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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坠金枝-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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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抹狠色,连滚带爬扑向长公主。
  眼下唯有劫持住她,才有可能获得逃生的契机。
  季以舟人尚在甬道,手中长刀如流星激射飞出,鲜血在半空划出一道赤烈红焰。
  那刀早已卷刃,布满细小裂痕,如锯齿刮蹭,刀尖洞穿秦大明肩窝,凌厉的劲势带得人向后飞出数丈,牢牢钉在殿柱上。
  凄厉的哀号霎时响彻整间审讯堂,这是自昨夜长公主进入后,响起的第一声惨叫。
  来自这个心怀鬼胎的恶人之口。
  陆瓒从殿外飞奔进来,扑在长姐身上,喉间发出一声悲嗥,如同失去双亲的幼兽,呜咽着紧紧抱住她。
  云翳极力睁大双眼,致使白翳上布满血痕,朝长公主伸出手时,颤抖难以自抑。
  他一贯看淡生死,对活着这件事极为厌倦,因此总以玩世不恭的姿态示人,即便面对长公主也是如此。
  在他的认知中,哪天她死了,他就弄一粒升天丹,服了给她殉葬,尸身不腐,到了幽冥地府,还可一直侍奉她。
  然而此时见到生死未卜的她,从未有过的惶恐占据整个心灵。
  他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的身子冷得像冰,腕上的脉息都快摸不出来,手探在脖颈,过了好久,察觉到微弱的跳动。
  云翳一屁股瘫坐在地,俊美的脸上似哭似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生之喜悦。
  “活着,殿下还活着……”
  由始至终,季以舟远远立在甬道上,不曾上前。
  那些人围在她身边,对她的疼爱与怜惜毫无保留,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她的伤与痛在他面前那么隐晦,从不肯坦露分毫,用这种隐晦的疏离,将他拒之门外。
  她不爱他。
  而他,本是来找她报仇的。
  但却为何,在得知她身陷囹圄时,他的心像被人剜去一大块,空荡荡,蜂拥而起的杀念如狂风呼啸。
  那种痛,与过去的深含怨怼不同,说不清道不明,难以理解。
  季以舟走上前,透过围拥的人群缝隙,看见陆霓惨白的小脸,往日灵动如水的桃花眸紧紧阖着,乌黑的唇倔强紧抿。
  他的眼眶一瞬滚烫赤红。
  他见过太多生死,如今落在她身上,却无法淡然处之,心头暴虐的情绪无法渲泄,唯有杀戮可以替代。
  季以舟双目腥红,周身散发淡淡白气,那是先前无数人鲜活滚烫的血浆喷溅上去,再被此地森冷的寒意激发而成。
  步履沉滞,仿佛来自地府、杀气腾腾的死神。
  秦大明双脚离地被钉在柱上,逃无可逃,惊恐看着向他走来的人,嘶声尖叫:
  “别杀我,求求你、饶……”
  季以舟双手握住刀柄,猛地向下一挫,刃锋撬断锁骨,就此断裂开来。
  他将断刀朝里捅进半截,继而长拖向下,豁开整副胸腔。
  从左肩至右腰,秦大明被斜斜劈作两截,求饶声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
  明天,轮到色胚季澹。


第60章 惩罚
  本该万无一失的局面; 门外上千人的军队把守,季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仅凭一己之力; 就这样杀进来了。
  季以舟手提断刀行至堂前; 原本跟季澹站在一处的淳安,惊惧连连后退。
  杀人这种事她听得多,亲眼所见却是第一次; 没想到就碰上这样异乎寻常的凶悍场面; 连头发丝都在战栗。
  季以舟停在公案前,目光落在那纸状书上,带了几分诧异拾在手中瞧了两眼,腥红眼眸流露浓浓的嘲讽。
  “是、是秦大明那狗才……和彭经浩弄出来的; 不关我事; 真不关我事。”
  藏身公堂大案之下的彭经浩探出头来,这锅他可不能背; 当即把昨夜的细节全抖搂一遍; 并且趁机邀功。
