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枝-第4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的侍女们虽说也可以,但体魄不够坚持不下来,这位准驸马,无异是最佳人选。
若非有他,长公主这一次,必是在劫难逃。
“这样一来,接下来老夫的医治便更有把握了。”
杜易明喜滋滋诊完脉,到外间案前坐下,提笔调整药方。
这般过了一整日,季以舟起初每次去泡水时,都冻得面青唇白,骤冷骤热循环交替,也就是他底子好,才抗住没感染风寒。
到得延长至三个时辰才泡一次水,陆霓的体温已明显可以感觉到一丝热度,气息也趋于平稳,两颊泛上浅浅红晕。
这天,已至四更,正是黎明前最沉寂的暗夜,陆霓缓缓睁开眼。
四周昏暗,身处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她立刻能察觉到这是个男人,且……她与他赤。裸相对,姿势暧昧。
脑子接上断片的记忆,廷尉府冰冷的水牢令她狠狠打了个哆嗦,下一刻,她惊惧地挣扎起来。
身体太过虚弱,无力的手指蜷缩着,拼命撼动身前的胸膛,干哑的嗓音歇斯底里。
“滚开、别碰我……”
季以舟蓦地醒过来,他已连续两个日夜没阖眼,今夜察觉到她的身体已柔软下来,这才放心小睡片刻,软香在怀,正自酣甜入梦。
她恶狠狠的怒斥,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即使这两日怀抱冰块一样的她,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寒。
凤眸微沉,他的双臂却更加用力地禁锢住她,便听她凄切哭喊:
“季澹,我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恢复每日15点的更新时间,争取双更。
第63章 依赖
水牢、刑具、浓重血腥气; 阴森可怖的廷尉府对于陆霓来说,是一场比噩梦还要恐怖的经历。
比死更可怕。
即使她有强硬的外壳、顽强的心防,可她还是怕了。
比这更甚的; 是秦大明恶意满满的狞笑; 以及季澹流连在她身上,令她恶心的淫。秽目光。
她以为……还是让季澹得逞,被他弄到榻上肆意玷污。
没有人来救她。
万念俱灰之际; 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低沉而温柔。
“是我,昭宁……是我。”
季以舟心上的冰冷,被她凝在睫上、晶莹如珠的眼泪,瞬间融化得一干二净。
一只手捧起她的脸颊; 强迫她抬起头; 看清楚他是谁。
那双润湿的桃花眸含着惊惧,像受了惊吓、委屈兮兮的小兔儿; 乍然流露劫后余生的喜悦。
“季、以舟……”她迟疑唤了他一声。
“别怕; 我收拾他们了; 没人可以欺负你。”
季以舟心头盈满酸涨,在她的目光中捕捉到某种; 过去从不曾有过的情绪——发自内心的信赖。
他柔声轻哄; 大掌贴着她的脑后; 按在胸膛上,畅开心扉供她聆听。
“我以为……以为……”
陆霓喃喃轻吐出几字,泪如滂沱,顺着脸颊不断滚落; 聚成一洼浅池; 合在两人紧连的肌肤上。
一连两日; 季以舟终于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温热,在她肝肠寸断的哭泣中,覆上她的唇,试图堵住那里不断传来的悲音。
陆霓挣动着,蓦地咬住探进口中的软热,阻止进一步缠绕。
季以舟轻嘶一声,含着她尤自冰冷的唇,蕴着情意的黑眸安静下来,沉沉凝视。
陆霓几乎使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唇齿间分离开来。
“不要……”沙哑几近无声,拒绝了他。
心神遭受重创,她现下满心抵触,哪怕这个人已经吻过她许多次,早有肌肤之亲,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让人碰。
