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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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老夫人和徐氏都知道,裴岘书房里有一副女子送的画。
连老夫人是频频探问,裴岘都被问的无奈了,只好让人取了画给老夫人看。
但是他人应召去了西苑,朝中彻底闹开了。
被拖下水的,多达二十几人,内阁大臣杨芳莲,账簿上出现他收受贿赂的金额高达十三万两白银。
裴岘进了西苑,见孟廷元等人在,并且在议杨芳莲的事,心里有了猜测,这次的事,不会一一清查,要抓大放小,陛下挑了这位不太显眼的杨大人。
大概是怕闹大了,最后不能收场。
孟廷元先拿下了户部左侍郎陆海潮,再由陆海潮的案子,拖杨芳莲下水,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裴岘当初奉旨查的就是户部的贪腐案。
至于他前些日查封了账簿,之后就被留在西苑办公,直到陛下和孟廷元商量有了结果,他才除了西苑,所以这些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此案,他办的不错,看陛下的脸色就知道,他很满意裴岘的速度,也满意孟廷元的抓大放小。
君臣之间办事就是这样,张弛有度,才能长久。
裴岘不敢居功,只称:“是孟大人的功劳,臣只是按陛下的旨意办事。”
陛下躲在这里,朝中万事交给内阁定夺,这几日西苑禁严进出,朝中的人蠢蠢欲动,没人能进西苑,内阁的议政大臣被拉下马,这对朝中来说,犹如地龙翻身。
陛下也是沉得住气,这都过去十几日了,把该做实的证据都点到了实处,卷宗都写好了。内阁的几位这才知道,这次不同以往。
说什么都晚了。
裴岘知道陛下要回宫了。
他这次避暑,可不是单纯来避暑的。若是他当初抓不到东西,那么孟廷元也会有后手,只是没想到他挖到这么深,这么顺利。
算是意外之喜。
裴岘从西苑出来,见天边火红一片,绚烂至极。
心里叹道,明天定是个艳阳天。
上京城的气氛果然不一样了,快到中秋节了,酒肆里却没有往年热闹。
赵幼澄问冬凌:“外面还有人议论之前的事吗?”
冬凌摇头:“前天晚上户部右侍郎下狱,内阁一位大人出事了。这几日街上清静了很多。”
赵幼澄赞了声:“果然,好快的动作。”
隔日都就收到宫中的旨意,让小郡主入宫参加中秋宴。
赵幼澄握着手里的东西,心里淡淡想,该来的都要来了。
第二日,静义公主带着傅嘉宜就来看她。
太微宫是文敬太子当年的避暑行宫,古朴但也有些旧了。
傅嘉宜进了这里,只觉得太静太肃穆,丝毫不见华丽,说不上来感觉,青黑色地砖,榉木有了年岁变成了深色。看起来还没有赵幼澄在姑苏住的园子看着漂亮。
其实她不知道赵幼澄不喜欢艳色,整座太微宫颜色偏重,看着很沉静,也少了活泼。
在延嘉殿住了这么久,傅嘉宜也能识得好坏了,她知道赵幼澄这里看着古旧,但她的东西全是好东西。有些气韵是骨子里带来的,就比如赵幼澄从来看不上姑苏城,她只是不甘心赵幼澄轻而易举就一副天家公主的做派,越发衬托的自己小家子气。
静义公主见太微宫中从进门开始,门廊、步岗,都是十分有规矩。心里惊讶,陛下对阿鲤的重视。
等进了内院,赵幼澄现在不用针灸,改成熏艾草了。赵幼澄见静义公主进来,笑着说:“姑母等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黄宁这几日不用盯着她,冬青正在扶着她的膝盖。
静义公主笑说:“太后娘娘担心你,便让我来看看你。看气色还是不太好,这一路让你受苦了。”
赵幼澄不太愿意再提起北上的事情,无所谓说:“我已经大好了,不说这些了。姑母也不用自责,姑母这些时日还好吗?嘉宜呢?”
