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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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杜玉章惯用的信笺,从制式到颜色,他都再熟悉不过。
他转过头去,直视杜玉章双眼。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嘶哑——
“是你,将他叫回来的?”
西蛮的草原啊它那么绿之九
“你我之事,与他何关!你为什么要叫他回来?”
“我没……”
“李广宁!”
却是一声暴喝,打断了李广宁与杜玉章之间对话。苏汝成声音冷仄,似乎也忍耐到了极点,
“别在我西蛮放肆!你有何资格口口声声质问阿齐勒?他在我身边三年,我从来敬他爱他,何曾舍得叫他受一点委屈!可你,竟然五次三番跑到我面前造次!你若再不放开他,小心我弓箭无情!”
“在你面前造次?你算什么东西?”
李广宁目露凶光,
“滚出去。”
“你说什么……”
“滚出去!不然,我灭了你的西蛮!”
此言一出,苏汝成瞬间变色!可在他怒吼出声前,杜玉章已经一把拽住李广宁,
“陛下!请慎言!苏少主,你先走,我与他还有话……啊!”
他将李广宁拦在身后,才往前走了几步,就感觉手臂一阵剧痛。原来是李广宁一把攥住他手腕,将他扯回自己怀中。李广宁呼吸急促,他将杜玉章狠狠扣在自己怀中,杜玉章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起伏。
“杜玉章,你想去哪里?当着我的面,你想去找他?!”
“陛下,你冷静一些!”
“李广宁,你放开他!”
箭弦微响,又是一箭上弦,箭头明晃晃指向李广宁额头。
“若你再敢伤他一个指头,我今日就在此取了你性命!”
“苏少主!不可胡言!”
杜玉章急得嗓子都破了音,那两人却根本不理他分毫。李广宁抬起眼,森森看向苏汝成。他声音也冷极了,
“若我再敢伤他一个指头?”
“……”
“苏汝成,你来告诉我——我的人!在我怀中!却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威胁我别伤他一个指头?哈哈哈,真是有趣……你想说什么?我伤他?我如何伤他?你怕我打他?嗯?是不是还怕我强逼他,囚禁他,将他锁在我龙榻之上——甚至杀了他!是不是!这些话你们背着我说过几遍?竟然这样异口同声!”
此言一出,杜玉章瞬间变色。可苏汝成全无所动,只是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怎么?莫非这些兽行,你没有做过么?你劣迹斑斑,竟还怪罪旁人评判——不爱听,当初你就不要做啊!”
“……”
“不愧是大燕的皇帝。国家富庶,军力强横,不是一直看不起我们西蛮这种草原之国么?可我们草原男儿从来敢作敢当,你大燕的皇帝呢?当年你如何对待阿齐勒,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不惜死遁逃离?这才三四年功夫,你竟然都忘记了?可是我忘不掉!因为这三四年,他在我身边,是我在照顾他!我忘不了他每年春季化雪,旧疾复发,缠绵病榻受的那些罪!我忘不了他身体孱弱,稍有不慎就成夜成夜高烧难退,连噩梦里都在求你放过他!冬天一冷,他手臂抖得笔都拿不住,因为曾被你打断过,于是变天降温,他就要日夜忍受骨头旧伤里的酸疼——都是因为你,大燕皇帝!我为何不能担心?我当然担心!你种种暴行,你自己能忘,可我忘不了!我永远记得你在他身上留下的伤,也永远记得你做下的孽!”
“苏少主!”
“杜玉章,你闭嘴。你让他说!”
李广宁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他低下头,看着杜玉章,
“你不也是这样想吗?方才,你自己已经说出来了。只是没说得这样多,这样全……现在有个人替你说出来,不是正好?”
“陛下……”
“别叫我陛下!”
一声怒吼,震得杜玉章身子一抖。
“苏少主……陛下……哈哈哈,苏少主!陛下!原来,我怎么没有察觉……杜玉章,你当真是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好,很好!”
他猛地甩开了杜玉章的手。他用力太大,杜玉章向前一个踉跄,正被苏汝成接在怀中。苏汝成托住他手臂,抬起看了一眼,只见手腕上一圈都被李广宁攥得红了。
苏汝成眉头顿时蹙起,
“阿齐勒,你到我身后来。离他远一点。”
说罢,他阴沉一张脸,警惕地抬头。
可李广宁竟然没有说话。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两腮筋肉绷得死紧。他目光从杜玉章脸上挪到苏汝成脸上,又挪了回来。
“好,很好!你们两个……”
这句话却也没有下文。
李广宁一脚踢翻了桌子,上面的食盒和铸铁茶壶跌落地上,满地狼藉。
而始作俑者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
“陛……”
杜玉章就要冲出去,却被一把拉住。苏汝成手指环住杜玉章手腕。他微微低头,凝视杜玉章双眼,轻声开口,
“别走。”
“……”
“别去追他。”
“可是陛下……”
“我骑了一天的马,从草原上赶回来……我几天没睡了,阿齐勒。有只雪狼在我肋骨上抓了一爪子,很疼……”
“……”
“现在还在疼,流了很多血。”
“苏少主,我必须去……”
“伤口还在流血啊。阿齐勒,你不管管我吗?”