  “季大人; 下官绝没有为难长公主殿下,都是季世子的主意; 要给她上刑; 下官极力周旋; 暗中回护,真的,你要信我,要不然; 长公主早被这变态给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他瞥见那边地上的两爿残尸; 面前的人浑身是血杀气逼人; 胆寒之余,庆幸这次的倒戈实乃明智之选。
  如若不然,继秦大明,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听完,季以舟森寒的眼中杀意盛极。
  他本就在彭经浩这里埋好伏笔,令他不敢轻举妄动,留在京城的人少之又少,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屁用没有、断腿养伤的季澹。
  解知闻也来掺合一脚,竟调来青州营,否则京城只剩下徐泽的城防司,无人能与长公主府的兵力抗衡。
  “好你个彭经浩……”
  季澹气得牙痒痒,难怪刚才秦大明骂他小人,原来真是他阳奉阴违,暗中动手脚。
  季世子一向自诩胆大包天,天王老子也敢顶撞,唯独对这个五弟又惧又恨,十拿九稳的阵容遇上他溃不成军,这会儿没胆气充横。
  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全身汗毛都在叫嚣着逃命,拖着断腿向后退,这时候只想找个替罪羊,抓住淳安挡在前面。
  “她、你杀她出气吧,她是太后生的。”
  “季澹!”淳安怒发冲冠,重重甩了他一个嘴巴子,“你个卑鄙无耻的孬种。”
  “姐夫……姐夫你听我说。”
  回过身来,淳安这会儿怒极,反倒没先前那么害怕。
  “我是来救长姐的,茯苓一说我就来了,要不是我到得及时,你们就只能……给长姐收尸了。”
  季以舟冷峻的眉眼瞟了她一下,轻轻吐出个字:“滚。”
  淳安一把搡开季澹,麻溜跑开。
  季以舟踱上前,断刀横在季澹脖颈,沾着碎肉骨渣的刀身,红的白的黏糊湿哒,抵住他下巴,迫使其抬起头来。
  “你想要她?”他轻声细语问道。
  “我、我……”季澹结巴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支吾两声,突地挺起胸膛,硬气道:
  “是……本世子是真心喜欢她,这么些年了,我就想把她弄到手,怎么样吧。”
  “放屁!”尚未跑远的淳安站住脚,气势汹汹回指季澹,“喜欢她你还这么折磨她,你个变态!”
  “我……”
  季澹刚说一个字,颌下的刀抬了抬,拍得他下牙床一阵酸麻。
  “哦,我差点忘了。”季以舟嗓子干涩沙哑,“三年前,就是你给她下的药。”
  季澹面上流露一丝神往,丝毫没意识到凶险即将来临,恨恨道:“本来太后都给了准话,她是要嫁给我的……”
  季以舟刀口倾斜,自他耳下慢慢划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长流。
  在季澹嘶声痛呼中,他轻描淡写说道:
  “她是我的,你想要,我就杀了你。”
  他的理由简单直白,条理清晰,为一个女人杀死至亲兄长,跟兄弟间争抢玩偶打架,一样稀松平常。
  “季湛,你不能……我、我是你亲哥,你不能杀我。”
  季澹语无伦次大叫,被他的刀抵着一步步后退,直到背顶到墙,无路可退。
  “亲哥……”季以舟语带嘲弄,一手卡住他咽喉,卷刃的刀口极钝,一点点楔进他皮肉之下。
  季澹拼命挣扎,“啊——救命啊……”
  “季湛,季以舟!”
  一个苍老的女声在殿堂门外蓦地响起,“放开他。”
  “娘!”季澹见着救星,激动得涕泪横流,“快救我,你快让他住手啊,他不能杀我……”
  昌国公夫人崔氏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快步进来,对周遭血腥的场面视若不见,步履虽疾却依旧稳健,枯槁的面色呈现死灰,向着围了许多人的那边瞥了一眼。
  长公主身上裹着重毡人事不省,但显然还未丧命,崔氏心头一颤,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收回视线,径直来到季以舟面前。
  “放了他。”她的语气平静,透着隐隐的哀求,却依旧显得高高在上。
  “母亲大驾光临。”
  季以舟轻蔑一笑,“看来……你还是很在意这个儿子的性命。”
  崔氏干瘪的唇微微翕动,“季以舟,他是季家嫡脉,你断他一条腿,还不够解恨吗?”