傅嘉宜这个人都不用人递梯子,直接跳起来翻墙。
“这些时日,我住在外祖母的偏殿,外祖母因为担心你,总是休息不好。母亲一直都在侍疾,你既然好些了,就该进宫去拜见外祖母……”
“嘉宜!”,静义公主斥喝一声。
这些日子,傅嘉宜因为嘴甜会哄人,太后将人留在偏殿,母女相处的时间很少,静义公主知道不妥当,可惜没时间教女。
赵幼澄并不在意她的无理,笑笑说:“我每日睡觉超过六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大多不是吃药就是在扎针,待中秋宴好些了,再去给皇祖母磕头,若不然现在去了,也是白让皇祖母担心。”
这话是她让静义公主转告给太后的。
静义公主见她始终心平气和,心里很喜欢她的稳重。
嘱咐道:“也好,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大家也是担心你的身体。不用急着出门。”
赵幼澄笑笑。静义公主转头细细观察这里,感喟道:“我只在小时候随皇兄来过这里,还是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姑母为保自己一双儿女的前程,对她始终只有做长辈的情分,就比如当初在通州别院,她在文襄面前据实交代清楚她的病情,也丝毫并没有回护她的意思。
她并不怪姑母,做母亲的人护着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
她自己也没有和姑母交过心。大家的情分就这么深,她不会要求姑母为了她去做什么。
第19章 宫中的风
◎卷起了风波◎
赵幼澄对这个话题倒是很健谈,也不再避讳提起文敬太子,一脸怀念说:“父王很喜欢东厢门口的那棵青槐。姑母,你知道吗,我当夜住在永嘉寺的第一晚就梦见了父王,他就坐在那棵青槐树下看书。指着正房,让我去睡觉。这里旧是旧了些,但都是父王母妃生活过的痕迹,是我让他们不要动。”
她说完又笑起来:“瞧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在宫中还习惯吗?”
傅嘉宜也不喜欢她说些神神鬼鬼的话,但是说起宫中,立刻就有说不完的话,立刻眉开眼笑说:“前几日几位王妃和侯夫人进宫看太后娘娘,外祖母的侄孙,好几位郎君都和哥哥年龄一般,其中有一位已经承了爵位……其中几位小娘子很是活泼,上京城的小娘子们的穿戴和江南还是不一样,她们戴的东珠很罕见。还有很多你当初送给宋宝珍的那根步摇一样的首饰……”
傅嘉荣眼睛里都是神采,言语中都是欢喜,犹如坠入爱河的小娘子。
赵幼澄知道她初入宫中,初初见识了财富和权力的威力。姑母其实没那么多财物,可傅嘉宜又素爱这些。
她便说:“冬青,你去取当初送给宝珍的一样的另一支步摇。”
静义公主拒绝:“她年纪小,哪用得上这些华丽的首饰。”
赵幼澄见静义公主对儿女的期盼,还是很单纯,要求也高。单纯到不想他们沉迷这些奢侈的东西。
可是见识过后,怎么可能割舍。
“这里不是姑苏,我是做姐姐的,嘉宜初到上京城,要是没有拿的出手的首饰,难免会在京中的小娘子们面前露怯。姑母不必拒绝。”
傅嘉宜眼热赵幼澄的首饰已经很久了,连连称到:“自然是的,上京城的小娘子可没有姑苏的小娘子们那么好说话。”
静义公主看得出来,赵幼澄的底气,不是靠绫罗,不是靠这些华丽的首饰。
她的底气是出身皇家,但更重要的是她的学识和规矩,不卑不亢,不慕虚荣。这才是一个人的本事,可惜女儿太天真,始终不懂这个道理。
赵幼澄送了傅嘉宜几件首饰,大多是这几年从京中送给她的,华丽又贵重。
她不喜欢这些,心想宫里来的东西,就用到宫里去吧。
赵幼澄喜滋滋收了东西,将那支步摇戴发间,非常的满意。
静义公主见她实在开心,也不好在外面教训她。
等人走了冬青见她闭着眼休憩,轻声说“殿下回榻上去睡吧。”
赵幼澄的身体确实不好,所以她扎针吃药再疼再难喝,从来不吭一声。
她睁开眼,问:“你觉得傅嘉宜变了吗?”