……
“公子?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眼见李广宁脸色铁青,侍卫们都围了上来。
“公子,您胳膊怎么了?”
其中一个侍卫一眼见到李广宁胳膊异状——湿漉漉一大片袖子,黏在他胳膊上,看起来无比狼狈。下面的水泡已经拱得很大了,烫伤通红肿胀,触目惊心。
“何人敢对您不敬?我去宰了他!”
“……不用。”
“什么?”
“我说不用!”
“……”
侍卫看看他的胳膊,又看看大门,后槽牙都咬紧了。从来君辱臣死,何况他们本职就是护卫李广宁周全。可现在他们毫发无伤,李广宁却伤了手臂……
其中一个冲一边的图雅吼道,
“谁这样胆大包天,你将他交出来!不然……”
“公子说不用,你是听不懂吗?”
说话的人却不是李广宁。本来混在侍卫堆里的秦凌此刻越众而出,站在了众侍卫前面。
“公子的马呢?牵过来。”
“可是秦副侍卫长,我们今天不是来接杜先生回去的吗?他现在还没出来,我们这就准备走了?要不要再等等……”
一名侍卫凑前,小小声提醒秦凌。他声音虽然小,但李广宁也听到了。
明明极其平常一句话,却好像往他左臂创伤处撒了一把盐。真的好疼,这疼痛从伤口一路上行进心脏,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但他是皇帝啊。他总要……保持他的尊严。
“没这个必要。”
他直起脊梁,冷淡地扫视侍卫们。唯独指尖依旧冰冷发抖,是他控制不住的。
“他愿意留在这里,随他便吧。我们走。”
“那……”
那侍卫开口,却被秦凌一把扯住。
“你没听到命令吗?”
秦凌神情,竟比李广宁更冷,也更带狠意。
“我们走。”
……
这一夜,李广宁的房间内灯光亮了一宿。
他喝了很多酒,酒壶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桌案上半盏蜡烛燃到尽头,一点灯光幽幽。
淮何来劝过几次,李广宁都没有见他。王礼抱着病体来了两次,李广宁见了,却只说了一句话,
“我没事。王礼,你回去养病,不要再来了。”
“可是陛下,老奴……”
李广宁转过头去,摆了摆手。王礼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是住了口。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能够劝得李广宁回心转意,保重龙体的人。他只能无声地叩首,然后独自退出房间。
天边残月孤星,转瞬就是天明。
李广宁一夜未曾合眼。
可那个唯一能够劝得他回心转意的人,却一直没有来。
……
“你若胆敢插手陛下与杜大人的事,就是大不敬!”
两把剑交错,金戈交击铮然作响。寒光照亮了淮何的眼睛,里面是无可动摇的决心。
“我就算在此杀了你,也不可能叫你再自作主张!”
“那混蛋欺人太甚——陛下是什么人!亲自登门等他回来,他竟然还敢推三阻四!他不过是一介罪臣,陛下为他费尽心思,他难道不懂陛下心意?竟然辱我大燕君主至此!身为陛下的侍卫,当然应该为君分忧!将他绑回京城,送进皇宫,随陛下如何处置!”
“你敢再说!陛下心意究竟如何,你难道真的看不出?若陛下想那样处置杜大人,早就自己动手了!”
“就是因为陛下自己下不了手,我才要替他分忧……若不是顾忌陛下心意,我早就一剑捅死那个姓杜的,再加上西蛮的那个什么苏汝成!可现在他们欺人太甚,若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当真以为我大燕就是这样任人……”
当啷一声!淮何手中长剑突然变向,从秦凌根本未曾想到的角度斜刺而来!那剑锋顺着他胸膛上挑,直接刺入他喉咙——长长一条伤从胸口起,一直割开了他喉间皮肉。血液涌出,痛楚袭来,秦凌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唔……啊!”
一脚踢在他小腹上,秦凌疼得躬身,却又被被踩住了肩膀。他眼睫颤抖着,能看到淮何弯下腰,长剑就抵在他喉结上。
西蛮的草原啊它那么绿之十
“咳咳……淮……何……”
这何字因了痛楚,带着含糊音调。听起来就像是一句“淮哥”。淮何眼睫一抖,嘴唇抿了起来。
可他心里清楚,这只是错听。眼前这个人,自打从少年变成一个男人,就再不肯叫他一声“哥”。
——他已经比自己还要高了。可他那性子,究竟何时肯改?他这样,叫自己怎么放心松开手,让他自己去闯荡一片天地?
——自己的一片苦心,他究竟懂不懂?
淮何想到此处,心底更沉重。可他脚上力气却没有松懈半分,踩得那么狠,又那么稳。
“秦凌,你知不知道。就只你方才所说那大逆不道的话,我就该在这里直接杀了你。”
“……你想杀我?”