  季以舟摇了摇头,“远远不够。”
  这对名义上的母子相视而立,身为庶子的那个,沾满血污的手掐在嫡子的颈项上,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崔氏眼中迸出切齿痛恨,定是前世造孽,才会将这噬亲反骨的逆子引到家里来。
  抑或者,早在十几年前,知晓有他的存在时,她就不该手下留情,早日斩草除根,便没有今日之祸。
  “娘……救我啊。”季澹凄声哀求,被卡住喉咙,胸腔的气正在一寸寸减少。
  他未曾想过,昨夜陆霓所经历的,正与他此刻相仿。
  崔氏的目光落在季以舟手上的兽头铜戒,咬牙道:“季以舟,算我求你,留他一命,我就把另一半铜鉴给你。”
  心头清楚,交出这最后的筹码,等若她和儿子翻身的机会就此断送。
  她苦苦忍耐数月,却终是斗不过他。
  季以舟眸中寒星点点,凛冽的杀机略有收敛,唇边划过一丝残忍,颔首道:
  “留他一命,可以。”
  他随手抛开断刀,卡住脖颈的手移到季澹肩头,两边压住。
  迈近一步,几乎与季澹贴面而立,腥红的凤眼闪着幽邃晦暗的锋芒,轻声道:
  “她是我的,谁也不能动,既然你管不住自己,那……我来帮帮你。”
  说着话,他猛地提膝,重重撞在对方两腿间,脆弱的软肉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季澹的惨叫在冲出喉咙之际,被挤压成撕心裂肺的气音,巨大的痛楚瞬间袭遍全身,惊惧与绝望冲击头脑,他双眼向上直插,像个被人扯烂的布偶,软倒在地。
  “澹儿!!”崔氏惊呼一声,扑上去抱住他,咬牙切齿使她面目狰狞,一点也不像京城最尊崇的贵妇,盯着季以舟双眼喷火。
  “你、你竟敢……你已经断了他一条腿,为何还要毁他。”
  季以舟扯过身后的披风,开始擦拭手上的血浆,神情不置可否。
  “他已有三个儿子,作为男人的那点作用,今后再也用不上了,你要我留他一命……”
  他弯下腰,对崔氏和声笑道:“母亲,我照做了。”
  落在季澹身上的惩罚,没有人比云翳更有切身体会。
  他过来时,刚巧将提膝撞击那下看得一清二楚,下意识双腿夹紧。
  那股痛劲儿,想必比他当年净身挨得那刀,还要惨烈百倍千倍。
  对于这色胚来说,亦是比死更好的惩罚。
  云翳看完案上的状书,请彭经浩从地牢提了人证出来。
  桔梗手足附着镣铐,进来时眼神先去找长公主,只看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白芷冲上来,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几次张口,一肚子想要骂她的话却说不出口,便一个接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
  还是云翳拉住她,清隽的面庞习惯性挂着微笑,惨白的眸却森冷并无一丝笑意。
  “殿下待你太薄,让你受委屈了,但那是咱家的主子,咱家总不能说她的不是,来,吃了这断肠散,疼上七日七夜,赎干净你身上的罪孽,下地府去投个好胎吧。”
  他从怀里摸出个药包,一手稳稳掐住桔梗的下巴,把药粉往她口里送。
  “不,我不要……”
  桔梗拼命扭头去看,殿下没死,那她也还有机会活啊,苦苦哀求:
  “我、我也是被迫无奈啊,是我一时糊涂,今后一定悔过自新,绝不再起二心,求求你了云总管,我不想死……”
  “你赎的罪,并不是欠殿下的。”云翳眼神凉薄,毫无怜悯,这才是他的本性,“是欠当归的。”
  白芷恨声质问,“你杀当归的时候,她有没有求过你?你饶她了吗?”