冬青不解,“变?表小姐一直都这样啊。”
赵幼澄现在再想起傅嘉宜,尤其她刚才开心的样子,和记忆里完全不同。
前世入京她住在延嘉殿,姑母携一双儿女住在京中别院,傅嘉宜大概因为衣服和首饰不够出众,言语中没有受到京中贵女们的尊重,所以在宫中见了她心中不忿,出言不逊,被宫中贵人申斥……
如今她避居在这里,轮到傅嘉宜住在延嘉殿,她成了太后身边的贵女,自然人人捧着她,她也少了往日的尖锐,满眼都是开心,尤其是说起年少就已经继承侯府的忠义候周聿昭。
傅嘉宜喜欢上了周聿昭。
“表小姐怕是有了心仪的郎君。”
冬青听得吓了一跳,不可置信说:“怎么会。”
赵幼澄猜的十有八九分,若是平常,傅嘉宜性情骄纵高傲一些,不会要她那些首饰的,可今日她全拿走了,还一直在说宫中的宴会,中秋宴,和那些上京城的小娘子们。
宫中的枯燥她是知道的,再多的宴会也用不到那么多首饰,除非要日日给人看。或者是盼着给谁看。
十几岁时的怦然心动,她亲身体验过,怎么会看不懂。
赵幼澄也不再说,问:“冬葵呢?”
“她的心都野了,整日不在家。”
赵幼澄笑说:“等姑苏的人都到了,就不用她到处奔波了,到时候你要买什么知会一声就好了。”
冬青叹气:“奴婢就是一说,殿下要什么只管吩咐,我是怕她出去了给殿下惹乱子。”
赵幼澄:“不会,冬葵话少,但是做事很稳妥。”
冬青见她并不管冬葵,也就不再说了。
静义公主前脚出了太微宫,又领着傅嘉宜去永嘉寺上了香,才开始教育女儿:“宫中娘娘都节俭,你莫要这么张扬。阿鲤贵为郡主也不曾铺张,你莫要这样惹眼。”
傅嘉宜嘟囔:“阿娘总是这样,这也不准,那也不准。那忠勇侯家的小娘子戴着那么大的东珠,王家的小娘子戴着一支玉雕流苏簪,哪一件不贵重?唯有我带了一支素簪,我不如赵阿鲤身份贵重,可我也是公主的女儿,难道比不得王家女儿?”
静义公主皱眉:“赵阿鲤也是你叫的?”
母女一吵,就会这样,话题跑偏找不到了。静义公主十分心累。每每因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起争执,而女儿从来都当耳旁风,管得再严厉些她就哭闹,从小就是这么倔的性子。
傅嘉宜十分郁闷,一路上也不肯再说话,进宫后周太后问:“阿鲤怎么样了?”
傅嘉宜闷闷讲:“表姐还不太能起身,一整日大多时候在睡觉,剩下的时候不是吃药,就是在问诊。”
她这会儿就怕太后接了赵幼澄进来,再将她丢到其他地方去。只管将赵幼澄的病说得严重。
静义公主描补:“但看着气色有了好转。”
这话还不如不说,周太后这时候也知道不是假的,赵幼澄身体是真的不好。
总要避讳,现在真的不好把人再接进宫来了。
太后面露哀色:“她才这么小,身体不好,我恨不能亲自照看。唯恐她步了他们的后尘,到时候他们也会怪我没照顾好她……”
至于‘他们’是谁,谁也不敢提起。
静义公主不能不捧场,立刻安慰道:“阿鲤也自责说,不能在母后身边尽孝。母后养好身体,阿鲤那边有我呢。她也懂事着呢,吃药从来不叫苦。”
周太后拍拍她的手,算是领情了。
静义公主扶着太后穿过后殿道门口花圃里散步,周太后边走便说:“中秋宴到时候京中的官眷都会来,你到时候放机灵点,也为怀龄看着些,怀龄该定亲了。”
静义公主听得心中一紧,面色毫无异色笑着说:“谢母后,我知晓了。”
