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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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那就让他去,我还能做什么呢?”
话说得平静,却分明是自暴自弃。韩渊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若不是知道当年李广宁有多么对不起杜玉章,他几乎要发脾气了。
但他想了又想,还是压下了火气。他轻声劝道,
“杜大人。就算是九死一生,也总还有个生。你不要这样。这是用你的命去惩罚陛下——且不说陛下该不该罚,但是你的命,并没有这么轻贱。总之,我在西域等你喝酒,你却不可爽约!就这样定了!”
“……”
“杜大人,我还要赶回平谷关,先告辞了!你却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韩渊跳下床榻,向杜玉章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他行色匆匆,杜玉章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门外。
因为韩渊的到来而热闹起来的房间,又瞬间安静下来。杜玉章独自坐在床榻之上,露出一个苦笑。
他当然知道韩渊怎么想。
——韩渊想必认为,当年陛下对你太过,你如何惩罚他都应该。但是无论如何,不该让他以为你给了他一线希望,以为你病好后可能与他偕老,哄得他满心期待……最后却放任自己病重而亡,让他在痛苦与煎熬中沉沦。
——这样做,不论对自己,还是对那人,都过于狠毒了。若是可以,有那么多路可以选,却不要选这一条最过狠辣的路。
可韩渊又怎么会知道?所有这些选择,对他来说,都已经是奢谈。
因为他连九死一生都望而不可得。他已经是,十死无生了啊。
……
韩渊辞别了杜玉章,就马不停蹄赶往平谷关。在那里,还有他心中牵挂的一个白皎然,在等着他去见。
可不知为何,方才与杜玉章那一番会面,在他心里埋下了不安的种子。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究竟。
明明陛下亲自陪护,想必找了最好的大夫,也一定随时过问病情。若是杜玉章真的病得危急,陛下态度又怎么会那样轻松?杜玉章有什么事情瞒着陛下?可就算大夫都是陛下找来的,又能瞒得了陛下什么?
韩渊一边猜测着,一边推开马车窗,向外看去。突然,他看到前面有个相貌阴柔的少年,骑着马立在山谷口。韩渊多看了一眼,似乎被那少年留意到了。那少年向他一笑,笑容里似乎带着三分邪,更叫韩渊在意。
——这个人的长相,似乎有点面熟?可自己分明没见过……为何会觉得熟悉呢?
猜测间,马车已经与那少年擦肩而过。韩渊并没想起什么线索,也就随他而去了。
……
那相貌阴柔的少年,正是木清。他骑在马上。目送着韩渊的马车走得不见影子了,才慢悠悠骑着马进了山谷。他唇边带着笑,一只手指咬在齿间,环顾山谷中景色。
“许久不来,这里倒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怎么多了这么多人?黄老头,不是不许病人带许多人来的么?”
他身边还跟了个小厮。明明木清说话含笑,那小厮却分明很怕他,说话也是战战兢兢的。
“小的听说,是因为这次的病人比较特殊。黄大夫给你看了病,第二天就解禁了。还来了不少人……可能因为这个病人有钱有势吧。”
“呵。黄老头那么古板,我看才不是。肯定是有别的缘故——看来这一次,我是来对了。也不枉我瞒着哥哥偷跑出来……也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发现我不在了呢?……会不会,得等到那些药人饿死在地窖里,味道被守门人发现了,汇报给他的时候……”
说到将活人给活生生饿死这样残忍的事情,木清却依然面不改色,甚至带了几分快意似的。他身边小厮脸色更差了。
“阿清先生!您打算在外面呆上许久?”
小厮哭丧着脸,
“木朗先生才去和徐家军的人会面,阿清先生您就跑出来了——等木朗先生回来,一定会大发雷霆!您在外面散散心,咱们就回去吧!”
“怎么?你还想跟我哥哥一样,管束我不成?”
木清拧过头,眼神带着冷意,
“你可知之前那几个小厮,都去了什么地方了?”
那小厮两腿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阿清先生!小的不敢,小的错了!阿清先生千万不要将我送去试药,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您才是小的的主子!”
一边说,他一边还用力磕头。地面虽然松软,却也有坚硬石子。他额头在上面磕得砰砰响,很快就皮开肉绽,开始出血。木清就那么坐在马背上,嘴角挂着笑,欣赏着小厮的恐惧。过了好一会,他才哼了一声,抬了抬手指,
“起来吧。”
小厮赶紧起身,额头上的血也来不及擦,就亦步亦趋跟在他马后。
“这个生尘,也不知道将我的话带到没有。若是有,怎么到现在黄老头还没给我来信?真不对劲。我还得来亲自看看,这一场喝血救命的好戏,到底上演了没有?”
第5章 …13
木清来到黄大夫惯常所在的那一个院落外,正看到药童生尘在院子里研磨药材。看到木清,生尘一下子站起来,手中药材都滚落到地上了。
“阿清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
阿清说话的时候,唇边带笑,眼睛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仿佛一条窥视人心的蛇,带着冷淡的恶意。他身边小厮咽了口吐沫,往一边挪了半步。可生尘却毫无所觉,反而很欢喜似的。
“您来看我?我……我……若是有所嘱咐,您派人来叫我就是了!”
