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宠难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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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汝成并没有注意到,指尖摩挲药瓶时,已经有一滴药液被沾染在他手上,又被他揉在了杜玉章腰间。那个齿痕,也就当真成了一块隐秘却不会磨灭的印记。
过了许久,杜玉章迷蒙地睁开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
“好疼……”
胳膊、右腿都传来难耐的剧痛,后背也是闷闷地疼着。就连后腰都不知为何,有一块地方隐约刺痛着。
杜玉章还记得自己胳膊被那群混混给打断了。他想抬起胳膊看看,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你这骨头碎了三截,费了我好大力气才接好。若是随便乱动,可就长不好了。”
“……”
杜玉章勉强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床边。背着烛光,那人的长相看不太清。杜玉章眯着眼睛看过去,只看出那人发色浅淡,眸子也比常人淡了几分。看上去,却有些不似大燕人。
“……是你?”
“看来你还认得我。也不枉我对你情根深种,心心念念了这么久。”
苏汝成的笑容深了几分。杜玉章却蹙起眉头。
“你我本不相识,哪里来的情根深种。还请不要说笑了。”
“本不相识?这话从何说起?”
苏汝成咧嘴一笑,伸手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绳子。
“美人儿,你送我的定情物,我可还带着呢。”
——那绳子上拴着的翠绿玉扣……是他贴身的玉扣?!
“这是我的东西……”
“既然你送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我何时说过送你?还给我!”
杜玉章情急之下,伸手就要去抢那玉扣。却没想到才用了点力气,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就从胳膊上传过来!他呜咽一声,用力按住伤处,依旧止不住那钻心的疼。
“说了叫你别动!”
苏汝成一下子冲过来,捧住他的胳膊,麻利地解开绷带。
“才替你固定了,怎么能随便用力?疼不疼?”
“你想干什么?放开……别碰我!”
杜玉章挣扎起来,牵动伤处,疼得更加钻心。他额头上冷汗横流,脸色更白了些。苏汝成不敢逼迫他,无奈地说,
“我可是才救了你的命啊。你们大燕人,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么?”
“当真是你救了我的命?”
“我骗你不成?若不是老子将你抢了回来,你早就死在那条暗巷子里了。”
杜玉章有些迟疑。但他也知道这人说的没错——那混混已经准备下死手了。如果不是有人救他,他是有死无生。
“既然如此,多谢你救命之恩。”
“现在,肯让我替你处置伤口了么?”
“……”
没等他同意,苏汝成自己就解开了绷带。他小心翼翼地抬高杜玉章的胳膊,专注地观察伤处。
“肿得厉害。那群人莫不是瞎子?竟然能下这样的黑手。”
“瞎子?这从何谈起?”
“就看你这相貌,叫人一见倾心,根本忘不掉。若不是瞎子,谁能忍心伤你?”苏汝成理所应当地答道,“若是我,宁愿叫你一刀将我捅死了,也绝不肯伤你分毫。
他说的理直气壮,杜玉章无话可说,只好苦笑。他能感觉到,苏汝成指尖上粗糙的老茧磨着自己的皮肤,又小心地将药粉洒在伤处。就连最后缠绕绷带,他的动作都极为轻柔。
“疼么?”
“不疼。”
“不疼就好。今晚,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第85章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杜玉章手臂也包扎好了,苏汝成直起身来。他问杜玉章,
“我叫苏汝成。你叫什么名字?”
杜玉章犹豫片刻,“我不想欺瞒你。但我也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
“……”
苏汝成有些意外。他想到了杜玉章很可能不会告诉他真名,却没想到他连编个假名也不肯。盯着杜玉章看了会,他咧嘴笑了。
“那我就送你个名字。以后,我就叫你阿齐勒。这名字来自我的家乡。”
“你是草原上的人?北边?还是西边?”
“西边。”
“……”
杜玉章沉默了。他脑子飞速运转起来——之前在画舫上,白知岳口口声声说西蛮人已经派人潜入大燕,为的是刺探军情,准备打仗。这人也亲口说了是西边出身,又有一身武艺,应该正是西蛮武士……他试探地问道,
“我听说西蛮人大多会武艺,其中以西蛮少主最为强悍。你能从那么多混混手里将我救出来,你是不是西蛮少主的人?”
苏汝成瞥他一眼。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肯回答我,我就告诉你。”
“请讲。”
杜玉章却没想到,苏汝成没有讲,而是走近他身边,两手撑在他身侧。
杜玉章看着那人居高临下地压下来,那俊朗的脸越靠越近。杜玉章才想推开他,却觉得肩上一沉——苏汝成单手按住他肩膀,阻止他的挣扎。
“我说了,别乱动。你的胳膊受不住这样折腾。”
“……”
“何况,我不过是来问个问题。你现在伤着,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大可放心。”
苏汝成言之凿凿,一脸正气。倒好像,方才趁着杜玉章昏迷,在人家腰间轻薄半天的人不是他。
可杜玉章见他这么说,就信以为真了。他真的没有动。苏汝成就这么俯在他身上,一双眼睛深深凝视着他。他呼吸悠长,温热的气息缓缓喷到杜玉章脸上。
“你……究竟问不问?”
