出真凶。”季以舟语气平直。
“谁构陷她?本宫吗?”
压在枕上的手臂微微上扬,宽大袖口滑落些许; 露出一截嫩藕般的粉腻白皙; 她伏在上面吃吃地笑。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本宫可有说过一个字,道是太后做的?”
那双桃花眸微弯,里面闪着亮晶晶的幽光,像只得意至极的小狐狸。
季以舟看着看着,不由自主也随着她勾唇:
“臣常年身在军营,倒是不大懂你们这些……宫廷中针锋相对的伎俩。也确实,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明白。”
他一手撑膝,扭头朝厢门看了一眼,“就是不知,若云总管进了廷尉府,能挨住几轮刑讯,才撬得开嘴。”
陆霓诧异的眼神瞅着他,好像他是个稀奇的怪物,忽而拿手背遮住眼,笑得乐不可支,另一只手冲他连连摇摆。
“不用上刑,他有多怕死,本宫比谁都清楚……”
随后,她撑着软枕坐正来,面上已没有一丝笑意,乌眸闪亮睇着他,语气淡定:
“督尉或许不晓得他用毒的本事,根本不用提人去廷尉府,他先就把自个儿给药死了,你……信不信?”
季以舟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口吻依旧随和,“哦,军中斥侯也常这么做,不过那些都是义胆忠勇的汉子,本督倒是没想到,云总管也有这般骨气。”
“骨气这玩意儿,云翳是没有的。”
陆霓神色平静,像是在说今日天儿不错,这般稀松寻常的事,“不过忠心二字,本宫从不疑他。”
宫灯映照下,季以舟面色冷峻,斜斜入鬓的长眉仿佛两片锋利刀刃,冷目寒星,隐有怒涛翻涌。
一股难言的酸涩在他心头逐渐升腾,单单只是因她淡然的反驳,还是因为她对另一个人,这般信赖无间?
季以舟说不清到底为何生气,搭在膝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手背透出粗重青筋。
暴戾的情绪充斥在并不宽敞的厢内,陆霓和玄奴都感受到了。
怀里的猫儿背毛根根直竖,尾巴粗了一大圈,拱着头从她臂间往后挤。
角落很黑,它一身黑毛,可以当它隐形不存在吗?
呜呜……饶了喵吧!
陆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只觉后背发凉,抬手让猫儿钻过去,随后,手搭上季以舟紧绷的臂膊,很轻很轻地触了一下。
“季督尉……又何必为难本宫呢?”
软软的声音带着讨饶的意味,葱根样的指尖,随着话语轻缓划了划他的护臂。
季以舟微微转头,视线落在她手上,继而上移。
烛光跳跃,那双清亮的眸含了一丝胆怯,触着他的视线,浅浅一笑。
微弯的绯唇像一把小钩子,在他心上轻轻勾了一下。
他无声吐出一口气,“殿下行这苦肉计,小心玩火自|焚。”
陆霓收回手,提着裙摆重又缩回座上,双腿蜷起,铺在椅上的鹅黄长裙尽头,露出一点莹白如玉的足尖。
季以舟看到那上面小巧粉嫩的指甲盖,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那一夜她满是泥泞的小脚,是他拿自己的衣裳,一点一点揩净的。
玉足一动,重又藏回裙底,陆霓的叹息轻不可闻,“难道留阿瓒在宫里,任人宰割么?”
“眼下二殿下是安全了,你呢?”
她这次把太后得罪狠了,当着满殿朝臣的面,权威受到挑衅的后果,她不会不清楚。
陆霓这回是真的诧异,讶然看着他,“季督尉这是在……担心本宫?”
“殿下何必总是自作多情。”
季以舟嗤笑一声,“臣若早知长公主这般凶悍,给亲弟弟下毒也毫不含糊,当日真不该向太后提亲。”
这是说她心思歹毒么?陆霓同样嗤之以鼻,“难道我父皇就该死得不明不白?”
季以舟屈起手指,兽头铜戒轻敲在小几上,发出哚哚的声响。
思忖片刻,没把查到刘烟的来历告诉她,问道:
“你让齐煊去查过张太医的死因了?”
陆霓心头猛地一跳,隐约明白他说的“玩火自|焚”所指何意,摇了摇头,“没有,只知他尸体在临安县衙。”
白嫩嫩的手指探在小几前,就在离他手只有几寸的地方,也跟着敲了敲几面。
“若是齐统领早几日回来,本宫早就让他去查了。”
季以舟迅速缩手,戒备看她一眼,身子朝门边挪了挪。
见他这副如避蛇蝎的模样,陆霓更没好气,哼了一声。
“谁让季督尉总不肯赏光呢。”
自那日请他到长信宫用过一顿膳,之后两三日,陆霓几次派人去请,他却再未来过。
她自是想到,大抵是季澹那张狗嘴里,没吐什么好话。
提起这个,季以舟也来气,她先前几番勾搭他,原来是哄着他要三百兵卒,过后就想把他撂开手,哪儿来这么便宜的好事?