不想让任何人碰。
她的眼中含着一丝哀求,神情戒备,令得季以舟一时间满心复杂,矛盾至极。
怜惜她此时虚弱,也明白她遭难后自然而生的防备,可又有一丝委屈——是许多次被她利用完后冷冷推开、抛诸脑后的绝情。
尚不等他做出进一步反应,陆霓醒时强撑的一口气散尽,再次陷入昏迷。
又一次醒来时,天光由窗扇透进,陆霓睡在自己的拔步床上,穿着柔软干净的寝衣,身边围满熟悉的面孔。
至此,才真正感受到逃出生天。
急冻症好转,伤及最重的是肺腑,喉间火烧火燎的疼痛,虚弱不堪,稍一动便会咳血。
这两日陆瓒一直没机会进屋,总算挨到三日期限将至,长姊醒得比预料要早,令他悬着的心稍作安宁。
眼下陆霓不能多说话,陆瓒跪在榻前,向她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时眼眶通红强忍泪水。
“长姊,我回益陵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霓凝视着他,微微扬起唇角,手指轻动。
陆瓒上前,虚虚握住她的手,伏下身将脸贴在上面,像小时候那样蹭了蹭。
“阿瓒已经长大了,阿姊,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心怀志向的少年,因至亲的羁绊,注定走得更远。
云翳在后目光温柔瞧着他姐弟俩,去拉陆瓒的时候,手指轻轻拂在长公主的掌心,偷来一点微凉的润泽,藏在指尖。
“殿下,奴婢送宁王回去,会留在那儿陪他一阵,待殿下大婚就回来,您安心养病,奴婢无用,这次什么力都没出,好在有季大人一力回护,这么着,奴婢暂时离开一段日子,也放心的。”
陆霓轻轻眨了眨眼,苍白玉容憔悴不堪,眼底却泛着喜色。
季以舟正在府门前,听霍闯禀报青州营的事。
“沙齐那鳖孙被主子斩下一只小臂,这两天成日鬼哭狼嚎,说他受兵部调令来京,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完,铁定要找您报仇雪恨。”
青州营自那日在廷尉府折损过半,如今退至城外,暂时借了贲武卫大营驻扎,霍闯未免心下担忧:
“主子,明日解太尉他们就回来了,这个时候让属下去益陵,您这里……”
季以舟眼下心情大好,唇边只含了一抹浅浅冷嘲,“完没完,什么时候轮到沙齐说了算?太尉回来,我自有法子让这事儿翻篇。”
这么一说,霍闯就不担心了,他一向对季以舟抱有一种盲目的信赖,嘿嘿一笑,“那有齐煊护送宁王不就够了。”
“不行,你得亲自跑一趟。”
季以舟从袖子里摸出个铜质令牌,是解斓给的,可调遣留守京城的贲武卫,扔给他:
“再调五百人,路上留点神。”
不须额外叮嘱,霍闯听懂了,宁王如今处境尴尬,既然这次一石二鸟之计没得逞,接下来只要人没回到益陵,潜藏的危机仍是不可避免。
回到房里,陆霓已喝过药又沉沉睡去,季以舟在外间听杜老说了病情,内伤的治愈最少需十天半月才有起色,剩下的,便是慢慢调养。
凛冬将至,夜长昼短,寝室内地龙早已烧上,又加了几个炭盆,煦暖如春。
陆霓从每日最少十个时辰都在昏睡,之后开始逐渐恢复精神,昂贵的药材流水价熬煮成汤,滋补受损的身体。
她过去极少生病,这次大病一场,身边服侍的人反倒一点没觉着疲累,贴身伺候的活儿,譬如吃药、喂粥,乃至每日的药浴、更衣,全被季以舟一手包揽。
听完白芷讲述那日的事,他独闯廷尉府,杀得血流成河,少了她们亲眼目睹的那份震撼,陆霓并不觉他是手段狠辣、杀人如麻的魔王,反倒是这些日子来他的悉心照料,即使昏睡着也能感受到。
她感念这份恩情,更有一份异样的悸动,终日耳鬓厮磨,心上撕开硬壳留下的裂痕,不经意间透出柔软。
这日午后,陆霓斜倚在榻头,瞥了眼季以舟端来的粥碗,带点嫌弃转开头去。
“本宫不想喝粥了。”
因伤了肺,嗓音带着沙沙的微醺,慵懒软糯,听来像在撒娇。
在白芷等一干身边人看来,长公主自成年后,唯独对着表姐凌靖初时,才会偶尔流露这种小女儿情态。
季以舟手中玉匙搅动,碗里的说是粥,其实以各种珍稀药材熬制,苦气浓郁。
“又想吃肉了?”