“你目无军纪,肆意妄为,若是当真在战场上,你知道你会惹出多少祸事,害了多少同袍性命?!在陛下身边,你依旧不肯收敛性子,反而变本加厉?杜玉章是陛下心爱之人,苏汝成更是西蛮的少主,关系到大燕边境安宁!杀了他们?后果如何,你想过吗?你不怕死,可若你当真做出这等混账事,那罪过你万死莫辞!这种念头,你一分一秒都不该起——起了,就该以死谢罪!你到底懂不懂?”
“那你就杀啊!淮何!我就是想给陛下出气——凭什么,陛下要容忍他嚣张?是他该死!”
“住口!”淮何气得浑身发抖,“你太不懂事了!”
“到底是我不懂事,还是你看我生厌了?之前说要将我赶出侍卫队,现在又要直接杀了我——你杀啊,你若是下得了手,你就……”
“……我是该杀了你。若不是我答应过老将军……你以为……”
秦凌脸色变了。
方才被那样重击,又被淮何踩在脚下,他依然憋着一股劲,似乎随时想要翻身反击。可这句话说出来,他脸色却瞬间白下去,看得淮何心中一惊。
——方才明明留了劲力,虽然那道伤口狰狞可怕,其实只是皮肉伤……未曾伤筋动骨,就连血涌都渐渐止歇了……难道自己还是下手重了,错伤了他哪里?
淮何松开脚,也放下了剑。他俯身下去,细细查看那人伤势,却没有想起来看看那人的表情。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秦凌的手紧紧握着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不住地抖。
“没事。”
淮何松了口气。他站起身,
“起来吧。”
淮何伸手去拉秦凌。秦凌一动不动,他就架着那人的肩膀,将他扶着坐起来。
秦凌的体重整个压在他肩上,那么沉重。
淮何蹲在秦凌面前,将他衣襟撕开,又取了金疮药。可才拧开瓶塞,他的手腕就被秦凌用力握住,连瓶子都叮当掉落地上。
药粉撒了一地。
“别碰我。”
“不要任性。伤口不敷药,怎么能好?”
“不好不正合了你的意?你不是想杀我?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
淮何想,我怎么可能让你自生自灭。这么多年,你就像我的亲弟弟……我怎么可能舍得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
可是爱之深,责之切。你到底懂不懂。
但他没有说出口。多年军旅生涯,其实他也并不是那种懂得将柔情说出口的人。
于是相对无言。
那药瓶被捡起来了,又被秦凌打落在地。最终,淮何只能叹一口气,将葫芦型的药瓶塞进秦凌怀中。
“你不用我,那你回房自己包扎。明日陛下同白大人他们去和谈现场,你也不必跟着。在家休息就是。”
“嫌我给你丢人,给你惹事?”
硬邦邦一句话,叫淮何眉头蹙起。他想说我并没有嫌弃你给我丢人,但又觉得他才这样闹过一场,不该助长他嚣张气焰。
“既然知道,下次就别到处惹事。”
秦凌没有回应。他站起身,自顾自走了出去,也没有关门。冷风呼呼从门口吹进来。淮何收拾了一地狼藉,再回头看,发现他人已经不见了。
“不知他的伤包扎好了没有……”
淮何自言自语一句,有些担心。可转念一想,他并没有用力,不过是浅浅皮外伤。若是平时操练没能收力,其实伤势不见得比这次轻。
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于是他走出房门,一直走到秦凌的房间外看了一眼。
灯光亮着,秦凌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很快,他坐下来,开始换衣服。
——应该是涂过药,也包扎过了。明日不用他跟着,休养几日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淮何放了心,就回了自己房间,熄灯睡了。
……
这一夜,因着李广宁的异常,所有人都紧张而不安。因此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夜中还有另一件变故发生。
午夜时分,秦凌一人一马,离开了将军府。
不过李广宁的贴身侍卫去替他办事,从来不分白日黑夜。夜半时分出发,也没什么奇怪。所以,就算之前有人隐约听到在淮何房间里似乎传出了争吵声,甚至听出了那是秦凌的声音,也没有放在心上。
——淮侍卫长和秦副侍卫长,又吵架了啊?
——说起来,淮侍卫长这么稳重的一个人,却只有在面对秦凌的时候才会失态啊。但是他们看起来,又关系很好的样子……
那些泛泛之交这样想。而与这两个人更熟悉一点的那些侍卫,则会暗地感叹——秦老将军,真是收了一个好亲兵。这世上有几个人肯自断前程,只是为了照顾所侍奉的将军留下的独子,而且一照顾就是十年?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也只是模糊地想一想,就那么过去了。
他们中没有人能料到,秦凌竟然就这么从御前侍卫队中彻底消失了。
之后很久很久,都再没有人见过他。
……
苏汝成没有骗人,他确实被雪狼抓伤了。那伤口很深,几乎能够看到肋骨。
“少主!你真是……这样的伤,怎么随便捆一捆就算了?边缘都已经开始红肿发疮了,再耽误下去,你就会发热,说不定会有危险!”
图雅一边熬煮草药,一边不住抱怨。草药散发着苦冽气味,他用滚水烫了布条,用火焰烧灼过的刀尖挑着,替苏汝成擦拭伤口。
“嘶……轻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