“哦,有件事恐怕殿下还不清楚。”
他慢条斯理卸下手上的护臂,随意往小几上一搁。
森冷铁具在烛光下反射出暖黄光晕,其上略有坑洼,可以想见造成这样的撞击,力道有多猛烈,关节处打理得甚是平滑,隐泛油亮光泽,并无一丝血污残留。
“那些人马的编制进了公主府,一应军饷开支,往后也得由长公主这边出,贲武卫,已没有齐煊他这号人了。”
陆霓眨了眨眼,听明白了,却没懂。
她府里也有府兵,是她的人自然该她养,这有什么需要特意说一声的么?
“本宫回去会交待魏长史,让他按月拨过去就是。”
魏兰安是宗正司派到长公主府,负责替她打理封地食邑、府内政务的官员。
季以舟随意一点头,“一月有个三百金,大概够用了。”
“多少?”陆霓一下提了高腔,“三、三百金?”
她一个长公主,养尊处优活了一十八年,虽说皇室不算富裕,那也仅是跟昌国公府没法比,倒还不至于让她缺衣短食。
她也并非那等,清高到不知金银为何物的废物,对钱财还是有些概念的。
“一个人一月一金?一天吃一头牛,也要不了那么多吧?”
难得见她这么气急败坏,季以舟心下愉悦得很。
“养兵又不是只管吃喝,费用基本在武备养护上。与公主府的府兵不同,他们用的皮甲刀具,一月花不了多少。齐煊带走的人,本督刚给他们配齐整套玄甲武备,都是按着玄天骑的标准来,自然打理起来,也比较费钱。”
“季督尉当本宫三岁小孩儿呢?”
陆霓眼中是切切实实的质疑,“你手下驻守京畿的玄天骑就有八千人,督尉你来给本宫算算这笔帐,你昌国公府再有钱,怕是也养不起吧?”
季以舟噗哧一笑,“军中有甲仗库,军备由作坊工匠专门养护,自是不同。玄甲打理起来费工费料,须得徐州的墨脂、潞州的蜂蜡,还有……”
“别、别……”
陆霓连连摆手,“你别跟本宫这儿念经,本宫也听不懂。”
她恨恨看着这人如数家珍,算是明白了,他手底下那么多将士,身后还有季家庞大的财力支撑,在这儿为了三百玄天骑,特意等着看她吃瘪呢。
她撇了撇嘴,“看来你是知道了,本宫刚被撤了食邑,手头颇紧,专门赶来雪上加霜的。”
“不止。”季以舟笑微微提醒她,“宗正令承兴老王爷,最会见风使舵,如今太后当家,往后长公主府的供奉,怕是没那么容易从他手里要出来吧?”
承兴王是皇室凌家硕果仅存的一支旁系,论亲疏都快出五服了,从前父皇在的时候,半年一回的供奉还总有短缺,眼下……可想而知。
陆霓肚里空空如也,这会儿只觉一抽一抽的疼,摇铃叫人摆膳。
马车外,天早已黑透,晌午前上车到现在,已是连饿两顿,眼下更被季以舟气得头晕眼花。
茯苓和当归进来,从食盒里拿出今早做好的素点糕饼,几碟小菜,另有一盏放在炭笼里尚还温热的菜糜粥。
先帝灵驾移入陵寝,对于其他人来说,便已是丧期结束,不过茯苓知道长公主的规矩,当年给先皇后守孝虽只是一年,但之后仍是素服冷食,直到三年期满。
因着如此,之后养了足足一年,长公主体弱气虚的毛病才好些,如今又添先帝新丧,不知她是不是又要守上三年。
再这样,身子必是要垮的。
桌前虽是两人,粥却只有一盏,茯苓理所当然放到长公主面前,这才悄悄扯了下当归,两人重又退出去。
陆霓舀粥吃了两口,才想起边上还杵着一个,随口客套一句,“季督尉要不要来点?”
季以舟不敢相信,她平日就吃这些?还是又在他面前装可怜?
看来那三百金是真难为到她了,想着就挺高兴,欣然受邀,持箸挟了块巴掌大的饼子,咬在齿间辛香酥脆。
他这会儿倒也有些腹饥,不由大快朵颐,下箸如风,本就只备给长公主一人的吃食,看着样式有四五种,其实每种不过一两块,在他看来跟猫食差不多。
“诶……”陆霓正饿着,见他风卷残云,立时急了,“你慢点呀,别抢!”
第27章 伙伴
陆霓想; 季以舟一定是她前世的克星,专门来祸害她的。
觉不让她睡,连口吃食也要跟她抢。
抢下一块豆馅乳饼在手; 她余光偷瞄边上的人。
那么大一块饼子囫囵入口; 吃相却不显粗鄙,炙饼松脆,他细嚼慢咽时未发出一点声响。
第二次看他用饭; 依旧有种赏心悦目的优雅; 陆霓不由呆看住。
他对食物像是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