时间久了,杜玉章心中越来越不自在。苏汝成却慢慢带了笑,凑近杜玉章耳边,
“我听说,你们大燕有个风俗。若是英雄救了美人的命,美人就要以身相许,跟英雄回家。是不是这样?”
“……”
“我是个英雄,我救了你的命。我很喜欢你,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杜玉章脸上一热,就要将苏汝成推开。但苏汝成动作更快,将他手臂结结实实按住,分毫动弹不得。
“说了让你别动。再不听话,就把你捆起来了。”
“你!”
杜玉章受了李广宁太多折磨,对“捆起来”这三个字是下意识地抵触。听了这句,他脸色一白,竟有些欲呕似的。
“你怎么了?”
苏汝成赶紧松开他,将他扶起来,轻拍后背替他顺气。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哪里舍得将你捆起来?你别怕……我去倒点水给你喝。”
杜玉章接过水碗,沉默片刻。
“苏壮士,在下十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今后如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但是什么叫我随你回家这种玩笑……却不必再说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怎么会没有为什么?”苏汝成痞痞一笑,“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你是大燕皇帝的人?”
苏汝成说得轻描淡写。但杜玉章听到耳朵里,却是一个激灵!他手上一抖,水碗没有拿稳,泼出了半碗水。
“阿齐勒,你怕什么?”苏汝成拿过汗巾,就要替杜玉章擦拭身上水痕。
杜玉章警惕地一躲。苏汝成挑眉道,
“替你擦擦水而已,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可他还是没强求,只将汗巾递给杜玉章。“我说了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会因为你曾经跟过大燕皇帝,就不喜欢你了。”
杜玉章没有理会他的言语调戏。他严厉地盯着苏汝成。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目的何为?——那些埋伏我的人,是不是你派来的!”
“不是。我只是路过,认出了你的马车。想着要去找你,没想到你正被那些人按在地上,处境危险——难道我还能见死不救?”
“那你为何……”
“我问我为何知道你是大燕皇帝的人?我那日见了你,就对你一见钟情。想跟着你到你家去,然后向你提亲。却没想到,你的马车在京城里绕了一大圈,最后钻到皇宫中去了。”
杜玉章垂下眼眸。苏汝成所说确实合情合理,不像说谎。可他是西蛮人,身份特殊,又不得不防。他继续问道,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一个西蛮人,为何要来我们大燕?你究竟有何目的?”
“我来这里,是想见一个人。”
“什么人?”
苏汝成唇线抿起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一时间思绪万千。但他只吐了一句话出来,
“我想要见大燕的宰相,杜玉章。”
“杜玉章?!”
杜玉章觉得世界真是荒唐,“你千里迢迢从西蛮到大燕,来见杜玉章?为什么?”
“我要来问他一件事……”
却没想到,他才说到这里,窗外变故突生!
一串串火把映红了天空,喧哗声从远到近。杜玉章能听到有人大声呼喊,
“围住这客栈,别让歹人跑了!人就在这里!”
“来得可真快。”
苏汝成眉头一皱,冷哼一声,
“方才你快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来,我这边和你好好聊天,就出来搅局了!真是烦人!若不是我现在不便开杀戒……”
“你想干什么?”
杜玉章警觉起来,“你想在这里杀人?这可是我大燕国土。”
“知道了。”苏汝成瞥他一眼,唇角挑起来,“看你这担忧的样子。哪里像个后宫男妃?怕是你们宰相杜玉章也没你这么操心。”
“……”
“我得走了,阿齐勒。”
苏汝成说着,突然伸手抬起杜玉章下颏——他武功极好,杜玉章还没能反应过来,已经感觉到额头被印下一吻。那吻轻柔无比,一触即走。还没等杜玉章发怒,苏汝成已经打开窗子,直接翻了出去。
第86章 。杜大人,听说陛下没来……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这人到底身份如何,为何来到大燕?他说要见自己,又是什么目的?
杜玉章望着那在空中摇摆的窗子,心中忧虑更深了。
……
“杜相!杜相在这里!”
很快,随着乒乒乓乓的脚步声,一个副官推开了房门,找到了杜玉章。
“你是来救我的?”
“是!我们从悬壶巷一路追到这里来,那歹人真的太狡猾了……直到方才,才算找到确凿线索!杜相,你没事吧?”
“我没事。”
杜玉章摇了摇头。窗外已经有些微亮,看来,营救他的行动持续了一夜。
“是陛下叫你们来的?……陛下他也来了吗?”
“陛下?”
副官一愣。
“陛下昨晚不是给白大人接风去了吗?虽然我职位低微,没能参加,但也收到了陛下打赏的酒肉和赏钱!营救杜相,是韩大人派我来的,却没听说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啊。”
杜玉章勉强笑了笑。窗外风吹得紧,他突然觉得身子发冷,寒意一路透到心里去。
“怎么,听说不是陛下亲来,杜大人很失望?”