周太后仿佛不知她的提防,拍拍她的手笑说:“我原本想忠勇侯府有两个女儿,但怀龄明年要参加大考,就不适合和勋贵结亲,那就看看朝中大儒,你不要怕家世单薄,只要怀龄能过大考,以后的前程自有他的造化。”
静义公主听得惊讶,但也不得不承认太后说的没错。对儿子的额亲事,她也有了新的思量,儿子明年参加大考,功名要紧,亲事也要紧。
周太后太清楚她的顾虑了,敞开心谈论一场,好过彼此提防。
之后周太后再说起适婚的少男少女们,就少了很多顾虑,有些感慨,又像是有些疑虑说:“儿孙们的婚事,最是让人挂心。远的不说,阿鲤就是我的一块心病。”
静义公主闻弦知雅意,应声:“也是,阿鲤年长嘉宜半岁,确实该议亲了。”
周太后一转折,又说:“京中适婚的儿郎那么多,忠义候年少失怙,他父亲死在任上,他和怀龄年纪一般大,他母亲一进宫就要和我哭一场,陛下可没有公主给她赔。”
话是这么说,静义公主也只是一听,那是你娘家兄弟,周家一门双侯,荣耀之极了。
但也不得不说,周家是一门好亲事。苏皇后的娘家都不过是伯父,家世远不及周家。
忠义候虽然年纪小,但是进退得宜,礼数周全,就是学问也是一等一的。
他比怀龄还大一岁,因为守孝误了亲事,却已经入仕,在督察院任职,前程自不必说,看样子他的亲事要太后点头才行。
静义公主一路走一路思量。
送周太后进了殿,静义公主刚出来就遇上周聿昭从前朝过来,见了静义公主,十分谦和恭敬行礼,“见过姑母。”
静义公主笑着说:“老娘娘刚还说起你,快去吧。”
周聿昭温和笑说:“也是应母亲的吩咐,给老娘娘送中秋礼,不是要紧事,姑母请。”
他陪着静义公主走了几步,静义公主问:“听老娘娘说,你平日里也是政务繁忙。”
周聿昭失笑:“老娘娘那是给小侄脸上贴金,我不过是六品监察,平日里也就是替各位大人们整理卷宗而已。”
静义公主眼下极喜欢他的磊落,年纪轻轻也不虚荣,她如今最是喜欢诚实的孩子。
可她不知道周聿昭今日进宫其实有要事,但他脸上丝毫看不出。
这份心性最得周太后的喜欢。
静义公主特意将人送进殿,笑着和殿内的嬷嬷说:“忠义候来看老娘娘了。”
第20章 玉佩加小印
◎再好不过的礼◎
周太后坐在偏殿和嬷嬷聊天,傅嘉宜正在旁边沏茶,听见周聿昭来了,眼睛都亮了,她端着茶献宝一般道:“表哥尝尝,这是姑苏的新茶春见叶。”
周聿昭一派贵公子的气度,接了茶谢了声:“今日来的巧,能讨杯新茶喝,谢谢表妹了。”
傅嘉宜的心砰砰跳,脸上笑着。
静义公主这才觉察到了不对,招揽女儿道:“那我和嘉宜就不打搅母后了。”
说完示意傅嘉宜该走了。
傅嘉宜不想走,便看了眼周太后。
周太后却笑着说:“我和你母亲刚才在东花园回来,那里颜色正好,你正好陪你母亲去走走。”
傅嘉宜没想到太后逐客,更不敢造次,只好跟着母亲出了延嘉殿。
静义公主出了门就急着问:“你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母亲不必这样训斥我。”傅嘉宜面红耳赤反驳了一声,有些恼怒看着静义公主。
跟着静义公主的女婢吓了一跳。
这些时日进宫后,太后给了傅嘉宜四个女婢服侍,生活点点滴滴都华贵,处处彰显宫中的尊贵,她和公主的待遇也不差了什么了。
傅嘉宜不能理解母亲何苦这样训斥她。
静义公主压着一口气,看了眼身边的女婢,示意后面的人退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