“呵。我要用你的时候,自然会来叫你的。”
阿清施施然进了院落,“黄老头呢?”
“师父在杜公子那里。阿清先生,您进来坐!”
“杜公子……”这姓氏再次叫木清眯起眼睛,露出一丝恨意。“那个杜公子,吃了第二次药了么?情形如何?”
“回阿清先生,暂时没有。他第一次药吃过去,似乎很是见效。只是师父说他身体底子不佳,要缓一缓,等到七日满了再说。说起来,明日就是第七日了。”
“原来是这样。”木清踱上前去,倾身问道,“所以我对你说的法子,你告诉他了么?”
“我……我……”生尘脸红了,却又有些慌。他喏喏道,“还没……”
“看来我说的话,对你来说很不重要。你连传达都没有传达到。”
木清语气依旧是柔和的。但神情看来,已经是非常不悦了。生尘自然也感受到了,慌道,
“不是的,阿清先生!我这就去……那一日是遇到太多事!那个杜公子手下还有两个侍卫,特别凶恶!他们吵嚷在一处,还差点伤了我,我一时害怕……”
“够了。”
木清打断他,神情越发冷。他对自己的感受极为重视,一点委屈都不肯受。旁人叫他不痛快一分,他就要杀人灭家地来报复。可对于别人的痛苦呢?他却十分冷漠,最厌恶旁人敢在他面前诉苦。生尘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忌讳,还想要辩解,
“杜公子似乎是个大人物,年纪轻轻的,排场却那么大……送他来的时候,西蛮人连同大燕人,在山谷里耀武扬威!那个宁公子,好像是个显赫人物,连师父都对他特别恭敬!可宁公子就在他床前端茶倒水,阿清先生,我是没有机会!你不是说叫我单独告诉杜公子么?”
“姓杜的大人物?姓宁的显赫公子?”
木清眼睛眨了眨,突然浮起一层诡异笑容。
“西蛮人……原来,你曾在他身边见过西蛮人么?”
“对啊!他来的那一日,就有西蛮人来送,在山谷中吵吵嚷嚷,惹得师傅发了好大的火呢!只是后来那些西蛮人都走了,留下了大燕人。”
“这些西蛮人,你看着是凡夫,还是武将?”
“这……看起来,像是他们的贵族武将,人人都带着弓刀,可吓人了!”
“原来如此!西蛮贵族,大燕公子,原来这个姓杜的,就是‘那个’姓杜的!还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杜玉章三个字咬在木清唇齿间,像是含着一丸灼热的火,将他的眼睛都烧红了。
“没想到竟然是他。更没想到,在他身边,竟还能钓出更大的一条鱼!显赫到压过西蛮人的‘宁公子’!咯咯咯!”
木清大笑出声,一把将小厮揪到身边。
“阿清先生!您要做什么?”
小厮惊慌失措,被木清用力扇在头上。
“你这个蠢货,慌什么!现在就回去通知哥哥,告诉他,我在这山谷里,叫他速速派人来!”
“可是阿清先生,你不是不想让木朗先生知道你自己出来?”
木清冷冷一笑,
“你去告诉他。他想要的那个杜公子,我替他找到了;身边还有一位身世显赫的‘宁公子’——他多年雄心壮志,今日竟送到他自己手里来了。叫他点上徐家军,快快过来!有了这个宁公子在手……还怕什么大业不成?”
将小厮打发去送信,木清依旧往杜玉章房间而去。他要亲眼看一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要赶在哥哥见到他之前!
不然,万一哥哥与他见了面,却不舍得将他交给自己了,可怎么办?有些事,就是要抢先下手,才好动手啊。
……
“淮大人,我却有些疑惑。以大人你的身手,和陛下这微服私访的低调行事,怎么还会惹上麻烦?哪里来的狂徒,居然还敢袭击圣驾?”
“韩大人,叫我淮何就好。”
淮何接到李广宁的命令,叫他护送韩渊去平谷关。两人一路聊着天,说到了当日送杜玉章回去,却被袭击的事情。
“不瞒韩大人,其实这平谷关中,那些徐骁秋旧部不太安分,似乎是意图谋反。他们本来想对杜大人下手,恰巧遇到陛下在场而已。”
“原来是这样。”
韩渊冷笑一声,
“徐骁秋早就没了军权,被陛下软禁着。陛下留他性命,也算念他从前替大燕守着边关,多少有些功劳苦劳。他竟然敢如此嚣张?”
“我听现在那位徐将军的意思,似乎主谋者另有其人,并不是徐骁秋。只是那些人是谁?能够突然鼓动徐家军谋反,背后势力肯定也经营许久了。”
韩渊点点头。他早年给李广宁做了多年“眼睛”,背地里的情报手中握了一大把。几个可能的幕后黑手已经迅速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但他脸上却还是如常,笑着问淮何,
“这么说来,淮大人脸上伤痕,也是在这次谋反中留下的?”