陆霓眼睛亮了亮,“上次你带回的肉羹,本宫吃着甚好。”
季以舟挑眉,“那是老木的拿手绝活,北关的兵受伤再重,吃上三日就能下地活蹦乱跳。”
她是养尊处优的长公主,一饮一食即便从简,也是金贵细致,如今大病初愈,他想按着自己的法子给她调养,却拗不过杜易明。
无奈摇头,“谁叫殿下身子娇贵,虚不受补……还是安心喝你的粥吧。”
说着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一副不吃就灌的架势。
陆霓闷闷不乐,张口吃了。
这些日子,对他这粗暴照顾病人的方式,她已习以为常。
关键是不论她怎么摇铃,吃饭喝药的时候,白芷和茯苓都装听不见,直到完事才肯进来。
她就知道,季以舟趁她这次生病,已不动声色将他强势霸道的触角,彻底在这兰亭苑伸展开来,成功反客为主。
季以舟见她乖顺,薄唇微勾,“殿下若知道那是什么肉,恐怕就不会惦记了。”
陆霓小心看他一眼,舌尖舔了舔唇,记起上回给她吃的马肉,果真就没那么惦记了,谨慎问了句:
“什么肉?”
季以舟盯着她的唇看,喝个粥也要来勾引他。
放下玉匙,抬手轻轻抚弄那抹柔粉,因着这份温存,便没再吓唬她,含糊一语带过。
“嗯,没什么,山里打得野味,杂七杂八的,什么肉都有。”
北幽那种地方,能在酷寒气候中活下来的兽类,大多皮厚肉糙,唯有一种在山林中活动的野狼,体形小巧,肉质尚算滑嫩。
兵卒们常在巡逻时猎上几只,回来让老木烹了打牙祭。
日子久了,倒被他琢磨出一道药膳来,补五脏,御风寒,暖肠胃,壮阳填髓。
老木的医术不说多高明,但京城上下,除他无人能应对这般棘手的急冻症,否则即便救她出廷尉府,最终也是香消玉殒的结局。
之后季以舟专门让人快马加鞭赶去幽州,猎了几头野狼回来,让老木烹煮肉羹。
世家权贵之人,不屑以这等低贱之物为食,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药膳,她知道了肯定连尝都不尝。
不过杜易明的反对,倒不是因为狼肉羹低贱,女子体质到底有别于男子,她肺上的伤只适合温补,狼肉性热,过犹不及。
这段日子多亏杜老的悉心治疗,季以舟口上虽不说,心下存了感激,这才放弃一意孤行。
他是有些着急了,眼见婚期不足一月,他不想到大婚时,她仍病体支离。
正想跟她提一提婚事的筹备,却听她忽然问道:“那日你进宫,太后怎么说?”
他抬眼一瞥,视线落回粥上,搅动一下,又舀了一匙喂她,这才意味不明一笑:
“这些小事,自有臣来处理,殿下只须安心静养,别的一概不必操心。”
陆霓眉宇间浮着倦怠,软软嗯一声,半阖上眼,一副万事不萦于怀的疏懒,拖着长长的调子:
“好,本宫听你的。”
不得不说,这次的遭遇,令她本就不多的安全感更显匮乏,在他这些日子强势又温柔的照料下,不知不觉,生出些自暴自弃的依赖。
或许是因现下的体弱,本能萌发出被保护的渴望,她愿意比过去更坦诚些,多几分信赖,相信他能全心全意保护她,不让那些伤害再次降临。
她累了,是自从母后过世,从未有过的身心疲累,至少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她实在没精力思虑那些,烦人的勾心斗角与阴谋算计。
“不过有件事,还是得告诉你一声。”
季以舟搁下手里的粥碗,伸臂揽住她。
“宫中立后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九,跟咱们的婚期重了,太后这次吃瘪,眼下无计可施,只能挑着这种小事来膈应你。”
第64章 作画
在季以舟看来; 和她的成亲不是小事,是他人生中头等重要的大事,可他不愿被她瞧出这份郑重; 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陆霓倒是真心无所谓; 宫中封后,已可预见婚宴那天宾客全无,冷清寂寥。
可她眼下心灰意懒; 并不想要什么盛大隆重、亲友祝福的婚礼。
比起构陷她谋害父皇; 太后这点把戏实在不值一提。
太后的阴谋本就上不得台面,只敢在阴森的廷尉府偷摸进行,若公布于众,必然要掀起轩然大波。
是以那日季以舟进宫时; 太后甚至避而不提。
再说; 秦大明死了,太后自不会为一个阉人质问大司徒; 便只揪着季世子的事; 要向他讨个说法。
季以舟的回答不痛不痒:“昭宁与臣的亲事是太后钦定; 季澹横刀夺爱,臣难道要拱手相让?”