杜玉章抬头,看到一人倚在门边。那人个子很高,麦色皮肤,一脸促狭地盯着他。杜玉章眉头微微蹙起,
“韩渊?”
“是我。杜大人,我可是为了你的安危忙了一夜,到现在水也没喝一口,更别提歇上片刻。你这个反应,却叫我好生伤心啊。”
“杜某多谢韩大人,今夜奔走救助之情。”
杜玉章态度,比方才对苏汝成更加戒备了。
毕竟,那苏汝成再神秘,也不过是敌我未知。韩渊却不同,他可是杜玉章多年的朝堂老对手。
韩渊身为京城知府,手握整个京城治安行政大权。有道是天子脚下,鸡犬升天,别看他只是个知府,就连外面封疆大吏都得敬他三分。眼看着,是与御史大夫白知岳,六部尚书们分庭抗礼的实权人物。
韩渊这人,手段也了得。做人八面玲珑,结交一群朋党——据说敛财手段也十分厉害,是个教科书般典型的奸臣。杜玉章身为宰相,当然不能放任他逍遥,正经挫败过他几次,坏过他的好事。那之后,虽然韩渊没有针锋相对地报复回来,但杜玉章习惯了腹背受敌,高处不胜寒,总要防备三分——若韩渊哪天趁机捅他冷刀呢?他怎能不防备?
韩渊也看出来他的戒备。他呲地一声笑出来。
“杜大人,你大可放心。我可没有这个闲心害你——再说了,你还用我害你?瞧你那身子,瘦得都不像人样了。政务有这么好做,值得你废寝忘食,连命都不要了?”
说着,他走上前,将杜玉章没受伤的半边胳膊架在肩膀上,扶着他往外走。
“不是我说你啊。陛下的江山,终究是陛下的——你那么拼命干什么?到时候把自己折腾死了,这么一大摊子事情谁来干?对不对?”
杜玉章抿了唇。这话他听着就刺耳,忍不住冷笑一声,
“韩大人,你也是进士出身,读遍了圣贤书。你该知道,这江山是陛下的,更是天下百姓的。生而为官,不为百姓谋福利,岂不是尸位素餐?至于政务……你放心,就算我真死了,陛下也早就想好了宰相人选。不会没有人做事的。”
前半截说得壮烈,后半截勾动心事,杜玉章便有些凄然了。韩渊瞥他一眼,
“算了。这位置,还是您来坐吧。杜大人,您千万保重身体,可别累死了……”
——要不然,接下来在这宰相位置上呕心沥血的,怕不就是那个视杜玉章为偶像的白皎然?
——陛下不心疼这位杜大人,他可还心疼那位白大人呢!这宰相,谁爱做谁做,反正白皎然不能做!
第87章 。执念
韩渊将杜玉章扶上了他自己的马车。
不愧是大燕第一奸臣,马车装饰奢华无比。杜玉章被安置在柔软的羊毛垫上。车轮上似乎裹上了上好的羊皮,不但走动起来悄无声息,而且也减去了颠簸之苦。
“韩大人,你可知道——城郊的百姓,在苦寒之日,也穿不上羊皮袄服?”
“杜大人,你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有羊皮裹着车轮,车子这样颠簸,你那折断的骨头可有得是苦头吃。”
“……”
“何况,在我韩渊治理下,今年京城城郊冻饿致死的百姓,可是比往年少了三成。我韩渊救了这么多人,心里很过得去,没道理要跟自己较劲。别说羊皮车轮,就算我要在宅子里用羊皮铺地,又有何不可?”
“三成……那剩下的七成呢?韩大人,他们又当如何?”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讲。”韩渊啧啧道,“你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高官子弟,都一个德行。”
话不投机半句多。韩渊闭上了嘴,眼睛发直,不知在想谁。
马车轻盈驶过大街小巷,一轮明月皎皎高挂天边。
……
“快醒醒。杜大人,你想在我这马车上过夜?”
杜玉章朦胧间睁开双眼。韩渊满脸不快地盯着他,杜玉章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想起他和韩渊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到了?”
杜玉章往外面看了一眼。这里并不是他的府邸。
“这里是……?”
“这是我家。”
——韩渊的家?杜玉章楞了一下,心中却释然。是了,韩渊本来与自己就是政敌,今日救了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没道理要将自己送回去的。不知韩渊的府邸距离王公大街远不远,若是他走回去,还能不能赶得上早朝?
“……那么韩大人,杜某就此告辞了。今日相救之恩,杜某十分感激。”
杜玉章话音未落,只觉得手腕上一疼。原来,是韩渊一直替他扶着伤臂,此刻不知为何,突然用力一握。
“嘶……韩大人……”
“抱歉,控制不住。”韩渊面无表情,没看出一点抱歉的意思来。“面对你们这种天真的耿介忠臣,我真是……你该不会以为,我将你带到我家,是为了让你自己走回家去吧?”