“你说这个?”
淮何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侧青肿倒是下去不少,但摸上去还是很疼。
“这倒不是。是替杜公子去求药,被那个看门人所打。”
“求药?既然求药,想必对方是大夫。怎地这样凶残蛮横?我看淮河你却不是会滋生事端的人,想必是对方挑衅。”
“我也觉得诧异。那兄弟二人,全都有些奇怪,哥哥倒是长得一表人才,说话也有些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只是冷漠得很。那位弟弟说话却不男不女,阴阳怪气。尤其是看人那个眼神,叫人心里不舒服。”
‘竟然是兄弟两个?我以为做大夫的,都是胡子一把的老头子。”
“这两位却年轻得很。哥哥看起来不过而立,弟弟更显得年少。唇红齿白的,唯独那双眼睛像是蛇,盯着人看的时候显得很阴冷。”
这一说,倒叫韩渊想起来山谷外遇到的那个少年。
“说起来,方才我在山谷外看到了一名少年人……”
“韩大人也注意到了?那一个,就是那对兄弟中年幼的一个。我也见到他了,但是不太想与他寒暄罢了。”
淮何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不知他来做些什么?这一位‘阿清先生’,叫人心里放心不下!”
淮何也不过平白议论一句。韩渊却突然坐直了身体。
“等等!你方才说他……叫什么?”
电光火石间,许多细节交错,在韩渊脑海中汇聚!
平谷关的徐家军……谋反……布局多年的势力……兄弟两个……儒雅的兄长……似曾相识却从未见过的少年…………阿清?
韩渊突然觉得背后一寒!
他想起来了!那张脸,他确实没有见过!可有一个人的画像,当年追查七皇子谋反案,他不知看了多少遍!
那个人就是木朗!
那个少年的脸,与木朗画像相似,才会叫他觉得似曾相识!而且木朗就有一个弟弟,叫做木清!
若是这兄弟两个……与徐家军早有勾结,经营多年的谋反,还有隐藏的势力……桩桩件件都对的上!
“糟了!”
韩渊突然挥手,
“停车!马上停车!”
“韩大人?怎了?”
“那个阿清有问题!那兄弟两个,都有问题!他哥哥很可能就是七皇子谋反的中坚人物,朝廷追捕多年都未曾归案的木朗!”
“什么?!”淮何惊出一身冷汗,
“韩大人,你这消息确凿吗?若是如此,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淮何,你刚才说杜玉章用了他的药?”
“那第二次求取的药物,本该明日服用……第一次的药,却在几天前就已经服下了!”
“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连环计谋,最好的情况,是黄大夫并非他们事先埋好的陷阱——不是说黄大夫是王礼总管找来的?王总管做事情很稳妥……可若是王总管也被瞒过去……你不是说徐家军曾经袭击杜大人?那木朗与杜大人素有渊源,很可能就是他主使!”
韩渊越想越心惊,
“最要命的是,叛逃的徐家军若是在那兄弟二人手中握着,陛下那里……之前他们袭击杜大人后,任凭陛下离开却没有出手,或许因为他们还不知道陛下也在杜大人身边。不然,这么绝好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可我们不能冒险……淮何!山谷中还有多少侍卫?”
“近百人,均是精锐。对付一般的危急情况是绰绰有余,可若是对上叛乱的徐家军……”淮何说到此处,只觉喉咙发紧,
“韩大人,你能否替我回山谷,面奏陛下!我去找徐家军搬救兵!”
“你骑马更快,还会打仗,万一真打起来,你比我有用!你回山谷,我去平谷关!”
“可韩大人你现在还是布衣身份,恐怕徐将军不会听从你的命令……”
“这个不用你管!老子出马要做的事情,从没有做不成的!你的腰牌呢?拿来!”
韩渊当机立断,
“淮何,若真有阴谋,你务必稳住!救兵半日就到!”
“是!那就都仰仗韩大人了!”
淮何匆匆行礼,掉头就走。韩渊这边也是一挥手,
“快走!进城!给我将马车直接拉到和谈现场去——老子要面见白皎然!”
第5章 …14
房间外,几名侍卫拦住了木清。
“怎么,不让进?”
木清哼了一声,
“我可是给里面那人送药的。你们是想让他死?还是想让他活?”
侍卫得了李广宁的命令,要护卫杜玉章安全。但看眼前这个少年娇娇弱弱,却不像是个能有什么威胁的。他犹豫片刻道,
“那我去请黄大夫来……”
“呵,我是来送药的,不是来受气的。若我心情不好,药自然就不给了——等到里面那人惨死的时候,你们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搭理你的。”
他虽然唇边带笑,可不知怎么,侍卫觉得他是能做出这种冷血见死不救的事情的。若他真的是来送药的呢?
“那……你叫我搜身看看,不能带兵刃利器。”
“可以啊。”
木清笑起来,
“那你可要动作快些。我都等不及要看一看,里面这位‘杜‘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木清怀中果然只有药。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