太后见他也要大事化小; 说成兄弟夺爱的家务事; 冷笑道:
“季司徒别忘了; 哀家还是你的姑母,澹儿是国公府继承人,你怎能一言不合就断他子嗣后路,对自家兄弟都这般下狠手; 季家有你这样的家主; 焉知是祸是福?”
太后说这些纯属借题发挥; 心疼季澹肯定也是有的,但她这个侄儿的秉性,注定不是做大事的人,如今这样,倒是可以安份点。
而这次赶在大婚前对长公主出手,也有不想季湛娶她之意。
没想到当初一眼看漏,竟让陆霓得了季湛这样强有力的帮手,这两人凑作一堆,别管是不是怨偶,将来联起手来跟皇帝做对,那才叫难对付。
再添前日崔氏进宫的一席话,太后听得眼皮子狂跳。
原来,不是兄长眼瞎,挑了这么个人继承家主之位,而是所有人都瞎了眼,被这心怀歹念的外室子玩弄于股掌之上。
太后心头隐隐生起,一步错、满盘皆落索的寒意。
如今季湛身居高位,手中握有朝廷大半的经济命脉,非但无法明面上对付他,还需处处受他掣肘。
就连解知闻,也频频规劝太后暂避锋芒,不要与他为敌。
诚然,解知闻肯如此帮他说话,也是因季湛手中捏着的把柄。
今次太后拿先皇的死做文章,欲要构陷长公主,疏不知,真相一旦揭露,太后要找麻烦,藏匿先帝遗孤的解知闻,首当其冲。
之后,季以舟只用一句话,就把问题又推回给太后:
既然娘娘想说家务事,那咱们便来谈谈,水运司筹备已齐,兴修运河的费用,娘娘打算叫季家出多少?
出多少全凭他这身兼户部的家主说了算,然而太后的想法,又有些微妙。
如今不光是季湛,整个季家,包括国公夫人崔氏,以及三个族老,都与太后有些离心离德的迹象。
季姝从前靠着外家和兄长的权势,在宫中坐稳贵妃的位置,如今却更倾向于依仗解知闻,既然家族与她离心,倒不如——
以兴修运河为机,搬空季家财富,功在千秋,为自己立名。
季以舟抛出的诱饵,令太后两眼放光,他这才淡淡提出自己的要求:
今后昭宁为臣之新妇,还请太后不再纠结旧日怨仇,如此,臣自当为娘娘尽忠尽职,如若不然,一拍两散……对谁都没好处。
利益摊开来说,才可各取所需,太后将信将疑,但只要他肯拿钱出来,便是暂时放长公主一马,也无不可。
虽是特意撞日恶心她一下,但长公主的嫁妆,太后为彰显大度,这些日子开始流水价地从宫里送到长公主府。
半月后,陆霓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肺腑间的内伤基本痊愈,已能下床,甚至可在日头充足的午后,在室外略加走动,活络筋脉,增养气血。
因先前的急冻症,她如今四肢仍略有僵直,灵活性差,按着两位医师的提议,有时会在午后去书房待上一阵。
写字本就可锻炼双手的灵活性,可她如今却不愿提笔。
书法一道,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