  季以舟从他们身边经过,对此视若无睹,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迟滞,缓缓向陆霓走去。
  脱去染血衣袍,内里的软甲形将碎裂,他随手扯散丢落在地,未被甲衣覆着的地方遍布伤痕,他却懒得看一眼,沉冷眸光渐渐泛上柔情,凝注在陆霓身上。
  随着脚步靠近,他身上的杀伐之气正在一点点收敛。
  她全身裹在厚重毡毯中,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和凌乱湿漉的几缕乌发。
  依旧是黑白分明,双颊却没了初见时的灿若桃花,只余寒雪般刺目的白,和鸦羽似的墨黑。
  枯寂冰冷,像极北永夜下的苍茫雪原。
  她半靠在陆瓒怀里,那少年单薄的胸膛透着孱弱,不足以支撑和守护。
  季以舟在她身前半跪下来,伸出手时,陆瓒抬臂挡了他一下,少年带些抵触的眸子注视他半晌,终是沉默妥协。
  “臣救驾来迟,今日此地血溅三尺,给殿下出气。”
  隔着毡毯的身子僵冷如一尊石像,丝毫没有回应,季以舟满心虔诚,温柔将她拥进怀里。
  “裳裳,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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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诊治
  怀里如同揽了一具毫无生机的玉像; 季以舟一路上贴着她的脸,试图找回些许暖意,却如极北寒域的万年坚冰; 亘古冷漠; 始终不肯给他一丝回应。
  把陆霓平安送回长公主府,到了门前,季以舟却没进去; 调转马头; 朝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云翳在后喊了几声,嘀咕一句:
  “又要赶去杀谁?”
  不过他眼下顾不上管这个,先前还在廷尉府,他便派人去请医师; 此时杜老也恰好赶至。
  张庭春在太医院做了十几年院判; 一身医术便是师承自杜易明,他年纪老迈; 不做御医久矣; 与宫里的纷争毫无瓜葛。
  眼下长公主的情况; 云翳信不过太医院,这才请了他来。
  杜易明细细诊过脉; 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老朽瞧着……怕是凶险。”
  白芷和茯苓立时捂住嘴; 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你这老……”
  云翳也急了,赤眉瞪眼,“你把话说清楚成不成?这京城数你医术最高,要是连你都治不了; 那……”
  那难道; 殿下只能等死?
  再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 让云翳悔恨不己。
  他过去明明有机会拜在名师门下学医,却捡了看上去很厉害、实则伤人伤己的毒术。
  “殿下幼年时,老朽还曾给她调养过一阵,熟知她的体质,底子养得极好,这几年虽是守孝茹素,也就是脾胃上寒薄了些。”
  杜易明的性子不紧不慢,对他这态度也没什么着恼,只随意摆了摆手,接着说道:
  “今次这一遭伤及根本,若单只是肺腑受损,医治起来老朽尚有把握,日后再以药物慢慢调养,最多一年半载即可恢复如初,只不过……”
  此刻众人,反倒是年纪最小的陆瓒更沉得住气,清稚嗓音透出沉稳坚定。
  “杜老,您有什么需求只管提,便是稀世灵药,我等也会尽力寻来,只要能救回长姊,什么代价我都愿付出。”
  “不不,殿下误会了,老朽不是指药物难寻。”
  这天下还有什么良药是皇室得不到的,即便她姐弟俩如今失势,那也比寻常富贵之家强上百倍。
  老者矍铄的面容显出几分为难,抱赧道:“长公主她浸了一夜水,此时体温过低,症状譬如极北之地冻僵将死之人,这与寻常寒症不同,病势过急,老朽实在……把握不大。”
  这时,季以舟大步流星从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中年男子。
  虽说长公主眼下重症忧急,但带着外男直接闯进寝室,白芷和茯苓还有一瞬的慌乱和不满。
  只见那男人年纪介乎四十到七十岁之间,之所以跨度这般大,是因满头凌乱的枯发白了大半,宽大的骨架本该让他显得魁梧,却佝偻蜷曲,像是久居人下、点头哈腰已成习惯。
  面容沧桑,皱纹如沟壑丛生,一双眼却明亮至极,显出历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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